一夜过去。
直到有人敲门，高泠下床，轻悄地出卧室，活动着手脚，去开了门。
“妹妹早啊。”
她笑着问候一句，引着少女进来。
“他呢？”
钱大一边跟随，一边探头探脑地忍不住发问，秀气小鼻子轻轻抽动着，“姐姐的气色真不错呢，白里透着红润，要是让那些外边人见到，怕是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让妹妹取笑了，都是他昨晚太过于逞强蛮干，折腾得现在还没醒呢。”高泠朝后半转身个身，笑吟吟说，“妹妹既然起得早，我们准备一下早餐吧。”
一身宽松衣袍的女子走回两步，拉起了钱少女往厨房行去。
……
两个小时后。
桌上的菜式越来越丰盛，一个个被保温膜封闭，再又倒置碗碟的扣合住，一道白色连衣裙的少女身影没再继续忙绿了，肚饿的她正偷偷掀起一个盘子，右手两指探进缝隙里，连连夹出食物吃个不停。
“好香的红烧肉啊，给我也来一块。”身后有人无声无息靠近了少女，抱着她，脑袋从她右肩凑到了前头。
“呀！”
钱大小姐惊然叫了声，并在下一瞬放松身体，停止了本能反应的肘击，而后狠狠跺了身后使坏家伙两脚，“吓死我了！坏蛋！你胆子倒是变大不少呢！”
她朝后攻击的右臂来没来得及收回，手中捏着半口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就登时被情郎一口吞了去，少女却未顾得上这些，面上红晕隐现的她左手疾速下移，死死抓住了那只不老实的大手。
抽出发痒的右手指，羞恼的钱朵朵这才扭头，小脑袋对着身后人狠撞着。
凌夜慌忙后仰，却是没能完全躲过那破空的一击，“嘭”的剧烈声响便在房内回荡着。
挣扎的动作还是展现出了些许效果，他的脸好歹是保全住了，被少女光洁脑门撞到锁骨位置的凌夜忍住骨碎般的痛楚，在一双泪眼惺忪，但已张了小嘴准备开咬的少女动作之前，连声告饶地高喊：
“我投降！我错了！不抢你肉行了吧！”
“哼。”钱大小姐磨了磨牙，依然下了口，轻咬的同时，声音略含糊地说道，“那个不行。”
“哈？”
凌夜眨着眼睛。
“结婚前不行，你跟冷冷姐怎样我不管，但……”
少女嘴中咬合的力度逐渐加大。
此时的她身后又来人，一声碗碟放置声过后，背后的心口位置：“妹妹又再胡说什么呢？整天就知道瞎想！”
高泠钱抓着朵朵的左臂，将她从哭笑不得的凌夜身上拉了下来，再说一句：“好啦，先不要闹，该吃饭了。”
得救的凌夜手指刮了下少女的鼻翼，也没敢多刺激对方，第一个坐下，连连掀开桌上反扣的碗碟，不时还用筷子夹着尝尝。
三人吃起了早餐，两女喝粥的时候，大部分肉食都被凌夜快速地扫荡着，没用半个小时，三人各自吃得差不多了。
凌夜微微打了个嗝，眯着眼舒服道：“给我盛碗肉粥吧。”
“妹妹去吧，”早就停筷的高泠笑着说，“你是要尝一下才好，这粥可是妹妹亲自熬的，味道不错了。”
鼻翼震颤了两下，钱朵朵没接碗，径自起身去厨房，片刻后，她把一整个高压炉的大锅都端了出来，桌上空当的碗碟尽皆被收到了一旁，锅炉便摆了上桌。
锅里近乎是满当的状态，看着有一二十人份了。
“要不，咱们中午再吃吧？”凌夜停下摸鼻子的动作，轻声试探了一句。
还是没说话，少女只是斜视着他。
宽袍女子也没帮他都意思：“我去洗个澡，再换件衣裳。家里的食材都用差不多了，等下我们还要要去买菜。”
她笑了笑，真走了。
目送高泠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转角，之后，凌夜才不怎么甘心地收回目光，扯动着嘴巴，默默将巨大的高压锅往他这边拉了过来。
凌夜没傻到想要在自己七八成饱的时候，直接再去强咽食物，他手一挥，银光闪闪，一只哈巴狗大小的狼妖就出现在了餐桌上。
它正保持着趴伏姿势，依然沉睡。
“这是我兄弟辰东，已经很久没吃过东西了，总不能让他饿肚子吧。”
在身侧少女越发不善的眼神中，凌夜口中强自辩说着，同时一手拿住锅里的大长勺，大口往嘴送着肉粥，另一手剧烈摇晃起了陷入熟睡的辰东。
“这就是你的那只狼妖宠物？”对于眼前只是仓促见过一面的小家伙，钱大小姐还是有几分好奇心的。
“它可是很强的，比我强……”凌夜略显得意，开始隐隐岔起了话题。
“又是什么事？”
少女将小手大胆地伸过去，与狼妖将触未触之际，闭目的它口吐人言，“这次看起来不像是打架？人类，你最好不要碰我。”
“真的会说话！”
钱大小姐眼中泛光，“还有没有其它的，你是怎么收服妖兽的？我也想要一只嘛！”
“我和它是伙伴，最初是碰巧才相互结识的，它叫辰东。”
凌夜先是介绍着，而后堆起了笑脸，“辰东啊，饿不饿？你都多久没吃顿饭了，今天来试一试吧？”
狼鼻嗅了嗅，辰东张大嘴巴一吸，水龙卷生出后便斜斜射来
，幼年版身材却是眨眼间已将大锅里所有肉粥吞噬完毕。
“还有什么事？”
撑起四肢，辰东抖了抖自己狼躯，黑灰双色的毛发根根竖立起来，阻扰着某少女再次探来的手。
“最近，你不要睡太死，应该会有不少活计。”凌夜松了口气，说道，“让她摸一下，之后我就送你回去。”
沉默不语，瞥了眼凌夜，狼妖缓缓软化着自己的皮毛。
“狼……辰东啊，你家里有没有亲人？”
钱少女问得毫无知觉，凌夜却是甫一听到，便是不禁心惊肉跳了阵子。
幸而，小家伙只是毛发微微一弹，目光直视起他。
凌夜没了话，手摸过去，将辰东送回了乾坤珠。
钱大小姐嘟嘴，凌夜搂过她，口中哄个不停。
直到高泠穿换着黑衣出来，携手少女出门，凌夜才算是暂时解脱了。
闲待着无聊，见时间尚早，他便也出门了。
凌夜从乾坤珠内放出一摩托车，久违地骑上去，马力十足地朝某个方向冲去。
半个多小时，一路疾驰的凌夜回到了王府。
“婆婆早上好。”
凌夜在百米开外停下，推车到了门口，对着不出意料在此的老人问候着。
“几日不见，你似乎又变化不小？”放下手中硬质报纸，老人朝他招了招手。
“嗯，我也有这种感觉，”他将摩托车支架打开，放置好，来到了婆婆右手边蹲下，“最近身体内隐约有股异常的感觉，程度极其细微，却是无时无刻连力气都在增加着。”
“……奇了。”
在他身上点按捏揉了好半晌，恭婆婆手上摸索的动作停歇。
不待后辈再问，她继续解释了一下：
“你的身体健康得很，但有一点，你认为自己是人类吗？”
“至少在我心里，算是吧。”凌夜老实地说道 ，“我有经过某种特殊且珍惜的仪式，是对我身体的强化，我估摸着，应该与此有不小关联。”
微微点头，恭姓老人给出了判断：“想必添了些极非凡之物，你现在的种种迹象，我早年在一位幼年期灵兽身上见识过。它是只幼蛟，未通世事时不染凡尘，凭它的强横血脉，便可谓是睡梦中都能被动增长自己的实力，且，增长速度不似你这么慢吞吞的……”
“那它名号叫什么，现在应该成为很厉害的强者了吧？”凌夜略羡嫉地问。
“死了，它全身都是稀罕宝贝，又不真是什么气运绝佳，受到天地庇护的珍禽灵兽……潜力再如何雄厚，也不过只是幼年。”
恭婆婆枯树皮般的面庞上，毫无表情地陈述着，“我见实在拉不住两方人马，待他们杀到尾声，在赤蛟生不如死之时，便给了它一个痛快，又取了它内丹作为报酬。”
“助人为乐确实是美德，事后收取些许报酬，也是应该的。”凌夜很是赞同道，反正那蛟也没法反对了。
老人自怀中掏出一物，是颗通红圆润的珠子。
“你有空闲了下来就过来，拿它炼一炼，对你应该是有好处的。”
老人将之递来，“这内丹我暂且有用，长时间离不得身，等我哪天入土了，你记着去我屋里，看得上眼的就别客气，免得便宜了旁人。”
“……您精神头这么足，玩笑话倒是不错，可您还能再或个五百年，也指不定着呢。”
凌夜踌躇着没动。
“我能撑多久，自己心里亮堂。”老人塞了给他，“试试。”
“这东西我没见过，哪里懂得使唤？”凌夜作着苦笑，甫一沾手就如同扔什么垃圾似地想要还回老人手里。
“嗡嗡！”
珠子陡然间震颤了两下，紧接着，在一老一少的注视下，却又复归于了深邃的平静。
“不行。”
凌夜手上递出。
“以心念感知，再输灵力进去。”
老人淡淡地说道，嗓音怖极却又温和。
在对方毋庸置疑的眼神中，凌夜只好照做，准备磨蹭地输入着灵力。
灵力才探进去第一股，珠子没有任何异常，在他半数灵力尽皆投入进去的时候，其上连赤色亮光都没有丝毫变化，凌夜口中笑说：“确实不行的嘛。”
他就要撤回自己的心念和切断灵力通道。
做不到，凌夜心中惊然，他自行构建的临时通道，竟是半点儿不由他做主了，灵力运转被迫不停加紧不说，很快，他体内经脉隐约升起了痛楚的感觉。
近十分钟后。
凌夜已是面色惨白，白里又不时红涨起来，片刻如潮水退去，便会更加苍白而无力，他终于忍不住喊了声：
“婆婆！我没灵力啦，它还在吸扯我的精气！”
“慌什么，再等等。”
老人轻斥一句，搭在扶手上的右手暗自紧扣着。
在凌夜蓝光的眼眸中，自己的精元根基依旧坚固，只是被那股莫名力量撕扯和烧灼得实在难受，心神不定间，一缕元气终是泄露了出去，他估算着莫约有常人半个月的寿命消耗了。
他不敢继续乱想，视那缕元气弃之而不顾，连忙沉心固守着。
眼见元气即将被蛟龙内丹所吞噬，恭婆婆出手了，后发先至，慢吞吞宛如羽毛自空中飘落的速度，却是及时捏
了下那珠子。
珠子顿时跟坏掉灯泡似地闪烁了好一阵子，才被恭孤兰收回怀中。
凌夜只感到脑袋一个沉闷的轰响，包括心念在内，自己所有的残留痕迹都被那颗珠子主动喷吐了出来。
“行了，今天到此为止，这是稍加改良的一份暗刃秘笈，走吧。”
老人再从怀中掏出了两本书。
凌夜告辞，想了想，敲门进府。
自那场火灾之后，第一次回到自己院子，屋里逛了逛，建筑，装饰，摆件，所有东西都是修复完毕了。
他转身去隔壁一间别院。
敲门，对方不在。
“下去了？”凌夜摩挲着下巴，终是没敢继续证实自己的猜测，转身准备回军事学院了。
他刚出院子，就停下了脚步，那声音几乎同时入耳：
“找我有事吗，凌同学？”
“你的东西。”凌夜把秘笈原本丢出，还了对方，状似闲谈道，“看你又是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想来最近过得挺滋润了？”
“滋润谈不上，每日完全规律的行程和锻炼，可真不是人受的呢……”赵同学像是面对一个老朋友那样，微笑，抱怨，乃至仿佛善意地提醒，“你们小两口不会是打算彻底搬出王府逍遥了吧？我最近总是一个人，来来去去的，倒是有些不习惯了。”
“多谢，快了。”
凌夜同样笑着回道。
“那就不打扰了，既然书还了回来，我要抓紧时间琢磨才行。”
赵同学说完，与他擦肩进了院子。
凌夜也没停留，径自出走向了王府大门。
门是开着的，有两人正好进来。
“嚯！”
迎头是周虎学长，见到门内的凌夜，上下打量了两眼，取笑着道，“你小子还知道回来啊，真是难得了。”
“学长好，哪里的话，我不过是带伤休假了不到半个月而已。王学长你好。”凌夜一边说，一边同样观察着，重点是另一人。
“你们认识？你小子太能耐了吧！”周虎这回真是不禁感叹了。
“见过一面。”
两人一齐回道。
王一龙咧着嘴，笑笑没再说话。
“看两位学长应该是有正事，就不多打扰了 。”凌夜说。
“……确实。”
将近一秒后，周虎学长回话，然后两人进府走了。
凌夜耸肩。
已经十点多了，他打了个电话回去，与高老师请假后，这回没再急着去跑哪，他索性盘坐到老人靠椅右侧边，掏出一本崭新书册捧读了起来。
翻开第一页，是一个人的序言，以另一人的细文小楷撰写而成，文风优雅，语句通顺，刚开始阅读起来，却让凌夜难以抑制地生出别扭之感。
页上如此洋洋洒洒地一段字：
暗器，是为暗中人袭的兵器。而暗招之刃，即是将灵力高度凝聚，化作飞刃射出，修行至大成者，可于全身任何窍门施展此招，令敌人防不胜防。然此暗刃终究是外道末技，又过于阴损，有伤天和，后辈之人切莫贪图于此，以失了大道。
注：仅做个防身搏命之术即可，切记！切记！
赵家第三代家主留。
言毕，凌夜试着去体悟了一下，然而，他是怎么都无法理解，分明拥有某件好用工具却非要自我贬低，甚至为了某种公理，自行设上诸多限制和桎梏的行为和境界……
翻页，继续翻页，不时沉思，再不时询问着身旁打瞌睡的恭婆婆。
花了小半天时间，凌夜总算是大略通览了一遍。
招数的运转极其玄奥和复杂，但根据上面的介绍，只要修行者能够模仿出标准状态的一分神韵，那已能发挥出原版近半的威力了。
而对于凌夜来说，他一向是先挑选对他自己有利的因素，之后再去谈论什么长远发展。
例如，他整理归纳出了对如今的他极其重要和关键的，两道实用至极的技能：
一、凝练体内能量的方式
二、灵力外放伤人的方法。
于是，凌夜对恭婆婆诉诸了他的想法：“……婆婆，能不能再简化一些，我最近有不少急事，大约是需要先用到的。”
“你倒是蛮喜欢耍滑头的嘛。”
轻敲打了他两下脑袋后，老人稍加思虑，便继续阐述了起来，
“能量凝聚成形，以及轻易外放伤人，确实是此招数的两大要点了。而两者拆开来使用，更为便捷易懂的同时，威力大大削弱是理所应当之事，最终，这些是需要你自行判断的。”
“首先是体内方面，特殊的能量循环让暗刃能够让灵力还在经脉运转之际就开始凝聚，在发招之前整个攻击已然成形，是故，通常暗刃出手时，没多少人反应得过来。
“当然，一个对你而言不明显的缺陷也是因此而产生了，修习此招者，可以天赋低下，资质愚钝，但唯有对经脉的要求，是极其苛刻的，需要坚韧异常的经脉，才能承受得起暗刃出招时先对施展者割出的一刀。即便如此，据说赵家人施展暗刃也需有配合秘法修补才行。”
“而后是灵力外放，糅合了武学与修者的理念和手段，倒是颇为精妙了，没什么可评判的，你按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