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池中之物(三)
“呸呸呸!我和他没那种关系!只是在紫晶矿场里,和他关一起而已!最多算是狱友!”
秋琼气得鼻孔直冒气,只想当场剁了他们两个。
“什么?紫晶矿场现在都这么开放了,居然还有男女混合的牢房!不行,有机会我要回去看一眼!”
阿红缓缓直起腰,微皱着眉扫视了两圈,不禁觉得有些奇怪。
此时的丛林西部,太过于安静了。
“哈哈,若真有那回事,还挺值得回去一趟。”
阿白大笑一声,向前迈出了最后一步,踏入了水潭边宽度为五米的环形安全地带,此处的地上将不再有陷阱,意味着,他们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
在长吁一口气,稍稍缓冲紧绷的神经后,阿白便微微屈膝,放下了秋琼。虽然她并不重,也没有给他带来太大的负担,但背了如此凶险的一路,他还是感到有些筋疲力竭,只见他扑通一声,便跌坐在了光秃秃的泥地上。
秋琼转眼便意识到了这一点,所在落脚不过两秒后,便立马抓下悬挂在阿红腰间的小水袋,疾步如飞地来到水潭边。
她也不管眼前这椭圆水潭的水有多么清澈干净,也不管竖立于潭水中央处的银色补给箱有多么精致漂亮,她只管拧开水袋盖子,弯腰下蹲,把水袋伸至潭水下,装上满满一袋子水后,又步履匆匆地赶回阿白身旁,把水袋递到他的面前,一脸担忧道:“快,先喝口水。”
阿白仰头一呆,甚是惊讶地接举起双手,过了水袋,弱弱地道:“谢谢老大……这辈子,还没有人给我递来过东西……”
“噢哟!我不是人呀!”阿红急眼道,“从小到大,你上厕所都不带纸,谁给你递的厕纸!”
“啧,”阿白一咬牙,狠狠瞪着阿红,愤然道,“好好的,你提这茬干嘛!这可是全镇直播的!”
阿红大惊,立时一手捂住了嘴,汗颜道:“噢哟!糟糕,一时心急就把话说出来了……”随即,他向着四处俯首弯了弯腰,又道,“不好意思,我乱说的……”
秋琼忍不住地笑了起来,而他们两人互望了一眼,沉默了一小会儿。
“白,你有没有发现,这里太过安静了。”阿红不安道。
“没错,”阿白饮下一口水,定神细看了一眼水潭周边,脸色渐渐阴沉地道,“确实有些不对劲,人都去哪了?”
按照阿白与阿红的设想,开赛了这么久,理应有不少的参赛者已经捡齐了武器与装备,接下来便要赶往这水潭来抢补给物品了。可奇怪的是,这偌大的丛林西部之中,此时却仅有他们三人,丝毫不见一个参赛者的踪影。
四处一片寂静,阿白与阿红相看无言,一时之间,他们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按理来说,四下无人来犯,应是最该立马跳下水潭取走那银色补给箱的时机,可不知怎的,阿白与阿红却忽然止步不前,似是在琢磨着什么,又似是在害怕着什么。
“没人来不是挺好的嘛!”秋琼笑道,“趁此机会,我们赶紧把水潭中的补给物品拿走!”说罢,她便摆好了起步的姿势,要往水潭全力冲过去。
谁料,就在她刚抬起右腿的一刹那,阿红突然抬起左臂,挡在她胸口,拦住了她,随后,只见他皱了皱
眉,摇了摇头,沉声道:“慢!老大,我们先别过去,一切都来得太简单了。”
“对对对,”阿白踉跄地起了身,两手拍了拍腿边的尘土,二指提着水袋,悄然慢步至阿红身旁,将水袋扣回他的腰带上,缓缓道,“越是简单,我们越得警惕。”
这倒让秋琼有些纳闷了,她心想道:“他们也太大惊小怪了吧!我这不是刚到水潭边取水回来么,一点事情也没有啊!要是干站在这里等,多浪费时间!毕竟徐天还有重伤在身,得赶紧带些医疗物品给他!”
“我说,你们……”
正当秋琼想劝他们加快动作之时,她忽而心头一紧,整个人犹如触电般震了一震,两眼随之极快地扫视了一圈,猛然定在了树林一角。骤然间,她的内心深处泛起了阵阵不安之情,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在那深处,有某种强大的东西正向他们一步步靠近,一股诡异且可怖的力量正肆意侵蚀着丛林西部。
“阿白阿红,小心!”
话音刚落,只听见“砰”的一声巨响,一发子弹穿过了树间,急速掠过了水潭上方,直朝着阿红的眉心而来。
阿白双目一瞪,本能地举起左手,一把抓住了阿红的后脑勺,用尽全力地摁了下去!
“嗤!”
万幸的是,阿红的脑袋恰好躲过一击,但不幸的是,阿白的手臂却没有!
那发子弹,竟紧贴着他的左臂,从手腕擦至手肘,擦出一条又红又肿的血痕!
“呵!”阿白惨嘶一声,痛苦地托着手臂。
鲜血,一滴,两滴……最终,汇成一条血流……
“白!”阿红惊呼着,急忙撕下衣角,随即绑在阿白手肘处上端,打了个最紧的死结。
秋琼忽然凝神了起来,死盯着子弹袭来的方向,大喝道:“快!快找个地方躲起来!”
“这四处都是陷阱……我们……”阿白痛苦地咬了咬牙,脸色骤然惨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突然,他好似想到了什么,急喊道,“不,阿红,你赶紧带着老大往回走!先……先躲起来!”
“那你呢?”阿白反问道。
“我这手上还流着血,是……是回不去了……快!你们快走!他们极有可能一直躲在暗处,等我们出现呢!”
“不行!”秋琼斩钉截铁地道,“既然是一起来的,我们就没理由丢下你一人!”
“可是……”
“没有可是,那些人想要的,不就是我嘛!让他们放马过来!我没什么好怕的!”说罢,秋琼又转向了阿红,一脸认真地道,“阿红,照顾好你哥。”
“老大!”阿白立马意识到事态正要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全然顾不上手臂的剧痛,猛地抬起已被鲜血染红的左手,一把扣住了秋琼的手腕,恳求道,“别,老大!千万别去!听我的,跟阿红走吧!”
秋琼心中一沉,轻轻抓起阿白的手,放回阿红的身前,突然微微一笑,语气格外平和地道:“阿白,既然你认我这个老大,我就有义务站出来。若我也畏畏缩缩的,哪还是老大的样子。”
“但是……”
“也没有但是!他们要的是我,可一直躲在布满陷阱的丛林里,他们是抓不住我的。所以,我打算来个将
计就计,等会儿,我先拖住他们,然后,阿红,你看准时机,把水潭中的银色补给箱抢过来!抢到补给箱后,立马往回撤!知道了吗?”
阿红十分为难地点了头,应道:“知道了。”
紧接着,秋琼忽然一手拿起了掉在阿白身旁的狙击枪,带着一股浓烈的杀气缓缓站起了身,随后,只见她阴沉着脸,压低着头,步伐越是沉重地往水潭走去。
此时此刻,在阿白与阿红的眼中,一个神圣且伟岸的形象正冉冉升起。
“阿红,我说我没看错吧……”阿白略显欣慰地道。
阿红呆愣地点了头,感叹一句:“她,好酷噢。”
转眼间,秋琼便站定在了水潭边,只见她双手举着枪,微微侧头,单眼瞄准着刚才子弹袭来的方向,怒喊道:“你们要的是我一人,要开枪,朝我脑门开,跟其他人有什么关系!而且,你们要是有本事的话,别躲躲藏藏的,出来啊!抓我啊!”
就在这时,丛林深处突然传来了一个娇柔的声音:“你们?哼……”
“啊!啊!救救我!救救我!”
丛林中,突然蹿出来了一个衣衫破烂的男子,一边亡命地向前奔跑,一边歇斯底里地哀嚎。他满身是血,整张脸都是深红色的,鬓角处还挂着几块凝固的血块。
他本来的模样几乎是看不清了,可即便如此,秋琼还是一眼便认出了他是什么人。
虽然,她并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从未与他有过任何接触,但从他身上那一套紫晶矿场标配的工作服可以知晓,他和她来自同一个地方。
“许姑娘!许姑娘!求求你!救救我吧!”
他认识自己?他知道她是谁?
秋琼一怔,二话不说便把食指贴在扳机上,可就在她要扣下去时,丛林深处又响起一声枪响!
“噗嗤!”
子弹穿过腰间,那男子顿时双目绝望地瞪着秋琼,口吐一口鲜血,双膝“咚咚”跪在了泥地上!
紧接着,又是一声枪响!
“哧!”
这一回,子弹却直接穿过了那男子的心脏!
“不要!”
秋琼眼含泪花地大喊一声,此时此刻,她只想冲到那男子的身旁,又或是直接闯入丛林中,将那心狠手辣之人痛揍一顿。然而,她什么也没能做,什么也做不了,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不瞑目的男子徐徐倒下,再也起不来了。
“你出来!你到底是什么人!”秋琼浑身抖颤着,愤怒与悲痛同时搅乱了她的心神。
这里的人,怎么可以如此轻描淡写就夺走了一个人的生命!
此时,树木间忽然传来异动,众人立时打起了精神,目光紧锁在阴暗深处。
在一阵轻盈的“沙沙”脚步声中,阴暗里逐渐出现了一个苗条妖娆、修长挺拔的身影,光是她的腿就有一米二长,整个人将近两米之高。
她的身上,仅穿着一套粉白色的紧身内衣,所以可见她全身皮肤皆显健康的麦色。
而她的脸蛋,说不上漂亮,但看上去,有种独一无二的冷峻气质。
最可怕的,是她的手上,握着一把银色的步枪,枪上最显眼的位置,刻着她的名号:血玫瑰-基妮。
第105章 池中之物(四)
“血玫瑰—基妮?这又是什么玩意儿!”
秋琼皱着眉头,满脑疑问。
如果冷静下来,她势必会问个清楚明白,但此时的她悲愤交加,心中唯有一个念头,便是为那死不瞑目的男子复仇,以牙还牙,取她性命!
没等回答,蓝色的准心便已定在了那“血玫瑰”基妮的额头,瞬时之间,秋琼右脚朝后挪动了半步,肩头用力往前抵着枪托,紧接着,她用着最快的速度沉住一口气,稳住了双臂与躯干。
“砰!”
水潭立时泛起一圈圈波纹,而整个丛林西部中,又回响起一声枪响!
只不过,这一枪,是由秋琼发射出去的!
硝烟在枪口袅袅升起,从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直到子弹穿过水潭,她眼睛从不眨一下,且一句废话也没说!
她心想,这么近的距离,这么快的子弹,她不可能躲开!
然而,事实往往与设想正好相反。
“哼!”
那“血玫瑰”基妮冷哼一声,突然双目暴睁,青筋暴起,她的眼神极度凶狠,死死地瞪着秋琼!
按理说,她根本没有时间反应!
但不知怎的,她双眸中闪烁一点金光,顿时间,所有的事物在她的眼中都变得异常迟缓,就连极速穿行于空中的子弹,也渐渐显露出一条灰白色的轨迹!
眼看着子弹即将来到面前,她才“慢悠悠”地把脑袋往左一倾!
“咻!”
子弹急而破空,却没能破掉她的沉着!
在他人的眼中,一刹那间,那发子弹竟从她的耳边飞过!
可在她的眼里,这短短的一秒钟,却如同一日之漫长!
“啪”一声响,子弹打在了她身后的一棵树上,穿过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空洞!
秋琼心里一惊,双目一瞪,满脸匪夷所思,两手更是不由自主地抖颤一下,缓缓放下了枪,支支吾吾地惊叹道:“这……这怎么可能!她……她好像提前看穿了我的动作!还不止……她连子弹的行迹也看穿了!”
秋琼的心忽而咯噔一下,她这才意识到,眼前这朵血玫瑰,一点也不好对付。
这时,“血玫瑰”基妮回正头来,朝着秋琼冷笑一声后,一边摇着头,一边用着最轻蔑的语气道:“呵哈哈,你真是,太慢了,像你这样的人,到底有什么资格当金猎物?”
秋琼一咬牙,愤然回道:“你以为我想当啊!还不是被抽中的!”
“抽中?真是愚昧,呵哈哈……”基妮拿手背轻捂着嘴,又冷笑了一会儿,随后,她突然凝神,双眸如利刀般地望向了待在秋琼身后,已经完全惊愕住的二人,低沉道,“阿白,阿红,这该不会就是你们新认的老大吧!”
秋琼猛然一回首,满目疑惑地打量了阿白与阿红一眼,似是在问:“你们和她什么关系?”
阿白满额汗珠,一脸痛苦,阿红面色灰暗,一脸苦涩。听基妮这么一说,他们就如同大难临头一般,怯怯地躲过秋琼的视线,互看了好一会儿,都不知道该怎么向她解释。
见他们不作答,秋琼背门一凉,脑海中突然冒出了一个极其可怕的想法:他们其实是一伙的,阿白与阿红之所以会认她做老大,
是要故意把她带到此处,然后……
“阿白阿红,原来你们一直在骗我!”
“骗?”
阿白一怔,赶忙向她摆了摆手,也不顾自己的手臂依旧剧痛,急切地解释道:“老大,你误会了,我们没有骗你!”
阿红也跟着用力点了头,附和道:“是是是,我们怎么会骗你呢!”
“那你们说,她是谁?你们和她什么关系?”秋琼忍不住地怒喝一句。
“呵哈哈,阿白,阿红,难道,”基妮欣赏着自己的双手,邪笑道,“你们没有跟这位新老大,好好介绍过自己是做什么的么?”
阿白无奈地叹息一声,自知是隐瞒不过去了,为今之计,唯有向她一一坦白。于是,在阿红的搀扶之下,他勉强站起身来,慢步至秋琼身旁,饱含歉意地压低着头,微合着双眼,怅然道:“老大,其实,我和阿红是……是职业杀手……”
“什么?”秋琼大吃一惊,不由自主地后撤了一步。
“我们和基妮……属于同一个组织,绝意盟……她是联盟中最重要的人物之一,外号‘血玫瑰’……我和阿红也是联盟中之人,只不过我们的等级太低,还没有外号……”
“你们是杀手!”秋琼满脸不可思议,一边连退了三步,一边摇首反复道,“你们居然是杀手!”
“老大……”阿红刚开口。
“你别叫我老大!我才不愿意当你们这帮杀手的老大!你们杀人,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阿白一呆,本想说一句:“你不也是么?刚才朝基妮开枪的时候,你的眼睛也没眨。”但是,无需斟酌,他便清楚地意识到,若是把这样的话说出口,他们之间将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老大,你先听我说……”阿白伸出手,尝试性地朝秋琼走近一步。
“还有什么好说的!我这辈子,最讨厌别人骗我!尤其是男人!”说罢,秋琼突然举起了枪,同时一手用力拉栓,待弹出一枚弹壳后,随即左右瞄准着阿白与阿红。
面对如此生猛彪悍之人,试问,谁能保证自己不胆颤呢?
更何况,枪口都怼道面前了,即便她只是吓唬他们一下,没有真要下手的意思,可万一她过度紧张,一时失手,误触了扳机呢?
如此近的距离,哪怕是打偏了,也脱不了靶!
阿白与阿红顿时收住了脚,合上了嘴巴,慌慌张张地高举起双手,作投降的样子!
“呵哈哈……”基妮又是一阵冷笑,且笑得是越发的猖狂与放肆。
阿白心里实在是着急,他想道:“如果什么都不说,老大肯定要一直误会我们哥俩……我们好不容易来到身份牌大赛,好不容易实现了我们的愿望,难道一切的努力与付出就要这样化为泡影吗?不,我不接受这样的结果,就算老大真要一枪崩了我,我也要先把话给说清楚!”
“呵哈哈,你们还真会替我省事,既然如此,我恭敬不如从命,今天,就把你们一起收拾了。”
基妮邪魅笑了一笑,随即抬起了手中的银色步枪,微微一侧头,脸贴着枪身,食指轻轻贴在扳机上,不费吹灰之力便瞄准好了目标。然而,她并没有选择立即开枪,而是选择再等一等,她要等一个猎杀目标的最佳时机。
玫瑰,本是一种象征着美好愿景的花朵,却因带了一个“血”字,多了几分幽异与冷酷的气息。光是听这“血玫瑰”三个字,都能让人自然联想到一副血腥可怕的画面。
可她本人十分喜爱这么名号,她认为,这是对她最为贴切的形容。因为她每次开枪,都要选在与花蕾绽放同等美好的瞬间,可能是目标会心一笑的瞬间,也可能是目标转悲为喜的瞬间,还可能是目标欣然释怀的瞬间……
她不愿意被自己终结的目标是带着丧脸逝去的,所以,她要把他们的欣喜之情留下,把他们最美好的一面定格住,就如同一朵流着血的,盛开的玫瑰花……
这时,阿白不打算再沉默下去了,只见他双手攥紧拳头,挣脱了阿红的阻拦,一步跨上前去,极其激动地喊道:“老大,有句话我必须要说,我和阿红加入组织,其实是有苦衷的,我们……”
话才说到一半,秋琼便已显得十分的不耐烦,阿白显然是注意到了她神情的微妙变化,但他丝毫没有住口的意思,反而又朝她靠近了一步,情绪也更加的波动。
“老大,我们哥俩是在孤儿院长大的,”说着,阿白朝着水潭横跨了一步,枪口也随着他左移了十度,“在别家小孩哭着要吃糖时,我和阿红只能吃些稀得不能再稀的粥水;过年了,在别家小孩穿上新衣服的时候,我们哥俩就只能穿些别人说是爱心捐助,其实是烂得不能再穿而丢弃的衣服。”
“又穷又饿,是我们哥俩童年的唯一记忆。很小的时候,我们便体会到了什么是绝望。可就在一切都不能再糟糕之时,一个神秘的组织突然出现在了我们的生活里,他们把我们从孤儿院里领走,给我们好吃的,给我们穿的,还不收任何费用地培养与锻炼我们……我们一开始也不知道这个组织是干什么的,直到长大后,第一回执行任务时,我们才恍然发觉,原来我们被培养成了一个职业杀手……”
说着,阿白又朝着水潭横移了两步。
“但我们又和那些常见的杀手不同。绝意盟,是一个帮助那些有自绝倾向的人们,实现他们的自绝意愿的联盟……我们哥俩熬过了那么多绝望,深知一个道理,人活着,就有希望……所以每当我们剥夺目标的希望时,我们都感到无比的罪过……这种罪恶感,渐渐压得我们都喘不上气了,所以,我们最后还是选择叛离组织……可一旦叛离,联盟中的其余人便会把我们视为目标,势要把我们铲除干净……”
一旁的阿红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他怎么也没想到,阿白居然会把他们的秘密不加掩饰地全说出来了!而且,他千不该,万不该,在这里把绝意盟的事情给说出去,因为正如他先前所言,这可是全镇直播的!
他身体中的一部分,本能地想阻止阿白继续说下去,因为再说下去,他们就不只是引来杀身之祸那么简单。但他身体中还有一部分,又极度地希望阿白能把所有秘密公之于众,让全体镇民重视这一问题。
就在阿红陷入两难境地之时,阿白却忽然微微俯身,低语道:“准备好了么?”
秋琼闭上了一只眼,撇嘴冷冷道:“早就准备好了。”
就在这一霎,阿白猛然蹲下身子,秋琼也立马沉下了脸,二话不说,扣动了扳机!
第105章 池中之物(五)
贪念,终会把人引向堕落,甚至是毁灭,即便是贪图一个最美好的定格瞬间,也不可例外。
子弹发射出去的一瞬间,秋琼的心绪,她的呼吸,以及她的双臂,不能比此刻更加沉稳了!
她格外确定,这一回,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躲开!
“哼!”
那“血玫瑰”基妮又是冷哼一声,随后又是用力地睁大双目,绷紧了周身神经,神情也突然凶残地瞪向了秋琼!
不得不说,她早已料到了秋琼会再度开枪,可她没有料到的是,她会选在如此一个出人意料的时刻!
可她一点也不着急,也丝毫没有矿长,时刻保持着一个职业杀手该有的冷静与沉着!
在“咻咻”疾风声中,只见她忽然凝神,双眸中闪过一点金光,顿时间,在她眼中,一切事物犹如一段慢镜头,“逐渐”放缓了速度!
尽管在别人眼中,那一发子弹转瞬间便已飞到了她身前,可在她的眼中,还可以让那一发子弹再多飞一会儿!
因为她始终觉着,以她那无人能及的反应速度,无论她射多少枪,她还是能轻而易举地躲开!
然而,正如先前所说的,事实往往与设想的正好相反。
就在那灰白色的烟痕愈发清晰之际,她也越发清楚地预见自己的未来!
秋琼这一枪,既没有瞄着她的头,也没有瞄着她的心脏!让她感到惊讶的是,秋琼瞄准的位置,竟是她的肚脐眼!
眼见子弹已到腹前,那“血玫瑰”基妮的脸色瞬间大变,她立马便意识到,自己绝不能再“慢悠悠”地躲,她必须加紧速度,在有限的半秒钟内国内,极限地扭转腰腹!
但是,人的腰腹,怎可能有人的脖子灵活呢!她总不能像歪脖子那样,猛然倾斜躯干!
这时,她才顿时反应过来,秋琼这一枪,是要逼她动身!而她一旦动身,无论是往后撤退,还是往左往右横移;无论是朝后仰,还是向前俯,都无法完全躲开那一枪,它终将要刺入她的身体里!
更重要的是,若是移动的角度不好,受子弹撕裂的东西可能会更多,引发更严重的后果!
“去他娘的!给我等着!”
基妮在心中暗骂一句,突然间绷紧了双腿,狠狠地咬紧了牙关!
她不打算逃,也不打算躲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伤害降到最低!
半秒间,只见她猛地一踮脚,把腰往右挪了一些!
“哧!”
子弹瞬间便击破她的阑尾,穿过她的腹腰,与此同时,还带出了一朵温热的血花!
“呵咳!”
顿时间,一股血气凶猛上涌,若换作他人,早就变成了一个花洒,一口鲜血,喷出数丈之远!
可她是一个顶尖的职业杀手,即使是子弹穿心,也要保持风范,威风潇洒地死去!
所以,只见她严丝合缝地闭着嘴,口腔内早灌满了鲜血,却没让一滴溢出!
腹上的血流,顺着她那修长的双腿流落在地!
渐渐的,光秃秃的泥地之上,冒出了一条细细的血
河!“河水”顺着地势一路而下,最终流入到那一片清澈干净的水潭之中中,并在眨眼间,便将其染成了淡红,引人不禁惋惜!
血越失越多,但她整个身躯,却始终如同一棵坚挺的松柏,居然既没有痛苦地向后躺,也没有无力地向前趴!
受此重击,她竟仍能笔直地站着,两手紧握着银色步枪,眼神依旧锋利如刀,将那满腔鲜血一口口咽了过去!
眼见这一幕,秋琼不禁大吃一惊,满脸不可思议地看了身旁的阿白一眼,似是在问:“她怎么不会倒下?”
阿白无声地叹了口气,摇首道:“血玫瑰,绽放时美丽,凋零时也美丽。”
秋琼似懂非懂地点了头,但她并不是真正关心,在定下心神后,她即再次猛地举起抢,左手用力拉了栓,想着趁胜追击,再用一枪,夺她性命。可
就在她将要扣动扳机的一刹间,阿白却突然抬手,拿掌心捂住了枪口。秋琼一怔,全身神经骤然绷紧,万幸的是,她及时停下了食指,没把他的手掌一枪打穿。
“阿白,你干什么!”秋琼怒喝道。
“老大,你不能开枪……”阿白语气格外坚定地道。
“我为什么不能开抢!你别拦着我,我要替他报仇!”
“老大,我知道你很愤怒,但我不会让你开枪的……因为你一旦开了这一枪,你就彻底成了和她一样的恶魔……”
秋琼一呆,身体顿时僵住了。
“和她一样的恶魔……”秋琼心中一沉,暗想道,“难道我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吗?”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沙沙”异响,待秋琼回过神来,再定眼望去之时,泥地之上,就只剩下一滩缓缓流动的红血,已经不见那“血玫瑰”基妮的踪影。
秋琼气得直跺脚,一手指着前方,厉声道:“阿白,看你干的好事,现在给她逃了!”
“她逃了也好……”
“好什么好!她都在我眼前杀人了,我怎么可以轻易地放过她!”秋琼冷冷地呵了一声,斜视着阿白,用质疑的语气道,“你们果然和她是一伙的!所以你才要拦住我,保住她的性命!”
“老大,你真是误会了……”阿白满脸委屈地低下头,喃喃道,“老大,你不是她,你也不能成为她……”
“胡说什么!她是她,我是我!我怎么可能成为她!”说罢,秋琼抬起双手,把狙击枪砸在了阿白的怀里,随即突然一转身,踏着重步,怒气冲冲地朝水潭另一边走去。
呆呆站在一旁的阿红彻底傻眼了好一会儿,此时的他可谓是满脑子的疑问:一是他实在想不明白,秋琼与阿白是如何零交流完成出枪的,他怎么也确定不了,阿白到底是在哪一个瞬间看穿秋琼的意图;二是他实在不懂,阿白为何要阻止秋琼趁胜追击,若不是阿白忽然抬手挡住枪口,他自己都想朝基妮开一枪……
毕竟,除掉了她,他们以后至少能少一个威胁。
尽管心绪十分混乱,但在秋琼经过的一霎,他还是毫不犹豫地伸出了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怯怯地道:“老大,你先冷静……白,
肯定是有原因的……”
秋琼一顿足,皱了皱眉,沉声道:“你们别叫我老大了。我连近在眼前的人都保护不了,也无法给他报仇雪恨,我没有资格当你们这群杀手的老大!松,手!”
被她呵斥一句,阿红顿时怔住了,直觉告诉他,他应该立马放手,因为她的愤怒不是假的;可理智又要求他,无论如何,千万别放手,因为如果放她走了,她极有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想到此处,他不禁哽噎一下,满脸无助地望了阿白。
他以为,阿白至少会说两句劝阻的话,可谁料,阿白只是无奈地摇了头,用落寞的眼神示意他:让她走吧。
“好吧……”阿红立时松开了手,忧伤地看着秋琼远去。
然接下来的一幕,又让阿红脸上的忧虑之情轰然消散,转而换上了一副震惊又欣慰的神情。
秋琼径直走向了那倒地的男子,吃力地将他翻了身,一手托着他的头,一手贴在他脸上,轻柔地往下一捋,替他合上了双眼。
“对不起,我可以救你的……”
一滴泪水,滴落在了那男子的脸颊下,如同一颗粉碎的心,瞬间散成了一片灰烬。
虽然秋琼并不认识他,甚至对他完全没有一点印象,但是她只要一想到他临终前的,那个绝望的眼神,那声充满期盼的“许姑娘”,她便认定,他们的生命是联系在一体的。
“白,你为什么……”阿红低声问道。
“她不能和我们一样……”阿白慢步至阿红身旁,语气格外坚定地道,“如今的贪婪镇,就像是眼前这个被染红的水潭,处处腥风血雨,我们就像是这池中之物,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个处是‘干净’的……而她,是这三个月来,我所见过的,最为干净的一个人……不管未来发生了什么,我都要把这一份干净守护住……”
“白,我觉得,你先别这么快说这句话,你也知道的,我们以前认过的老大都……”
“这……”阿白一时语塞,陷入了沉思。
确实,像阿红提起的,他们认过的十几任老大中,没有一个最终是有好下场的,若不是意外而亡,就是被仇家寻仇……而且,那些当老大的“在位”时间也都不长,往往不会超过两个月……
总而言之,他们两个就是“老大的扫把星”,在杀手界也是一个另类的、响当当的名号,以至于到了后来,谁也不敢当他们的老大。
“她不一样……”阿白的语气已然没有先前的坚定。
“她到底哪里不一样了?”阿红摸着后脑勺,满脸匪夷所思。
“或许是因为,她对生命,哪怕是一个陌生人的生命,还尚存一份敬畏之心吧。” “原来如此。”阿红也若有所思地点了头,看着秋琼为那男子悲痛而落泪,他似乎一时间体会到了阿白所说的意思随后,只见他缓缓翘起了双手,嘴角忍不住地上扬,一脸欣然道,“生命,理应才是人们最值得珍惜的东西。可现在的人呢?他们眼中,应该只剩下金钱与权力了吧!”
阿白冷笑道:“所以说啊,三个月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得查个水落石出。”
第107章 风起云涌(一)
谁能想到,在这么一个亡命如常的世道里,“救人”竟成了一件最难能可贵的事情。
就连秋琼自己也没有想过,她一个不经意的动作,竟如同风起云涌般,彻底改写了无数人的命运走向。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就在秋琼击退了那“血玫瑰”基妮的同一时刻,铜环客栈顶楼的套房里,突然传出一阵阵杯子破碎的声音。
“哐当!哐当!……”
转眼之间,所有能被摔碎的东西,都被阿柴扔到了墙上。
满地的玻璃碎片,一不留神,便要扎得满脚是血,可真是苦了要打扫清洁的欧阳云依与阿恼二人。
“废物!他娘的都是些什么废物!”
此时的阿柴气得脸肌绷张到了极限,面色更是红胀得像一个熟透了的苹果,一手抓着遥控器,浑身不由自主地抖颤,并在长椅后反复地左右徘徊。
忽然,影像装置闪烁了一下,画面转切到了水潭的另一边,锁定住了秋琼的背影,同时还传出来了何老师的旁白声:“噢?她是想干嘛?我们可以看见,这位叫许娜娜,而不是许拉拉的金猎物,正走向另一位已经倒地的猎物身旁……”
“不,她这是在干什么!”何老师突然激昂,几乎破音地喊道,“她竟然扶起了那名男子!她竟然拿手替他合上了双眼!不会吧,她竟然还为他落下了伤心的泪水!太难以置信了,世上竟然还有如此多愁善感之人!据我们前方来报,这位叫许娜娜的金猎物,和她怀中的男子素未谋面,两人唯一的共同点,便是在身份牌大赛开赛前,他们都是被送到紫晶矿场服劳役的劳工!”
“等等!前方有报!许娜娜刚才说了一句话!好,让我们来看看,她到底说了什么!”
随即,画面又是一闪,而这一回,尽头特写着秋琼的侧脸,只见她散发飘飘,眉头微皱,显得有些憔悴,一滴泪珠挂在眼角,又显得她无比忧伤。
顿时间,几乎整个贪婪镇都安静下来了,那些步履匆匆的行人们也赶紧停下脚步,所有人统一地、屏气凝神地望向了屏幕,好奇又紧张地等待着她的声音。
树,沙沙作响,泪,嘀嗒落下。
在一声微弱的抽泣声中,秋琼渐渐张开了她发白的双唇,目光尤为怜悯地看着怀中的男子,涕泗纵横地道:“对不起,我可以救你的……如果我再坚决一点,如果我再勇敢一点,如果我再努力一点……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一句“都是我的错”,立时引起了观赛台上一片哗然。每个人都清楚,那男子倒下根本和她没有一点干系,她顶多算是路过此地,恰巧撞见了一个参赛者在对付一个负伤的猎物而已!
就如先前所说的,生死在这铜牌大赛里,是一件极端寻常的事情。
观众的心,早已麻木不仁。身份牌大赛开到今天,根本就没有人会为了一个猎物的死而伤心难过,正好相反,他们还要为此欢呼,为此鼓掌!
在如此情形之下,秋琼的一滴泪水便显得极有分量,它就像是一片荒凉之地中,一棵破土而出的幼芽!
渐渐的,观众们开始意识到,对于生命,他们竟已忘记了对它的敬畏,忘记了对它的呵护,也忘记了对它的珍重!
观赛台上
,气氛愈加凝重,每个人都脸色都越发的暗沉,他们深深地压低着头,不约而同地反思着一个问题:既然不是她的错,那又该是谁的错呢?
难道是那“血玫瑰”基妮的错吗?
难道是这铜牌大赛的规则之错吗?
难道是开办身份牌大赛的错误吗?
……
随着问题的越发深入,人们这才反应过来,这不是所谓的命运不公,也不是所谓的时运不济,造成今时今日局面的,全是人为的错误!
可这才想透了,又能如何呢?
套房里,阿柴突然双目暴睁,愤恨地一咬牙,怒瞪着影像装置,便是高举起影像装置,用尽全力扔了过去。
“咚”一声响,影像装置被砸出了一个大坑,瞬间断电黑屏。
这时,一旁的沈青青实在看不下去了,她满脸担忧地来到阿柴的身边,一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手臂,柔声道:“爷,莫动怒,伤身。”
阿柴两手撑着椅背,边喘着大气边摇头,低沉道:“别担心,不碍事的。”
沈青青皱了皱眉,实在是心疼阿柴,立时抱住了他,轻声道:“我就说了吧,我们就不应该回到这个烂地方,一回来,所有坏事也跟着来了。要不,我们明天就动身回中心区吧!回去了,也好派人来照顾你!”
阿柴干咳了两声,脸色瞬间不太好看。
沈青青一惊,赶忙从药包中拿来了一个通畅呼吸的小装置,递到阿柴的嘴边。可是,阿柴并没有张嘴,而是五官拧在了一块儿地撇过脸去,反手便把沈青青的手给推远了。
“都说了……咳咳……我没事,不需要这鬼玩意儿……”
一听此话,沈青青顿时满面愁绪,无奈地唉了一声,右手抚顺着阿柴的后背,“好好好,咱不吸这东西了。不过,爷,如果你真的太难受了,忍不住了,千万别硬挺,得马上告诉我们,知道么?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了,以前我们是小透明,怎么死的都不会有人管。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引起情况发生剧变。”
阿柴抿了抿嘴,点了点头,以示完全认同,若是被中心区那几大家族的人知道他的身体每况愈下,他们还不得撕破先前定下的协议,联手寻他的麻烦!
想到此处,阿柴不禁深吸了一口大气,缓缓挺直了腰板,侧过身来,一手包住了沈青青的左手,浅笑道:“好啦,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直到状况,至于保守秘密的事情,交给你,我很放心。”
沈青青瞪着大眼,直视着阿柴的双眸,像是一只受惊发愣的麋鹿,忽然欲言又止。
此时此刻,她的内心深处,只剩下一个让她害怕的问题:“如果没有了你,我又该怎么活呀?”
幽暗的房间里,没有一丝光芒,可他们还是准确地找到了对方的目光,深情地相看着,骤然之间,空气似乎停止了流动,时间也仿佛静止了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阿柴突然抬起了手,指了指放在吧台上的一个黑色装置,沉声道:“青,帮我把通讯装置拿来吧。我还有几件事情,要跟那小二白吩咐。”
沈青青眉头轻挑,用试探的语气问道:“爷,你是要改规则么?”说着,她妖娆地转身,朝吧台走去。
改规则?”阿柴一呆,满脸疑惑地摇首道,“金猎物的规则好好地,干嘛要改?我是想着……”
话未了,沈青青便二指提着通讯装置,回到了阿柴身旁,笑道:“爷,你是不是又想出了什么坏点子?”
阿柴欣然一笑,伸出食指在她鼻尖轻轻一点,沉声道:“还是你懂我。”随即,他便一手接过通讯装置,用力摁下了呼叫按钮。
“滴……滴……滴……”
三声响后,装置上亮起了绿灯,同时传出了财大师略显不耐烦的声音:“怎么了?”
阿柴顿时皱了眉,显得十分不爽,提起通讯装置便吼道:“你什么态度!”
“哟哟哟,是阿柴啊!”财大师惊呼一声,立马变了态度,低声下气地道,“不好意思,真是不好意思,我还以为是底下那群刁民!”
“什么?”阿柴忽然凝神,脸上显得严肃了许多,问道,“赛场里发生了什么?”
“啊?阿柴,你没看到影像装置吗?噢,我知道了,你肯定是和沈青青那小妖女在……嘿嘿……”
沈青青与阿柴相视了一眼,脸上都流露出了羞涩之情。
“咳咳!”阿柴干咳了两声,立马沉下了脸,呵斥道,“别说笑了,说正事!你那边到底什么情况!”
“唉,你还真不知道啊!我现在都快被底下那群人给烦透了!就在刚才,观赛台上的观众突然情绪失控了,统一地呼喊着要我们停赛!哎哟,一时间,各路媒体都来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说真的,我还想着找你问一问呢!”
“停赛?他们真是这么喊的?”
“哈,你不信呀,我带你去听一听。”
在一阵“嗒嗒”脚步声后,通讯装置里传出来的杂音越来越大,但细细一听,可以从中分辨出几个相对清晰的字:抵制虐杀,马上停赛!
“怎么样,听得够清楚了吧。”
阿柴用力一咬牙,一拳愤然打在了椅背之上,低沉道:“可恶!最不想发生的事情,他娘的还是发生了!那个女孩,就真有这么大魔力!”
沈青青长呼一口气,问道:“爷,要不,我进去把她解决了?”
阿柴摇了摇头,毫不犹豫地回道:“你先别去,我们再探探她的底。毕竟,大赛才刚刚开始,后头还有很多好戏在等着她。”
说罢,阿柴便拿起了通讯装置,按住了对话键,“我问你,今天死了多少人?”
“刚算了一算,死了四十七人。”
“四十七?怎么会这么多?!”
“还不是怪那机械苍鹰,她一个人就杀了二十七个!”
“还有二十人呢?”
“都死在了丛林西部,是绝意盟的基妮干的。”
“岂有此理!他们也太不懂收敛了,这样吧,你等会儿宣布一件事。”
“哟,又有新名头?”
“今天开始重新报名,只要报了名的,明天都拉来参加铜牌大赛。而且,从现在开始,原先的奖励翻一倍。”
“这……不太好吧……”
“没有好不好的,你照做就是了。”
财大师虽有顾虑,但在决策上,他必须听从阿柴,所以,他只能无奈地应一句:“好嘞。”
第108章 风起云涌(二)
丛林赛场内,呐喊声不断:
“抵制虐杀,马上停赛!抵制虐杀,马上停赛!……”
喊声震天动地,转瞬之间,便已传遍了丛林的各个角落。
丛林中,为数不多的参与者与炮灰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各个皆是寻得一处荫蔽之地躲藏着。尽管此刻的丛林内四处风平浪静,可一股从内心深处迸发而出的恐惧已经完全侵蚀了他们的心神与勇气,随处可见的,是一个个躲在幽暗之处不敢妄动的身影。
他们始终双手紧抱着捡来的武器,双目无比惊恐地望着前方,浑身一发不可收拾地剧烈哆嗦着,连衣服也被他们的冷汗全然浸湿,已然不复开赛初期的热血。
忽而一阵瑟瑟冷风吹过,树林间,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喷嚏声。
然奇怪的是,在一声声喷嚏,把他们各自的位置暴露完毕后,丛林里依旧是一片寂静无声。每个人的头顶上似乎都笼罩着一朵乌云,只见乌云越来越黑,越来越大,把人们的脑袋压得越来越低。
或许有人会问,他们这到底在害怕什么?
其实,根本没有具体的某种东西或人物使得他们如此恐慌。他们之所以会如此,仅仅是因为他们的神志已经熬受不住折磨。
这一回铜牌大赛,明显要比以往的更加疯狂,更加血腥,开赛了不过几个小时,就已经少了一大半的人。看着一个接一个人倒在眼前,也许下一个就要轮到自己了,试问,在如此绝望的氛围之下,谁能不濒临崩溃呢?
正因如此,当“停赛”的呐喊声传来之时,几乎所有的参赛者与炮灰皆震惊地仰起头,脸上都逐渐流露出了欣喜之情,就差激动地起身狂奔。
什么免费的饮用水,什么毕生的荣华富贵,什么入住中心区,他们不再追求这些虚无的东西了。此时此刻,他们只想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一秒钟都不愿意再待下去了。
然而,就在他们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之时,大屏幕上突然出现了财大师的身影,只见他面带笑容、风度翩翩地站在麦克风前,缓缓地举起了左手,朝着观赛台招手示意。
渐渐的,观赛台上的人们都安静了下来,他们放下了攥紧的拳头,眼神却依然愤怒地遥望处在云端的主控台。每个人都知道,这种安静是暂时的,若那财大师讲不出让他们满意的话,他们随时可以再度高举双手,用阵阵怒吼把他赶下去。
“各位观众朋友们,才片刻不见,看来大家都已经很想念我了。”
“停赛!马上停赛!”
“我知道,我知道,其实我也被许娜娜小姐刚才的举动触动到了……”
与此同时,丛林西部,水潭边上,听到“许娜娜”三个字的秋琼突然一怔,昂起头来,好奇地看向了大屏幕,心想着:“我刚才的举动?什么举动?”
站在另一边的阿白与阿红也不禁大惊,在互望了一眼后,立时皱紧了眉头,提起枪慢步至水潭左右两旁,对四周的环境,巡视了一遍又一遍,时刻警惕着危险的袭来。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在这整片丛林西部区域,除了站在外头等待着猎物出来的铁脚狗熊,已经没有一个可以威胁到他们性命的危险存在。
这不仅让阿白与阿红感到奇怪,就连
那铁脚狗熊也渐渐有些纳闷了,他心想道:“吼……这么久,里头也没有半点动静,不对劲啊……吼……”
而就在这时,财大师渐渐撇起了嘴角,故作深沉地道:“可我和大家又不太一样,我始终希望,在这铜牌大赛赛场内,能有越来越多像许娜娜小姐那样的人。所以,我此时出现,是要向大家公布一个身份牌大赛有史以来最为激动人心的好消息!”
“什么状况?好消息?该不会真的停赛了吧!”
“真要停赛了?上头的人总算听一会大家的声音了!”
一时间,观赛台上的人们便分成了两派,一派正喜悦地拍掌欢呼,另一派却沮丧地叹着气。
“可是,如果真要停赛了,我们能去哪里?好心疼我的钱啊!”
“对啊,我们花了那么多钱,费了那么大功夫,难道就这样回银环去了?不甘心!”
果不其然,在这贪婪镇上,任何事情终究躲不过一个“钱”字。
忽然,财大师大展双臂,朝着底下的人群,欣然咧嘴大笑着,高喊道:“各位!我正式宣布,铜牌大赛,将于下午二时整……”说到半截,他又突然停顿了下来。
“搞什么?到底停不停赛了!”
“快点停赛吧!我朋友还在里面呢!再这样下去,他迟早没命!”
“拜托拜托,还是别停赛的好,为了来铜环,我半副身家都没了!”
“……”
就在所有人的神经紧绷到极限的一刻,财大师才放声高呼:“重新,开启,报名!”
此言一出,观赛台上又是一片哗然,他们怎么也没有料到,在他们这般奋力地呐喊中,得到的竟是一个完全相反的结果!
紧接着,财大师接着讲道:“任何感兴趣,有志向取得‘王之席位’的人们,都可以前来报名!而且,此次的报名,我们将对参赛者的资格不设任何限制!只要你敢来,明天,这丛林赛场就有你一席之地!”
这时,一滴冷汗落下,阿红不由得哽噎一下,回首惊讶地看着阿白,微微摇首道:“这可不好。”
阿白仰头遥望着远端的主控台,愤然眯了眯眼,用力地咬紧了牙关。
“也就是说,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不管你是哪个行业的人,你都可以来这铜牌大赛一战!不知道听到这样的消息,在座的各位有没有一点心动呢?别着急,更劲爆的还在后头呢!”财大师邪魅一笑,一手握着麦克风按到自己嘴前,“我宣布,此刻开始,咱们铜牌大赛的奖励将在原来的基础上,再翻一倍!”
观众们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一个个的脸上皆抹上了震惊之色。
“一倍!天,我没听错吧!”
“如果能幸运拿到‘王之席位’,那岂不是有两年的免费饮用水供应!还有更多的金钱,更高的地位!”
转瞬间,观赛台上的舆论风向忽而急转,每个人都立马收起了刚刚恢复的良知,统一地悄悄往出口处挪动。
“各位,还等什么呢!”财大师一脸兴奋地叫道,“我们已在赛场外的大道上,设好了报名点,银环上中下曾也分别设立了分点!记住了,二时整,我可等着你们来啊!”
轰然之间,人们突然加快了脚步,摩肩擦踵
地朝出口而去。不到十分钟的时间,观赛台便空无一人了。
“可恶!”阿白怒斥一声,随即举起了手中的狙击枪,定神瞄准着财大师的身体,二话不说便扣动了扳机。
“嗒!”
只听见一声空响,枪身上随之闪烁起两道红光,并弹出了一行红字:【已锁定】。
“我去!”阿白猛然甩下了手中的枪,眼看着枪身上的红字立马变成了【已解锁】的绿字,一时间,他气不打一处来,怒喊道,“岂有此理!还带这样玩的!太过分了!”
这时,阿红已来到他身旁,一手轻拍着他的肩膀,唉了一声,满脸无奈地道:“这些武器和装备都是他们设计的,怎么可能允许你攻击他们。白,我们该怎么办?”
阿白徐徐沉下一口气,一脸忧愁地望着不远处的秋琼,淡淡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不过,可以肯定,明天必定是这铜牌大赛有史以来状况最糟糕的一天。唉,先别管那么多了,熬过这一天再说吧。”
阿红若有所想地点了头,在和阿白眼神交流了一会儿后,他随即走到了水潭边,“噗通”一声跳入了水中。
…………
“你……”
忽然,一个娇柔的女声打破了沉默。
宽敞的两米大床上,一个身着蕾丝睡衣的女孩呆坐在正中央,脸色通红,甚是羞涩。在一道道蓝光闪烁之下,她两手悄悄将被子拉上一点,恰好盖住了自己的胸口。
望着眼前这位陌生男子,她着实有些害怕,甚至一度以为他会突然跳上床,对她施行可耻之事。可奇怪的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那陌生男子的注意力却从不在她身上多停留一秒,而是全神贯注地看着影像装置,还不时歇斯底里地骂人。
这反倒让她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她心想着,难道她真的一点魅力都没有吗?如果真是如此,也难怪南宫思远没有正眼瞧过她一眼。
“你刚才说,你从哪里来?”
陌生男子仍面向影像装置,听着传出来的消息,不禁脸色大变,双手渐渐抓紧了拳头。
“喂,我问你话呢!有没有在听啊?”
“啊?你问什么?”
“我问,你刚才说,你从哪里来?”
“银环下层啊。”
“哎,我不是指你从什么地方来,我是指……”
“噢,我懂了,你是想问,我是哪里人吧。我都说了,我是懒惰镇的人。”
“懒惰镇……好久没听过这么名字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你来找南宫思远到底有何目的?”
“我叫许山,别人都管我叫老许。我来找南宫长官,其实是为了她。”说罢,老许向左挪了两个身位,一手指着画面中正在发愣的秋琼。
“是她!说,她是你什么人!”
老许挠着头,“她……是我妹妹,叫许娜娜。”
“什……噢?这样啊……”只见她妖媚一笑,冷颜道,“我叫北望珞樱,是南宫思远的未婚妻。你找他,和找我没有区别。要不这样吧,你先跟我一段时间,有什么事,我可以帮你解决。”
老许一呆,连忙点头,大喜道:“原来你是南宫长官的……哎呀,好啊!那真是太好了!”
第109章 风起云涌(三)
银色大门咿呀而开,北望珞樱在前,身着一件亮眼的红色修身连衣裙,眼前戴着一副深黑的墨镜,踏着最为轻快且潇洒的步伐,径直朝着楼里走去。而老许则跟在她的后头,衣服不干不净的,头发也疏于打理,乱得像个鸟巢,不仅如此,与她那副满怀自信的样子不同,他是越走越畏手畏脚。
只因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老许从未踏足过的银环上层。
不得不说,此处虽然也是银环,但却完全是另一番风景。
街道上,没有了那行色匆匆的人群,唯有零星几个人影,他们的头上都顶着一扇悬浮的、自动跟随的遮阳伞,都一手拿着热气腾腾的咖啡,一手拿着一个小型的智能机,统一地一边低着头,一边慢悠悠地往前走。
公路上,也不见车水马龙,唯有不时一台跑车飞驰而过,那“轰隆”声简直要炸裂人的耳朵。
由于路上的人和车都比较少,所以他们也无需担心会撞到旁人,一路步行至目的地,他们的头连一刻都没有抬起来过,实属奇迹。
而高楼上的花园,也不像中下层那般荒废,不仅藤蔓常青,绿树成荫,还开满了各式各样的鲜花,有红的,有黄的,有蓝的,有紫的……
忽而一片云层飘来,似是把那些花园纳入囊中,使它们成为了一个个云上的仙境,如梦又如幻,要人惊叹不已。
“先生,您不可以进。”
一只手突然抬起,挡在了老许的胸前。
老许一愣,满脸委屈又无助地看向了北望珞樱,快眨了两下眼睛。
北望珞樱一顿足,随即愤然转过身来,便是朝着那守卫官的胳膊用力一掌拍去,并呵斥道:“你有没有一点眼力见呀!难道这都看不出来,他是我带来的吗?”
那守卫官立马缩回了手,俯首弯腰,难为道:“小主,他本没资格进入上层,让他进楼,恐怕不合规矩吧。”
北望珞樱呵了一声,媚笑道:“规矩?你跟我讲规矩?”
那守卫官不禁哽噎一下,又压低一下身子,急道:“小主息怒,绝不是,小的绝没有这个意思。”
“那不就行了!”北望珞樱朝着老许招了招手,把他招至身旁,随后一手搭在他的肩头,向门口那几个守卫官,一脸认真地道,“你们几个人都给我看好了,这个人,现在跟我办事,算我半个手下!你们之中,谁要是敢把他拦在门外,我绝对不会轻易绕过他!知道没!”
那几位守卫官同时弯腰,应声道:“知道了。”
话音未落,北望珞樱又猛然转身,一手揪着老许的衣袖,把他拉到了电梯间。
转眼间,他们便来到了顶层,就在电梯门开启的一瞬间,老许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整一层足有两个足球场那般大,外头的花园,不光是有花草,竟还有一条蜿蜒的小溪,一座微拱的木桥,一片青色的竹林,以及一个棕红色的亭子。这已经不是花园那么简单了,这是把一个豪华的园林搬到天上来了。
“哇……”老许忍不住感叹一声,好奇地问道,“小主
,这是什么地方?”
“什么?你叫我小主?”北望珞樱一脸匪夷所思。
“这……刚才那帮守卫不都是这样叫你的吗?”老许尬笑着撇过脸去。
“呵呵,他们是他们,你又不是替我们家族打工,无需叫我小主。名义上,你跟我办事,但实际上,你我以朋友相待就行了。看你年纪应该就比我大一些,也算是同龄人,这样的话,你叫我珞樱就好了。至于这里,”北望珞樱冷眼扫看了一圈,淡淡道,“算是我家吧。”
“你家啊……”
老许满脸震惊,他从来都不敢想,一个人的家能有这么大!
“对了,有个问题我没想明白,我看你也不大,为什么别人要叫你老许呢?”
“这个嘛……可能是他们见我长得比较老成……”
北望珞樱微微点了头,笑道:“那倒也是,看你白头发挺多的,是遗传吗?”
“呵……算是吧……我会找个机会把它染黑咯……”
老许陪笑了几声,一时欲言又止,他本来是想着跟她说清楚,以他的真实年龄,都可以当她爸爸了。可转念一想,他又认为,如果把事实说出来,肯定又要引发一连串的问题,在当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干脆就将错就错吧。
就在这时,北望珞樱不知从何处拿过来了一叠新衣裳,一把递到老许怀中,柔声道:“看看你现在这身,啧,脏兮兮的,也难怪他们要拦住你。这样吧,你先去好好洗个澡,把身子弄干净了,我再带你去一个地方。”
老许抱着衣裳,甚是不解地问道:“去……去哪……”
“啧,有什么好问的,等你搞定了,不就自然知晓了。快去吧,说实话,你有点臭。”
老许一怔,赶紧闻了下自己的衣服,顿时间,那酸臭味儿呛得他忍不住飙出了眼泪。但这也不能怪他,要知道,如今的贪婪镇上,到处都没水,要想洗一次澡,怕是比登天还要难。
“我去……”
“你说什么?”
“没有!我说,我这就去!”
老许撒腿便往前跑去,可没跑多远,他又突然感到不对,立马停下了脚步,回首问道:“珞樱,你家浴室在哪?”
“这个要看你想洗什么澡咯,想淋浴的话,一直往北走就是了;想洗个泡泡澡,那就朝西边走;想洗澡之余泡个温泉,那往东边走就对了;但如果你是想找个人搓搓背,按个摩,那你可以朝南边走。”
老许听得一愣一愣的,他更不敢设想,一个人的家中居然还有不同种类的浴室!
“哪……”老许心神未定,只能支支吾吾地问道,“哪个……最最……最近呢?”
“这个嘛,”北望珞樱一指抵着下巴,眼珠子转了两三圈,最终忽然凝神,指向了西边,迟疑道,“应该,嗯,我没记错的话,泡泡澡是最近的。”
“泡泡澡……那不是娘们才,算了……”老许苦笑一声,随即步伐坚定地转身往南边走去。
眼望着老许远去的背影,北望珞樱邪魅一笑,渐渐翘起了双手,摇首叹道:“唉,男人,
这就是男人!”
…………
“噢哟!累死了!”
阿红浑身湿漉漉,精疲力尽地瘫倒在水潭边,而就在他身旁,那银色补给箱格外抢眼。
此时的秋琼恰恰安放好那男子的尸身,并拿落叶在其身上盖了厚厚一层,且为他默哀了近一分钟。
突然,“哐”的一声巨响,把秋琼的心神从那男子上拉了回来。她扭头一看,只见阿白单膝跪在补给箱前,箱盖已经被他掀开,她不禁感到惊讶,心想道:“他们什么时候把补给箱拿上来的?”
虽然,秋琼的心中仍埋着一根刺,知道了真相后,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再相信阿白与阿红。但是,出于好奇,以及对那里面的医疗物品的需求,她又不得不靠近他们。只不过,这一回她可学精了,就在走近他们之时,她反反复复地告诫自己。
“保持理智,保持冷静,保持清醒,别再轻易答应他人了。无论他们说什么,秋琼,你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绝对不能再理会他们了!”
正当她的警惕心愈发泛滥之时,突然,一只手伸到了她面前,而手上还提着一个小袋子。
“老大!这里头有绷带,消炎药,止血贴以及创伤膏,你先拿一部分!其余的,我和阿红分!”阿白急道。
秋琼一呆,双手接过了小袋子,拨开口子瞧了一眼,见里头装的确实是些医疗物品,便本能地回了一句:“谢谢,那你们够用吗?”
话刚说完,秋琼就恨不得立马狂扇自己两个耳光,在心中暗骂道:“秋琼啊,你真是不长记性!都说了不理会他们,你反而还关心他们一句!真是没用!”
“用?”阿白皱了皱眉,一脸的困惑,微微摇首,回道,“我和阿红不需要这些东西,我们只是怕把东西都交给一个人拿着,万一那人出事了,东西也就跟着没了。所以,我刚才和阿红商量了一下,决定三人分别拿一套。如此一来,不管谁在这期间出事了,活着的都可以去救老大你的朋友。”
秋琼又是一愣,顿时之间,她那坚定的心绪忽而有些动摇了。
“可是……你的……你手上的伤怎么办?”
阿白低头看了一眼左臂,随即笑道:“这小伤不碍事,早就不疼了。而且,现在最重要的,是老大你的朋友,他的伤势应该不轻吧。”
阿红也插上一句,“对啊!时间若是拖得越久,老大,你朋友的处境就越危险!耽误不得!”说着,他匆匆翻转身躯,爬向了那银色补给箱,紧接着,他把放置于箱中的所有装置一个接一个地取了出来,并小心地平列在地上。
与此同时,阿白则从裤袋中掏出一枚小小的螺丝刀,逐个拆解了全部装置,并且从它们的内部挑出了他们所需要的配件。
“他们在做什么?”秋琼一时疑惑,却没敢问,但看他们的手法,应该是要拼装一个什么东西。忽然,她眼前一亮,心惊道,“他们该不会……是想在现场拼装一个电磁脉冲装置吧?!”
人们常说,要判断一个人,不该听他说了什么,而应该看他都做了什么。
第110章 风起云涌(四)
铜环东部,一望无垠,四处萧瑟且荒芜。
“滴滴……滴滴……”
南宫思远忽而皱眉,一脸困惑地低下了头,一手抽起挂在腰带上的通讯装置,“咔嚓”一声摁下了通话按钮。
通讯装置立时亮起绿灯,随之传出来了一阵急切的声音:“思远!你……你现在在哪儿!”
“小董?”南宫思远显得有些惊讶,喘着大气道,“我现在……在铜环……怎么了?听你的口气……似乎很急……”
“铜环!哎哟!你咋到那儿去了!你知不知道,你离开银环的消息传来,整个银环警卫所都炸开锅了!”
也不知银环警卫所到底有没有扎,但这通讯装着反而几乎要被他的音量给炸烂了。
南宫思远撇嘴冷笑一声,不禁陷入了回忆。
就在大约一个小时以前,南宫思远一人独行至银环与铜环交界,他刚想向前迈出一步,两名标准身材、标志服装的警卫官便从两旁的石柱后跳了出来,二人肩并着肩,手上都拿着一杆电枪,直指着他的身躯,是要逼他原路返回。
“咳咳。”南宫思远干咳两声,略显失望地摇了头,冷笑道,“如果我是你们,我就不会这么做。”
其中一位警卫官毫不输阵,整个人忽而凝神,震了一震,随即两手紧握着枪杆,义正言辞地吼道:“南宫思远,你现在是重点监视对象,你已被纳入限制行动名单,没有得到允许,不准离开银环,请你立即返回!”
另一位警卫官也顿时来了气势,一脸凶狠,似是被惹急了的豺狼,怒喊道:“你要是不回去,莫怪我们不客气!上头可是下了死令,绝不能让你离开银环半步!”
“呵呵!”
南宫思远只觉他们太过可笑了,难道他们不清楚自己与他的差距吗?在这偌大的银环里,敢生拦他的人,不出五个,而在那五个人的名单中,肯定不包括他眼前的这两个人!
“呵什么呵!你以为是谁啊!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二队队长吗!”站在左边的警卫官一皱眉,咬牙切齿地道,“可恶,枉我们这么相信你,你居然选择背离正义,离开了我们!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叛徒!”
“对!背信弃义的家伙!”右边的警卫官对南宫思远也是一样的深恶痛绝。
“叛徒?背信弃义?”
他们的话就如同万根银针,狠狠地扎入南宫思远的心中,痛到了极点。要知道,他自从当上这银环警卫官,就没有一天不在打击那些不守信、不仁义的匪徒!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终有一天,他自己竟然成了他平生最恨的那类人。
从心而言,他是无法接受的,但此刻的他,早已不在意了,只因他有了更重要的东西要去拼死守护。
“我不管你们是怎么想的,如果你们死要拦我,我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好!那就看看谁更有本事!”
话音刚落,两位警卫官便同时压枪,朝着南宫思远发射出两束紫色的电火,汹涌地朝他袭去!
“呲呲!呲呲!”
南宫思远顿时沉下了脸,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不退反进,侧身紧贴着那两束刺眼的电火,漂移到了他们二人身后!
他虽身着便装,且正面还画着一个粉红色的猪头,略显滑稽,但这丝毫不减他的威风与
霸气!
就在这一霎,他忽然抬起双臂,两掌瞬间绷直,宛如两把利刀,用尽全力地劈在了他们的脖颈处!
“咔!咔!”
紧接着,“哐当”两声,他们手上的那两杆电枪滑脱落地,而他们二人也瞬间翻了白眼,失去了意识,浑身如泥地瘫倒在地上!
“我就说了吧。”南宫思远无奈地叹了口气,摇首道,“如果我是你们,就不会来惹我,我们之间差距,比这银环与铜环的差距还要大。”
说罢,他便猛然一转身,继续踏着坚定的步伐,朝铜环东部进发。
一眨眼,一个小时便过去了,那两位警卫官也早该醒了,他们也理应将他逃出银环的消息报告上去了。此时此刻,银环警卫所也铁定正火速召集人马,准备商量对策,看是不是要把他抓回来。
而如果没猜错的话,小董也是在这时候得知他的消息,不过,他们似乎还不确定他人在何处。
就在这时,通讯装置再次炸开了:“思远,你干嘛要到铜环去呀!”小董激动地再问一遍。
南宫思远心中一沉,将通讯装置提到嘴边,用最低沉的声线回道:“我有新的线索。”
“新……”小董哽噎一下,忽然变了语气,似乎战战兢兢地问道:“新线索啊……是……是什么线索呀?”
“我们先前一直忽略的一个小细节。”
“细节?什么东西?”
“鬼盗留下来的卡片,上面有一个奇怪的图案,”说着,南宫思远从裤袋里抽出他留在柜子里的那张卡片,随之将其举至太阳底下,透明的卡片上竟显露出了一个弯月图样,“是一个月亮。我怀疑,和红舟鬼市里的望月塔有关。”
“这怎么还扯上红舟鬼市,和那望月塔呢?”
“我也说不准,或者说,是直觉。”南宫思远冷冷地盯着卡片。
“直觉,思远,你也太不谨慎了吧!我觉得你肯定是想多了,这件事肯定和红舟鬼市无关!我清楚地记得,光是咱们银环里的地下组织,就有好几十家的图腾带着弯月呀!”
“不是他们,我都一一比对过了。”
“那铜环里的,和中心区里的呢?你都查过了吗?”
“这倒还没有。”
“那你得先查了再说呀!你这贸然前去,丝毫准备都没有,很危险的!”
“可我已经到了。”
“什么?你已经到红舟鬼市了?!”
南宫思远缓缓仰头,在他面前,是一座破落的孤,虽是站在门口,但他却已经明显感觉得到,这座孤庙从内到外,都散发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喂?!思远!你人呢!”小董着急地喊道。
南宫思远并无作答,他也不打算再回答,因为就在刚才的对话中,他无意间发现,自己最亲近的手下似乎也有问题!
他满目幽愤地瞪着通讯装置上闪烁的绿灯,心脏一时犹如被人生生撕裂般,叫他痛不欲生!
但他并没有被此打败,只见他用力一咬牙,手臂全力朝旁一挥,将那通讯装置扔出去了十几米远!
在深吸两口气,平稳住心绪后,南宫思远即换了一副不显情绪的面孔,一脚踏入了孤庙中。
风轻轻一吹,门“咿呀”作响,阴暗的角落里结满了蜘蛛网,放置于中央的
供奉台上空无一物,没有半点寺庙该有的样子。而地上的三个蒲团,一个滚到了门边,一个竖在了角落,还有一个却留在了供奉台前,显得一片凌乱。
看着眼前的景象,南宫思远隐隐感到了不对劲,可他扫看了好几圈,却又始终道不清到底何处不对劲。
“奇怪,这里貌似前不久有人来过。可是,又没有半点痕迹可以证明。”
越想,人就越乱。
所以,南宫思远干脆什么也不想了。毕竟,他来此处的目的是要到红舟鬼市寻找真想,而不是来此勘察的。
忽然,“噗”一声响,地面上随即扬起了一阵灰尘。
南宫思远双膝跪在了蒲团上,双手渐渐合掌,双眼慢慢闭合,待心神完全平静下来后,他突然开口念道:“红舟聚灵,我,行客一人,遭逢难事,需到鬼市方能解决。红舟慈悲,我,行客一人,求您施展善心,载我一程,事成之后,我定当以重礼答谢。”
这应该是南宫思远时至今日,说得最为神神化化的一番话了。
“……”
不知是哪里出错了,南宫思远等了好半天,孤庙里依然无风也无声,更无他在书上看来的阵阵冰寒之意!
书上还说了,在念完祷念之后,绝对不能睁开双目,不然的话,即使你再念它三天三夜,红舟也不会载你。
正因如此,此时的他纵使心中有万分好奇与不解,他也始终不敢乱动眼皮,仍挺直腰杆,全身绷紧地保持着祈祷的姿势。
但时间过去越久,他心里也就越没底气,暗想道:“怎么还没有反应呢!难道是书中说的不对?还是我哪里做错了?可我所做的,所说的,都是按照书上的流程呀!莫非,那红舟是嫌弃我,不愿意载我?”
南宫思远渐渐皱起了眉头,再复述了一遍先前的话,可又等了许久,孤庙里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奇怪,它为什么不愿载我?难道是因为,我那番话还不够真诚?”
南宫思远无可奈何地摇了头,决定再试最后一把,若还是不行,哪怕是把这破庙砸烂,他也要寻得通往红舟鬼市的路!
紧接着,只见他“啪”一声再猛然合掌,在缓缓沉下一口气后,微微昂起头来,朝着前方大喊:“红舟聚灵!我,南宫思远,行客一人!遭逢难事,其实也不是我的难事,是有一位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现在急需要我的帮助,可我唯有到鬼市上才能替她解决!红舟慈悲!我,南宫思远,行客一人,求您施展善意,载我一程,保我完成心愿!事成之后,我南宫思远定当以重礼答谢!”
话音刚落,南宫思远猛然展开双臂,向着那空无一物的供奉台,重重地叩首。
就在这一霎,不知从何处,一股迅疾的冷风扑面而来,瞬间定住了他的身体!
“这!怎么回事!”
南宫思远心里一惊,以为是那冷风中夹带着让人身体僵硬的麻药,立时屏气凝神,调整内息。
但是,一切都为时已晚。
随着那冷风而来的,还有一阵缓慢且沉重的脚步声。
“谁!是谁……是……”
忽然间,南宫思远只觉全身疲软无力,他的精神也犹如被人扎入针筒,一点一点被抽离。
最后,他实在撑不住了,眼前骤然一黑,再无一丝知觉。
第111章 风起云涌(五)
“哗啦啦……哗啦啦……”
湍急的流水声传入耳中,南宫思远逐渐恢复了意识,他一手托着沉重的脑袋,艰难地坐起身来,迷迷糊糊地扫看了一圈,
狭窄的船身,深红的木色,漆黑的河水。
无需多想,南宫思远便猛然意识到,自己正坐在那艘通往鬼市的红舟里。
他双目一瞪,眼前的画面逐步清晰,这时他才惊讶地发觉,原来红舟上并非只有他一个人。
船头处,一盏蓝光小灯左右摇摆,而在灯光之中,还有一位头戴竹笠、身披蓑衣的瘦小身影,他两手抓着一根长长的竹竿,一言未发,自顾自地撑着船。
南宫思远一怔,低沉地问道:“敢问,您应该就是这红舟的摆渡人吧?”
在南宫思远的设想中,能当上红舟摆渡人的人,性格多多少少会有些古怪,毕竟他要每日每夜往返于地上与地下,其中的折磨不言而喻。
可谁料,那摆渡人被南宫思远这么一问,忽然吓得停了手,整艘红舟随之剧烈摇晃了几下,差点将二人都甩了出去。
与此同时,黑河之中瞬间亮起了无数星点,藏在底下的食人怪物兴奋地摇动着鱼尾,牙齿咬合得“咔咔”作响,自上一回饱餐过后,这河中就再也没有食物落下,此刻的它们几乎都要饿疯了。
“哎!”
只听见一声稚嫩的尖叫,在一片慌乱中,那摆渡人不慎一脚踏空,整个人立时失去了平衡,眼看着就要掉进河里!
“小心!”
南宫思远紧张地大吼一声,同时迅猛地递出双手,千钧一发之际,一把抓住了他身上的蓑衣。可那蓑衣明显要比他的身体宽大许多,所以即便南宫思远及时地抓住蓑衣一角,他整个人还是从蓑衣下方滑脱了出去。
“不好!”
南宫思远心头一紧,他十分清楚,若是没有摆渡人的指引,光他自己,在这蜿蜒曲折的水道上转悠十年八年,也未必能到鬼市上去的!
所以,此时此刻,摆渡人的命,就是他的命!
“砰!”
南宫思远两掌用力拍在了船边,忽而“飕”的一阵风声,只见他从红舟中段一跃而起,眨眼之间,整个人闪移至船头,左脚抵着一块凸起的木板上,猛然俯下身去,右手瞬间抓住竹竿稳定船身,左手一把伸至那摆渡人的胸口,揪住了他的领口!
此时的他,脚尖与身下的黑河,不过十公分的距离!
突然,河中传来一阵细微的“咔咔”异响,那摆渡人侧耳一听,立马便意识到是那食人怪物正汹涌而来!
他的脸色骤然大变,满目惊恐地望着南宫思远,急叫道:“拜托拜托!快拉我上去!”
南宫思远忽然皱眉,没有一秒犹豫,便用尽全力将他整个人拉了上来!
“咔咔!咔咔!”
河中的食人怪物实在是饿疯了,它们大改习性,不再利用诱惑的手段,而是直接跳出水面,追着那摆渡人的小腿咬合大嘴。一颗颗锋利如刀的牙齿,反射着点点蓝光,即便远远看着都感觉极为吓人,若是真被它们咬一口,恐怕不死也得重伤……
“这又是什么
东西!”
南宫思远心中一惊,虽是搞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怪物,但他也明显感受到了它的危险,于是,他左臂匆忙一抬,将那摆渡人整个提到了半空中,随后朝后一甩,把他扔到了红舟末端!
紧接着,他快速抽起那根长长的竹竿,横空着打了几棍,“啪啪”一阵响,数十只跳出水面的食人怪物通通被他打了回去!
然而,落回河中的食人怪物明显不死心,它们飞速地摇动尾巴,绕到了红舟两旁,再度全速冲出了水面,朝着南宫思远的背面而去!
“哥哥!后面!”
南宫思远心中一颤,自知自己大难临头了!
纵使他的反应再快,可面对四面八方而来的食人怪物,估摸着得有四十只,而且,它们也不跟你讲什么迂回战术,突然之间,以千军万马之势朝人而来,他就一个人,一根长杆,怎么可能应付得了呢!
应付不了,硬着头皮,也得应付!
难道,他还有退路可言么!
“呵啊!”
南宫思远歇斯底里地吼着,两手抓住竹竿中段,随即飞速地扭转手腕,将这撑船的竹竿权当一根长棍来使!
竹竿“咻咻”急速旋转着,绕着他的躯干,从上往下转了一圈,所到之处,不留一线生机!
估计,连那些食人怪物也没有料到,今天“送来的”食物尽是这般勇猛与硬气!若是能提前知晓结局,它们定当远离这艘红舟,绝不敢靠近半分!
一阵惨烈的“啪啪”声响中,那些食人怪物不是被打出了眼球,便是被打穿了内胆,这一回,它们是不敢回头了,一掉入河中,即落荒而逃!
“呵……呵……”
南宫思远一手抓着竹竿,一手撑着膝盖,弯着腰,滴着汗,喘着气,满脸疲惫地望向瘫倒在红舟末端的摆渡人。
“什么……你……”
南宫思远一怔,他是怎么也没有料到,那摆渡人竟然会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屁孩!看他身子瘦骨嶙峋的,估计浑身上下也没有多少力气,难怪在刚才那般危险时刻,他根本稳定不住船身!
“你这臭小孩……怎么会是摆渡人……你……你家长呢……”
南宫思远口中的这位臭小孩,正是钱泰邵、阿恼与云依一行人遇见的那位小摊主。
对于爷爷的突然离去,他一时间难以消化,若是换做旁人,生活中突然失去了依靠,估计怎么也得换个一年半载。然而,红舟不能一日没有摆渡人,所以作为家中仅剩的一员,他自然要被顶替到这一重要的位置上来。
听南宫思远这么一问,小摊主的脸色顿时灰暗了许多,眉宇间更是抹上了一层沉郁之色。但很快,他便从忧伤中抽离了出来,转而换上了一副忧心忡忡的神情,轻手轻脚地来到南宫思远的身前,急问道:“哥哥!你没事吧!”
“我……有事……你先……让一让……”
“啊?”小摊主顿时大惊失色,一手捂着嘴巴,乖乖听他的话,退回到了红舟中段。
南宫思远提起竹竿,将其轻放在红舟里,随后,他两手扶着船边,咬着牙向前挪了两步。
“额呵
……额呵……”南宫思远哈着寒气,脸色逐渐铁青,慢慢地转过身去。
在他身后,一只小小的食人怪物,死死地咬住了他的屁股,而那双黄眼睛也仍在瞪着凶光。
“哈哈哈!”小摊主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可转瞬间,他变立马意识到这样放声大笑太不礼貌。于是,他强行压制住体内的笑意,两手用力地捂住嘴巴,努力地摆出一副惊慌无措的神情,语气十分奇怪地道,“哦,不好意思,哥哥,我不是故意的……这……哦,让我想想,这该怎么办呢?”
南宫思远撇起嘴角,实属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也无需亲眼所见,只是稍稍想象一下,便深深意识到当下的自己有多么滑稽。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咬住他的是一只半个手掌大的幼小怪物,如果换成刚才被他打下去的那些,估计他半边屁股已经保不住了。
“你想笑就笑……别用这奇奇怪怪的腔调说话……听着怪难受的……”
“哥哥,我不笑,我真的不笑。”
“没事……你可以笑……只是你笑归笑……也得赶紧想个办法……把它给我弄走……”
那食人怪物虽是幼小,但是咬合力也同样惊人,它越咬越紧,要想把它生拔出来,恐怕要带走他屁股上一大块肉。
这种情况,就如同人的一脚被拷在了铁杆上,给你一把锋利的锯子,并且设置一个限定的逃生时间,你会选择把铁杆锯断,还是……
单研究理论之时,相信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前者,毕竟这都只是假设,万一在那限定的时间内,真的把那铁杆锯断了呢!
可是,当真实情况发生之时,估计那些选择前者的人为了活命,都会毫不犹豫地改选后者!
与活命相比,那区区几块肉算得了什么!
想到此处,南宫思远深吸了几口大气,在鼓足了勇气后,奋力咬着牙道:“来吧!小子,你把它给我拔出来!不能让它再咬下去了!”
小摊主歪头一愣,甚是不解地道:“拔出来?哥哥,你……你真猛噢……”
“没关系!”南宫思远紧闭双眼,两手使劲抓着船边,指甲几乎都要抠进红木中了,“我可以忍!男子汉大丈夫,我才不怕这点疼!”
小摊主苦恼地挠了挠头,望着南宫思远屁股上的食人怪物,正“噗噗”摆动着尾巴,他不禁哽噎了一下。
“来!长痛不如短痛!不过,你在拔出来之前,可不可‘三二一’倒数一下?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小摊主面露难色,一手从挎包中取出了一袋褐色粉末。
“算了,你还是别喊了,我自己来喊吧!”南宫思远又深吸一口大气,只不过,这一口气他牢牢地憋在体内,“三!二!一!”
话音刚落,南宫思远随即全身绷紧,面上的五官皆挤在了一起,显得特别难堪。
然而,接下来,并没有产生他想象中的,撕心裂肺般的剧痛,反而,在一阵“沙沙”腐蚀声中,那幼小的食人怪物渐渐两眼翻白,毫无挣扎地“嗒嗒”跌在了红舟里。
南宫思远一呆,脸色惨白地回首望去,眉头微皱,只见那小摊主正傻乎乎地朝他咧嘴嬉笑。
第112章 凛冬已至(一)
“咔!”
最后一块零件拼凑完毕。
出人意料的是,短短五分钟内,阿白与阿红竟然用零零散散的装置与部件,硬生生组装出了一个圆筒形状的电磁脉冲装置,他们似乎对此很是专业。只是,装置内外还暴露着几根电线,看起来又不是很安全。
秋琼不免有些担忧,在她的设想中,他们先前所说的电磁脉冲装置是现成的,就藏在那银色补给箱中,他们只要来到此处,拿走便是了。
然而,事实再一次与她的设想完全相反。
她不禁怀疑,这么一个现拼现凑的装置,能不能起作用呀?而且,看那几根裸露的电线,她忽然有些害怕,总感觉它会突然漏电。
正当秋琼愈发忧心忡忡之时,阿白小心翼翼地解开左臂上的白巾,将其在地上慢慢摊开,一块已精加工的紫晶石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紫晶石!不对,这已经是紫晶电池了!”秋琼一手指着地上,惊呼道,“你怎么会有这玩意儿!”
阿红一呆,挠了挠头,满脸苦恼地道:“老大,这有什么奇怪的吗?”
秋琼心中一颤,方才恍然醒觉,如今的她早已不在那紫晶矿场里了,要知道,在矿场里,谁要是偷走这么一块紫晶石,恐怕这辈子都等不到重见天明了。而在矿场外,他们眼前这种经过加工的紫晶石在贪婪镇上也不过是一种普通的商品,只要有钱,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噢……没事……”秋琼尬笑一下,难堪地撇过脸去。
紧接着,阿白将手中的紫晶石塞入装置的凹槽里,顷刻之间,整个装置亮起了紫光,运行了十来秒,并没有出现任何故障。
“终于大功告成了。”说罢,阿白长松了一口气,斜眼望着阿红,两人同时欣然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地面突然一阵剧烈晃动,不用多想,他们便立马意识到,铁脚狗熊开始行动了。只不过,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朝着丛林西部内飞闯,而是朝着另一个方向越行越远。
似乎,他的目标并不是他们。
“不对啊……”阿白皱紧眉头,两手抱着那电磁脉冲装置,缓缓站起了身,转头望向了动静传来的方向,沉声道,“老大,你的朋友在何处?”
秋琼双目一瞪,大惊失色地叫道:“啊!你的意思是,他……他冲着徐天去了?!”
“我不确定,但很有可能。这时候,他本来只需要等我们出去就好了,毕竟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总要出去的。可是,他却并没有这么做,相反,听他的动向,现在正往丛林东部而去,我和阿红便是在东部遇到老大你的,而老大你的朋友也应该就在那边。可恶,为了逼你现身,他们真是无耻!”
秋琼背门一凉,两手不自觉地抖颤了起来。她实在不敢想象,已经重伤的徐天独自面对那铁脚狗熊,会被他摧残到何种程度!
“快!我们马上赶过去!”秋琼大喝一声,此时此刻,她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个想法,那便是立刻、马上赶回徐天的身边。
她也正是这么做的,话音刚落,她即不顾一切地冲向了丛林!她的理智貌似已然完全丢失,甚至忘却,那可是布满陷阱的区域!
“老大!别冲动呀!”
幸好
,就在秋琼迈开步子的一刹间,阿红猛然一个飞身,拦腰截住了她。
“阿红,你干什么!你松手!快松手啊!”
“老大!你清醒一点!别中圈套啊!
“圈套?”秋琼顿时僵住了。
“是啊!你想想,不管那铁脚狗熊是不是去找你朋友,他突然那么着急行动,为了什么?就是要你担心,要你跟他一样着急,要你冲动误事啊!若是你一时控制不住,贸然闯进丛林里,不出三步就要踩中陷阱了啊!老大,醒醒!”
“陷阱?”秋琼眉头一展,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措有多么危险。
见秋琼收住了脚,阿红才松开了手,整个人脱力地倒在地上,随后,他又抬头望向阿白,却发现阿白居然在闭目养神,一副什么也不想管的样子。
阿红顿时就来气,心想着,若不是自己刚才奋力扑救,拦下了秋琼,他们现在都不知该如何收场了,而他居然还有心思歇息一会儿!
“白,你在干什么!你也该醒醒!”
“嘘!”
谁料,阿白突然抬手,食指抵着嘴唇,示意谁也不要出声。
秋琼和阿红互望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他们明确地看出,两人都完全猜不透阿白的心思。
一时间,冷风瑟瑟,一切事物都仿佛凝固了一般。
“不好!”
…………
丛林东部,鸦雀无声,寂静得叫人心慌。
徐天耷拉着脑袋,整个人完全没有精神,昏昏沉沉的,眼皮就如同挂上了千斤重石,总是不由自主地要闭上双眼。
“好困,好累,好想睡……”
“不行!许小姐不让我睡!”
“可我……真的快顶不住了……”
心,越跳越慢;呼吸,越发沉重。
徐天半眯着眼睛,眼前所见已是一片模糊,他渐渐意识到,这或许是他清醒的最后一刻了。
他不想放弃,但身体的疲惫,正将他拖入无底的深渊。
就在这时,不知从何处,突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是她。
“徐天你给我撑住!”
果真是许小姐的声音!
徐天一惊,双目一瞪,心跳随即提速,整个人瞬间“热血澎湃”了起来!
“绝不行!我不能被打败!许小姐会回来的,她会回来救我的!我不能松懈,要是稍稍歇口气,恐怕永远也不会再醒过来了!”
秋琼的喊声,就似是一剂强心针,徐天立时感到体内涌上来了一股劲儿,帮助他咬紧了牙关,鼓舞他两手死死地拽着草地。起先,他确实还能坚持一会儿,但很快,他便感到越来越吃力,直到后来,整个人又恢复了疲惫的状态。
“徐天!你别这么窝囊废!求你了,再坚持一会儿吧!”
他浑身上下,其实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换作旁人,还真是憋不住这最后一口气。可他一想到秋琼的样子,想起她为自己奋不顾身,他又瞬间燃起了斗志,拼死咬着嘴唇,费劲地抬起右手,竭尽力气地掐住脸颊。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沙沙”草动,徐天迷迷糊糊地抬头望去,只见树木间突然冒出了一个黑影。
“许……”他想喊,但又无力喊。
黑影向他一步步靠近,脚步既轻盈又叫人安心。
徐天咧嘴一笑,向着那黑影点了点头,虽说他始终看不清那黑影的脸庞,但他隐隐觉着,那就是回来救他的许小姐。
转瞬间,那黑影便来到了树下,望着徐天对他傻笑的神情,他觉得滑稽又好笑。而与此同时,徐天没有注意到的是,在那黑影的身后,还有一个、两个、三个……数不清有多少人。
“轰!”
一棵大树被生生折断,丛林赛场内,又是一阵地动山摇。
铁脚狗熊两脚散着紫烟,在地上划出两条深黑色的印痕,停在了离众人不到十米之处。
众人丝毫没有流露畏惧之意,相反,他们肩并着肩,举起手中的武器,一同护着身后的徐天。
“许小姐……好多个……你什么时候……学会分身术了……”
说完,徐天便“咚”一声耷下了脑袋,即将完全睡去。可就在这一霎,一脚突然踢到他的腰上,又痛得他倒吸着大气,面色惨白地昂起头。
“谁……是哪个许小姐……踢得我……是你……不对……是你……呵呵……”
“轰!轰!”
铁脚狗熊沉着脸,朝前重重地迈了两步,双手插腰,怒目圆睁地扫过众人,沉声道:“你们这是要造反了么?”
其中一人站了出来,他提刀对着铁脚狗熊,吼道:“这铜牌大赛再办下去也没有意义!我们当然要反!”
另一人也站了出来,她肩扛着火箭筒,呵斥道:“我们来参加大赛,不为别的目的,就想拿到那‘王之席位’!可现在,他们说改规则,就改规则,明天必定要涌进来数百人!我们这些经历了层层挑选的,好不容易来到此处,丢命,我们不在乎!但是不公平,我们一定要抗议!”
铁脚狗熊哼了一声,摇首道:“公平……哼哼……我想你们应该清楚,在这贪婪镇上,从来就没有公平……”
“那你应该跟我们一起抗议!一起创造公平!”
“对!没错,你们十二生门难道真要一辈子窝在这个鬼地方吗?一起来吧!”
铁脚狗熊沉默着低下了头,同一时刻,他后颈处的皮肤下,一块可以瞬间夺他性命的装置正“哔哔”作响。
如果可以的话,他们十二生门早就联手反抗了,也不至于等到今天,毕竟以他们的实力,要冲出这几十米高的围墙,绰绰有余。可惜的是,他们的性命早被上面的牢牢控制着,如果他们有半分妄为,上面的人只需摁下按钮,他们就要当场毙命了。
而那装置此刻“哔哔”作响,正是要提醒他,在这种状况下,千万不要选一条让自己万劫不复的路。
“哼哼……我给你们半分钟时间散开,不离开的人……”
“不用等那半分钟了,我们现在就告诉你,我们绝不会离开!”
“没错,我们不会让你得逞的!”
“哼哼……好,那我成全你们!”
铁脚狗熊猛然一咬牙,双手抓紧了拳头,刹那半蹲下来,他腿上的骨骼装置瞬间积蓄满了能量,幽幽散出凌冽的紫光。
“轰!”
人型的轰炸机,不负其名。
第113章 凛冬已至(二)
普通人与十二生门的实力仍是有差距的,纵使众人同时发起进攻,那铁脚狗熊只需稍一提速,便闪躲开了枪林弹雨,冲到了众人面前。
众人当然也知道自己与他的差距,同时,他们也清楚,以个人的能力很难抵抗,可若是大家齐心协力,结果或许有所不同。然而,他们虽肩并肩站在一起,但他们的心却始终凝聚不到一块,且实在是心怯那铁脚狗熊的冲击,自然就像是一盘散沙,稍稍迅猛一点的风吹,便把他们全给吓散了。
“喂!你跑什么!”
“我跑?你不照样跑了!五十步笑百步!”
“你什么意思!是不想活了!”
“我看是你不想活!”
“你们别吵了,大家应该一起!”
“谁不知道啊!你上去对付他呀!我绕后偷袭!”
“偷什么袭啊!正面硬钢!大家的火力再集中一点,再猛烈一点!我就不信他不怕!”
“屁话!以他的特点,正面是他的优势!和他硬钢,就是找死!”
“……”
一回头,众人便起了内讧,谁也不知该听谁的。
铁脚狗熊冷笑一声,心中暗笑道:“哼哼……群龙无首,也撑不了多久!”
想罢,他即右脚朝后挪动半步,微微屈膝,腿上的骨骼装置立时释出一团灰色的气体,紧接着,装置上又散发出那凌厉的紫光。
众人一惊,更向外退开了两步。
而他们这一散开,似是直接给那铁脚狗熊让开了一条康庄大道!
他离徐天不过七步有余!
“切,一群废物!”
“轰隆”一声巨响,铁脚狗熊即伸着左手,一鼓作气冲到了树下,手心朝下一扣,五指扣住了徐天的脑袋!
“额呵……”
徐天痛苦地呻吟一声,后背摩擦着树皮,像是抓娃娃一般,整个人被他生生提了起来!
“糟糕,被他得逞了!看吧,我就说要正面和他抵抗!”
“屁话,那你刚才跑什么!”
“说得好像你不跑一样!”
“……”
徐天费尽最后一丝力气,勉强睁开了眼,有气无声地道:“不是……不是许小姐……好黑……天黑了吗……”
他并不知情的是,他虽吃力地提起了眼皮,但他的眼珠也随着眼皮一同翻了过去,留下双目空白。
“哼哼……可怜的人啊,和一个不相干的人纠缠在一块,最终因此而丢了性命!所以说,和谁做朋友,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额呵……许小姐……会来救我的……”
“哼哼……死到临头了,还抱有这样的幻想,真是可悲!你说的许小姐,恐怕现在也自身难保,那还顾得上你!”
“许小姐……会来……救我的……”
徐天能撑到此刻已实属不易,被那铁脚狗熊这般提着,他后背刚刚止血的伤口又重新裂开了口子,他的生命已经进入最后的,倒数的一分钟。
可即便如此,他依然咬着牙,抖颤着抬起手,握住拳,根本没有力量地打在了铁脚狗熊的脸上。
“我不许……你这样说……许小姐……”
铁脚狗熊的嘴
角忽然抽动,满腔的怒火瞬间点燃了双目,大喝一声:“不想活了!”随即,他猛然高抬左手,正欲将徐天整个人痛砸在地上!
就在这一霎,丛林中突然闪烁一点银光,一柄锋利的银色长剑急而破空,剑尖直指铁脚狗熊的背门而去!
铁脚狗熊一皱眉,感应到了危险的袭来,随即抬起右腿膝盖,转身半周,右脚抬过头顶,四散着紫光,划过了一个圆润的半弧!
剑尖恰好刺至眼前,而他腿上的骨骼装置也恰在此刻,侧压在长剑中段,“哐当”一声,将其踢飞到了右方!
丛林深处,一团黑气正极速逼近!
“是谁?!”
铁脚狗熊心里一惊,他从未遇见过有如此有压迫感的气势!
“放,开,他!”
三个字,掷地有声!
“哼哼……休想!”
铁脚狗熊定住心神,暗暗告诫自己一句,无需害怕。紧接着,他猛地摆动左手,将徐天移动到自己身前,他就不信,她会不顾他的性命安危!
“放开他!”
整个丛林东部,顿时间,如同乌云盖顶般,被一股突如其来的黑气完全吞噬!
“嘶!”
只听见一阵疾风掠过的声响,铁脚狗熊尚未反应过来,秋琼已经提着另一柄长剑,闪动到了他的面前!
此刻的她面目狰狞,神情恶狠,一头散发脸色如同黑夜般黯淡,浑身上下筋脉俱现!
她似乎,不是原来的她了!
…………
铜环客栈,大堂与餐厅内空无一人,整栋楼中,唯有处于顶层的,最豪华的一套当中尚有一些动静。
阿柴坐在长椅中央,全身僵硬发麻,他双目暴睁着,眉宇间尽是惊恐之情。
“好了!”阿恼松了一口气,一手拍了拍新换的影像装置,苦笑着望向阿柴,弱弱地道,“老爷,可以不?”
蓝光频闪着,画面之中,秋琼的神情甚是诡异可怖。
阿柴呆愣着,似乎并没有听见阿恼的话。
欧阳云依面上挂着那一副标准的笑容,向着阿柴与沈青青微微点了头,随即拉着阿恼的手腕,步履匆匆地离开了房间。
“嗒”一声响,沈青青关上了房灯,骤然间,房里又只剩下影像装置的光。
“爷,你怎么了?”沈青青一手抚摸着阿柴的肩膀,温柔地坐在他身旁。
阿柴长泄一气,声线颤抖地道:“恶……之……力……”
“什么?”沈青青皱了皱眉,一脸疑惑不解。
“那个女人……她的身上……恶……全身都是……”
即便是隔着屏幕,在阿柴的眼中,仍能看见秋琼的身上从头到脚皆缠绕着一团黑色的雾气,黑得深邃又可怕!
那就是恶的力量,和懒惰身上的一样!
阿柴的肉眼本不该看到这些,是它赋予了他这个能力,改变了他的眼睛,目的便是要他成为它的信使!
沈青青一呆,左看右看,都没发现屏幕中有任何不妥,更看不见秋琼身上的黑雾。
“爷,我怎么看不见?”说着,她一脸担忧,拿起了手巾,替他擦走了额前的冷汗。
“青青…
…”
阿柴轻声唤着,一手握住沈青青的手。
沈青青心中一颤,这是她第一回触碰到如此冰冷的手,像极了一块千年寒冰,而他的脸上,更是刹那间没有一丝血色。虽然她也不清楚他到底在害怕什么,但此时此刻,她也不禁跟着他心有所惧,只不过,她害怕的是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若是再这样熬下去,怕是迟早一天会支撑不住的。
“爷……”
“青青,你不用担心,没事,咳咳,我能坚持……”
“要不要叫小二白回来,有他在,至少……”
“别说了,叫他回来,他也帮不上忙。更何况,赛场那边的状况很不乐观,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控住场面。”
“爷,我看那女的,身法确实不错,不过,以她的实力,我想,她应该撑不过后半段。爷,你到底在担心什么呢?”
阿柴忽然凝神,尤为不安地盯着屏幕,这一回,他的视线并没有锁定在秋琼身上,而是落在了她身后,树下的一个个模糊身影上。
“青青,你可知咱们贪婪镇最缺少的东西是什么?”
沈青青眼珠子转了两圈,应达道:“以前是钱,现在是饮用水呀?”
阿柴深沉地长叹一声,浅笑道:“那是物质层面的,我所指的是精神层面的。”
沈青青又沉思了一会儿,还是想不到答案,遂嘟着嘴,摇了头。
“是凝聚力……如果在这贪婪镇中出现一个人物,他能将不同阶层之人凝聚在一起,那么,他将有颠覆整个格局的能力……”
沈青青浅浅一笑,一指点了点阿柴的左脸,欣喜道:“爷,你不正是这样的人物么?你看,现在整个贪婪镇都在你手里,格局不早就被你颠覆了么?”
阿柴侧过脸来,两人即含情脉脉地互望着对方,谁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阿柴心里明白,沈青青这是用假话在安慰他,她理应清楚,他是什么手段站到如今的位置上来。而且,他也从未真正地颠覆贪婪镇的格局,他只是利用人心的黑暗面,抓住他们的把柄,使得他们不得不听从他的摆布而已。
他始终相信,贪婪镇上终有一天要出现他所说的那号人物。只是如今看来,对于他来说,她出现的时机似乎有些不合时宜。
她早不来晚不来,怎么偏偏等他坐上“王座”才来呢!
阿柴一怔,他告诉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绝不能被她夺回去!
“喂,小二白!”阿柴拿起通讯装置,厉声道,“别等明天了!现在!马上!制止那个女孩!立即取消十二生门的时间限制!让他们赶紧一起行动!快!”
“阿柴!你是不是疯了!你是想让所有参赛者都死光吗!全死光了,还有什么好看的!”
“别跟我废话!我让你办,你就马上给我去办!”
“阿柴!你清醒一点吧!”
“小二白!我再说一遍!我让你办,你就马上给我去办!别再废话了!”
“好!好啊!如果出了什么事,我一概不负责!”
“再说一句废话,我剁了你!”
“哼!”
不一会儿,丛林中心,石坛之上,剩余九人,嗜血邪笑,蠢蠢欲动。
第114章 凛冬已至(三)
长剑一出,绝不收回!
秋琼狠咬着牙,像极了一只被惹急的豹猫,怒瞪着铁脚狗熊,有股要将他生生咬碎的气势!
然而,铁脚狗熊也不是吃素的,就在她长剑刺到面前的一刹那,他忽然后撤半步,随即抬起右腿,膝盖高至眼眉!
“哐!”
一瞬间,银光乍现,疾风四起,站在四周的众人被推后了两步,脸色大变!
很显然,十二生门的装备等级,要比散落各处的武器高级太多,长剑与那骨骼装置相撞,“咔”的一声,断了剑尖!
秋琼心里一惊,她不禁暗想,若此时她手上拿着的,是那无坚不摧的断邪剑,他这条腿早该废了!
“放开他!”她大喝一声,同时扭转手腕,剑锋向右侧一摆,直朝他左手砍去。
“不自量力!”
铁脚狗熊一瞪眼,瞧准秋琼挥剑而起的一秒间,装置“嘶”喷了一股气,右腿全力踢去!
这一脚,直中秋琼的胸口!
秋琼一声未吭,她也没有机会吭声,受此重击,转瞬之间,她整个人便如同迸发而出的炮弹,以看不清的速度撞进丛林!
“咔嚓!”
一棵大树拦腰截断,重重倒下!
没有纳米服,她根本躲不开他的攻击,没有一身防护,她更不可能承受得住如此伤害!
阳光透过残缺的空洞,照向丛林之中,扬起的一片尘埃,粒粒清晰可见。几乎同一时刻,在场的众人皆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望着横断的树干,默默摇了摇头。
他们几乎没有半点犹豫:她铁定活不成了。
此时,阿白与阿红才匆匆赶到丛林东部,他们瞧见这般惨状,顿时间瞠目结舌,脸色如灰,不知所措。
“老大!老大!老大!……”
阿红厉声大叫着,疾步撑到了坍塌的树干底下,双手慌里慌张地拨开成堆的树叶。
正所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决不允许,她就这样被埋在树下,无人管也无人问。哪怕她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也要让她离开得体面一下。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阿红是真紧张,他是真心实意认秋琼这位老大。可奇怪的是,站在后面的阿白却一直不为所动,他的神情几乎没有变过,甚至连头都没有低一下。
他之所以能保持镇定,是因为他拥有着非比寻常的听觉能力。
好比刚才,他人在丛林西部,侧耳一听,便将丛林东部的状况听得一清二楚,可让他感到意外的是,起先他还以为众人是结伴来找徐天麻烦的,谁知,他们竟然是联手来保护徐天的。
这是一个好苗头,也是一个好机会,他心想着。
而就在此刻,他耳尖微动,随即清晰地听见了一阵健康的、稳定的“扑扑”心跳声,而且,一股股热血正澎湃地流转于她的体内,隐隐中有种溢出身体的趋势。
阿白的眼睛看不出异样,他自然只会以为那是秋琼幸运,硬撑着一股劲儿挺了过来。但他不知的是,他所以为的这一股股热血,其实是能将一切引向毁灭的力量,恶。
秋琼的力量曾爆发过一次,那便是在天山山脉,渴望之泉中,失去了小果(天山雪狐,曾救了秋琼一命,是许愿的祭品,最终幻
化成了小诺)的那一天。但那一次,她的力量并非彻底爆发,因在当时,她已经拿到了断邪剑,她体内的恶也恰巧被断邪辛苦压制着,所以她才没有完全的失去理智。
可这一次,恶,彻底被释放了出来。
此时,天空中突然凝结出一朵硕大的乌云,黑压压地盖在丛林赛场之上。丛林内骤然间变得昏暗无比,除了那铁脚狗熊腿上散发的一点紫光外,再无一丝光线。众人惊慌地瞪着大眼,扫视了一圈又一圈,别说眼前的状况了,他们连自己的双手也看不清楚。
铁脚狗熊一怔,仰望着天空中那多黑云,不禁想道:“这情形,怎么和五年前一模一样?”
他清楚地记得,五年前,也曾有过一朵黑云来到贪婪镇上,黑夜与狂风连续席卷了五天五夜,无数高楼被吹得摇摇欲坠,无数镇民一时露宿街头无家可归……
只不过,现在的情况显然要比那时逊色许多。
“老大!”阿红惊喜地叫了一声。
他万万没想到,此刻埋在树下的秋琼竟然双目圆睁,看起来很是精神的样子,而她的身上也没有渗出红血,经此重击,她居然还毫发无损!
“没事就好!老大,你能自己起来不?”
“嗯。”
秋琼冷冷地应了一声,随即整个人超乎自然可以理解地飘了起来,悬浮在离地半米高的位置。她的长发也十分不自然地飘动着,她的双目更是离奇地泛起红色的凶光。
“她到底是什么人?”
这一个问题不仅盘旋在铁脚狗熊的脑海中,在场的所有人也都心存疑虑,且还不止一个。
“她是怎么做到,不用机械,不用工具,自己漂浮起来的?”
“从来没有人能在铁脚狗熊的脚下生还,她怎么可能一点伤都没有?”
“她的身体是什么构造,难道是钢铁造的吗?即便真是钢铁造的,又怎么可能比那骨骼装置还要坚硬呢?”
“……”
无论如何,众人发自内心地意识到,她绝对不只是一个普通人!
“老大!你……”阿红满目惊奇地打量了秋琼一番,挠了挠头,怯怯地问道,“你感觉怎样?”
“拿剑。”秋琼双目如刀,狠瞪着前方。
“什么?拿什么?”
“剑。”
说时迟那时快,阿白已来到了他们身旁,屈膝下蹲,从树叶堆下潇洒地抽出了那柄无尖银剑,并将剑柄递到秋琼手边。
“好。”
秋琼冷冷一言,缓缓张开五指。紧接着,阿白将那剑柄往上一抬,她即一把抓紧了剑柄,“咻”一声,英气十足地挥舞一圈。
“老大,”阿白神情凝重,沉声道,“等电磁脉冲装置准备就绪了,我一喊,你便可以……”
话还没完,只听见突然“飕”的一阵风声,阿白与阿红再扭头看去之时,身旁竟已没了她的身影。
“哐!”
又是一声熟悉的巨响。
连铁脚狗熊都感到意外,仅在眨眼瞬间,她竟然再一次闪移到自己面前!
而且,这一回,她明显扑得更凶,也更不要命!
“疯子!”铁脚狗熊咬牙一喝,右脚瞬抬,挡住了那锐利的剑锋,“但是越疯,破绽就越多!”话音刚
落,他猛然举起左手,同时左脚飞速抬起,朝着秋琼横踢过去。
怎么可能?
他右脚还悬在空中,左脚怎么可能又抬上去?
瞧见这一幕,说实话,众人已经不算惊讶了,甚至还觉得他的“表演”稍微差劲了些,毕竟,秋琼身上什么也没有,不也照样凌空飞来飞去,那才叫绝活!
熊熊紫火朝地喷发,粗壮得如一根柱子的左腿更是疾如闪电!
阿白与阿红的心不由得咯噔一下,按照他们先前的计划,任何行动都应该等到电磁脉冲装置准备就绪以后,因为如果他们不先让他腿上的骨骼装置失去动力,以他的速度与弹跳,不管用什么方式,都不可能近他的身体。
“阿红,我们这个老大,是不是太冲动了……”
“呵,何止太冲动,是太太太……冲动了!她难道就不能忍一下下吗?”阿红一脸苦恼地摇了摇头,突然,他眼前一亮,回首盯着阿白,问道,“对了,白,装置准备好了没有呀?”
阿白瞧了一眼怀中的电磁脉冲装置,数据显示,还差百分之二十才能完成充能,大约五分钟的时间。
“不急,还有五……”
起先还好好的,可不知为何,阿白突然双目暴睁,脸色也随即煞白,嘴角更是不自觉地抖颤了起来。
“不好……”
“白,你还好吗?”
“不……太不好了……”
不知从何时开始,丛林东部,煞气太盛!
铁脚狗熊这一脚踢得出奇,也踢得无影,按照以往的经验,这一脚势必要把人踢个粉身碎骨!
可正如先前说的,秋琼看着就不像是个普通人,在他人眼里,这一脚如风驰电掣,但在她的眼里,他整个动作却像定格动画,一帧一帧地变动着!
“破绽,我看你才浑身破绽!”
秋琼心念一想,立时伸直右臂,将剑身卡进了骨骼装置的电管缝隙之中,紧接着,她以长剑为支点,两手用力向前一推!
由于力是相互的,加之剑身的弹性,她整个人瞬间抬高了数十公分,恰好越过他的左脚!
而就在他的左脚扫过她面前的一刹那,她又猛地拔出银剑,同时腰腹收紧突然发力,整个人瞬间朝右方凌空平转了一圈!
紫色的微光映在剑身上,一闪而过!
她右手提着银剑,在空中划了一个半弧!
“糟糕!我的手!”
铁脚狗熊心中一沉,此时再来害怕,已经后知后觉了!
锐利的剑锋,顺着疾风,带着恶之力,“哧哧”一声砍了下去!
眨眼间,血浆喷涌,手骨尽现,筋脉俱断!
那铁脚狗熊怎么也没料到,他的左臂有朝一日,竟会被人于手肘上端一砍两断!
“额啊!”他面容狰狞,惨嘶一声。
按理来讲,此时此刻,秋琼提剑对准他的脖子一剑横劈,也不是不行。但她并没有这么做,自始至终,她的冲动只有一个目的。
那便是救下徐天。
最终,她也做到了。只见她在落地的一刻间,立马一百八十度转身,同时丢下了银剑,半抬双手。徐天自然地落在了她的手上,呈一个公主抱的姿势。
“阿白,阿红,救人!”
第115章 凛冬已至(四)
“许小姐……你终于……终于来救我了……”
徐天低声喃喃一句,真的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仰起头来,神智已然非常不清地望向秋琼,傻愣地笑了一笑。
这一笑,这一口气,也算撑到了尽头。
渐渐的,只见他的笑容尽失,无力地合上了双眼,最终完全无法自控地耷下了脑袋。
他似乎,彻底的失去了意识。
秋琼大惊,心中连喊了三声“不要”,立马俯首把脸贴在他的鼻前,幸好,他尚有一丝呼吸,只是已经极其的虚弱。与此同时,她又加快了脚步,像一阵风般,转瞬间,赶到了阿白与阿红的身旁。可奇怪的是,他们二人皆背着身,满脸惊恐地望着丛林中心的方向,全然不知她的到来。
秋琼也不顾那么多了,马不停蹄地把徐天脸朝下地平方在地,双手抓着他的衣领,猛地将衣服撕成了两半!
这一撕,秋琼才惊讶地发觉,他的后背,从肩颈到后腰,二十道伤口道道深长,溢出的血有些干涸而发褐,而有的却依然温红……
秋琼心头一紧,两手捂住了嘴,眸中瞬间泛起了泪光。但很快,她便意识到,这还不到她能伤心或担忧的时候,所以,她又连忙俯身,脸贴在徐天耳边,温柔道:“徐天,你撑住,没事了,放心,已经没事了!”随后,她又抬起头,朝着那两个发愣的人厉声喊道:“阿白!阿红!你们两个在干嘛!你们准备好了没有!”
听秋琼这么歇斯底里的一喊,阿白与阿红两人才猛然回过神来,匆匆扭头一看,他们的脸色本来已经不太好看了,可当他们瞧见一脸愤怒的秋琼与那昏迷倒地的徐天之时,脸色又瞬间惨白了几度。
“老大!快走!”阿红惊呼道。
秋琼皱了皱眉,急切道:“走什么走啊!先救人呀!”
“老大,现在不是救人的时候,这里已经不安全了。”阿白耳尖微动,双目一瞪,摇首道,“不对,应该这整个丛林赛场,已经没有一处稍微安全的地方了。”
“你这不是废话嘛!这个鬼地方,哪有一处安全的角落!你们赶紧的,快来救人!我对这些不懂!”
“不能救。”阿白斩钉截铁地回道。
“什么?你说什么!你不救了?!”秋琼立时起了身,怒瞪着他。
“不是,老大,我不是说不救,是现在,这个时候还不能救。”
“为什么!”秋琼气得一跺脚,“他都快没呼吸了!你还不救!算了,你们不救!我自己来!”
说罢,秋琼便拿出了她携带着的那一份医疗物品,可万万没想到的是,袋子还没解开,里头的液体便全洒了出来!
原来,在刚才撞树的一瞬间,里头的瓶罐早被撞得支离破碎了!
“怎……怎么会这样!”秋琼双膝跪倒在徐天身旁,心中既无奈又无助,差点就要哭出声来了。
“老大,你相信我吗?”阿白的语气无比认真。
秋琼眼中含着泪花,愤恨地斜视着他,仍然在怨他们无动于衷。
“老大,我知道你相信我的。既然大家都是互相信任的
,拜托,再听我一回。”
“你说!”
秋琼也不是什么顽固不化之人,她只是过分着急,心一急,人就乱。
“老大,现在情况对我们非常不好。不对,应该是对所有参赛者都不好。”
“又怎么不好了!你说!”
“十二生门,一起行动了。”
阿白说得轻,但他的话如同一个塞满炸药的炮弹,一时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这位小哥,你说的可是真的?”
“这一听就知道是胡话,我们当下在丛林东部深处,他怎么可能清楚中心的状况。”
听见此话,阿红顿时来气,愤然道:“你说的才是胡话!白,他的听觉极为灵敏,堪比顺风耳!刚才,他忽然听见丛林中心传来巨大的动静,仔细分辨,方才得知十二生门一同出动的消息!你要是不信,你自个儿留在这里吧!我们先走了!”说着,他又转向秋琼,着急地喊道,“老大,快走吧!”
“阿白听到的,未必有假,刚才他就……”秋琼一怔,不禁感到害怕,心想道,“对付一个,已经够费力气的了,其余的一起来,恐怕……而且,刚才那股莫名其妙的力量,也正在慢慢流失,也不知……”
阿白等不了她的答复了,和阿红互使了一个眼色,随即横跳了一步,一人抬肩,一人抬脚地搬起了徐天。
“你们干什么!放下他!这样只会让他的伤更重!”秋琼赶紧冲到徐天腰间,轻轻地环抱住了他,不让阿白与阿红再有半步挪动。
“老大!你别这样!我和白都知道救人要紧,但此时明显不行啊,要是耽误了,我们可躲不开了!”
秋琼左思右想,很是犹豫不定。
“老大,请相信我。”
秋琼咬咬牙,最后还是放开了手。
手一松开的瞬间,阿白与阿红便立刻起步,朝着遥远的丛林北部急速进发。
“注意一点,别再让他伤得更重了。”秋琼跟在他们后头,没有一刻是心安的。
就在经过已经昏厥过去的铁脚狗熊身旁时,她又捡起了那柄掉落在地的长剑。虽然她用它用得始终不称手,但是对于她而言,这是所有选择中,唯一适合她的选择。
恐怕她也没有想到,这一路走来,她貌似有很多选择,可到头来,却永远都只有一个可选。
秋琼三人泡开后,在场的众人犹如无头苍蝇般在原地转了两圈,他们本打算各散东西的了,但无需细想,他们很快便认清了眼前的形势。
十二生门真要一起行动,无论他们如何分散,无论他们逃向何处,即便他们躲在围墙边,也没有生路可行。而丛林西部的补给物品显然已被他们取走了,里头有用的装置也基本上被拆完了,如此一来,通往“王之席位”的路几乎被封死了。待在这个鬼地方,他们也就是等死而已。
不知不觉间,他们眼前的路也仅剩下了一条:那便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联手共同抗议铜牌大赛的不公平现象,试图从赛场内部逼迫上面的人立马停赛。但正如阿柴所言,贪婪镇的镇民们最缺乏凝聚
力,他们往往只顾及个人的利益,而对集体的共存亡毫不在乎。
在场的人真如一盘散沙,他们各执己见,从不愿妥协,即便给他们足够多的时间,他们也不可能商讨出一个让所有人满意的结果。
但如果他们真想让所有人一同存货下来,他们就必须选择一位让所有人都信服的引领着。
可那样的人,真的会有吗?
贪婪镇的历史上,就连已经失踪的镇主,贪婪,也没有绝对的把握说他必能做到。他维系整个镇子繁荣稳定的方法,便是放权与放利,在扶持起“东方,南宫,西门,北望”四大家族后,让他们的人实质去管理镇子,而与此同时,又让他们相互独立,互相制衡。
毋庸置疑,这的确是个好方法,它使得贪婪镇成为了七个大镇中最繁荣的镇子,但其中隐藏的问题也在积累,到了今时今日,随着贪婪的消失而全面爆发。
就在这时,其中一人讲起:“她连续击败了十二生门中的三人!这已经不是运气了,而是实力!”
另一人也附和道:“她重情重义,朋友有伤,即使冒着生命危险,面对比她高大数倍的敌人,她也毫不畏惧,舍身来救!”
还有一部分人也点头示意:“她勇敢,她果断,她无私,她宽容……”
更有甚者,直截了当地夸赞道:“她就是我们的未来!”
不过十秒钟后,众人的想法竟离奇地达成了一致,他们不再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而是默默地排成了两列,跟随着秋琼的步伐,奔向了丛林北部。
秋琼,就是他们的选择。
转眼间,秋琼一行人便转移到了丛林北部中。
阿白与阿红轻轻地放下了徐天,秋琼一脸紧张与担忧地盯着他身上的伤。
“这里,”阿白侧耳细听了一会儿,向着秋琼点了头,语气坚定地道,“暂时安全,老大,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吧。”
说罢,他们便取出了身上的医疗物品,对徐天后背的伤口进行消毒、止血、缝合与包扎……
秋琼在一旁徘徊着,不一会儿,她便耐不住性子,两手放在胸口,问道:“阿白,阿红,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忙的?”
此时,阿白把全身心都放在了缝合伤口上,两耳敏锐的听觉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墙堵着,将秋琼的问话全数挡在了墙外。而阿红则手握着一个小小的手电筒,照着针线穿刺的地方。
他可没有阿白那般全神贯注,听秋琼一问,便立即抬起了头,笑着应答道:“老大,你可以给我们加油!”
秋琼一呆,皮笑肉不笑地对他们喊了一声:“呵,加油……”
就在这时,身后的树木间传来异响,秋琼满脸惊恐地回首望去,以为是那十二生门悄悄靠近了。可让她感到意外的是,来者总共三十三人,包括参赛者与落单的炮灰,他们一个个眼中带着璀璨的神光,一副拨开云雾瞧见曙光的神情,紧紧地盯着她。
“你们……你们要干嘛……”
此情此景,仿佛把她带回去懒惰镇,回到了那个舒适的午后,回到了那个人群拥挤的街道。
第116章 凛冬已至(五)
在众人还未开口前,秋琼便已猜到了他们即将说什么,只因他们一个个的眼神和那帮活下来的懒惰镇镇民实在太像了。
甚至,可以用一模一样来形容。
这时,其中一人站了出来,他一头金头发,一对金眉毛,身着一套极其标准的牛仔服,右手握着一把银色的手枪,左手举过头顶,向着秋琼打了个招呼,随即两指握着头上牛仔帽的帽檐,轻轻向下压了一次。
秋琼一呆,满脸匪夷所思地打量着他,心中不禁起了疑惑:“这贪婪镇上,怎么还有牛仔?他的……马呢?”
突然,他嘴角向上一样,邪笑着迈出一步,鞋子上的金属随之“哐啷”作响。
“噢,如此漂亮的姑娘,看着你动人的脸庞,我,霎时间,竟走不动了。”说着,他将手枪插回大腿边上的枪袋里,摊开着双手,潇洒自如地向秋琼走去。
“你谁啊……”
“噢,美丽的人儿啊,你是对我产生了兴趣吗?”他微微合眼,鼻子快速地嗅了一嗅,用着最具挑逗意味的语气,轻声道,“这股兴趣,还很浓郁。”
秋琼扶额摇首,苦笑着回道:“你误会了,我对你,没有一丝兴趣。”
收此答复,他一脸痛心,两手捂着心脏,哀伤道:“噢,这话儿倒是挺伤人的。”
“你到底是谁啊?”秋琼不耐烦地再问一遍,此时此刻,让她劳心劳神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她才不想再听这样一位怪人废话下去。
转眼间,他便来到了秋琼身前,由于他的身形十分魁梧,有着将近一九五的身高,所以当他站在人前之时,就仿佛一根粗硕的柱子立在面上。正当所有人都以为她至少会流露一丝畏惧之情时,她却只是冷冷地呵了一声,抬起右臂,将那银色长剑扛在肩上,随后,她昂起头来,一脸冷傲地瞪着他。
“噢,这多么精致的小脸蛋,既然你问到了,那我还是先自我介绍一下吧,”忽然,他猛地拔出了枪,绕着食指转了两圈,随后,“咔”的一声,他又紧紧握住了枪把,将枪口定在嘴前,轻轻吹了一口气,“我叫凯文哈里斯,是银环里一位风流倜傥的神枪手,我这一杆手枪,弹无虚发,百步穿杨,叫人闻风丧胆。”
不知从何时开始,在华丽的措辞,也无法让秋琼的内心泛起一丝波澜。在她眼中,在这生死无常的丛林赛场里,无论多么好听的话都是虚空的,唯有强而有力的过程与结果才是最为重要的。
“凯文哈里斯……你的名字,肤色和头发怎么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凯文一愣,无奈地摇了首,叹道:“唉,这个问题,你得去问我的爹妈?”
“那他们人呢?”
“这个,呵呵,我也不知道,我也从来没有见过他们。这位美丽的小姑娘,如果你能找到他们的话,或许可以帮我问一问。”
“你是……”
秋琼本能地打算继续问下去的,但转念一想,他刚才说他从来没见过他的父母,意思不就是说他是孤儿吗?若是再问下去,是不是有些不礼貌了。想到此处,她心里一惊,立马收住了嘴,同时狠狠地暗骂了一句自己那该死的好奇心。
“美丽的姑娘,能否让我看看你的手?”
“我的
手?”
“对,如果可以,请把你的手给我。”说罢,凯文左手两指一扫帽檐,在空中比划了两圈后,手掌朝上,伸到了秋琼面前。
此刻的秋琼可谓是一头雾水,她不断告诫自己,以目前的状况来看,这还没到“交朋友”的时候!
可不知为何,她内心虽是抵触,但身体却实诚地伸出了手,并轻轻地放在了他的手心。
“噢,多么让人心疼的一只手,我看,它需要一些治疗。”
“不用,小伤,不碍事。”
凯文皱了皱眉,一脸担忧地摇首道:“不不不,小伤也是伤,这么完美好看的一只手,哪怕是针孔大小的伤,也得即使处理。”
“真不用。”说罢,秋琼便想缩回手来。
可谁料,就在她抬手的一刹那,凯文突然发力,一把将她的手牢牢抓住。
秋琼心中一沉,警惕的直觉告诉她,他这是要向她发起进攻!
“撒开!”
秋琼大喝一声,另一只手臂瞬间猛然挥去,那银色长剑当即朝着他的头顶劈去!
这一剑,他怕是要一分为二!
可就在这一霎,他心不惊肉不跳地俯下头,一手握着她半边手掌,微微撅起了嘴唇,瞧准了她手背上那几道细短的伤口,轻轻地、温柔地吻了下去!
“么啊~”
秋琼双眉挑起,似是要飞出脸外,眸中尽是惊恐之情,而她整个身体更是随着那一吻瞬间如冰封般僵住!
只听见“飕”的一阵风声,那银色长剑的剑锋停在了他头顶上不过一指宽的地方!
“噢,漂亮的姑娘,就用我这一吻,治愈你的伤口吧。”
“噢,你看,伤,似乎好了一些。”
秋琼不禁哽噎一下,缓缓挪开了手臂,放下了长剑。紧接着,她悄悄看了自己手臂一眼,惊讶地发现……事实并不如他所说。
伤口还在,分毫未变。
“噢,美丽的人儿啊,请原谅我的鲁莽。瞧见你的美貌,我实在按捺不住心动,瞧见你的伤口,我又实在控制不住心痛,如果可以,我想再用一吻,化解你心中伤。”
话音刚落,凯文即微微侧头,邪魅一笑,随即伸长了脖子,朝她的嘴唇吻去!
听着他的花言巧语,秋琼刚才还有些懵,但此时此刻,她整个人顿时完全清醒了!
“流氓!”
只听她大喝一声,身子立时向后仰,脖子费力地朝后缩,挤出了双下巴。与此同时,她猛然抬起了右腿膝盖,朝着他的胯下全力顶去!
按照秋琼的设想,下一刻,他必定双手捂住大腿根,满脸痛苦地跪倒在地!
可谁又能想到,他的牛仔裤里,从腰间到脚踝,竟然还藏着一大块结实的钢板!
“哐!”
一声巨响,只见秋琼顿时犹如拨动的琴弦,浑身剧烈地抖颤了好一会儿,她的两眼更是直接翻了白,长发就像是触电了一般飘起,整个人随之不自控地朝后躺倒!
“噢,美人儿,你可真是心狠手辣啊。”凯文浅浅一笑,手一时握得更紧了。
虽然他的举止很是猥琐,但“值得庆幸”的是,他一直抓着秋琼的手,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秋琼悬在半空之中,呆呆地眨了两下眼睛,嘴上虽没讲什么,但她早在心里把他骂得狗血淋头了:“这人是有病吧!连为人最基本的素质都没有吗?一见面,就要亲吻人家,脑壳是不是被门挤了!还是说,他根本就没有脑子!……”
就在这时,凯文右手突然一拉,生生将秋琼拉入了自己的怀中,并且一手抚摸着她的头,一边温柔地道:“噢,我心爱的姑娘,请你接受我至死不渝的爱意,成为与我永不分离的爱人吧!”
“爱意?!爱人?!”
秋琼一怔,心知,再不赶快离开他,他的话不知会离谱到怎样的地步!
“谁要当你的爱人!”说着,她挣脱开凯文的手,一把用力地将他向前推,而她自己也赶忙朝后连撤三步,退回到徐天的身旁。紧接着,她手臂一抬,剑指凯文的胸膛,怒吼道,“你是不是神经病啊!我和你素未谋面,谁给你的胆量这样毛手毛脚,光天化日之下占我便宜!不对,就算我们不是陌生人,也不能这样!”
“噢!”凯文摊开了手,一脸难过地沉声道,“美人儿,可我觉得,我们已经相识许久了。”
“谁要跟你这个流氓相识了!滚滚滚,给我马上消失!还有你们!”
已经钝了的剑尖横扫一圈,无形无影的剑风仿佛在众人的心中重重地划了一痕。其中几个看似有重要地位的人立马便急了,他们这趟赶来是要表明心意的:他们希望追随他们选择的引领者,而同时,也希望引领者可以放宽心地接纳他们。
然而,如今半句话还没讲,整个打算全被那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凯文哈里斯搞砸了!
就在这时,其中一人突然眼前一亮,似是想起了什么东西,只见他从人群中冲了出来,指着那双手插兜,一脸瑟的凯文,急喊道:“凯文哈里斯,不就是那著名的花花公子嘛!就是被无数富婆包养那个!”
此言一出,其他人顿时有了印象。
“我记得,奇闻是这样的,说找他的富婆,和他那个什么以后,逢赌必赢,投资必赚,瞬间变得比以前富有好几倍!而那些没多少钱的女人,只要和他那个什么,也会突然间来大财!在那个圈子,他可要比宝贝,还要宝贝!”
“哈哈……那他所说的神枪,该不会指的是……”
听着他们议论纷纷,凯文一时羞涩难堪,眼神飘忽,他只想当场挖个地洞钻进去,再也不见世人,俨然没有了先前的自在与得意。
…………
“老大,搞定了。”阿白长松了一口大气。
秋琼心中暗喜,匆匆回首一看,只见徐天整个上半身都缠满了绷带,不乱也不脏,很是让人安心。
“老大!你要不考虑考虑?”阿红悄声问道。
“我考虑什么?”
“当然是要不要把他们也收了呀?”
“他们?”
“对呀,人多力量大。”
秋琼半睁着眼睛,一脸嫌弃地扫视了一圈,随后斩钉截铁地回道:“不要!他们只会给我添乱,我有你们就好了!”
可阿白明显不是这样想的,只见他脸色骤然暗沉,冷眼盯着丛林深处,嘀咕一句:“老大,恐怕,你还是没有选择。”
第117章 孤注一掷(一)
人这一生,要面临许多个关口,要面对无数个抉择,未来是平步青云,还是坠落谷底,往往就看在这一个个决定的份上。
所以,有人常说,一个人的选择比他的努力更为重要。
“叮!”
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客栈的电梯大门徐徐而开,明亮的暖光灯下,可见阿恼与云依皆微合着双眼,一脸疲惫地弓着背,双手无力地自然下垂着。待大门完全打开,电梯忽而震了一震,这时他们二人方才睁开了眼,渐渐恢复了神智。可他们并没有立刻动身出去,而是呆呆地站在电梯里,又愣了大概半分钟的时间。
电梯也支撑不住了,在“呲呲”声中,挣扎地合上了门。
此时的阿恼只觉身心俱疲,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处是不酸痛的。他头顶着灯,在无声地叹息后,一手撑着腰,一手扶着墙,俯身望着站在怀中的欧阳云依,低声道:“云依,到大堂了……”
欧阳云依微微点头,不用他说,她也当然知道,他们已经从顶楼落到了一楼。但她之所以纹丝不动,理由其实和阿恼的一样简单。
他们实在是太累了,累得一步都迈不出。
从出发去红舟鬼市,到今日铜牌大赛开赛,他们已经连轴转了数天,没有完整地休息过一个钟头。在体力本已经到达极限的状况下,他们又恰好碰上了成百上千名客人入住,登记完所有人的信息,检查好所有人的房间,安排好所有人的吃食,他们几乎都不能动了。可就在他们以为能歇息一会儿时,阿柴那边却突然来事,他们虽然心有抱怨,但也不敢说些什么,只好辛辛苦苦地替他更换了一个全新的影像装置。
忙完了这一切,他们着实是连一丝力气都没剩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也不知到底过去了多久,欧阳云依方才吃力地抬起了手,一指轻轻地摁下了开门按钮。这一回,他们没再呆愣地站在原地,而是踏着沉重的步伐相继走出了电梯,慢步回到了偏厅里,紧随着,二人全身瘫软如泥地倒在了沙发上。
欧阳云依头枕着阿恼的胳膊,双目无神地盯着白墙,感叹道:“唉,估计,这是我这辈子,最累,最累的一天了。”
阿恼十分认同地点了头,深吸了一口大气后,附和道:“累,的确是累啊,我都有十几年没有过这种筋疲力竭的感觉了。这几天,大家可真是拼了命了,等晚上的时候,要不咱们好好吃一顿,犒劳犒劳自己?”
欧阳云依摇首道:“那不行,我们还是得节制一些,毕竟,客人实在太多了,食物还是留给他们吧。”
阿恼微笑着,一手轻柔地抚摸了欧阳云依的头,温柔道:“云依,我就猜到你会这么说。”
“嘻,我也早猜到你会这么提议。”
两人相视一笑,再次依偎在一块。
忽然,阿恼眉头上挑,似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惊呼道:“大家?对了!钱泰邵呢?他又去哪里呢?”
欧阳云依闭着眼,双手双脚夹着阿恼的身躯,淡淡道:“他?他能去哪,估计啊,他不是在餐厅里看赛事直播,就是躲在后厨里睡大觉吧。”
“餐厅?”
阿恼立即伸长了脖子,朝餐厅望了一眼,只见在闪烁的蓝光前,并没有钱泰邵的身影。霎时间,他的内心深处泛起了阵阵不安之情,可他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担心些什么。
“不行,我得把他叫出来。”
话音刚落
,阿恼便从腰间取下了对讲机,摁下了呼叫按钮,喊道:“钱泰邵,你人呢?出来一下,我们有事找你。”
就在这一霎,偏厅的茶几上突然响起了“沙沙”电流声,紧接着,又响起了一阵奇怪的话音:“钱泰邵,你人呢?出来一下,我们有事找你。”
这不就是阿恼刚才的呼叫吗?
两人同时一惊,猛然坐直了身子,满脸匪夷所思地望向了茶几。他们曾千叮咛,万嘱咐,让钱泰邵务必随时随地将对讲机带在身上,这样好方便他们之间联络,有需要、有问题的时候,可以及时解决。
然而,此时的茶几台面上,一个黑色的对讲机就立于一堆积灰的茶具之中,装置顶的绿灯仍在频闪着,以示呼叫还处在连接当中。
阿恼一呆,缓缓松开了拇指,那对讲机上的绿灯随之熄灭,再显然不过了,那就是钱泰邵的对讲机。
可他人呢?
偌大的偏厅里,就只有阿恼与云依两人,再无其他人的气息。
欧阳云依不禁哽噎一下,两手撑着阿恼的大腿,勉强站起了身。阿恼一眼便看出来她要做什么,她这时要将钱泰邵的对讲机拿过来,可看她疲软乏力的身体,哪像是还有力气支撑的样子,短短的一段路,都不知道她能不能走到!
“云依,”阿恼心头一紧,立时抬起了双手,一把抓住了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安稳地放回到沙发上,并且温柔地道,“你就安心歇息一会儿吧,你要做什么,只管告诉我,我来帮你办。”
欧阳云依欣喜地望着阿恼,浅笑着向他展开双臂,索要了他一个吻。
在长达十秒的亲吻后,阿恼满意地笑着,起身离开了软糯的沙发,怀着满满的疑虑与不安,一行一顿地来到了茶几前。
他心想:“这钱泰邵到底怎么回事!这都多少回了,我和云依也都说了无数遍了,他怎么还是不肯长记性呢!不就一个小小的对讲机嘛,带在身边哪有什么麻烦的!真是搞不懂他!”
想着,阿恼伸出了手,两指轻轻地捏着对讲机,小心翼翼地将其提了起来。要知道,茶几伤这套积灰的茶具虽是年久不见人用过,但只要是在贪婪镇生活过一段时间的人都不难看出,这一套茶具还是值不少钱的。若是一不小心,砸碎了几盏茶杯,那可足够他们痛心一段时日了。
眼看着那对讲机脱离了茶几的“空域”,阿恼顿时长松了一口大气,并且马不停蹄地坐回到沙发上。
谁曾想,这短短几米的距离,差点要了他的命。
“呼!”阿恼缓了缓神,将那对讲机递到欧阳云依面前,淡淡道,“云依,我们都没看错。”
“还真是他的!”欧阳云依气不打一处来,怒斥道,“还有完没完了,说了一遍又一遍,他听倒是认真听你的,可就是不改!气死人了!”说着,她又转向了餐厅,用她最大的声音喊道,“钱泰邵,你马上给我滚出来!要是十秒内,你不出现在我面前,今晚别指望吃饭了!”
“……”
客栈内,空有余音,不闻回应。
“这钱泰邵搞什么鬼!”欧阳云依愤然起身,却不料自己的身体已经跟不上意念,完全失控地朝前倒去,“喂喂喂,啊!”
幸好就在这一霎,阿恼虎躯一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了双手,一把抓住了她的臀部!
“哎呀,云依,我都跟你讲了,你要做什么,只管告诉我,我来帮你办!
瞧瞧你现在的样子,还是安生躺在这儿吧!乖,别乱动!”
转眼间,欧阳云依便被阿恼平放在了沙发上,并且如同一个巨型玩偶般,被他梳理了杂乱的头发,被他盖好了一张薄被子,被他轻轻地捏了捏脸……
枕着阿恼的大腿,欧阳云依望着天顶的灯,不由得陷入了沉思。她莫名觉着,刚才那种失控倒下的感觉哪里怪怪的,它似乎并不是由于身体积累了太多的疲惫,而像是有某种东西突然使劲将你往前拉去!
“阿恼,我觉得不对。”
“啊?什么不对了?”
“刚才,我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仿佛自己的神智和意识完全不同步。”
“云依,别担心,你只是太累了,才会导致这样。乖,听我的,好好歇息一会儿吧。”
欧阳云依皱了皱眉,微微摇首道:“我感觉,我们再累,也不至于累到这种程度吧。”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极限,或许,我们这些天忙得,已经超过了自己的极限。别想了,睡一会儿吧,我帮你去找钱泰邵。”
此时,一股困意涌上头,一个哈欠接踵而来,欧阳云依心知自己是不能强撑了,若是再不睡觉休息的话,这几天的通宵熬夜,迟早会带来报应,指不定在哪一刻就会发生心源性猝死。
等到那时候,可是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了。
“嗯,你去吧。”欧阳云依合上了眼,不过半秒钟的时间,便进入了梦乡。
阿恼从身旁拿来一块枕头,一手托着她的脑袋,一手将枕头塞到她的头下,见她睡得越来越安,他才渐渐放心,转身朝着餐厅的方向走去。
与此同时,他还在心中暗骂道:“这个钱泰邵,要是被我找到了,我这回怎么也不能轻易放过他!我要让他尝尝咱们暴怒镇的拳头,到底有多猛!”
然而,他还没走多远,一股突如其来的、无形的狠劲猛地将他往前拉去!
一时之间,他完全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怎么回事!”
阿恼心中一惊,急忙抬起双臂,在落地的一瞬间,勉强撑住了身体。此刻的他才恍然醒觉,云依说得完全没错,这种失控的感觉绝对不会是疲累导致的。
“这是迷药!”
阿恼咬牙切齿地呵斥一声,拼死撑起自己的精神。
而就在这时,前台处突然冒出了一个身影,原来,他一直藏在了台底下。此时的他戴着过滤口罩,一手拿着一块红色印泥,面无表情地走到了阿恼身旁。
阿恼侧头一看,果然是钱泰邵!
“你要……干什么……”
钱泰邵缓缓屈膝下蹲,抓起了阿恼的大拇指在印泥上摁了一摁,同时语重心长地道:“阿恼先生,你总会知道的,我都是为了你,为了大家的利益……”说着,他又从腰后取出了一叠写满文字的纸,并将阿恼的指纹印在了落款处,“在如今的世道,要想赚大钱,必须够狠,甚至孤注一掷,相信我,我很快会带着大钱回来!”
“你!”
阿恼一脸凶狠,如果可以,他当场即手撕了钱泰邵。可他浑身的力气正以飞快的速度流失,每过一秒,都要比上一秒更加无力。他咬紧牙关,低头瞥了一眼那一叠纸,其余的文字,他早就看不清了,唯独隐约看见几个黑体大字:【转让协议书】。
“你!可恶!”
他立时预感到:大事不妙了。
第118章 孤注一掷(二)
世上还有一种选择,它能将结果两极分化至最彻底的程度,选择对了是凭空生财,而选择错了则是倾家荡产。
或许有人已经猜到了,这一种极端的选择,便是一场赌局。
赌,往往没有赢家。
钱泰邵当然深知这一点,而且,他也十分清楚,这一场豪赌若是输了,后果便是他将永无翻身之地!
但他依然要赌,不仅要赌,还是孤注一掷地赌!
因为他就是彻底的赌徒心态:如果赢了,他就能狠狠地将那阿柴一军!
复仇的念头已然侵蚀了他的身心,他不断的告诉自己,他要那人覆灭,他要那人的灵魂坠入地狱!即便他无法伤到那人的命,无法给他致命一击,他也一定要那人生不如死!
片刻间,钱泰邵便驾驶着一台停在客栈里的跑车,一路飞驰地来到了铜环与银环的交界处,警卫官们把手的通关口。
以他原先的设想,此时的通关口应有两位银环警卫官把守着,他们势必要对他进行一番搜查,或是向他索要证明身份的信物,例如身份牌。只要他们一问一查,无论他如何易容改貌,就算他把自己整个身体涂成了黑色,也绝不可能躲得过他们的拘禁。
所以,他才要从客栈里偷一辆跑车,随时准备一脚猛踩油门,冲破戒备森严的通关口。可奇怪的是,随着越来越靠近通关口,他非但没有踩下油门,冲刺而去,反而是轻轻地点踩下刹车踏板,停在了通关口正中央。
让他刚到无比意外的是,此刻的通管控居然空无一人,各处角落都瞧不见戒备的银环警卫官!
钱泰邵心中一沉,暗想道:“不好,肯定是出事了!”
他猜得一点不错,这时候的银环警卫所确实乱成了一锅粥,全体银环警卫官根本没有空闲在意这小小的一个通关口,他们的精力可全花在了南宫思远的身上。
“算了,出什么大事,也不关我事。”
钱泰沉下一口气,眉头微微一皱,随即抬起右脚,用力踩下油门,朝着载车电梯飞驰而去。
二时将至,本来应该到了最是人山人海的时候,然事实并非如此,钱泰一脚踩到了底,直至到达电梯,也没碰见另一辆车,而银环的高架人行道上,更是不见一个人影。
四处皆是空荡荡的,整个银环上下犹如一座死城。
可另一边,分设在上、中、下层的三个报名点处,却都排起了延绵数公里的长队,总人数过万。
“滴滴!”
车徐徐开入电梯,在一声响后,车内的主控系统接收到电梯发出的信号指令,屏幕顿时熄灭,在大约两秒钟后,从下方弹出来了一个九宫格的数字键盘。与此同时,还传出来了一个生硬的语音提醒:“请选择楼层。”
按照惯例,人只需要输入自己想要去的楼层数,便能瞬间转移到相应的高架入口。
然而,钱泰邵显然是知晓一些惯例以外的事情,只见他脸色如灰地伸出了右手,缓缓抬起了食指,随后重重地摁在了中心的“五”字键上,长按了超过二十秒。
“轰!”
整台电梯忽而震了一震,紧随着,主控界面突然从默认的蓝灰配色变成了渗人的黑红配色,并且传出来了
一个格外低沉的声音:“你是谁?要去哪儿?为什么?”
钱泰邵撇嘴冷笑一声,答道:“一零一零七,赌场,押注。”
话音刚落,主控屏幕上方便升起了一个小小的摄像头,“吱吱”声中转向了钱泰邵,并散出来一道红光,扫描了两遍他的面容。
“你这是什么情况?”
“嗨!我最近不是遇到麻烦了嘛,为了躲开那帮警卫官,只好乔装打扮一下啦。”
“呵,原来你知道自己情况啊。”
“嗨!你看,我这会儿来,肯定是有要紧的事啦!小哥,你就通融一下嘛!我想找你们小老板谈谈!”
“你找小主什么事?”
“哎哟,都说是要紧事了,哪能在这儿说呢!我也不占她太多时间,半个钟就好了!”
“小主不在这。”
“嗨!那你去通报一下嘛,如果她暂时不能来,你就说,我可以等她。”
车内沉寂了大概半分钟,主控界面突然又是一闪,竟恢复成了默认的蓝灰配色。
紧接着,只听见“砰”一声巨响,整栋电梯前后颤动了一下,所有原先可以到达的楼层顿时亮起了“禁闭”轰动,锁死了各层大门。与此同时,车子左右两边的墙壁上突然伸出了四个铁爪,死死地钩住了车子的底盘与轮胎,而电梯内的地面也随之从中间分裂成了两半,逐渐露出了一条通往地底之下的漆黑暗道。
忽然一道紫光乍起,贯穿了整辆跑车,钱泰邵心不惊肉不跳地合上了双眼,憋住了一口大气。随后,只听见一阵“咻咻”疾风声响,以及“轰隆”的一阵震动,待他再睁眼之人,人与车便来到了处于地下一百米深的梦尼赌场。
电梯门一开,金色的射灯便投射进来,刺眼得钱泰邵只能一手挡着光。而就在这时,地上的两条灰黑传送带忽而启动,车子即无需人为控制地慢慢朝梦尼赌场门口而去。
随着车子的行进,装潢奢靡如一座宫殿的梦尼赌场渐入眼帘。它建立于岩层之间,高达三十米,有十二层,而它左右两边皆紧靠着直径二十米长的高楼地基。在它金色的外墙上,镶嵌着无数名贵的、五颜六色的宝石,从左至右,排列着十二个栩栩如生的金色雕像。在一闪闪璀璨的星光之下,如此奢华的外观,足以叫人叹为观止。
然而,这些还不是它最让人心震撼的地方!
整座梦尼赌场,最叫人目瞪口呆的部分,应属立在大门外的四根高达二十米的金色柱子!
这四根柱子非常光滑,柱子上没有一点多余的雕饰,这是因为它们本身便是最为惊人的装饰!
初次来到这里的人,都不免产生一个疑问:“这不就是四根金色的柱子么?有什么值得惊讶的呢?”
建设这座赌场的人显然是考虑到了这个问题,她就是生怕那些孤陋寡人之人会错过如此壮观的景象,所以,她在门口不远处又立多了一张告示牌,上面写着:【四根平素金柱,皆为实心纯金打造】。
所有看到这句话的人,都不由得定住身体,睁大双目,呆呆地上下再打量这四根金柱两眼,眉宇间逐渐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这会儿,人们才意识到,这四根金柱,不就是四块巨大版的金条嘛
!随意地抠下一块,都足够一人吃喝很长时间!
很快,车便停在了门口,一位穿着深蓝色制服的服务生匆匆跑到了车门,一手倚着门框,一手拉开了车门。
“先生,好久不见。”
钱泰邵不禁一愣,以他现在的打扮,这服务生绝不应该认得他。那可服务生确实把他认出来了,还向他展示了一个完美的微笑,这充分地说明,他来此的消息,在电梯往下落的几秒间便传遍了整座赌场。
很显然,他们在提防,也在警告。
“先生?您是要下车么?如果不是,那我给您把门带上。”服务生轻声唤道。
“嗯!下!”钱泰邵猛然回过神来,尴尬地笑了一声,赶忙一步跨出车外,“噌”一声站直了身。
“好的,先生,您请便。”说罢,服务生便关上了车门,并从怀中掏出了一块平板,轻轻一摁,地上的两条传送带随即恢复运转,将车子缓缓送入既定的车位中。待一切都安排好后,他立即回到了大门旁,替钱泰邵推开了大门。
钱泰邵也不是第一回来了,他自然没有在大门处多作停留,迈开大步即径直地走入梦尼赌场内。
一进门,奢靡的香气扑鼻而来,钱泰邵深吸了一口,嘴角忍不住地上扬,喜道:“这才是熟悉的感觉!”
就在这时,一位眼戴墨镜的黑衣人来到了钱泰邵身旁,他两手紧贴着大腿,腰杆如同松柏般笔直,浑身上下虽未显露一块肌肉,但光看他的身姿,已然仿佛瞧见了他衣服下的壮实。
这人肯定不好惹,钱泰邵心想。
忽然,那黑衣人微微俯身,用非常磁性的声音道:“钱会长,请跟我来。”
“钱会长?”钱泰邵不由觉得可笑,摇了摇手,自嘲道,“也对,确实是前会长。”
跟随着黑衣人强健的步伐,钱泰邵被带到了一间奢华的会议室里。室内,四面墙上摆满了昂贵的收藏品,厚重的会议室大门,竟也是用纯金打造。
“钱会长,您先在这坐会儿,小主,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到。”
“大概多久呢?”
钱泰邵左看看,右看看,随便找了一张椅子,“噗”一声,瘫坐了下来。
“也无需您等太久,十分钟内必能到来。”
“十分钟内,那还可以。”
“好的,钱会长,您要是有什么吩咐的话,尽管跟我们说。”
黑衣人深深地鞠了一躬,说完便转身朝门口走去。
“嗨!我还真有事情要吩咐!”
黑衣人立时回过身来,俯首问道:“您请讲。”
“给我拿点吃的过来,我要最好吃的,牛扒,龙虾之类的,各来一份!”
“钱会长,这可都是要钱的,您能支付么?”
“哈!”钱泰邵大笑一声,回道,“怎的?觉得我给不起啊?以前的我能给,现在的我一样可以!”
黑衣人眼珠转了两圈,心中虽然仍有犹豫,万一着钱泰邵给不起,扣得将会是他的钱。然而,他见那钱泰邵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又像是刚刚东山再起,一时间,他也只能点了头,应和道:“好的,钱会长,我这就给您安排。”
“嗨!早这样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