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零三章 无助
北军大营。
经过几个月的整顿,北军大营里的气氛似乎比几个月前好了很多。统帅位置暂缺,一切事务都是由几个高层副将共同商议决定。
五个副将,两个是原来的,三个是新任的。
所谓原来的,就是李戎生的部下,所谓新任,就是李戎生下台后到任的。
其实真正的大权是掌握在新任三位副将身上,两个老人员副将其实只有建议,没有决定的权力。
将军,梁魏的异动我们要多注意,我觉得他们最近半个月举动不正常。虽然他们的军队没有大调动动作,但是根据我安插在他们那边的探子得来的消息,他们的高层军事会议最近开的很频繁。
高层会议我们也频繁,这不能说明什么。
是,但同时频繁的是两个国家,梁魏两国都很平凡,这就很奇怪了,他们同步频繁会议能做什么?除了又想对我们用兵,我想不出其他理由。
他们互相之间的沟通做的很隐秘,我们无法知道。但如此同步的双方高层,很显然有问题。
陛下亲自安排到北军的将军摸着下巴道:“那你们有什么想法?”
将军,现在如果他们再来一次,我想我们还是要避其锋芒,他们士气正盛,我们可以把北军层层布防,不要全部集中于城外,或者是单独在这座大营。我们把军队分成三四层甚至是七八层,只要他们打过来,我们也不跟他们正面硬来,我们就守,慢慢消耗他们的锐气...
将军,你这是长大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如果我们不正面硬打,他们的士气就会越来越旺盛,我们就会越来越难打。
副将心说你他娘的这是顺风的时候,或者实力差不多的时候,现在咱们跟人家差距不小。将军,我军战力稍弱对方,咱们这个法子更保险些,胜了固然好,若是败了,咱们现在不能再败了啊。
将军的想法是,现在敌人不一定敢再来。毕竟条约才签订没半年,梁魏不会这么快
就撕毁条约。第二就是北军经过这几个月的调整,战斗力已经恢复了不少,就算他们敢来,将军也相信这次跟上次绝对不一样了。上回是杀了他们北军一个措手不及,这次他们早就准备的非常充分,敌军再也别想这么轻易就进来了。
老副将的想法是,咱们还没恢复战斗力,敌人就要再来,咱们要步步为营的跟他们耗,他们劳师远征,咱们在自家国土上跟他们干,拼的就是韧劲。现在我们的实力比不上敌人,就只能拼韧劲。若非要跟他们硬碰硬,还会是输,那就不值得了。
另一位老副将给了说话的副将一个眼神,然后拱手道,将军,我有个想法,咱们可以让一半部队去层层布防,从边关开始往内一层层布防,另一半就在关外跟敌军打。敌人不来便罢,若是来,咱们这个万全之策让他们有来无回。
咱们层层布防岂不是示弱之举?将军最在乎的就是这个面子。
示弱是为了诱敌深入,咱们若是可以将他们一击即溃当然是最好,但他们人多,咱们若是击溃不了,就可以装作败退,到时候他们一头钻到我们的多层包围里,只要他们钻到里面来,咱们就可以将他们围歼。让他们回不去,就算他们人多围歼不了全部,也能让他们损兵折将重伤而回再也不敢对我们起歪心思。
从京城来的将军摸着下巴考虑着同僚的意见...
第八伍账内。
刚刚结束训练的他们回到帐中。
六个人了。
十个人的第八伍,除了陈乐天,还有九个人,现在只剩下六个人了。
账内的三床被褥还在,他们的行李也都还在,只是人不在了。
小虎作为伍长常常整夜盯着那三个床褥发呆。若是乐天在他会怎么做?若是大将军在还会这样吗?他脑子里常常不自禁的冒出这类问题。但他作为伍长有安抚军卒的责任,他不能跟同袍们说这些,还要禁止他们聊这个。
“他们三个是为了大宋死的,为了咱们
北军死的,他们死得其所,他们死的英勇,朝廷的抚恤不少,朝廷的英雄谱有他们的名字。咱们死了咱们也是这个待遇。”
他常这么安抚兄弟们。
兄弟们有时候说气话要走,要离开这里,回家种田。他知道那是气话,他也知道如果再这样下去那就不只是气话了。他呵斥兄弟们说,你们要是敢做逃兵我第一个杀了你们。咱们北军不能有逃兵。
真的很无助。
他们这些校尉伍长们从来没感觉这么无助过。
那场让他们一败涂地的战斗后期,他们被陈将军集合起来,那时候他们终于找到了大将军下狱前久违的感觉。陈伍长,哦应该是陈将军还像当初在北军时候那样,不厌其烦的跟他们解释很多事,再紧张的时候也不忘说些笑话给他们听。
陈将军把他们比作被蒙住了眼睛的老虎,陈将军说,你们一个个的都是老虎,但为什么被敌人打败了?因为你们被蒙住了眼睛。看不见东西的老虎还能厉害吗?想想就知道,连鬣狗都打不过了。
为什么被蒙住了眼睛?你们可以好好想想,我就不展开说了。也没这个时间。你们不要总想着去死。去死很简单,任何兵卒任何人只要拎着一把刀骑着一匹马往梁魏军营去,就能很顺利的死。
但死解决不了问题,咱们现在要想着怎么把敌人赶走,你们要清楚明白的理解一点,只要能赶走敌人,就算是我们给梁魏军下跪,我们的膝盖也应该毫不犹豫的弯下去。
所以你们都开动你们的脑子,好好想一想,怎么把敌人赶走,咱所作所为一切都应该围绕赶走敌人,而不是做什么英雄,什么不怕死。
我们当然应该不怕死,但我们死应该是为着大宋,而不是为了死本身。
听听,好好听听,陈将军这话说的多么好。多么有意义。
他们后来在得知陈将军被陛下擢升为北军副将后,他们很开心。仅次于大将军被官复原职的开心。
第九百零四章 没辙
虽然陈将军被提拔上了北军高层的位子,可敌人退去后陈将军却没能跟他们一起回到北军大营,而是空有职位没有实权。
他们的主要几个统帅还是那些个对他们一点不了解的副将。难道朝廷就一点不明白到底应该派什么人来带他们吗?那些从兵部直接下来的将军,根本不屑于了解他们,说句粗话,以往的将军副将,对他们了如指掌家里几口人老婆在家有没有搞情况他们都清清楚楚。
这样的上峰他们打心底里服气,愿意听他们的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只要一声令下他们就能不顾一切冲去。
但是现在这些上峰不仅让他们没有听话的欲-望,甚至除了鞭挞他们的时候很认真,其他时候根本不在乎他们的死活。战阵上,让他们经常做无谓的牺牲,白白送死。
真的是寒了他们的心。
这次回到北军大营,十有**的建制都残缺不全了,死了很多兄弟。要是大将军在,一定会想办法带领他们走出困境。
现在这些副将们,除了拼命给他们增加训练任务,从不真正的关心他们。
小虎看看兄弟们,这次回到北军大营,兄弟们都沉默了很多,营帐中极少有以前那样的欢声笑语。
兄弟们,咱们写封信给陈将军吧。小虎忽然道。
好。兄弟们异口同声。
他们很久没有写信给曾经的伍长陈乐天了。
小虎拿着笔,看着兄弟们:“说吧。”
嗯...乐天,不对,要喊陈将军,哎呀还是喊乐天更习惯点,想必乐天也不会在意的。乐天,咱们心情很不好...
为什么心情不好想必你也知道。我们说点你不知道的。梁魏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再来,我们个个都还是以前的天不怕地不怕的北军战士,但我们合在一起后却没有以前厉害了。哪怕我们一个个拼了命的去杀敌,我们还是总避免不了扛不住对方的冲击。我们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
你说这些废话干什么。让我说几句。
乐天,你赶快想办法把大将军救出来,就算救不出来你也要问大将军咱们接下来怎么做,给咱们点指点,不然再来一场咱们真吃不消了。还有,如果可以的话,就算不放大将军,让你掌权也行的。总比那些不懂的人瞎指挥要好。一定要抓紧,时间很紧迫。
乐天,我的想法说出来你肯定要骂我,小虎就骂我了,我想退伍回家种田了。没意思。真的一点意思都没。大将军不在了,很多将军校尉都换人了,现在指挥我们的,最基本的校尉连我们的名字都喊不全。这张没法打了,北军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大家庭了。没有家的感觉了。
秋你这话有点危险,但我允许你说到这,接下去就别说了。
小虎提醒道。
他们写回去的信都要给上峰看,就算他们第八伍可以直接给他们的老将军过目,但他们也不想给老将军带来麻烦。
乐天,我的境界又提升了,我大概是军伍中以武入修行界的第一人,但他们都说我不是,我不服气。小朝还是满脑子修行。
最后都说完了,小虎才写下自己要说的话:乐天,你我都无愧于心,这辈子就值了。
陈乐天收到这封信的时候,看着看着就红了眼睛。
这寥寥数语中,他能想到兄弟们正在过着什么样担忧无望的军伍日子。曾经的他们,再苦再累也没什么,因为他们的内心是安定的。他们只要做好他们该做的一切,尽全力把他们应该做的每一件事,甚至细到每一个动作,就可以了。
用大将军和校尉们的话就是,你们只要按照规矩来做事,你们就能获得无上荣誉,你们就能成为帝国的战神,成为天下最强大的战士。难道这还不简单吗?难道这你们还做不好吗?
可是现在,无数次的事实证明,他们按照上峰的指令去做,得到的结果却是失败失败还是失败。
他们不
知道到底是应该怪他们自己还是应该怪指挥者。
大将军曾说过,打了败仗,多数是怪指挥人员的错。但也有时候是怪士卒。但至今为止,在我从军的这么些年来,每次战败几乎都要归咎于将领。
现在大将军不在了,他们不知道该怪谁了,很多人都说怪指挥人员,可是大家又都想起大将军说过的那句话,好好想想,真的不怪我们自己吗?我希望所有指挥人员和军卒都能在战败后好好想一想,真的不怪我吗?
所以他们好混乱,他们也搞不清了。
兄弟们,你们受苦了。
陈乐天紧握着信,用力到指节发白,直到信在他手中化为灰烬。他的内心充满愤怒,他想立刻去北军大营和兄弟们在一起,可是,他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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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咱们这两张老脸还是有点用的,哪怕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佞臣,有很多自己小心思的臣子,都给我们面子。”安师叹道。当他们提出让陈乐天去北军大营就职,真正掌握自己该掌握的权力,哪怕不是大权独揽,也要跟其他副将平起平坐。总而言之,要让陈乐天能真正影响到北军,让北军尽快能恢复战斗力,在注定要来的下一次大战前,多恢复一份战斗力,大宋就少死点人。
“但可惜的是咱们这张老脸陛下是不认识了。陛下根本不在乎啊。”柳师无奈的苦笑,饮下杯中酒,好久没喝酒了。
对安师来说也是如此。
“夫子说的真好,你们这些孩子啊,总以为自己可以完全不喝酒了,总以为大宋已经可以高枕无忧了,总以为自己不会因为什么不高兴的事而借酒浇愁了。可你们太天真了,你们肯定会遇到让你们想借酒浇愁的事的,肯定会。”
当时他们还不服气,但现在看来,夫子没说错啊。
所以大臣们,甭管好的坏的忠的奸的,都愿意给咱们哥俩面子,可惜圣上这关过不去。咱们也只能两手一摊没辙。
第九百零五章 夫子远游
安柳两位大宗师对坐喝着闷酒,也不知喝了多久,夫子从门外走进来。掏出随身带的酒壶给他俩一人倒一杯。
“夫子,咱们没本事。”安师干掉杯中酒道。
“是没本事。”夫子点点头说。
柳师挠挠头:“那陛下也...”
“你也没本事。”夫子指指柳师,然后又给俩人倒满酒。
看着俩人再次喝掉,夫子道:“看开点。这世道总有世道的道,有时候他需要一些事情来改变什么,咱们不能总想着什么都好。咱们大宋也好了上百年了,该让人们清醒清醒。国子监还有咱们青天阁的学子们,那些年轻人们,你们没看见他们的眼神都跟以前不一样了吗?以前他们是多么的不可一世,现在,眼里常闪烁着忧愁和惶恐。你们看,这也并非就是坏事。”
“可百姓是无辜的。”安师忽然道,“夫子,如果能制止这场劫难,您却袖手旁观,学生...学生真的不明白。”
“好,说的很好。”夫子呵呵一笑:“我能看着大宋多久?能一千年一万年吗?”
“能看着一天,您就应该救他们。”安师有种豁出去了的想法。
“我只救自救之人。”
“百姓无辜。”
“百姓有罪。”
“不是所有百姓都有罪,那些老人孩子都有罪吗?”
“孩子的父母有罪,老人有罪,所有人都是老人教育出来的。所有人都是从孩子长大起来的。”
安师沉默良久,吐出两个字:“或许。”
夫子抬手在安师肩膀轻轻一拍,这位在江湖上呼风唤雨的大宗师一屁股坐在地上,爬不起来。
柳师大惊,当即上前要去扶安大宗师,夫子再顺手又在柳宗师肩膀上一拍,柳宗师也一屁股坐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然后夫子长身而起,哈哈大笑着出门而去。
留下一句:“我去云游啦。”
柳师和安师爬不起来,但听闻此言皆如遭雷击。夫子这是要走了吗?是要上天还是...他们不敢想,他们竭力
想爬起来追上夫子。
可他们却无法起来。
然后他们的意识就渐渐模糊,当他们再次醒来后,他们第一感觉就是真气更加充沛了,气脉二海和灵识中的感觉让他们有种突破境界的前兆。
他们已经是季秋境,秋境的最后一重。现在他们感觉好像来到了一层薄薄的东西面前。
只要捅破这层他们就能迈入冬境?他们不知道。他们现在也没兴趣知道。他们只想知道夫子去哪了。
两人不约而同的飞身出去寻找夫子的踪影。
他们在学院楼,教习楼,宗师楼,慎独楼...以及后山的每一座山丘,每一片树林每一条河流寻找夫子的踪迹。
一直找了七天七夜。
他们不眠不休不饮不食的寻找。
然后又望气寻踪,可是一无所获。
“至少夫子没有飞升!”柳师喘着粗气靠在一块大石头上,已精疲力尽。
“对,夫子去南洋了。夫子曾说过,如果要远游,就要去南洋看看。”安师虽没有显得力竭,但从他额头豆大的汗珠和眼角的血色可见他也是太累了。
对,夫子一定是去南洋了。
茫茫南洋,一去无回?
安师和柳师红着眼睛召集大宗师会议。
慎独楼的最高层,一众大宗师端坐于两排,上首的位子空着。本该是夫子坐在这里,语重心长的与大宗师们说着什么。
“或许夫子只是跟以前一样出去走走,很快就回来了。你俩小题大做了吧。”
“希望是我们小题大做了,但这次我们要做好一切准备。要能撑起青天阁了,在夫子的庇护下我们舒服了太久,该立起来了。”安师罕见的郑重的说着这样的话。往日里在同僚眼中安大宗师很是中庸,极少说这种进取之言。
诸位大宗师在之前也的确都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心悸。好像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但当他们回过神来却又以为只是自己想多了,毕竟如今家国问题重重。
但要知道,到了大宗师境界的修行者,修行界只要发生什
么大事,他们都是能够心有感应的。并且这种感应不是乱来的。
他们没有亲眼看见夫子离开,只有安师和柳师亲眼看到了。或者严格来讲,安师和柳师也没能看见夫子到底是飞升位列仙班了还是远下南洋了。
但这一次他们能确定,夫子没跟他们开玩笑。
夫子,可能,可能真的走了。
大宗师们一时都心有灵犀的难过不已。
好了,大家不要难过,现在正是我们让夫子放心的时候,正是考验我们的时候,夫子一直照顾我们,我们也到了担起责任的时候。另外,这事我也会通知王轻鸿和陈乐天他们。让他们也有个心理准备。
这群孩子比我们有进取心,他们从一开始就想担起重任。柳师忽然道。
大家不禁都点头。承认柳师说的没错。比之他们这群大宗师,夫子那些亲传弟子的责任心比之他们如天地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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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当安师把夫子可能不会再回来的事告知以王轻鸿和陈乐天为首的两批弟子后,这些亲传弟子都哭的像个泪人。说夫子怎么这么恨心,说走就走,也不让我们送送。
陈乐天忧伤的说:这世上的一切都不值得害怕,只是害怕不能好好告别。夫子啊,您太狠心了。
但伤心之后,这些亲传弟子们纷纷说,我们会努力的,我们绝不会让青天阁的声威有丝毫下降,我们会用我们的生命去维护青天阁。
没几天之后,大宗师们就收到了关于夫子弟子在各地与修行界翘楚大战的消息。
几个才出去没多久的最后一批弟子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打了几场恶仗。几个人分别在不同的地方跟不同的人打的天昏地暗。倒是没人输,但赢的也不是那么容易。
毕竟他们找的对手,都是跟他们差不多的修行者。正如他们临走的时候所说:愿意跟我们做朋友的,我们欢迎之至,非要跟我们做对的,我们就打到他服气。
以后不知道会怎么样,至少现在他们正在向着这个方向努力,并且做得还算不错,起了一个不错的头。
第九百零六章 再次入侵
西路魏国将军心想这一次要是再被挡在太原城下,可不能再说什么选路的问题了。
他道:“再打的不好只能怪我这个统帅统兵无方。”
“将军言重了,本来西路就更难打些,这是事实。咱们是盟军,咱们是利益共同的,希望将军不要把我当做外人,你打赢也就是我打赢,你吃败仗也就是我梁国吃了败仗。”
“将军说的好,希望您真是这么想的。”
...
秋收结束后,梁魏军在边境集结。这次,他们没有如上次那般偷偷摸摸,而是正大光明的集结部队。用了三天时间,部队集结完毕。
等于是给了宋国足足三天的应对时间。双方统帅这次也没有过多争路线,东路军还是梁国为首,梁国统帅当然不会说要不换我去西路?这是在蔑视西路魏军统帅。西路军魏军统帅更不会要求改去东路,这不是自己承认打不下西路嘛。
所以反倒不像第一次那样,双方争来争去。
一切照旧。
梁军为主的东路军,魏军为主的西路军。还是两路军的比赛,还是两位统帅的较量。
先到汴京城下的先拔一筹,先攻破汴京城的,自然谁都无话可说。
只是,这一次,他们都没有太大信心能够再如第一次那样打到汴京城下。
已经过去了半年之久。
吃一堑长一智的宋国必然会在军事上有所准备,同时,上一次的一连串失败肯定也让宋国发现到自己的很多不足和弱点。他们必定会在这半年内尽可能查漏补缺。
一个人再混账,被揍了一顿后也会想到要注意,不然明天还会被揍一顿。
因此,可能梁魏朝堂上的帝王臣子们都对这第二场战争抱有很大的期望,甚至会想或许能一举把宋国吞并。但梁魏的两位大将军的想法却很现实。
最好的结果就是两路军打到汴京城下,然后再次谈判一番,然后带着大量赔偿财物再次离开。
这是最好的结果,也是最理想的结果。
不过客观来讲,这种可能性并不大。两位主帅心照不宣的是,最可能的结果就是在打到距离汴京城四五百里的地方被拦住了。这时候他们虽然没
有到达汴京城下进行城下之盟,但在黄河边上也能让宋国君臣心悸然后答应赔款。
但预料归预料,他们当然还是会尽全力去打,目的还是要以灭掉宋国为目的。
正所谓取乎其上得乎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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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军在北军大营所在的扶风城外的梁国边城聚集。
当梁国边城城门大开时,北军也早已准备完毕,至少在北军高层几位将领看来,他们已经做了他们能做的最完美的准备。
三位陛下派下来的副将在会议上斩钉截铁,这次我们一定要把他们挡在国境之外。但另外两位老副将却在心中连连叹息摇头。
当然能把敌人挡在国境之外是最好不过,但现在以他们的实力是做不到的。
两位副将尽自己最大努力,争取到了用北军一半军力在扶风城后布置了七层守城体系。
所谓七层。
其实也就是在必经之路的要塞上布置军队。
所谓层层叠叠。简言之,就是这层被冲破了,走不了多久又会有下一层。一连七层。
其目的在于以北军将士之一营一营兵卒的决心和性命,来挡住敌人的进军脚步。
老副将们之所以要这么做,就是因为他们认为北军如果聚集在一起,跟梁魏盟军决战,是不可能打得赢的。
北军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指挥问题,从上到下的指挥问题都很大,但他们这两位老副将又不敢或者说不能对此有什么质疑。
他们的确可以告诉三位朝廷下来的副将,现在这批中层指挥人员不行,要换掉。但就算换人,也还会是这些副将的人,那么结果还是一样。
而且还可能会被三位副将几封奏折上去,然后把仅剩的两位老人员也给撤了。
若是那样,那整个北军就会更加混乱,更没有战斗力。
如今还在京城,本该来北军履职的陈乐天陈将军,那位大将军最信任的陈将军所言,你们要保证你们的位子,只有保住位子你们才能说得上话。所以不要随便说话,要学会克制。
在北军整体战斗力弱的情况下,他们能想到的最好法子就是层层布防。
把大军分成一股股相对
较少的人数。
比如说每层一万至两万人。
在人数这么少的情况下,虽然他们无法挡住敌军进军,但指挥起来就会灵活很多。而且更关键的是,一旦人数降下来,战斗力就会相应提高很多。
这就好比,现在拿一个梁军和一个北军士卒,拿出来两人单对单打,那么北军军卒胜的可能就非常大。因为北军本来就强,这种经年累月的训练成果能保持很长时间。
任何一个北军士卒本人的能力都没有在短时间内发生多大变化。
但是一旦扎堆成建制后,指挥就很重要了。
那么在指挥不当的情况下,当然是人越少越体现原本的战斗力。
所以这也就是两位副将苦口婆心要建立层层防御体系的的最主要原因。
也只有这样,北军的战斗力才能尽量多发挥点出来。
敌人还是那个敌人,他们希望在北军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恢复到原来高水平战斗力的情况下,尽量多发挥一点是一点。
因此,有一半北军去铺七层防御体系了。
剩下一半则整装待发,准备和聚集好的梁魏联军决战于国境之外。
二十万北军对上大概五十万梁魏联军。
此时此刻,双方主帅都在预估着这场一开始就来临的大战的后果,以及无论产生什么样的结果,他们的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双方士卒心中,都燃起火焰。
都想把对方撕碎,一方要证明自己不是那么弱,一方要证明自己可以把你们打倒一次就可以把你们打倒两次。
这次如果还能活下来,就回家种田。前锋营第八伍某人在心里这么想着。
这次如果再败,就无路可退了,大宋不能再输了。小虎心想。
战斗一触即发。
在这个深秋的午后,天高云淡下,两座边城遥遥相对,两方大军亦遥遥相对。
战鼓声起。甲士动,战马扬蹄。
滚滚黄沙起,这片荒原上忽然响起阵阵惊雷般的声响。
梁魏联军在这个下午,再次主动开启入侵宋国的战火。大宋北军,则再次面对敌人的入侵。
第九百零七章 将心比心
汴京城。
朝会上,再次燃起侵宋战火的梁魏联军成了近些日子的主题。帝王很生气。因为梁魏撕毁了刚签才半年的条约。
“花了那么多钱粮,就只保得半年的平静。梁魏实在太不讲信用!这种人当初就不应该跟他们签停战,就应该把他们打败打跑!”
帝王骂着。
下面的枢密使大人听了帝王的话深以为然,心想陛下您若是早点明白这个道理,咱们也不至于如此被动,甚至完全可能一分钱不掏把他们赶走。
不过现在明白也不晚。
但也有人并不这么认为,比如说年轻的丞相大人。他拱手出列道:“陛下,若不停战咱们没有这半年的休养生息,麻烦会很大。这半年来想必北军南军都得到了更好的整顿,臣相信他们一定能够发挥出他们应该发挥出的力量来。”
枢密使大人也出列道:“丞相大人此言差矣。半年的时间其实并不够北军整顿,毕竟北军的很多建制都被打散了,至少要一年半的时间才能把人数补充上来,至于军心的恢复就更难了。丞相大人,枢密院已经下去任务,要北军务必拿出必死必胜的决心打这场战斗。他们是首当其冲,想必现在已经跟梁魏军交上手了。”
“北军直接把他们解决在国境之外能做到吗?”帝王问。
枢密大人道:“很难,但北军会尽最大的努力。”
兵部尚书此时也不能躲在后面了,也出列道:“臣也以为很难,对手虽然不甚强大,但北军的恢复战力恐怕没这么快。”
“都跟朕说很难,朕难道没给你们时间吗?”帝王的语气里充满杀气,他想杀人。这一刻他想把兵部枢密院的一把手都砍了。这些大员应该为此负责。“朕给了你们这么长时间,你们还跟朕说守不住,你们说说该怎么办?”
朝堂上一时鸦雀无声,安静的能听见针落地声音。
“陛下,时间太短了。不过虽然很难在国境之外挡住敌人,但这次
应该也不会让敌人再次打到京城下了。”枢密使大人冒着杀头的危险说。
年轻的丞相大人心想,还是你老家伙胆子大,活得不耐烦了,若是被陛下砍头了我可不敢出言救你。
帝王目光定在枢密使大人身上片刻,估摸着是觉得这老头岁数这么大了,杀起来不解气,只是微微摇头道:“跟朕好好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诸位心中到底是怎么估计的,朕要听实话。”
正当大臣们心想陛下要听实话,到底是要听好听的实话还是不好听的实话呢?枢密使大人立刻道:“陛下,若臣所料不错,北军在发挥正常的情况下,能在度过黄河前挡住敌军。”
“要让他们打到黄河边?难道北军还是那么弱?”帝王猛地从龙椅上站起来指着座下臣子:“你们给朕说说,这样的北军还要有什么用?不如解散?把那些将军全部砍了!”
“陛下!”年纪大概是最大的礼部尚书出列道:“枢密使大人是保守估计了,况北军之孱弱皆在将兵互不相知,自然指挥无当,自然发挥不出北军应有的战力!”顿了顿,这位年纪实在太大的老尚书大人接着说了句让群臣无比佩服的话:“若要负责,北军新任高层都要被砍头!”
说罢,这位老尚书大人跪下来,准备陛下一声令下,金瓜武士来把他拖出去斩了。
金銮殿里更安静了。
寂然良久后,陛下有些惊诧的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礼部尚书,气笑道:“老尚书的意思是怪朕用人不当了?”
“臣不敢。”
“不敢?还有你不敢的?”
帝王胸中的怒火快要压制不住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下一刻会不会把这个老头给拖下去砍了。说话实在是太气人。
帝王的目光扫过殿下群臣,在所有的臣子脸上,他都看到了汗珠。
猛然,帝王的脑子里灵光乍现。这老头难道是在替我开脱?我也知道我派下去的几个人或许水平不高,但毕竟也是我精挑细选
的,如果那几个人不行,那兵部和枢密院也没几个人行了。朕非任人唯亲的皇帝。
但是现在责任由这个老头嘴里说出来,我能杀他吗?要是杀了他其他臣子怎么想,岂不是会说朕恼羞成怒,不让臣子说话?
对,就是这样,朕还真不能杀他,不仅不能杀,还得奖。
说起来很多,但实际上帝王这些想法只在一瞬之间就想到了这些。
他走下帝王宝座,直接走到礼部尚书面前,伸手将老大人扶起来。
面对老大人惊愕的表情,帝王微微一笑道:“老大人说的还是有道理的。朕这就下道圣旨给那三个副将一人打五十军棍。朕听说多于五十军棍能把人打半死。朕想不能真把他们打死了,毕竟也要给他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大人您说是不是?”
陛下...老尚书闻言,双膝再次跪下,涕泗横流:“陛下英明!”
与此同时,愣了愣的大臣们也都纷纷跪下大呼陛下英明,陛下英明。
帝王看着大概是第一次主动心甘情愿朝他跪下夸英明的臣子们,心中大定:幸好朕反应快,将坏事变成了好事,嗯,哈哈。
退朝之后的京城百姓们立刻就知道了今早朝会上发生的事情。
陛下总归是先帝的亲弟弟,也是非常圣明的啊。要是搁在梁国魏国的皇帝,哪个臣子若是敢当着陛下的面说这么难听的话,皇帝早就把他们杀了。哪像咱们大宋的皇帝陛下,就算是被指着鼻子骂,不仅不生气,还感谢骂他的臣子,什么叫明君,这就是明君。
这一招,也让很多原本心怀念先帝的臣子心中软化了很多。
或许现在的皇帝陛下的皇位得的不是那么理直气壮,但至少这位陛下还是能够当得起帝王的位子。他坐在上面,能力如何先不说,至少在态度上还是非常端正的。
“做臣子们其实要求并不多,只不过是一句将心比心而已。”某个六部大人事后总结道。
第九百零八章 改方案
朝堂上发生的事,并不能影响边关上的战事。
今天是梁魏第二次犯宋的第三天。北军与梁魏联军的激战还在继续。
不过这一次这场战斗打的比上一次好太多了。
上一次的梁魏联军如入无人之境,几乎没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但是这一次,他们已经被挡在宋国的国境之外三天了。
在两座边城之间的广阔荒原上,他们起初用骑兵对骑兵,然后是步兵骑兵配合,双方进行着命换命的浴血奋战。
对梁魏来说,他们有些惊讶,惊讶于宋军这次好像比原来要能打多了。如果上次宋军只是弱鸡的战斗力,那么这次至少宋军是个跟他们一样有鼻子有眼睛的人了。但他们战前动员时,他们的统帅校尉早就告诉过他们,这次不要再想好事了,这次咱们要凭真本事,不能再妄想跟上次一样轻松了。所以他们也都有准备。
而对宋军来说,他们很难。
虽然比上次打的好,但他们还是感觉非常吃力。可能是兵力问题,也可能是能力问题。
虽然他们这次比上次更要努力,但他们还是觉得敌人有种不可战胜的感觉。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搁在以前,在大将军的指挥下,他们打梁魏军就跟打弱鸡一样。但现在,他们经过半年的修整,他们明明已经做了很多改变,但却还是没办法,好像真的打不过啊。
难道就是人数的问题吗
梁魏军比他们多了一倍多的军卒。
他们有二十万人,敌军有五十多万人。
将士们,你们要知道对面的人数比我们多那么多,我们能打成现在这样已经比上次好很多了。
你们相不相信自己我不管,但这是事实,这是无法抹灭的事实,陛下若是知道我们打的比上次好这么多,陛下也会很高兴的。
有些指挥人员这么给大家鼓劲。
但是在那三位副将看来,这不应该啊。
这不符合他们
的预期,他们的预期就是在国境之外把敌人打的落花流水,把敌人打的再也不敢在他们面前起侵略的心思。而且按照他们的预期,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结果。可是为什么?
几位副将在帅帐中商议说,肯定是人数的问题,若是当时不分兵一半去布置什么分层防御,堆上这二十万,跟敌人拼起来,肯定现在已经把敌人打的溃散而去了。
肯定是这样。这还用说吗?
咱们现在比敌人少一半人都把敌人拖到现在,拖了三天还不能进入咱们大宋国境半步,更何况再加二十万人?
商量的最终结果和处理方法就是把那几十万分层防御的北军将士全部召回,加入现在的主要战场,目的为彻底把敌人打回老家。
两位老副将苦口婆心的说,若是一开始就这么做,那还好,但现在作战方略已经定了下来,千万不能半途改变啊。若是现在临时把那一半人马调动回来,可能在半路上咱们这边就要溃散了,况且在时间上是否能来得及也不一定。
另外,就算把这些人全部调回来在时间上能够赶上战场,也无法对局势产生大的影响,反而会被敌人打破我们的节奏,导致我们的全线战败。
胡说八道。现在的局势双方正在僵持,这种时候咱们另外把那一半人调回来,给咱们加一份力,怎么就不能把敌人打退?你们这是什么脑子?
将军,咱们的既定方针是两手准备,现在的势均力敌不会维持多久的,敌人的真正精锐主力至今还没有上场啊。
将军,万万不可将那一半人马调回来,否则就危险了啊。
虽然二位老副将极力劝谏,但三位陛下亲封的副将却根本不听,坚持要把已经就位的七层军卒全部调到正面战场来加入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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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梁魏更是在宋国边城里散播谣言,说梁魏军最怕的就是那一半没有上战场的兵卒,只要那些兵卒加入战场梁魏就要撤军了。
这样一
来,谣言正合三位副将的心思。他们不是没想过这个流言可能是敌人散播的,但是他们坚信只要再加一半人,他们就能立刻解决这场战斗,所以他们根本不在乎这是不是谣言。
当人开始不听人言的时候,他们所做的分析就都是按照自己的认知来的了,不可能冷静客观了。
事实上,梁魏军现在的情况正如宋军两位老副将所说。他们的精锐二十多万人根本没有真正上场,虽然名义上他们说五十多万人都上来了,但根据老副将们的观察,压根不是这样。他们的精锐还藏着在。等于是一把刀,到现在都只在用刀鞘跟人打,刀刃还没出现。
意思很明显。我这二十万精锐是为了给你们致命一击的,现在让将士们先活动活动。你们那一半人如果现在不来,那我就不出,留着冲击你们的七层防御。如果令一半人来了,那就更好办了。
前者,我们需要损失些兵力,若是后者,我们甚至一点精锐不需要损伤。
跟梁魏军对峙了这么多年,跟大将军后面学了这么多年,老人员老副将们对于敌人的将兵之法不敢说了如指掌,但至少是颇有心得。这么些年来,对面的一举一动他们都看在眼里,能没心得吗。
七层防御是两位老副将磨破嘴皮才争取来的一个方案。
但是现在,明明跟他们平级但实际上却凌驾于他们之上的三位新副将却非要让那一半北军回来参加战斗。
如果打退敌人了那固然什么都不用说。但如果打不退呢?到时候他们的层层布防就彻底没有了。
敌人可能就会一路畅通的打过去啊。
将军,我们用我们的项上人头担保,多层防御不能废,只要不废敌人就进不去内地!
你们要担保什么?只要把他们调回来集中兵力赶走敌人,还说什么进去内地?我们打到敌人的内地还差不多。
好了,你们不用多说了,就这么定了,立刻去召回另一半人马!
第九百零九章 太原
梁魏联军大帐里。
得到宋军已经开始调动层层防御的一半人马,梁魏统帅哈哈大笑。
真是太简单了。真没想到跟宋国打仗是一件这么不用多费脑筋的事。
不要轻敌,将军,一步步来。现在才刚刚开始,还不是志满意得的时候。
好好好,将军教训的是,本将军只是嘴上高兴高兴嘛,局势一片大好,还不准我高兴怎的。
有件事我得说一下,这次你可要注意点了,别在被我丢在后面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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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原城。
太原城已经被围了将近一年。
经过上百次的攻防战,整个太原城现在的情况并不乐观。尽管现在围困他们的只有几万人,但是尝试过几次突围后的他们发现,的确他们可以突围,但是即便他们突围走了,城内百姓怎么办?
更别提即便是突围走,也要丢下至少一半的军卒性命,他们不能这么做。
太原城如今的最高长官有三位。县令,指挥使,以及进来的三万南军中军营统领刘将军。
战斗由指挥使和刘将军两人共同决定,其他关于后勤行政等则归县令管。
这三位岁数都不大的朝廷命官今日在一起开会。
就在今天他们接到消息,梁魏再次南侵了。
不过他们接到的消息中说。在边城,北军和梁魏联军开打了。并且这次两方打的很是激烈,而不是像上次那样北军被一击即溃。
这次北军似乎从沉睡中醒了过来。而且据说北军只用了少于敌人一半的兵力就跟敌人打的势均力敌。
另一半呢?南军刘将军不禁问。
另一半布置了层层防御。县令大人手拿消息,大概解释了一下什么是层层防御。其实他也不是很懂。
不过南军刘将军一听就明白了。这位将军连连点头:“对,就要这么干。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咱们立于不败之地。”其实他想说的是这样才能不败的那么快。但他不好把这话说出口,若是传到北军,他这个南军将军就有麻烦了。
一半北军就跟敌人打的不分胜负,那若是再加上原来的一半人,岂不是就能把敌人打退回去打跑了吗?县令很正常的提出这个问题。
指挥使大人道:大人,如果
我没有猜错的话,梁魏军应该没有拿出真正的精锐,否则,否则或许北军不一定能打的这么顺。
指挥使把目光转向南军刘将军。刘将军点点头说,指挥使大人说的不错。敌人很可能没出精锐。敌人就是在等咱们犯错。如果咱们上当真的把那一半人叫回来打正面战斗,让层层防御没有了,那么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到时候他们就可以尽全力往里打,到时候可能就不是入内几百里能挡住的了。到时候很可能至少要打到黄河边上。
县令大人有些不理解的看着两位大人。
刘将军道,北军如果真有这么厉害,就不会在上一次的战斗中被打的那么惨。况且,这半年的休整其实提升并不大。也不可能有多大。层层防御既能提高北军单支部队的战斗力,又能极大的消耗梁魏军的军心,是一举多得的打法。
也就是说,现在的势均力敌都是假的?县令大人一下子就抓到了重点,吃了一惊。
两位统兵的将军微微点头。
啊,那可如何是好,咱们要赶快写信去提醒北军啊。县令大人立刻就想修书一封给北军,随即想到自己只是个县令,北军高层肯定不会把他说什么放在心上,会不会看他写过去的信都不一定。
刘将军,你写,你的话他们肯定信。
刘将军苦笑摇摇头,我的地位就更低了,就算是咱们统帅副将写,北军高层也不一定听,何况是我。
大人,我们也不必过于担心。方才只是我们的猜测。前线的情况或许跟我们猜测的不一样也不一定。
三位大人一时间沉默了。不知该说什么。
其实这三位大人,县令大人反而是陛下即位后跟陛下心腹们有直接关系才得以升迁为太原城这个大城的县令。其他的指挥使和南军刘将军都还是原来的人。
但是这一年的太原之战,让他们之间有了同生共死的情谊,现在的他们三个可以说是无话不能说了的过命兄弟。
这也印证了很有名的一句话,不管出身哪里,只要都是为了百姓国家,自然而然就能走到一条路上去。
咱们现在管不到边境的事,北军能不能完全挡住敌人的进攻不是我们能控制的。北军打退敌人最好,出昏招也罢,我们都爱莫能助。
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做最坏的准备。做好咱们太原
城再次被重重包围的准备。
对,刘将军说的对,咱们要好好合计一下。
如果再向上次那样来,咱们又是一场大战。有好有坏。好的是很多百姓都参与了守城,都有了守城的经验,甚至很多年轻人现在也都是有不少作战经验,是不比军伍老卒差多少的准军卒了。坏的就是城墙被打的千疮百孔,虽然一直都在修修补补,但修补的速度总是赶不上被敌军破坏的速度。
即便是现在,敌人留下来的几万人马不知疲惫的常常进行各种各样的进攻。
让这本来是北方最高大坚挺厚实的太原城远远看去,都让人有种千疮百孔的感觉。
远远望去,很多黑色的印记坑洞,那都是敌人的杰作啊。
这太原城已经一百多年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战斗了。倒是这次让天下百姓都看到了这座城以及城里的百姓的韧性和血性。
这座算是大宋帝国最靠近边塞的一座大城。从上到下恐怕从未有过的团结一致。只有一个目的,守住太原城,赶走敌人。
现在他们守住了太原城,并且还在继续坚守中,而能否赶走敌人。他们则越来越难以做到了。
虽然他们以无双血性守住了城,但是只有三位大人心里最清楚,要赶走敌人靠他们这几万人是绝对做不到了。要想赶走敌人肯定要看外面的局势。帝国其他地方的局势如果够好,能腾出手来救太原,则好。若是不能,那么太原也只能守住一天算一天,根本不能妄想赶走敌人。
尽管现在外面围困他们的人数跟他们差不多,但战斗力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外面那几万真可算是虎狼之师啊。他们凭借坚城才能堪堪跟他们打个平手,真要冲出去野战,胜率真的很低。
南军刘将军有个说法,出去野战的话,同样人数的前提下咱们大概能支撑两炷香,四炷香后咱们就要开始大量丢下军卒的命了。半个时辰的话,就要溃散。
指挥使默然不语。
县令大人不服气,为什么?
因为咱们的士气已经到了谷底,这还是在咱们南军交接还算顺利的情况下,你想想北军这种忽然的震荡对北军造成的影响,何止是数倍于我们。
咱们南军的影响可以说是已经到最小了,兀自如此艰难,更何况北军?
第九百一十章 好的坏的
“打的很胶着啊。”很多将领校尉都对这次的城外大战感到既兴奋又有些懵然。
兴奋在于这次他们并没有被一枪洞穿,没有被摧枯拉朽般打垮,比上次好太多了。至少到目前为止双方都在互相拉锯中,若是按照这种情形下去,他们还真能把对手挡在国境之外。
但懵然的地方则是作为中层将领的他们感觉这不符合常理。就算他们经过半年的重整,就算这半年来他们尽全力的在让部队恢复战斗力。但客观来说,打成这样是不符合常理的。
敌人也不应该是这种状态。要知道在过去的那场惨败中,他们可以说是拼尽了全力,却仍然挡不住敌人似乎坚不可摧的马蹄。那可是第一次被敌人入侵啊。
所以他们作为中层,心中隐约觉得不对劲,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有疑问也不好去问高层,高层也没有跟他们解释。
两军大战到第五天的傍晚,梁魏军主动鸣金收兵。战场上尸横遍野,鲜血如长河蔓延在宋梁两座边城之间,任何人看到这幅场景都触目惊心。
有些住在外面的百姓远远看着忍不住浑身颤抖走不动路。
即便是宋国边城里的北军看到这场景,也是心中控制不住觉得很是凄惨冰凉。
对双方来说,大概至少有一百年了没有打过这样的大战。
往日里梁魏被宋军统治的压制的日子里,梁魏军都是采取守势,宋军就算来攻打他们,随便打打顶多双方留下个几百具尸体事情就算完了。
后续的扯皮,宋国的责备强词夺理,梁魏的低头认错,那都是跟战争无关的嘴仗了。
死人,鲜血,即便他们是当今天下最强大的三个国家,但他们的军卒见过的死人也从没像这几日这样多。
成千上万的死人。
大概只有一百年前的九国争霸时,才有这样的场景。
很多黑鸦一群群一只只的落下又飞起,呱呱的声音听来让人心生寒意。也不知到底是这么多的尸体的阴气还是黑鸦那声声难听的叫声让人背脊发凉。
寂静的战场上,双方都不约而同的派出几十人的部队,尽可能的去寻找战场上可能存在的活人和兵器。
这加在一起有上百人的双方按照战场上的规矩是不打的,他们的目的只有救活口和拣兵器。
他们互相不看对方,把对方当做不存在。
这是九国争霸时就有的规矩,至今整个天下都要守这个规矩。
宋国这边出来的几十人都是年龄很小的兵,最大的十七岁,最小的才十三岁。
在这几日的大战中,他们不是前线,一直在后面运送补给远程射箭,算是没有在前方跟敌人面对面厮杀。毕竟年纪都还小。
华小笑抖着手在死人堆里翻找着。他在找他哥哥。他哥哥没有回去。收兵之后他第一时间找到哥哥那伍,但却没找到哥哥。问伍里面的其他人,大家都不说话。
不说话还能代表什么?
他遍体生寒的一屁股坐地上,但很快他就起来了,他要把哥哥尸体找回来,哥哥说死了要埋,不然魂魄回不去家乡。
这人呐死都没什么,只要死后能魂回老家就行了。照顾家里的爹娘和老婆孩子,死也没啥。哥哥这么对他说过。哥哥说,你给我好好活着,打仗的时候咱们兄弟都会照顾你的,你年龄小,年龄小大家都照顾,所以你肯定没事。但你自己别傻乎乎的往前死命冲,冲还是要冲的,别太拼命冲就行了。
他不太能听懂哥说这话什么意思。但哥哥又笑着说,你小子腿短人小,就算是拼命跑也跑不过其他兄弟,哈哈,没事。
哥!小笑猛然看见一个红色的线,那是哥一直套在手腕上的,是嫂子送他的。
他双膝忍不住发软,趴了下来,好不容易才镇定点,爬到浑身是血,一只胳膊脱离身体在旁边一丈远的地方的哥哥身旁。
哥。把兄长翻过身来,哥哥的脸上也有一道深深的刀口,这一刀是致命伤。
哥哥!他喊着哥哥。哥哥永远都无法回应他了。
小笑,不要喊!旁边的同袍低声喝道,抬头看向
距离他们一里远不到的敌人部队。
那边几人抬头望了望他们这边。虽然双方都心照不宣,但双方也都担心他们中有什么脑子不好的家伙,就算是张弓搭箭射来对他们也有威胁。射死射伤谁都不好。
因此双方表面看起来是互不干涉,其实都又害怕又担心对方。
幸好对方没有觉得他们要做什么伤害对方的事,所以对方那些人只是看了看后,又低头干自己的事了,
小笑你小声点,别他妈喊。同袍被他这一声哥哥喊得心惊胆战。
华小笑的泪水顺着年少的脸颊流下来与怀里哥哥脸上的鲜血混在一起。
无言,无望。
哭什么哭,当兵的死了正常。你哥家里有两个儿子了,怕啥。老子到现在还没娶到媳妇,老子要是死了家里就绝后了,真他娘的日!
又过了半个时辰,华小笑把兄长背起来,跟着众人一起回城里。
大家并没有因为小笑没拣兵器而是背回个死人而责备他,大家帮他把他哥挖个坑埋了。
简单的埋葬后,他很感激的对哥哥的同袍和帮忙的同袍们磕几个头,然后抹抹眼泪,站起来,手里拎着自己的刀和哥哥的刀,他忽然觉得自己长大了。他忽然能理解哥哥说,打仗这种事,咱们都要有必死的准备,运气好,活在现在这个时候,不用打多少打仗,要是运气不好碰到了打仗,咱们也要能打。
人能享受好日子,就要能去过不好的日子。不能什么好事都给咱们占了。
今年之前的他们,过得就是好日子。很多年来都是宋军压着别人打,西凉西域诸国就不说了,梁魏也是随便敲打,谁也不敢跟他们正面硬刚。
但在那个夜晚,梁魏联军汹汹而来,彻底把他们的好日子给打没了。
现在,第二场注定残酷的战斗也开始了。
哥哥说的对,不好的日子咱们也要过,努力的过!华小笑在心里对自己坚定的说。
成长,就在这一瞬间。狂风暴雨后生命的真谛越发明显。
第九百一十一章 想要的太多
距离梁魏联军再次扣关的第八天。北军调回层层防御体系的另一半北军加入战场的同时,梁魏联军也派出了自己一直没有出手的二十万精锐。
只用了一个时辰,梁魏军就再度将北军击溃。随后梁魏军直入宋境三百里。
之后梁魏联军还跟之前一样兵分东西两路。开启新一轮的竞赛。
东路还是梁军为主魏军为辅,西路反之。
与上回一样,魏军还走太原城。
谁都看得出来,魏军这是要把上次没有挣到的面子给挣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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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乐天几乎是和朝廷差不多时间得到北军再次崩溃的消息。
这没有出乎他的意料。
一开始的时候他得知北军用一半兵力布置了层层防御的战法,他心里想的是这回稳了,就算不能解决敌人在国境之外,至少也能把敌人挡住在黄河之北。京城的安危是不用担心的。
但随后的消息让他开始担忧。敌人能在边境跟北军势均力敌三天,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敌人在藏拙。敌人没有出全力。
这样一来的话,敌人肯定是有所企图。示敌以弱的最大企图很显然就是为了让北军高层误以为他们能将战斗解决在国境之外。
而这样高层就会想把另一半布置好的兵力投入到正面战场。
这是一种没有正确认识到北军现实情况的认知。
错误的认知会带来严重的后果。
果然没多久陈乐天就得到了北军决定把另一半兵力调回来加入正面大战。
“完了,只要另一半人一到,敌人就要出全力了。”陈乐天担忧的不只是胜败,而是这一败北军要丢许多将士的性命。
每一场失败,都有成千上万的北军悍卒为之付出生命的代价。北军每一个兵卒都是宝啊。
尽管陈乐天非常担心,但他什么也做不了。
憋屈啊。
所以当北军再度崩溃的消息传来,他并不惊讶,他倒了几杯酒,遥遥向北方敬一杯,那些亡魂,都是英雄啊。
当天他是上午得到这个消息的,他去了趟兵部和枢密院,见了两位大人,
问了两位大人对接下来局势的预测和应对方法。两位大人没有说官话,而是很认真的把自己的兵力部署以及调动的情况都告诉了陈乐天。
陈乐天听了
后觉得也就只能这样了。两位大人算是缝缝补补到尽力,在战略部署上也不好说什么了。
不过临走时,陈乐天对两位大人说,现在见效最快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大将军重回北军掌握北军,只有这样,才能拯救北军。大人们,如果这次北军再一败涂地,那么再想笼络起来,根据末将的估计,恢复战斗力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北军这一次不能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那北军就不如解散了!
还望大人周知。
说完之后,陈乐天胸口憋闷的来到青天阁,慎独楼。
在慎独楼上,他盯着那些刻在墙上的秘籍。他想借用修行来赶走内心的烦闷。
修行之道在于静心,家国如此他怎么能做到静心?
墙壁上各种各样的武功秘籍,或者也可以说是指导书籍。有图画也有文字,都是全天下最一流的东西。随便抛出去一些到江湖上,都能惹得江湖好汉们你死我活腥风血雨的争斗。
但对于能在慎独楼里修行的学子来讲,这些极其珍贵的东西他的最珍贵的地方倒不在于他的稀缺,而是他能否给这些修行界的翘楚们些许路径的指引。
用夫子的话来说就是,到了你们这种时候,你们已经不需要目的地,你们要的就是灵光乍现的突破和长年累月积累的进步。
你们需要找到属于你们每个人自己的路,这些东西只能让你们更清楚走什么路合适,而不能帮你们走到想走的路上。
一切还得你们自己走。
陈乐天看着墙上的这些文字和图画,识海渐渐空明。
仿佛来到了一片无边无际的雪原,但并不冷。
举目四望天地间只有白茫茫的,远处天地相接。他的心竟然有种从未有过的平静。此时此刻他没有想大宋的未来,没想北军的未来,识海中空无一物。
什么都不想。
这是哪里?
这是哪里并不重要,你是谁?一个颇为浑厚的男人声音传来。
分辨不出声音是从哪来的,陈乐天说:“我是谁?我是陈乐天。”
除了这个名字,你还是谁?那不辨方位的声音又问。
我还是北军的兵卒,是夫子的亲传弟子,是青天阁的学生,是大宋的臣子。
你想做什么?
我...我想做个自
由自在的修行者,我也想拯救北军。说罢,陈乐天只觉得无数念头涌入脑子里,似要把他的脑子给撑破,头疼欲裂。
原本空明的脑子里无数念头,在纠缠,纠结,千丝万缕难解难分。他忽然看见远方出现一个黑点,只见那黑点由小变大,然后变成一条线,然后发现那原来是敌人的兵马。
黑马黑甲像死神般像黑色浪潮般朝他奔来。
狗日的,爷爷在此!陈乐天忽然挺身而立,手握长枪,枪尖在地上缓缓滑动发出刺拉拉的声音。
来吧,爷爷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做战斗。
可当那些兵马到了他跟前,他提枪杀过去时却发现那些兵马像是透明似的穿过他的身体,他的长枪根本伤害不到这些敌军,敌军也仿佛看不见他,穿过它之后继续往前奔去。
他转过身,看着那些马屁股,目光越过马屁股,他看到的是北军将士,那些身姿挺拔阳刚的北军将士却根本挡不住敌军,被敌军冲的阵型七零八落,一颗颗将士的头滚落在地,鲜血喷涌而出,他热血上涌追上去砍杀,可看似锋利的长枪根本伤不到敌人分毫。自己就像跟敌军处在两个不同的时空里,看起来交错在一起,但根本无法沟通。
然后他看到无数大宋百姓,倒在敌军的刀下。他心如刀割,却无能为力。
妈的!他大吼一声,猛然间明白眼前的一切只是幻觉。这个像雪原一样的地方只是荒原,不是现实世界。
陈乐天,你想要的太多了,你只能要一件事。声音再度响起。
陈乐天抬头敌人北军百姓都不见了,荒原只是荒原。你到底想说什么?
好好想想,此时此刻你应该要什么。你只有一次选择的机会。
我要大宋安稳,不要战事。
多久?
至少三年。
哈哈,太天真。
哗啦啦一声巨响,整个荒原忽然开始崩裂,陈乐天脚下的大地也开始颤动。但天上的阳光依然刺眼。
三年之后呢,三年之后大宋该亡还是亡啊!
该亡还是亡?
陈乐天忽然间想明白。
然后从幻境中醒过来,四下看看,满身大汗的自己还在慎独楼里,面前是慎独楼写满画满各种秘籍的墙壁。旁边其他认真修行或读书的同学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发现他的异常。
第九百一十二章 进步
陈乐天深吸一口气,走到窗户边,扶着窗沿看向下面。三三两两同学并肩走过慎独楼,能上慎独楼的人不多,整个青天阁也只有一百多人能上。因此多数同学路过慎独楼都会投之以仰慕的目光。慎独楼是无数江湖人士最向往的地方,也是很多人终其一生的魔障。
所以人们对于能够在慎独楼上学习的人,总会报以羡慕。
陈乐天看着路过的同学,心想自己是很幸运的。自己幸运了这么些年了。
除了父母早早离世让他有些孤独之外,他这一生所遇到的几乎所有人和事都证明着他太幸运了。
过去的自己是幸运的,那么现在无论面对怎样的困难,自己都应该好好接受,并且为之去奋斗。
人不能只享受好的,拒绝坏的。
慎独楼本来就非常高,他所在的窗户距离地面足有十几丈。
他的目光从地面上仿佛缩小了的人,再到远处的山峦,再到天上的白云飘动。
脑子里忽然自发的回顾慎独楼墙壁上的那些与修行有关的图画和文字。同时体内气脉二海中的真气竟然汹涌鼓动起来。他觉得热。越来越热。汗水很快就湿透衣衫,他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真气从汹涌到乱窜只在一瞬之间。
除了热,还有难受,气脉二海似要爆裂开来,撞击的他浑身不知所谓。
这什么情况?心中暗想。但很快他就连想都没心思想了,因为他感觉自己的气脉二海就要爆了。
接着他就受不了了。
他没有犹豫,纵身一跃从窗户窜了出去。
十几丈的高度他双脚轰的一声重重的砸在地上,吓的路过学子一跳,抬头看看,窗户那么高直接跳下来?再定睛一看原来是陈师兄,那就没什么了,毕竟是修行界的翘楚。
此时的陈乐天感觉方才要爆裂的感觉顿时烟消云散,好像都随着他的双脚砸入地面了。现在的他只觉得浑身清爽。
乐天,过来。安师不知何时出现,招招手。
陈乐天走过去。
安师猛地一掌击出,毫无征兆,直扑陈乐天面门,速度快至极,要在平时陈乐天当即就要被打的倒飞出去。但是今天,陈乐天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能挡得住这一掌?
安师是在试探我?
于是他好似神来之笔的竟然抬掌与安师对掌。这可是修为差不多的人之间才会用的切磋之法。
连陈乐天自己都觉得自己这个下意识的动作好像不好。但这个似乎不是他主动要做的动作还是做了出来。随着手掌发出的还有他的真气。他已经调动了十成真气于这一击。
啪,裂帛般的声音响起。
然后陈乐天感觉到一股无上真气震的他不禁后退三步,而安师,安师竟然后退了半步?
陈乐天惊诧的呆立在原地,然后抬手看着自己方才与安师对掌的右手,这?
陈乐天看向安大宗师,这位修行界的风云人物看着陈乐天的微笑中满是赞许。“不错,又有了长足的进步,或许不日即可入秋境?”
秋境?陈乐天心中诧异,但并没有惊喜。一来毕竟安师只是说有可能入秋境,而不是已入秋境,二来他完全没搞懂为什么自己的真气暴涨。
“严格来说,你体内的太平心法到现在为止,才算是被你完完全全的化为己用了。”安师一语道破其中的玄妙。
我还以为之前我所拥有的就已经是太平心法的所有了。陈乐天挠挠头心想。
差点脱口而出一个不应该问的问题。
幸好自己忍住了,没说出口的是,武当掌教师父的太平心法好像应该可以更强一些,我以为我流失了很多。难道没有流失吗。
安师拍拍陈乐天的肩膀,似乎再次看穿她的想法,道:“流失了两成不到。否则后退三步的应该是我。”
陈乐天心想,幸好是安师,若是柳师在此,我胆敢有质疑他的念头,恐怕要被揍一顿。
你不要太高兴,虽然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你是这一届夫子亲传弟子中修为最高的,但那几个出去闯荡的,都追的你很急。哪天超过你也
是正常的。
安师给陈乐天灌点不要骄傲的心态。
“学生不敢高兴。毕竟还没真入秋境嘛。老师,我方才在慎独楼里,发现一些古怪。那些墙壁上的字画秘籍里面好像有些不太正确的东西。”陈乐天回头望了眼高耸入云的慎独楼。
“那些东西本来就是用来迷惑你们的,你发现错误说明你有不小进步。”安师像是在说一件很平常不过的事。顿了顿,这位自从夫子离开后已经半个月没能睡一觉的大宗师拉着他的胳膊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下,语重心长:“这次梁魏联军再次南下,连我这个不懂军事的外行人都知道情况的凶险,夫子又走了,我心中没底啊。你怎么看?你有什么好办法?”
陈乐天道:“学生暂时也没想到什么好法子,只希望不管是北军还是南军,都能比之前能打些,能多把敌人拖在战场上一天是一天,时间越长于我们越有利。敌人到达京城的时间长短将直接决定这次战事。”
“说重点。”安师看着陈乐天。
陈乐天目光闪烁,道:“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大将军官复原职或许还有救。”
“很难,或者说根本不可能。”安师摇摇头,“这不是我们像不像的问题,而是陛下那关过不去。”
“陛下不是蠢...那种人,陛下应该明白其中的利害,就算真要治罪大将军,至少也要把敌人赶走,让敌人再也不敢来的前提下,治罪大将军才是可以的。否则,只能是自掘坟墓。”
安师皱眉,想提醒陈乐天说话注意。但想想还是没说出口,转而叹口气:“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我方才说了,陛下这关,根本过不去。就算我们能买通陛下身边的丞相,这位陛下最信任的臣子,就算他愿意帮助我们,他也说服不了陛下。”
“真的不行吗?”陈乐天希望听到一些可以再试试。
可惜安大宗师还是摇摇头,尽管不愿但也必须承认。“陛下是绝不会让大将军官复原职了,也不可能再让大将军哪怕是在幕后指挥。”
“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第九百一十三章 召陈将军
大宋朝堂上陷入了奇怪的宁静中。
所有大臣都在关注着从边关来的一封封战报。大臣们都在看北军这次到底打的怎么样。
北军一开始打的还真不错。跟敌人在边城外大战了三天三夜不分胜负,生生以一半兵力把敌人全部兵力挡在城外。
但到了第八天,战事却忽然急转直下。
北军调回了层层防御的另一半部队,本来一半北军就跟敌人打的不分胜负,想来再加一倍北军定然就能把敌人打跑了。
但是当另一半层层防御的北军士卒到达战场后,梁魏联军却忽然冒出来二十万精锐,在半天之内以摧枯拉朽般的速度将北军几乎全部主力打垮。再次重现了第一次战争中的碾压之势。
结果北军再次被冲散。
当北军溃败的战报传到京城,龙椅上的那位帝王脸色阴沉的吐出几个字:五位高层全部斩首!
给我召陈乐天入朝!
这位帝王站起身来,指指枢密使和兵部尚书,你们二位大人给朕好好想想怎么办。
然后挥袖入内。
当时陈乐天正在青天阁修炼。刚刚有了大的提升的他想抓紧这个好机会让自己更熟悉自己气脉二海中的真气,以后跟人打起来能更纯熟的运用真气。
被皇宫里来的李公公直接闯入修炼的某个阁楼里,陈乐天怀疑就算是青天阁,这位李公公也会直接闯入,至于能不能走得进来这位李公公肯定也不会考虑。
“李公公...”陈乐天赶忙站起来行礼。
李公公一把抓住陈乐天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陛下差咱家来请陈将军,快随咱家去莫要让陛下等的着急。”
说着,就把陈乐天塞进马车里。马车以尽可能快的速度往皇宫而去。
车里李公公搓搓手,告诉了陈乐天北军被梁魏联军击溃,梁魏军此时恐怕正日夜兼程往京城而来。陛下下旨...下旨斩杀北军五位副将。
“五位副将?所有副将?”陈乐天不由得问,心想那两位老副将也要被斩首?
李公公蓦然点点头。
陈乐天一掌拍在扶手上,咬了咬牙,最终什么也没说。
与李公公的很近的关系只在暗地里,明面上即便上两人独处,两人说话的内容甚至说话的语气也要装作不熟悉的样子。
“两位将军何其无辜!”良久,陈乐天红着眼眶呢喃。
“陈将军,奴才有句话要告诉你,事已至此,陛下召见陈将军,陈将军要想想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北军要怎么走才能走出来。至于其他的多想也无用。陈将军可否明白?”
“李公公,此时此形势,还有谁比大将军更合适?我要向陛下进言让大将军指挥。”
“陈将军,咱家知道大将军对陈将军有知遇之恩提拔之恩,但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请陈将军搞清楚了,莫要惹陛下不悦。更莫要做没有用的事。”
顿了顿,李公公又道,“咱家跟陈将军算是见过几次面,承蒙陈将军看得起,当我是朋友,咱家就以朋友的身份奉劝陈将军一句,陈将军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您首先是陛下的臣子,而非首先是大将军的兵。莫要弄错了顺序!”
陈乐天没说话。
赶着马车的两个小太监互相看了看,心想李公公这话也太不中听,这陈将军显然是要被委以重任的,若是还能如上次那样把溃散北军聚拢起来,恐怕就能成为陛下信任的人了。到时候李公公可不方便了。
唉,李公公真是一心为国啊。
两个太监心中想着这些,嘴上当然不可能说出来。只是对李公公更加敬佩了。
更庆幸自己能跟在李公公身边做事。
马车一路驶入宫门外,李公公和陈乐天下车快步往里走去。
陛下在崇政殿等待陈乐天。
“臣陈乐天参见陛下。”陈乐天跪下行礼。
“起来吧。”帝王把战报递给陈乐天。
陈乐天快速扫了一眼。心中叹气,果然是被梁魏军摆了一道,敌人先是故意示弱,让我军高层以为可以把敌人挡住在国境之外,等我军中计把层层防御的一半军马调回来加入主战场,他们的主力才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溃我军。
“陛下...”陈乐天做出惊诧的样子,“这,若如此,想必现在梁魏军已向我京城而来,可要早做准备啊陛下。”
“朕让他们准备了半年之久,却还是被打的一败涂地,还要怎么准备?你给朕说说接下来应该怎么做?朕是相信你的。那些老家伙忠心当然毋庸置疑,但跟爱卿你比他们的本事还是有差距。”
“臣惶恐,臣只不过是个在军伍中待过几年的小卒,怎能与各部大人们比,大人们虑事周全臣何敢相比。”
帝王摆手道:“你不用替他们说好话。朕现在算是看明白了。
你上回只出手一次,便能把北军聚拢起来,给了梁魏军压力迫使他们愿意议和。唉,怪朕,朕若在战后让你去掌管北军,定能整饬北军的战斗力,至少也不会像这次又被击溃。是朕失策了。”
陈乐天赶忙跪下道,“陛下是信任臣,才不舍得让臣去边关,想让臣在身边随时调遣。况且陛下要知道,即便臣在战后去了北军大营,臣注定没有几位老副将们做的好。若是臣领北军,那么连这几日的势均力敌臣也做不到了。”
帝王目光落在陈乐天身上,陈乐天低头跪在地上看不见脸。
帝王嘴角动了动,道:“爱卿起来说话。爱卿的意思是?”
陈乐天站起来拱手道:“臣以为,层层防御之策是眼下的上上之策,只可惜没能最终施行。在战斗力上如此短的时间,北军是无法恢复到先前那种无敌状态的,那么敌人如果提前来,咱们就只有跟他们打消耗战,是在咱们大宋打,消耗战打到最后敌人就没办法打下去,就会主动撤兵。而层层防御就是最好的消耗打法。就算七层防御全部被击破,敌人也必然已付出了沉重代价,后期只要我们再稍微给点压力他们就不得不退兵。甚至根本不需要议和他们就会主动退兵。而以臣对两位副将的了解,层层防御恐怕正是他们提出的,这是北军以前做沙盘推演的劣势打法中的一个...“
帝王听罢,让陈乐天坐下,道:“你是想救两位老副将?”
陈乐天屁股刚坐下立刻又跪下:“陛下英明,臣觉得两位副将是无辜的。”
“你的意思是那三位从朝廷派下去的副将该杀?”帝王微微眯着眼。
陈乐天立刻点头:“此事必须要有人为此负责。哪怕陛下为此杀了臣,臣也不想隐瞒陛下。臣来的路上听李公公说了这事的经过,李公公好意提醒我不要瞎说,但臣还是想说,臣若是不说臣便浑身难受。”
帝王忽然笑了笑:“爱卿,你倒是心直口快。往日有人说你什么话都敢说,什么都不怕,朕还不信,朕想陈将军跟朕说话时并不是什么都敢说啊。现在看来原来是没惹急,惹急了将军果真是什么都说。”
陈乐天嘿嘿笑笑:“陛下,臣还有一句话想说,还望陛下...”
帝王抬手示意陈乐天不要再说。心中知道陈乐天大概是要说什么。
“好了,你先坐坐,朕要去处理个事。你给朕好好想想接下来应该怎么办。”说罢,帝王便踱步到了后面。
第九百一十四章 要守规矩
李公公和另外两个太监垂手而立。
帝王找个借口让李公公去给陈乐天沏壶茶。
两个跟李公公一起去请陈乐天的小太监站在原地。
帝王问了他们在路上的情况。两个年轻太监一五一十的把听到的李公公和陈乐天说的话一字不漏的说了出来。
帝王听了后颇为满意的点点头。“好,都去吧。”
帝王回到崇政殿,陈乐天正满嘴塞满点心,鼓着嘴巴,看见陛下赶忙用力咽下,却噎住了。瞪着眼睛和陛下对视一眼,很是尴尬,用真气强行把堵在喉咙的点心给压下去,轻轻吐口气。“陛下,臣早上没吃饭呢。”
帝王笑笑表示无妨。“爱卿,吃当然是要吃的,但法子你也要给朕想,想出来了吗?”
陈乐天拱手道:“陛下,臣估计敌人这次还是兵分两路,东西两路,东路还是梁军为主,西路还是魏军为主。太原城在上一次战斗中起到了关键性作用,但这次太原城恐怕难以守住了。也就是说敌人可能会两路一起往京城来,若是京城被两路包围那就难上加难了。因此臣认为为今之计第一步最重要的就是在敌军东西两路军的进军路线上设置层层防御体系。现在北军短时间内难以聚拢,想必是不够时间布置层层防御了。只有南军,南军至少可以抢在太原城被破之前在西路布置层层防御。时间紧迫,陛下现在就可令兵部下令南军开始布置。至于禁军,臣以为,也可外派三万人左右,在敌人的东路进军路线上设置层层防御。”
陈乐天停了下来,看了看帝王。帝王示意继续说。陈乐天点点头,“至于北军,臣以为...臣以为可重启李戎生,让其戴罪立功收拢整顿北军!”
终于说出来了。竟然丝毫没有紧张的感觉?要知道对陛下来说这可是谁都不能提不敢提的名字。他陈乐天提了,竟然没有紧张的感觉。难道自己真不怕死了?
帝王终于坐了下来。
这位自己越来越喜欢的臣子,终于说出了心中想说的话。
大将军的亲信,大将军一手提拔起来的,连入青天阁的推荐信也是大将军写的,就连那什么武当掌教把修为传给他好像也
是大将军从中作用的。
跟大将军关系如此密切的人,不替大将军说话才是怪事吧。
帝王一直压着他的话头,每当他想说出来李戎生时帝王都适时的打断他。
这回他陈乐天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你也算是懂得报恩了。”帝王说道:“但你知道李戎生的存在,给帝国的军事制度带来多少坏处吗?”
“请陛下明示。”
“北军,近些年来一直是帝国最强大的部队,但也是帝国最不守规矩的部队。北军的确很强大,甚至可能比南军和禁军都要强。但是,这么强的部队,竟然常年破坏军队的规矩,陈将军,你觉得这好吗?这样的一支部队,如果养成了不守规矩的习惯,那么,咋若干年后,会不会发展成割据军阀?朕知道你肯定在想,李戎生绝不会有其他心思,嗯,你说的对,李戎生或许不会有这么些心思,但是别人呢。李戎生的部下呢,李戎生那么多部下,北军那么多能征善战的将军,这些十几个几十个将军,你都能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
假如有一天他们觉得总是做个将军没什么意思,他们也想做大将军,到时候会怎么做?最好的方法是不是让李戎生来坐朕这个位子?然后他们就能做大将军了。
规矩,它本身的作用就是为了在制度上防止坏事发生。规矩既然立下了大家就都要遵守,否则后果很严重。江山社稷,是不能拿这个开玩笑的。
先帝皇兄很信任李戎生,所以给了李戎生这个特权,而朕跟李戎生并没有私人恩怨,朕甚至还跟李戎生学习过,他算是朕的师父。但即便如此朕是一定要把它撤下来的,朕不能放纵北军的不守规矩。如此下去只要再过十几二十年,北军就可能成为淮南王那样的心腹大患。到时候国家动-乱,遭殃的是百姓啊。”
陈乐天听着帝王说的这些,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但很快陈乐天就抓住了这件事的关键点。北军果真是不守规矩吗?答案是否定的。北军的不守规矩其实只是在细枝末节上。真正的大事,北军上上下下大将军都无数次的叮嘱过,要汇报,要慎重。
至今这么多年恐怕最不守
规矩的事就是先帝驾崩后,为了边境的安定,大将军亲自下令进攻梁国边城,还差点打下梁国边城。这唯一的一件事了。
而即便是这件事,大将军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也是为了帝国的边境稳定才出此决策。
但帝王如今已经把话说的这么死了。陈乐天现在已经知道了,正如安师柳师所言,陛下这关,绝对是过不去了,想让大将军官复原职再次统帅北军是绝对不可能的。陛下绝不会同意,无论是多么信任的人来说情,帝王都不会给李戎生这个机会的。
大将军啊,你一生所忠于的朝廷,就是这样看你的?先帝啊,你应该显灵救救大宋救救大将军啊...陈乐天忽然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他跪在地上,只觉得这个人间不那么真实了。
“陈爱卿,朕跟你说句实话。朕起初是不相信你的,因为你与李戎生走的太近了,朕担心如果你掌了权力,你会像李戎生那样,还是会带着北军走在不守规矩的路上。但现在看来,你跟他或许不太一样。
你只做你该做的,不该做的出格的事你并不会去做。
当然了,这又或许只是朕的一厢情愿,或许你只是掩藏的好而已。
但朕愿意相信你一次。哪怕最后事实证明朕看错了人,朕也愿意相信你这一次。大不了到时候砍了你。
陈爱卿,你站起来说话吧。”
“谢陛下。”陈乐天站起来道:“陛下,臣不知该说什么好。大将军对臣的恩情,臣愿意用生命去回报,陛下对臣的恩情,臣也愿意用生命去回报。臣不能不替大将军说话,就像臣不能坐视大宋有难陛下有急而袖手旁观。”
“陛下,兵部尚书和枢密院大人到。”
太监忽然来报。
“让他们进来。”
帝王点点头。
两位军部大人走了进来。行礼,和陈乐天打招呼。
陈乐天在他们面前是晚辈,恭敬行礼。
“陈将军方才与朕商议良久,朕对陈将军很满意。接下来的统筹全局事宜,暂时就由陈将军和你们二人共同商议。”
第九百一十五章 陈将军安排
陛下当然不会把所有事情都交由他们三人去处理。对陈乐天虽然观感越来越好,但毕竟这位陈将军不是自己的心腹。不是自己看着长大的,甚至还是李戎生的亲信。这让帝王不得不对他有所防备。
所以帝王在这个三人团队里加上了年轻的丞相大人。
陈乐天没有觉得太意外。
丞相大人算是个年少有为的人,虽然有时候有些莫名其妙的想法,但总归心里还是想国家好的,并不是史书上那种典型的奸臣,一心只为自家富贵不管百姓。
或许也跟丞相大人算是个读书人有关吧。
“二位大人,陈将军,本官并不懂军伍之事,希望诸位能多多指点,本官一定会竭力配合,一起再次把敌人赶走。国家正逢多事之秋,诸君一起努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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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陈乐天觉得自己算不上巧妇,就更难为无米之炊了。
一番与兵部枢密院对于战事分析以及对南军北军的情况了解后,他的心凉了一大截。原本他还以为如果能及时补救,把敌人挡在黄河北边是有可能的。但是从现在的实力来看,实在很难。或许,是他水平不够,若是换大将军来可以做到?
但这是没法验证的事了。他也不能在同僚面前再说一句和大将军有关的话,陛下已经算是仁慈的跟他说白了,大将军重掌北军绝不可能,他不能得寸进尺了。
北军已溃散到没有了建制。再次变成了跟第一场战斗时那种兵将互相找不到的情况。现在对北军下达的命令能否传递到各位将领手上都是未知数。
而南军,南军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战报传来。
但是根据兵部和枢密院的预测,南军想要挡住敌人,这次的难度更大。
上一次京城保卫战之后,南军的很多兵卒就地解散回乡了。可能是陛下觉得这
么些军卒用处不大,或者是考虑到消耗太多粮草,或者压根就是觉得南军人数太多。或者还有些不能明说出来的对南军不太放心。
这样就导致了南军至少有十几万人就地解散了。
少了十几万人对南军来讲损失是很大的,尤其是对现在的战斗力不如当年的南军来讲,多一个人,就能多堆一条命,少一个人,就少一截战斗力。
顺风逆风是完全不同的。前者可能只要三万人就能把敌军三十万打的屁滚尿流,那多出来的一万两万就是浪费。后者,三十万可能都打不过敌人的三万人,少一个人就少一点可怜的战斗力。
“二位大人,陈将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以前咱们的南军北军能用很少的人把敌人打的毫无还手之力,为什么还是那批人如今却两度被打成这样。本官不想听什么指挥人员的错误,就算指挥人员有错误,但总不能全是他们的错吧?”
陈乐天心想,打仗就是打的将领指挥者,兵卒没变的情况下战斗力如此急剧下降,指挥者九成九要负全部责任。难道能怪那些拼命的军卒?“丞相大人,主要原因是指挥不当,次要原因是我们很久没有打过这样的大仗了,对于敌人的进攻手忙脚乱...”陈乐天说的很明显,这都是将领原因。
丞相大人听后看看其他两位大人,两位大人沉默代表同意陈将军的话。丞相大人有些尴尬,干咳两声道,陈将军还是说说解决的法子,情况咱们现在也都清楚了,怎么办是接下来最重要的...
我们方才就是在讨论下一步怎么走,是你非要问我们为什么总是打败仗的...陈乐天心想,同样是年轻人,我平时在青天阁跟李成俊他们一比,由内而外的自惭形秽,不过跟这位丞相大人一比,我就自信满满了。
若不是看你这人也算是忠君为国,只不过是能力差强人意而已,我根本懒得跟你啰嗦。
首先,我们要对溃
散的北军进行收拢,这个我要去做。希望诸位大人能够配合,我会尽量把人聚拢起来,但大人们也要有心理准备,这次比上次聚拢部队更难了。或许很多兵卒在溃散后就藏起来,而不想再出来了。末将只能说尽量。
第二,南军至少要派二十万人尽快驻扎黄河岸边,等待敌人的东路军。记住,不是主动打上去,只要南军驻扎在黄河南岸就行,在黄河天堑阻止敌人过河是这部分南军的最大任务。
另外,南军剩下部分一方面要全力保卫太原城,另一方面要派出精锐绕道敌军后方对于敌军的补给进行破坏和骚扰,这部分南军的任务很重而且危险很大极有可能会被敌军回军给包围吃掉,但他们由于是在我大宋境内,各地指挥使的兵马虽然战斗力不高,但对于敌军还是能造成一定麻烦。
这部分南军不要跟敌军硬碰硬,就游走,敌军主力一回他们就撤,敌人主力一旦往南向京城,他们就打上去。他们不要跟敌人打正面,主要目的就是牵制敌人。
第三,一切顺利的话自然不用多说。若是不顺利,还是让敌人到了京城下,那么太原城下的敌人西路军就很重要了。太原只要能再次把敌人西路军挡住,让敌人的东西两路军不能汇合,那京城就没大碍。
若是我聚拢北军顺利的话,京城下的情形还会跟上次一样。到那时候敌人必须要退兵,而且比上次我们这次多了个后方骚扰的南军部队。
兵部尚书和枢密使两位大人听的连连点头,对于陈乐天更为刮目相看。都在心中想,这个陈乐天如此年轻,对于军伍之事却如此老辣,真是天纵之才。而他们哪里知道,陈乐天一方面在大将军身边学了这么多年,又加上在未知来信里学过不少关于战阵上的有奇有正的战法理论,自然说起来就头头是道。
理论与实践一旦结合起来,就会发挥出巨大的力量,这是自古以来人人皆知的道理。
第九百一十六章 再次兵临城下
梁魏联军这次来的更加迅捷和凶猛,从破关到再次将汴京城围住,只用了十五天的时间。
一路上几乎没遇到像样的抵抗。
陈乐天的几乎所有部署在梁魏联军的进攻下都灰飞烟灭。
后方游走的南军被梁魏军包围吃掉。驻扎在黄河岸边守株待兔的南军被梁魏军冲垮。均没有起到作用。
北军南军的主要战斗人员已经完全不是梁魏联军的对手。如果说上一次北军南军的不堪一击,是因为上中下三级头目的变动导致无法做到如臂使指,是将不知兵才导致的。
那么这一次的北军南军就是完完全全的在士气上被梁魏联军给压制住了。
他们不再相信自己的强大,十几年建立起的强大信心,朝夕间就没有了。
而这一次的围城,梁魏军似乎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他们带了更多的攻城利器,云梯和抛石机。
这一次,他们在到达汴京城后立刻开始攻城。
甚至都没有做任何修整。
而大宋的帝王,在半个月前还在朝堂上跟朝臣商议如何处理李戎生的事。
这位前北军灵魂,这位一手将北军铸成天下第一的男人,已经在囚牢中关押了将近一年了。
天下百姓心中对于他,充满了同情,他的部下他的兵卒对于他,充满了不甘与愤怒。
百姓和兵卒虽然无法直接帮助这位大宋脊梁,但他们无声的情绪共同汇聚成了一股看不见但很重要的洪流。
朝堂上,有很多人开始为李戎生说话。
不计生死,不论仕途的去替他说话。
但是一轮又一轮一波又一波一位又一位的朝臣,在或免官或降职甚至或流放中,一无所获。
李戎生的前途和身家性命依然岌岌可危。
而在牢狱中的李戎生却似乎根本不在意,每天在监牢里除了看书就是睡觉。这是他让陈乐天花了三千两买来的特权。要什么书,只要把名字告诉牢头,牢头就能在一个时辰内找来,当然了,为了不扎眼,他最多只
能一次给李戎生带两三本书。
今天,牢头又送来了几本书,给了李戎生后,李戎生道声谢,但牢头并不走,似乎想说什么。
李戎生转过头道,怎么?是不是判决下来了?是罢官还是流放?
不是的,是...牢头左右看看没有人,低声道,梁魏军又围城了,今天上午到的。
李戎生皱眉道:“从破关到今天,多久?”
十五天。
李戎生猛地一拳砸在墙上道:“这次难守住了。”
牢头道,如果您去守,能守住吗?
李戎生毫不犹豫的摇头道,如果让我带我北军的原班人马,任何一个营,我都能守住。但原班人马早就没了啊。
至于禁军,虽然可能是我们仅剩的能打的不对,但梁魏军的信心已经打出来了。
牢头不知该说什么,转身走了。
几个月前的围城让他家儿子死在了汴京保卫战中,他永远忘不了梁魏联军的箭羽和攻势。
那是他活了五十多年第一次切身感受到的彻骨寒意。
原来,这就是那些从边关回来的将士们说的生死只在一线间。
后来朝廷跟梁魏军谈好了,敌人解围北归的时候,京城的百姓们终于长舒一口气。
但是,这才仅仅过去半年,敌人就无视条约再次来了。
而这次,他们以比上次更快的速度就打到了汴京城下。
汴京城还能再次守住吗?
他回到家,那口子坐立不安,一会拿着扫帚扫地,一会又扔了扫帚,抱起八岁的孙子流眼泪。
儿媳安慰她说,娘您别担心,我们一定还能守住的,上次那么突然都没事,这次我们有了准备更不怕呢。
那口子轻轻放下孙子书,擦擦眼泪,看到牢头,他狠狠的锤了牢头几拳,要不是你非要儿子去守城,儿子也不会...你怎么不去死!
牢头默默不言,任妻子打他,妻子打他,比不打他让他觉得好点。
这半年的时
间里。
有很多大户人家都把家眷送到了南方。虽然朝廷一再下令,京城任何官吏不得离开汴京,但他们把儿子孙子送走,朝廷也管不了。
但是送走的,多数是大户人家。普通人家是走不掉的。他们的一切都在这里,离开了汴京离开了土地宅子,他们去南方恐怕只能沦为流民乞丐。
用句不恰当的形容,他们在汴京还能在别人面前有面子,光是汴京人的身份就够他们吹嘘的了。而一旦离开,他们就什么也不是了。
不过他们只是一种提前准备的作为,并不代表他们就能预测到梁魏军会卷土重来,他们只是隐约觉得,京城好像离边关太近了。
而现在看来,他们在担忧着这次的京城保卫战能否还能守住的同时,也很庆幸把子孙送走的做法。
但总的来说,大家还是更愿意相信这次的保卫战能守住。不像第一次,他们都害怕,而现在他们有了经验,他们知道如果能守住就不怕。
皇宫里,朝堂上,帝王与朝臣间弥漫着一股难以说清的气氛。
帝王怔怔的坐在椅子上,脑中千头万绪。怎么这么快?三日前不是才到中岳关吗?一千多里啊,怎么这么快?朕...朕到底做错了什么?
而堂下还在吵吵嚷嚷。朝臣已经争吵了一个多时辰了。有人说还用老法子,一边守一边去谈和。有人说等勤王之师来了就里应外合禁军全军出击。还有人说南巡...
龙椅上的帝王此时却什么也听不见。他忽然想,如果皇兄在这里皇兄会怎么做?
皇兄会害怕吗?皇兄肯定不会怕的。皇兄啊,你九泉之下恨我夺了你儿子的位吗?
“陛下!”枢密使声音有些大,一下子把发怔的帝王给叫醒过来。
“还请陛下裁决...此番形势更为危急,陛下万不可大意。”
最后,经过朝廷上下的商议,得出还是遵照之前的打法。一边打一边谈。只要守得住就谈得成。
或者这次甚至不用谈,就守着待对方自行离去便是了。
第九百一十七章 中层们
梁魏联军大营。
这次我们的目标就是攻破汴京城。这次我们有不少内应。
但在这之前我们也要尽量进攻,若是能不动用内应是最好的,如果非要动用,咱们现在就当练兵了。
将军啊,咱们的兵是越来越厉害了。现在他们真可以用虎狼之师来夸赞,再也不是当年那个被宋**队打的没脾气的兵士了。哈哈,头一次进入宋国境内的时候,他们还都前怕狼后怕虎,碰到宋**队的时候还畏首畏尾的。
现在就完全不一样了,看到宋**队就兴奋,冲杀起来也是悍不畏死。
有信心了自然不一样,况且上回咱们要了那么多银子,给他们的赏银也丰厚,一个头一两银子,当然个个争先。
梁国萧将军说到这,微皱眉头道,洪将军,其实我一直有担忧...
洪将军跟萧将军对视一眼,我也有担忧...
片刻后,两人异口同声,北军。
萧将军说,看来咱们是想到一块去了。北军每次都是小股部队来,最多的一次也只有三万多人。虽然我们几乎跟所有部队都打过了,虽然我们都赢了,但我总觉得他们藏起来了一些什么。
没错。我以前就在边城,对于北军的情况很了解。上次我们跟前锋营打,对方的几个死的校尉根本不是原来的人...
萧将军眉头皱的更深,难道他们在积蓄力量?精锐都藏了起来只等给我们致命一击?
不可能,汴京危如累卵,他们不可能藏起来精锐不去救。汴京如果被破,他们就是原来的北军也不顶用。
那你的意思是?
我觉得他们是无法出来,他们得不到重用,所以他们只能躲起来。你知道北军被咱们冲散了之后,很多有名的校尉至今都没跟咱们照过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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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卒几十万,我们无法把他们也集中起来,但我只能把你们给集中起来。
兄弟们,只要你们在,我们北军就有希望。你们没了,我们北军就彻底废了。
这是大将军的原话。”
陈乐天说着,目光在几百个校尉脸上掠过。
这个本该是黑暗无比的山洞里,其实很亮堂,人在里面一点也不觉得压抑。只是这几百校尉若不是陈
乐天在这压着,早就冲出去厮杀了。
半年前陈乐天对他们说,你们可以出去杀敌,但我敢保证,你们死的一个不剩也挽救不了大宋,只是白死而已。
但是如果我们听我安排,我们就还有机会。
最后这句话让他们没有硬要出去。
半年后,当京城再次被围,他们真的忍不住了。
他们要出去!
兄弟们,这次情况有些不同,梁魏军是有备而来,不像上次连他们自己也没想到能打到京城。这次他们的目标就是京城。
我们天天在这里藏着到底有什么用?陈将军你就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否则我们绝不在这待了。
对,陈将军你今天要是不给我们一个说法,我们肯定要出去,死在外面也比躲在这里强。
是啊,反正咱们的爹娘想必也都死了,咱们没能死在他们前面就已经愧对祖宗愧对朝廷愧对大将军了。
放屁!陈乐天一掌拍在身边的桌子上。道,死要死的其所,要有意义,你们现在出去死在梁魏军的刀下,除了让他们多换些银子外毫无用处。
大将军被关在囚牢中,你们知道他每天在干什么吗?他读书,训练。没办法出来训练他就在小小的囚牢里做自重。这就是我让你们每天保持三个时辰训练的目的。只有保持水平,保持战力,无论在任何地方都要保持住,然后我们才能随时随地的就能拉出去打硬仗。
你们现在出去全死了,管个屁用。
你们明明有机会救大宋你们却非要无用送死,那才是愧对祖宗!
谁要是再敢说什么出去死,我先杀了他。
你们给我听好了,现在没空跟你们在这扯,每天保持学习保持训练,有让你们出去的时候,到时候谁敢拖后腿那就去吃屎!
最后这句话顿时给了几百校尉们巨大力量,脸上都露出期盼的神色。
陈乐天也不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校尉们纷纷拍手高兴的说,终于要出去了,真是憋坏了。妈的,咱们何时受过那些梁魏军这种气,出去后定要把他们杀的哭爹喊娘。
妈的,得也打到他们的京城下,最好把他们给吃了。
大家还是老老实实学习训练吧,陈将军就够忙够累的了,咱们不
能再给他添烦。
是啊,我看陈将军那黑眼圈恐怕好多天没睡过觉了。咱们都听陈将军的,现在大将军不在,咱们就都听陈将军的就行了,其他的别多想。
跟着陈乐天一起出来的还有几个老熟人,那就是前锋营第八伍的兄弟。
几个人一言不发跟在陈乐天后面,众人走到院子里。小虎道,他们情绪还算可以,主要是都愿意听你的,要是换个人恐怕也压不住他们。
陈乐天道,我要不是拿着大将军的名头也压不住。这些是北军的中层灵魂,咱们北军连通上层和基层兵卒靠的就是他们。要不是人员大换血把他们全弄了下来,咱们北军何至于如此不堪一击。不过把他们都保留住了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咱们还有翻盘的希望,你们一定要做好带头的作用,学习训练都要像以前那样抓紧了。谁敢不服就揍,妈的,现在关键时刻没时间跟他们好好说了。
小虎笑说,你放心,天天揍,不服就揍,揍玩不服接着揍,他们虽然嘴上有怨言,但心里也都明白。都是明白人。
陈乐天拍拍他的肩膀,又看看其他兄弟,虽然个个都仍旧是龙骧虎步目光如电,但都掩盖不住脸上的忧心,而非像以前那种单纯的强大的信心满满。他道,不要担心,事情还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机会还很多。你们放心,大将军在里面指导,我们在外面做事,会好起来的。
当天晚上,陈乐天并没有去跟谁接头,而是回家了。这是少有的不要去跟谁接头的晚上。
他已经不记得从第一次围城开始到现在他有多少个夜晚是在外面跟多少人接头了。
一切都还不错,至少京城没有沦陷,还有可为。
他到家后刘大明在家,陈乐天问秦铁牛呢,刘大明说铁牛去组织他的兄弟们守城了。陈乐天摇摇头,上回死了不少,这回还去,真是不要命。刘大明说,铁牛说年轻人得先死...极少眼红的刘大明清清嗓子才又道,我也想去守城,但铁牛不让。
你个书生去什么城墙上,你在家把驿路上的消息管好就行了。你还要上城?照你这么说,朝廷里的六部尚书都去守城就是了,还朝议个屁。大家都在做事,只是分工各不同而已。
陈乐天喝口水,叹口气道,现在很庆幸让萱儿去成都学武,否则真是太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