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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沐飞尘     修行在大宋txt下载     修行在大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六十二章 再救书生

    今天,罗观的心情非常不好,因为他的计划被打断了。

    一大早,他就从住的客栈出发,往巴中城贵人住宅区而来,到达贵人区的时候,才卯时而已。

    在目标宅院附近,罗观发现了宅院里多了好多人,大概目测下至少有两百人以上。

    而且这些人似乎都是侍卫。罗观心想,这些侍卫从哪来的?但是他也看不出来,他手上的资料只写了二十个侍卫而已。

    哪来这两百多人?

    而且这些侍卫基本上都是身怀武艺的,身手有高有低,但都有武艺。罗观估算了下,如果现在自己打过去,要面对的可就是两百多人的人海。

    虽然杀掉这些人并不是多难的事,但也得耗费他许多真气,若是陈乐天等他有些疲惫的时候再上来,那他可就麻烦了。

    “这些人从哪来?难道是那陈乐天临时找来的?”罗观这么一想,觉得又不对,临时不可能找来这么多人,就算花很多银子真找来这么多,人家也不可能愿意为你卖命。

    罗观哪里知道,陈乐天是被提醒了。要不是单、孔他俩一大早过来,陈乐天至今也不会想到,可以利用几百人的漕帮势力来防御杀手。

    像杀手这种,对于侍卫力量不多的人,作用大,但是一旦侍卫多,可以无死角的对主人进行保护,那么杀手的动手机会就会少很多,甚至只要布置得当,可以保证万无一失。

    正是这两个管家的到来,陈乐天才得到启示,开始用起来,反正漕帮的势力不用白不用。

    有时候陈乐天会回想自己每一次跟漕帮大公子蒋天见面的情形,他们说过的每一句话,蒋天的每一个表情。包括第一次,再到上一次。

    但陈乐天还是毫无所获,而且无法发现其中的异常。

    他也无数次的从各个角度去想,蒋天是不是有阴谋。但是从他们第一次见面交锋,蒋天就没得到过好处,甚至连在可能的将来能否得到好处,那都是看不见的。

    以至于到最后,陈乐天不

    得不如此说服自己:蒋天就是崇拜自己的声名,谁让自己的名字在这个和诚八年,在百姓们口中传扬起来了呢。

    虽然这个想法不太有说服力,但陈乐天也只能这样去想。

    布置好两百多人,陈乐天放下心来,告诉两个管家,你俩就住这了,直到我们把这件事办完,两个管家自然是俯首听命。

    这俩人可是蒋天的心腹,如果他俩有问题,那十成十是蒋天的问题。

    蒋天要是想害他,根本就没必要派人来帮他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所以陈乐天能十足信任他们。

    宅子里人心齐整,而宅子外面的罗观就傻眼了。

    他在外面看了一个多时辰,最终长叹一声,往住处而去,他得重新想办法,硬闯是不行的了。

    不是说两百多个侍卫就能拦住他,而是就算他把两百多人都杀了,杀出一条血路来,那只能是便宜了陈乐天。要知道,以上次交手的经验来看,陈乐天的武功不说比他厉害,也是跟他不相上下的,他可不想冒这个险。

    回去的路上碰上个‘故人’,香玉和他的书生相公。

    看那书生跟在香玉旁边,时而热情如火时而听话乖巧的样子,还有香玉脸上的神情虽有些漠然,但偶尔目光落在书生脸上,也还是有些勃勃生机的。女子最怕了无生气,那就没有多少日子了。

    罗观花那三千两,其实只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也没存着什么好心,就是纯粹好玩。这种以金钱就能改变别人一生的掌控感,真的让人很享受啊。

    怪不得那些高高在上的朝廷命官,明明什么都有了,却还是会暗地里做很多见不得人的事。任谁都无法抵御这种掌控别人人生的这种痛快感啊。

    罗观闪身到这对看起来郎才女貌的一对面前,笑道:“二位别来无恙。”

    书生一惊,待看清罗观,立刻打躬作揖:“恩人好。”

    罗观看向香玉,香玉却不敢跟他对视,红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脑中不可抑

    制的回想起那天在青楼屋里所发生的...这个念头越想越难以自持,她不禁双腿有些颤抖。

    罗观呵呵一笑:“香玉姑娘你好啊。”

    香玉低头不语。

    见香玉不说话,书生皱眉道:“香玉你...你跟恩人说话啊。”

    香玉瞥了眼书生,道:“不用你废话!”

    书生顿时不敢再言语,歉然的对罗观道:“恩人,香玉就是这样,容易心情不好,不过香玉的心可善良着呢。对了恩公,快中午了,我请您喝酒。”

    罗观道:“不用了,还是留着钱好好养香玉吧。你这书生,也不要只顾着闷头读书,读不出功名来,可以去做点生意,香玉这样的美人,跟你可不能让她吃亏啊。”

    那书生苦着脸说:“恩公有所不知,我十几岁的时候爹娘就死了。我一个人把自己养大,实属不易,这些年耕田读书,也没存下多少银子,也想过做生意,可没几个月,就亏的血本无归...”说着,那书生竟唏嘘感慨流下泪来。

    罗观道:“大男人别整天哭哭啼啼,人生遇到点困难是很正常的,生意做亏了再重新来过就是了。你不跌个几跤怎么能变得精明?”

    “你读的圣贤书里应该有这些道理吧?”罗观瞅瞅香玉的后背,形状挺好。在书生被说的一愣一愣时,忽然问道。

    书生结结巴巴了半晌,猛然一拍脑袋:“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困难才是常态啊,解决困难才是我们要走的路呀...”

    罗观心想孺子可教也,道:“这就对了。好了,我走了,我希望下次再见到你,你起码是个小富即安的小生意人。”说罢,大踏步离开。

    站在原地的书生还陷在恍然大悟的思索中,待他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恩人早已不见踪影,他不禁道:“恩人真是又救了我一次啊,香玉,我一定会努力让你过上好日子的,你放心!”

    香玉瞥了眼书生,有些奇怪此刻的书生与往日有些不同,但哪里不同她又说不上来。

第三百六十三章 给大宗师洗澡

    香玉直到此时,才敢稍稍抬头看向罗观的背影。她忽然感觉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随着那个背影宽阔的男人一起走了。心里空荡荡的,说不出来的滋味。

    书生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也是盯着他的恩人的背影看了良久,然后才道:“香玉,我要给你挣钱花,把你养的白白胖胖的。”

    香玉起初没在意,但书生的声音听在她耳中,她却觉得书生的声音变得有些不一样。

    她转过头看向书生,却在他脸上看到了从未见过的,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正如老鸨曾经所言吗?男人最重要的不是有没有权有没有钱,而是那股气,有股叫做无往不惧的气,有这股气,那这个男人就是真男人。否则,再有权有钱,都是枉然。

    她曾经不懂老鸨这番话的意思,但现在她似乎有那么点明白了。

    穷书生有那股气,也能生出些许令人着迷的魅力啊。

    ---

    罗观回到住处,在客栈一楼点了酒肉,喝起来。

    一边喝一边想法子。

    那陈乐天也真是厉害,弄那么多侍卫来。若非如此,今天就能决出胜负来。

    而且如果按照罗观的计划,胜利的可能是非常大的。

    往事不可追,过去的事就算了,现在要面对未来。情势发生变化,该怎么样继续完成任务呢?

    三杯酒下肚几块肉入腹,罗观想,只要能把陈乐天先杀了,那么杀李萱儿仍旧是易如反掌。还是之前那个思路,如此一来的话,那么多的侍卫,其实不需要跟这些侍卫做缠斗,仍旧还是只要把陈乐天引出来,然后战胜陈乐天,这就完事儿了。

    但关键在于陈乐天这么聪明的一个人,会乖乖的跟他出来单打独斗吗?这几百侍卫完全不用,非要跟他单挑?要是换成他罗观,他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他罗观肯定先让这两百多人耗尽对手的真气,最后万无一失时自己再上。

    因而最最关键的地方就在于,如何让陈乐天心甘情愿出来跟他打一场。

    以陈乐天的修为,陈乐天的脑袋,不落后罗观。

    罗观想来想去,喃喃自语道:“人生在世,能碰到个旗鼓相当的对手,也能算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吧?”

    没有人回答他。

    罗观自答:“值得高兴。”

    ---

    青天阁。

    夫子今天跟大宗师们在一起,在山上游玩。

    夫子的理由跟往常一样,春天要踏青。

    夫子打头,身后跟着一群大宗师。

    这群人,是青天阁的支柱。

    甚至民间有说法,说他们也是大宋的支柱。

    只不过这种说法每每传到大宗师们的耳朵里,大宗师们都会笑而答曰:咱们什么时候成了大宋的支柱?这世上何时有过这么个道理?那朝堂上的文武百官,这朝堂下的官吏,才是大宋的支柱啊,咱们算啥支柱?

    不过百姓们大多说这只是大宗师们的谦辞而已。

    夫子穿着院长服,红底丝绸上绣了金色的一笔一墨一纸一砚。头上戴着高冠,脚上则是灰色镶绿玉长靴。

    路过桃林,夫子抬手折了一段桃枝,道:“你们说,桃花最大的作用是什么?”

    情人携手时用的,柳师这么说道。

    结桃子吃的,安师这么说。

    夫子说,小柳爱过谁家女子吗?我听说,小柳最喜欢逛燕归巢,一年要花不少银子在这上面,搞的家里的米都不太够吃了。

    “谁造我谣?”柳师瞧瞧旁边的同僚,却见同为大宗师的同僚们根本不看他,做出一副关我甚事的表情。

    柳师气鼓鼓的抱怨一句:都是坏人呐...

    夫子道:“还是小安实在,小柳都这么大岁数了,还不知道收敛自己的脾气。”

    顿了顿,夫子把桃枝凑近鼻子嗅了嗅道:“今日我那些弟子们没来,倒是便宜你们了...”

    话音未落,夫子便轻轻将桃枝举起。

    此时,是清晨时分,春日的天空分外高远,蓝蓝的天空上,浅薄的云层似乎微微动了动。

    众大宗师见此情景,都心领神会的齐齐盘腿坐下,双手放到膝盖上,睁着眼睛紧紧盯着夫子。

    夫子的长袍无风而动,右手桃枝直指苍穹。

    云层忽然间开始动了。

    白云苍狗,沧海桑田般,从无序,变为一整团如天穹的被子般

    ,像是一张给盘古盖的被子。

    这张厚厚的方圆不知几百里的棉花被,竟然随着夫子手指上的桃枝而动。

    夫子手往左,那大被子也往左。夫子手往右,那被子也往右。

    要是青天阁中的学子们看到这情景,绝对会发出要跪下的感叹。尤其是新一届修行院的学子,看到这场景必然个个都会晚上做梦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如此。

    但众大宗师们对此却似乎司空见惯,并不觉得如何惊讶。

    片刻后,夫子纵身一跃,整个人拔地而起,往云层而去。速度极快,咻的一声,影子越来越小,最终钻进苍穹中的大被子里不见了踪迹。

    而大宗师们此时虽然姿势不变,但从他们额角渗出的汗珠,从他们微微颤抖的身躯,可以看出他们此时有些吃力。

    能让大宗师们吃力的夫子,却在云层中扒拉着棉花一般的云,像个孩子似的。

    夫子笑着站在云层中,看向下面。下面的大宗师们已经看不见了,能看见的,是汴京城的高大的城墙,此时也几乎成了一条若隐若现的线而已。

    夫子看着这座几千岁的古老城池,又看向北边,又看向西边,最后,将目光看向东南方向。

    轻轻呢喃一句:“你们什么时候来呢?我死后?我生前?”

    说罢,夫子长长叹了一口气,竟有股力有不逮的萧索之意。

    青天阁有个人人都知道的秘密。

    每年的春天,夫子都会带着弟子和大宗师们,进行一次以天地灵气为水的洗浴。

    俗话说是洗澡,但青天阁方面叫做洗髓。

    “大家快看啊,夫子又给人洗髓了啊。”

    “哇,今年的云跟去年不一样啊。”

    “去年天降个大冬瓜,今年是个大棉被...”

    “夫子这样会不会太累了...”

    “夫子怎么会累...”

    汴京城的百姓们渐次看到了头顶上的异象,以青天阁为圆心,那张被子非常非常大,大到周围三五百里的地方全都能看到。

    百姓们津津乐道这每年一次的盛况,讨论着夫子和弟子和大宗师们会在这青天阁的秘境中,发生什么。

第三百六十四章 大葫芦

    百姓们最喜欢讨论的,就是修行界的事,虽然内情不懂,但各种轶事奇闻,说起来那股热乎劲,绝对不亚于对宫廷男女秘闻的热衷。

    四周几百里外的城池,都看到了这异象。因为大家每年都能见到,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所以这汴京周围城中百姓照例开始津津乐道。

    青天阁修行院的藏中。

    夫子大弟子王轻鸿跟其他三个师弟,站在书阁栏杆前,看着天空的异象。

    王轻鸿道:“怪不得师父们不让我们跟着,原来夫子今天是带他们洗髓去了。怎么说咱们也是嫡传弟子,夫子也真是,怎么总是向着老师们。”

    旁边的五师弟笑道:“师父们套路深,师兄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早该习惯了。”

    “哎,那陈乐天最近怎么没见他,他不是在宴会上吹嘘要登慎独楼吗?”六师弟问道。

    五师弟道:“你怎么知道的?难道请你了?”

    “怎么可能请我,我又不是新生,他请的是新生。我是听别人说的。”六师弟说起宴请,有些不高兴,毕竟他这个六弟子对于酒的喜欢那是盛名在外的,可惜那场热闹的酒宴他没被邀请。

    五师弟道:“你听他吹,陈乐天那张嘴,一个能吹我们三个,但打起来咱们一个能打他三十个。”

    王轻鸿忽然道:“他最近请了假,好像去西蜀有个事,安师和柳师都准了。我听他提过,好像是去救他夫人...”

    “这算什么理由?柳师没揍他吗?”五师弟话音未落,却见云层忽然翻涌起来。

    三人立刻住嘴,有些紧张的抬头紧紧盯着天空。

    这边,几位大宗师已经把自己的真气全部释放出体外。

    而大宗师之间的距离,也因为真气的碰撞,而拉开了距离。

    每个人与前后左右的距离,都在十丈开外。

    每个人身边的浑厚真气,远远看去,都跟一大团棉花差不多。当然了,这股真气在普通人眼中是看不见的,只有修行者才能感知、看到。

    而棉花白的云层中,夫子在其间走了良久,终于有些累了,于是他往上面一躺,手上那根桃枝仍旧捻在

    手上。夫子仰躺者,看着云层上的天空,似乎在对着一扇门在说话:“神仙们,你们就那么想我来陪你们吗?可是这人间我还没玩够啊,还有很多好玩的年轻后生都没认识到呢。你们也别急,待我手下最后一批徒弟,把他们培养成人,就来陪你们...”

    夫子面带微笑的说了好一会儿话,然后跃然起身,从云层上探出头来,看看下面,然后纵身飘然而下。很快来到地面。来到诸位大宗师面前。

    大宗师们此时都闭上了眼睛,额头上的汗珠越来越大。

    这些大宗师们哪一个气脉二海中的真气,不是如滔滔江水似的。

    这么多真气围在每个人身周围。夫子迈步走在其中,走过每一个盘膝而坐的人中间。

    小安,你还得静心,心静下来一切就水到渠成了。

    小柳,少去点烟花之地,真气可见浊气,不该。

    峰,这一年你练了什么功夫?怎么精进如此之快?

    ...

    夫子走过每个人身边,一一评判。

    众人听在耳中,记在心中。

    夫子的语气不太像老师,倒像是个老友,跟一年未见的朋友,说说别后一年来对方的改变。

    不夹杂一点高低的评论,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夫子对每一个大宗师说完,又在每个人身边驻足看了片刻。最后站到众人面前。

    夫子抬眼看去,每一个盘腿而坐的大宗师,身旁都有着一团大云彩。

    夫子笑笑,桃枝再次指天,天上的棉被似状的云彩忽然动了起来。从大棉被变成了个葫芦形状。

    继而像个真葫芦似的,旋转起来,同时,葫芦嘴慢慢倾斜,从嘴高底低慢慢变成嘴低底高。

    然后最神奇的一幕出现了,从葫芦嘴里下来一条瀑布似的白色玉带。

    玉带笔直的往地上流去。

    以京城为中心,以青天阁为中心,方圆几百里的百姓看到这个景象,都发出了惊叹。这是百姓们第一次看到这种奇观。

    前些年,洗髓仪式,百姓们能看到的,最多也就是云层的变化,日月的遮挡而已。

    第一次惊叹,第二次惊叹,多了,就不觉得有什么了。到了这几年,百姓们会惊叹夫子的强大,但对于洗髓带来的云层异动本身,已经没什么太多感慨了。

    但是今年,他们见到这个大葫芦造成的疑是银河落九天的壮景,那可就是完全不同往日的奇观了。

    因此几百里内,只要能看到的百姓们,无不仰头而望。

    “夫子是在用这个给大宗师们洗髓吗?”

    “这是天庭里的天河水吗?”

    “肯定是,夫子给大宗师洗髓,当然得用天河水!”

    “夫子会不会太累,这可是天河之水啊!”

    “夫子肯定不会累,但咱们还是希望夫子要多休息,青天阁那么多人可用呢。”

    百姓们议论纷纷的声音,却不知夫子能否听见。

    夫子身前,那条不知是不是被他用桃枝拎下来的玉带,在他身前静止不动。

    上端,在高高的苍穹上的葫芦嘴里,这端,在夫子身前。整条玉带像个乖乖听话的小猫小狗。

    夫子捻动桃枝,抬手一挑,立刻将整条玉带靠近地面的这端挑到众大宗师中间。大宗师们身边各自的真气立刻就被玉带吸引过去。好像这条玉带有巨大的吸力。

    当大宗师们的真气融入玉带中,大宗师们的身体开始晃动,控制不住似的剧烈晃动。

    夫子迈步走进众人身边,众大宗师们顿时安静了下来。

    “跟你们说件事。咱们那个新学生,陈乐天,就是一个人请所有新学子吃饭的那个人。武当掌门把太平心法传给他了。”夫子轻轻迈动脚步在其间走着,他走到谁的身边,谁身体的晃动就小很多。

    夫子仿佛是一只手,走到谁身边,谁就得到安抚,真气被吸走的那股暴躁就会得到平息。

    “夫子,我要不行了...”此刻离夫子最远的柳云天柳大宗师身体晃动最大,好像随时都要跳将起来,他的声音有些颤抖,看神情似乎很是痛苦。

    “别慌,气海封闭,内中取直!”夫子语气平淡的说道。

    柳师依言而做,身体的晃动很快小了很多。

第三百六十五章 夫子没老,你们长大了

    夫子环顾众人,大宗师们脸上都是很辛苦的表情。

    但夫子的脸上却露出满意之色来。微微点头,道:“这一年来,你们都算不错,没有原地不前,更没有退步,都在进步,虽然有人进步的多有人进步的少,但总归都是在进步,我很欣慰呐...”

    “哦,方才说到那个陈乐天,太平心法的事你们怎么看?”夫子似乎有意的在用言语影响众大宗师危如累卵的情势。

    安师忽然道:“是陈乐天的福报,也是咱们青天阁的幸事。”

    夫子呵呵一笑,在安师肩膀上拍拍,道:“太平心法是掌教一生修为,传给陈乐天,虽然算不上失了主力,但于掌教来说,毕竟是一大损失。而陈乐天作为咱们青天阁的学子,只不过是例行去武当修行,就被武当送了份这么大的礼,你们得想办法把人情还一还,切不可泰然受之。”

    “遵命。”众大宗师齐声道,虽然仍旧都是闭着眼,但说两个字已经很不容易了。像安大宗师那样还能回答夫子问题的,多数大宗师都做不到。

    “至于那陈乐天,年一过就请假出远门,这等行为小安和小柳你俩也要负主要责任,太纵容他了。”夫子继续道,虽然是在责怪,但却没有丝毫责怪的语气。

    安师一边压制着身体的晃动,一边道:“倒也不是我们纵容他,那件事确实挺棘手的,他夫人在那,他不去不行啊。”

    夫子轻轻拍拍安大宗师的头,安师顿时觉得体内气脉二海翻涌起来,他差点就坐不住跳起来了。若不是意志坚定,他就麻烦大了。现在他们都是真气全无的‘假大宗师’,任何一个武人都能来把他们格杀在当场。他们的真气依然在‘瀑布’里。

    夫子这一拍算是对安师的惩罚,谁让安师不仅不认错,还为自己和陈乐天开脱。

    一拍之后,夫子见安师还安坐,笑道:“小安很不错,你们都要像他学习,他很刻苦。”

    接着,夫子停住脚步,四下望望这些大宗师,然后缓缓抬起双手。

    左手手指微张,右手两指捻着桃枝。轻轻吸气,呼气,再吸气再呼气,继而猛地足尖一点,飞上天空,然后整个人如鹰般快速落地。再跃起,再落地。每次落地都落在一位大宗师身旁,并且就势桃枝轻点大宗师的天灵盖。

    被点的大宗师都会从方才的强忍晃动进入到一种十分安定的状态中。

    待点完十几位大宗师后,夫子红袍随风轻轻摆动,潇洒如玉般走出来,把桃枝一扔,拿起腰间酒壶,喝上一大口酒。夫子略微有些苍白的脸顿时恢复了扯下银河玉带前的红润。夫子喃喃叹道:“还是有点累了,你们这帮崽子要多努力啊,我想歇歇了。”

    而面前的这些大宗师都能听到夫子的话,但是想要回应的他们,因为夫子方才那一桃枝,现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们想说,夫子您早该歇歇了,我们会拼尽全力努力的,请您放心!

    夫子像是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道:“你们的心意我明白,但我还是很喜欢给你们洗髓的

    ,就像你们小时候给你们洗澡一样。好了,开始吧,准备!”夫子说着,扔掉桃枝,抬头望天,竖起右手食指,先是直直指向天空,确切的说是指向那个大葫芦口。雪白的大葫芦里流下来的白色玉带,一直在动,就像是奔流不息的水,只不过到地上后,并没有像水一样散开,而是好似在葫芦嘴和地面之间循环的流动。

    夫子指天,而后振臂一挥,忽然,葫芦嘴流出的白色真气以更快的速度,流动。而大宗师们的真气裹挟在其中,已经完全融入进去,从外面看起来根本看不出跟葫芦嘴里流下的有任何区别。

    大宗师们口念诀语,身体剧烈晃动,每个人脸上都是由红润到惨白,每个人似乎都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而夫子看着天,似乎觉得玉带流速还不够快,于是手臂再一挥,接着又一挥。三挥下来,玉带流动的速度已经迅速到如飞一般,若是一个普通人在旁边,即便是站在玉带旁边,也是看不见玉带在循环。

    循环的玉带,忽然出来十几根非常粗的小玉带,笔直的扎进大宗师们的身体里,钻入每个人的气脉海中。

    小玉带一进身体,他们每个人都颤抖了一下,就像被刺了一剑。

    夫子收手,看着大宗师们,微微点头,似乎这才比较满意。

    而大宗师们就苦了。

    所谓洗髓,第一,就是把他们的真气拿出来,用天上的最纯净的真气洗一洗。

    而这第二,就是让天上的天地灵气,不属于他们的天地灵气,在他们的气脉二海中冲洗一番。

    这便是洗髓。

    而普天之下,最经常给人洗髓的,只有夫子一个人。

    也只有夫子能够操控不是他自己的天地灵气。有人说,天地所有灵气都是夫子的,有人说,夫子是天人下凡间,所以夫子能想用就用。更有人说,夫子跟天庭有约定,天庭有难,夫子援助,夫子有需要,天庭也要毫不吝啬的给与帮助。

    传言各种各样都有,夫子从不出来澄清什么否认什么赞同什么。

    事实上夫子很少在意传言,尤其是有关于他的。

    此时的夫子背负双手,大红绸袍子上的金色笔墨纸砚刺绣很是漂亮,这件院长服,传到夫子手上,已经是第十六位了。

    第一件院长服,据说能够根据所穿者的身材,自行变大变小。但是后来在一场恶战中被毁了。后来每到新一届院长选出,都会重新做一件。并且几乎每一届的院长服都会做一些改变。

    慢慢的,就成了现在的模样。

    大事必穿,比如说开学大典,比如说祭奠先圣...其他时候就随便了,想穿就能穿。

    夫子虽然不是天天穿,但穿的次数也不少。

    可能也许是因为这件新版院长服,夫子他自己也做了些许改动,所以才常穿吧。

    而夫子,被称为千年来最强大的夫子。在修行界贡献最大的夫子。在六十年前接过上一任夫子的传承后,夫子开始了许多创举。

    洗髓,只是夫子众多创举中的一个。

    此刻的夫子抬头看看天穹,欣赏着他画的大葫芦。白若雪的大葫芦,流出来的天地灵气亦白似雪。夫子忽然想起多年前,他常穿的那件雪白的袍子,很多年没穿了啊。

    大概一个时辰过后,夫子抬手,摊开手掌,然后对着天穹,缓缓握拳。

    伸进每个大宗师体内的小玉带立刻收回,融进大玉带中。接着一团团被清洗过后的,属于每个大宗师自己的真气从玉带里剥离出来,先是回到每个人身旁,而后所有大宗师渐次睁开眼,将自己的真气收入自己的气脉二海中。

    经过这次洗髓,他们每个人的真气团看起来都大了些。

    真气入体,所有大宗师都站起来,缓缓吐纳片刻,对夫子拱手齐声道:“多谢夫子大人!”

    夫子点点头:“不用客气。”随后手一挥,示意洗髓结束。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洗髓的痛苦,除了他们,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哦不对,还有夫子那批弟子,他们也知道。

    柳大宗师此时终于有闲暇说话,立刻走上来对夫子道:“夫子,陈乐天那小子现在估计在西蜀,却不知会不会掀起大浪来,要不我去看看?”

    “你去看看?”夫子笑笑:“那陈乐天无非就是搅乱蜀地的官场而已,你去做什么?你去乱上加乱吗?”

    柳师咧嘴一笑,不再说话。

    安师瞧了眼柳师,心想,你这拙劣技巧能瞒过夫子法眼?你以为替陈乐天先打个埋伏,日后真出了大事,夫子就不责怪你了?到时候还是该打打该罚罚。还是得跟夫子说实话,猜心思没用,想到这,他道:“夫子,蜀地向来贪腐严重,陈乐天此去恐怕会触及整个巴蜀道官场,甚至连蜀侯的人也有牵连,不知要不要想想办法?”

    夫子转头看了看安师:“还是小安你老实,你看小柳,跟我说话十句有九句是假的。”

    柳师赶忙道:“夫子这说的哪里话,弟子岂敢啊。”

    “你不敢就没人敢了,你们说是不是?”后面一句却是问其他大宗师的。

    “没错,老柳确实是狡猾不老实!”其余大宗师异口同声。

    吓了柳大宗师一跳,他不禁转头瞧瞧同僚们,低声道:“好啊你们,落尽下石,毫无仁义。夫子,您可别信他们。我赤胆忠心一片赤诚啊。”

    众人都笑。

    夫子也微笑,然后对安师道:“那都是小事,你们看着办就行,不必来问我。”

    安大宗师还想说什么,但见夫子继续迈步向前,前方还有好几片桃林。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再继续说。夫子说这是小事,那他也不能还拿这事来扰夫子。事实上这几年,夫子常对他们说这话。十有**的事,他们想禀告夫子,还没说到一半,就被夫子一句小事不用问我给挡回来了。

    结果很多事,虽然最终都被他们妥善处置了,可毕竟有时候还是出了纰漏。终不如夫子提点一句,让他们底气更足。

第三百六十六章 洗髓结束

    占地极大的青天阁后山群里,可以说是无论何时,都有着四季分明的景色。走半个时辰是春色,再走半个时辰可能就是夏景,再走可能是秋景冬景。

    当然了,最多的还是当季的风景。现在是春天,本就是草绿花红的季节,山中很多野花渐渐盛开了。洗髓结束后,天上的大葫芦收了玉带后,便缓缓消散在苍穹中,恢复了一块块白云。

    百姓们又多了件可以引以为傲的谈资,尤其是京城的百姓,跟外乡人说起这奇观来,常常能收获到很多羡慕敬佩的目光。

    夫子,则继续带着大宗师们在山中踏青赏景。

    洗过髓的大宗师们无不觉得自己的真气又增长了不少,人人都在悄悄感受、估摸,到底是增长了多少。但多数都并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感知出来,毕竟不是升境的那种巨大提升呐。跟在夫子后,大宗师们神清气爽,偶尔交头接耳说上几句。

    夫子忽然在一株常绿的桂花树前停下脚步,转头对身后的人说道:“今年给你们洗髓,你们把我那群弟子落下了,回头他们找你们麻烦你们可别推我身上,听见没?”

    众大宗师拱手信誓旦旦:“那是自然,都是咱们自己的心思,跟您无关。”其实都在心中想,当然把责任推给你,难道还让我们承担吗,那不是笑话吗?您老担下来他们不敢言更不敢怒,总比让他们抱怨我们好啊。

    夫子忽然呵呵一笑,自语道:“我说的这不是废话嘛,你们这些小狐狸哪一次不是把恶人都让我来做。不过最近总喜欢说废话,不知是不是因为老了...”

    众大宗师都觉得夫子今天有些奇怪,总是说一些没头没尾的话。而且这说话的语气,很不像是夫子啊。不知夫子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但仔细一想,这世上的还有什么事会让夫子觉得不舒服?或者说,还有什么事是会让夫子放在心上的?

    夫子穷极修行奥义,穷极人间奥义。帝王将相对夫子来讲,都没有任何吸引力了,那么这人间,夫子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安师道:“夫子,弟子有个疑问想请教您。”

    夫子伸手摸摸绿色的桂树叶,点头示意安师继续说。

    安师拱拱手道:“弟子斗胆问一句。若修为天下无敌,那是什么感觉?”

    “何为天下第一?”柳师抢着问安师。

    安师略微迟疑,道:“没人能打得过。”

    柳师又问:“你所谓没人能打得过。到底是一对一,还是多对一?”

    安师顿时愣住了,这是他从没想过的问题。他想想,觉得自己从来就没有往深处思虑过。这个天下第一,在他的意识里,也就是排行榜上的那第一名。良久,他才道:“一对一吧。”

    柳师一拍手:“那就好解决了,既然你说是一对一,那就没有天下无敌这个说法了。一对一天下无敌又怎么样。就算单挑天下第一,要是碰到两个人三个人一百个两百个人呢?对上千军万马呢?那天下无敌四个字还能当得起吗?”

    旁边年龄最小的大宗师,是个女子,她见安师有点无言以对,便道:“柳兄,我想安兄的意思是,人一旦到了天下无敌的境地,那种高高在上时的感觉,到底是好还是坏。这天下,能称得上天下无敌的,如果说有,恐怕也就只有夫子一人了,故,夫子的回答最为重要。”

    柳师嘿嘿笑道:“林妹这是心疼老安了,哈哈。”

    夫子一直没说话,此时开口道:“就是我,也不敢说天下无敌啊。这世上哪有天下无敌之人。”

    “这话我信。不过夫子您好像也说过,三五万兵马不在话下吧?”段大宗师忽然拆台道。

    夫子正在轻抚桂花枝,听此言,一不小心折断了桂花枝,面带微笑的把桂花枝插在地上,待明年再能发个绿枝丫。夫子道:“小段你记性挺好。我且问你,那年第六次洗髓,我带你们在后山,中午在山间吃饭的时候,起了几堆火?”

    段大宗师略微想了想便道:“三堆火。那是天寒地冻的时候,我们吃了十八条鱼,四只野鸡,两只野兔,还捉到一只小熊但放了...”

    夫子听了满意的点头。

    其他人都

    知道,段大宗师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而且不是普通的过目不忘。别人过目不忘都是有时效的,比如说三五年内,多了就要覆盖掉原来的,否则装不下。段大宗师的脑袋却好像是无底洞,永远装不满,自从他出生到现在,只要他看过的一切人事物,他都记在脑中,随时可以调出来。

    众人觉得夫子可能是在考验他这种能力有没有退步,现在看来,并没有丝毫退步啊。

    ---

    王轻鸿等几位弟子在里,远远看着那大葫芦流下玉带,许久,玉带才收回,大葫芦也消散。

    王轻鸿道:“今晚咱们请老师们喝酒。”

    师弟笑道:“好啊,让老师传些秘术给咱们,毕竟把咱们落下来的仇不能不报。”

    ---

    不远处的武当山。

    山上的李掌教跟一众大真人们正站在最高峰天柱峰上,看向青天阁的方向。

    他们恐怕是方圆几百里内,所站之处距离天穹最近的地方了。

    这天柱峰本就在云山雾罩中,上武当的游客,以登上天柱峰为荣。

    站在峰顶,俯瞰京城,那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倒也颇为契合道家之风。

    道家不说凌驾于天下,道家只说天人合一。

    高处虽不胜寒,但高处可与仙人语啊。

    掌教大真人望着葫芦消失的天空,手中拂尘轻轻摆动,开口道:“夫子修为之高,深不可测,愈发让我等拍马不及了。”

    二师兄道:“夫子之无量,恐超天下第一十倍百倍了。”

    众人纷纷点头。

    王重阳的徒弟清风小声道:“夫子的强大,咱们联手能打得过吗?”

    掌教大师兄笑着摸摸清风的头,笑道:“也许。”

    清风满脸惊喜,自己只不过是好胜心起随口一言罢了。

    不过接下来掌教大师兄一句话,就让清风回到了现实,掌教大师兄说:“也许再加上天师府大天师们,也不是夫子的对手。”

第三百六十七章 咱们都要努力

    究竟几个大修行者合力才能打得过夫子。

    这个问题其实没人真去思考,毕竟夫子的修为高度,无人知晓。

    若是已去西北边疆游历的王重阳在此,恐怕会对这种问题很感兴趣。至于其他师兄,兴趣就缺缺了。

    倒是酷爱作诗的三师兄陆龟蒙认真的想了良久,对清风说:“严格说起来,我没有跟夫子交过手,但我估计这天下如果还有咱们师兄联合起来打不过的人,这种可能虽然很小,但也不是说绝无可能。能不能打得过夫子我不知道,但我算过,大概能跟天师府打个平手。”

    清风好奇道:“咱们六个能打他们十二个?”

    陆龟蒙点点头:“差不多。”

    清风咧嘴一笑,然后抬头看看那个消失了的大葫芦和那好看的白玉带,忽然心情大好。

    然后清风走到旁边的一块大石头旁,这块石头王重阳在山上时经常躺。清风学着师叔的样子躺上去,不再说话。

    众师兄看到清风一脸呆样,知道他这是思念师叔王重阳了。

    当下众人也不管他,自顾自的说话。

    掌教师兄道:“这些年,咱们武当受了青天阁不少恩惠,虽是一家,可总不能好处全让咱们占了,以后每年咱们送一次丹药吧,三师弟你辛苦了。”

    陆龟蒙严肃的点头:“掌教师兄说的是,的确不能总占便宜。”说着,陆龟蒙想起陈乐天,又道:“这回咱们下的血本,却不知何时能见回头子呢。”

    掌教师兄道,已经见了回头子,青天阁不会白担咱们这么大人情,估计夫子已经在让大宗师们想办法还了。

    众大真人都笑。人人心中都有着许多感恩与底气。跟青天阁就像是一家人一样。武当比草庐,信徒少,权势更是不可同日而语,但千年来武当虽常有摇摇欲坠之感,可却一直未覆灭沉没,反而在风雨中越来越强大。这离不开与青天阁的交情,离不开强大的大宋的滋润。

    先师曾说过,也就是在这,咱们武当才能绵延不绝,换梁国魏国任何地方,都做不到这样的超俗,真这样,早就没了。

    青天阁方向最后一缕大白葫芦的云飘散后,掌教师兄对身边的师弟们道:“多多努力吧,自古以来只有强强联手才能更强,强弱联手只会拖累强的那一方。”

    此时此刻,众大真人师弟肃然而立,双手合十,以道礼行于掌教师兄。各自胸中激荡,但却不是忽觉肩上担子重了,反而是一种轻快的责任感。事实上他们每个人都有着强烈的责任感,包括此刻躺在大石头上看似在睡

    觉实际在打坐的清风。此刻,见了夫子深不可测的修为,他们的责任感越发强烈。同时,这又是种安宁下的责任感。我的责任来自于对未来的不可期,来自于对还没有到来的危机的提前感知。

    危险还没来,但我继续加固加厚城墙,我心里就定。

    ---

    而此时,少林寺方向。

    智通法师和夫子二弟子凌云,此时在少室山一处高地上,也看向青天阁的方向。

    看着那个大葫芦慢慢消失。智通哈哈大笑:“凌云啊,我家觉净在青天阁,可是占了不小的便宜,哈哈哈哈。”笑着转头看看凌云,这小子还是那个姿势,已经保持了一个多时辰。从天上的云层开始聚集成一个大葫芦开始,凌云就微微颔首,虔诚的看着那边的云。就好像夫子就在眼前似的。此时,云层完全退散,凌云还是这个姿势。

    智通法师道:“都结束了,你快歇歇,我看着都累。你小子迟早得被你自己累死。”

    片刻后,凌云看着最有一缕普通人绝看不出来的云也消散后,才挺直腰杆,恢复往日里时时刻刻都笔直的腰杆。

    智通道:“到底还是夫子天下第一,每年排那个江湖榜,夫子年年不在,那榜单没用。”

    凌云道:“夫子以下,排名而已。”

    智通道:“你什么时候上榜?哦不对,应该是问什么时候从副榜上正榜?”

    凌云还真想了想,才道:“不知。十年不上,恐终生无望。”

    智通又是一阵大笑。他就喜欢凌云这样说话。说着九成九的人都无法做到的事来,还一板一眼的,而且还会让人听来一点也不觉得他是在吹牛。我估计我大概能在十年内当上天下第一,嗯,最多十三年。嗯,如果十五年做不到,那就一辈子没机会了。

    就这么简单。一个人,说起这些事来,简单的就像在说我明天要去酒楼点个什么菜吃一样。

    可是偏偏让人听起来,又不觉得突兀。

    智通眼泪都笑出来了,抚着胸口道:“你小子真敢说,不过我就喜欢你这认认真真睥睨天下的样子!。”

    凌云没接话,片刻后,智通望着青天阁的方向,罕见的幽幽叹口气:“也不知咱们大宋此番昌盛,能否万年?”

    “不能。”凌云实在人说实在话。

    智通更为罕见的没有反击教育凌云,而是点点头,道:“是不能。”然后沉默良久,道:“但咱们多努力点,让衰落的那天来的迟一些,再迟一些。”

    凌云更是罕见的点点头,表

    示同意。

    这一刻,这对临时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师徒,心中所想其实都是一样的。

    ---

    至于青天阁旁边的那座孔庙,向来香火鼎盛。今日来祭拜的学子们此时看完天空上的奇景,纷纷继续几个时辰前做的事,该鞠躬鞠躬,该跪拜跪拜。

    人人心中对于圣人之有言,更为崇敬了。

    无数圣人的努力,才能造就今日大宋的文正武英啊。

    ---

    至于国子监里的那些莘莘学子,在看过夫子的神通后,除了说一句‘夫子还是夫子,是其他修行者的爷爷’之外,并不如何崇拜。当然了,他们学的都是圣人之学,是修齐治平的,修行之事嘛,强也好弱也好,也就那回事。锦上添花而已。

    不过夫子毕竟是走出无数文臣武将的书院的院长,国子监学子们最佩服的,是夫子能够把青天阁辉煌延续下去,继续出人才,而非夫子的修为。

    此时,国子监祭酒韩愈韩大人原本正手拿文件忙着什么。看完天空的奇景后,他对身边的得意门生道:“这一年一度的奇观,在咱们这都习以为常了。”

    “老师,夫子不辞辛劳,咱们要奏请圣上,再给夫子上个什么衔头吧。”一个学生道。不过话音刚落,另一个学生道:“夫子不接受啊,上太子太保都没用。哪一次上成了。”

    韩祭酒笑道:“上封号就免了,正如夫子所言,不如给点银子,给青天阁学子的屋子盖得大点,藏多添几本书,食堂每顿饭多点肉来的实在。要不,我写个奏疏,请圣上拨银几千两?”

    提议上头衔的学生立刻摇头道:“大人您别开玩笑了。您这一提议,圣上保不齐又让您跟着拨款几千两,咱们国子监近来哪有闲钱啊。”

    “那便作罢,作罢。”韩祭酒抚须大笑。前年,祭酒大人不知是一时兴起还是怎么了,给圣上上书,拨款给青天阁。哦对了,是韩祭酒跟安大宗师在一块喝酒,安大宗师抱怨青天阁钱不够用,当时韩祭酒喝多了,就拍着胸脯打包票,去找圣上讨点银子。

    结果圣上答应给三千两,但同时也让国子监从府库里拿出三千两。韩祭酒就后悔莫及了。可是事已至此,也就只能认了。

    所以这才有学生一听所上奏疏拨款就马上反对的情形。

    众人想想不禁都笑。

    祭酒大人忽然肃然道:“咱们也要多多努力,咱们国子监下个月有大考,我希望你们都能认真点,我也能稍稍弥补对青天阁奏疏拨款作罢的歉意。”

第三百六十八章 第二次杀

    应该是有了新的杀手,以县尊大人的性格,绝不会就此罢休。

    甚至正因为失败,县尊大人就更要把他们都杀了。

    这是陈乐天现在的想法。最近几天,他每天都会花一个时辰监视县尊。有时候是早上有时候是下午,时间不定,但每天都会有。

    一个时辰,虽不是很长,但随便选择的时间段,也让陈乐天对于县尊大人每天的行为比较了解了。

    县尊大人基本上不出门,每次出门也都是坐着轿子,极少露面,就算露面也是被三四个人搀扶着,身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头上被绷带缠着只露出两个眼睛。

    百姓们偶有认出来的,都会含着泪上前给县尊大人磕个头。而县尊大人就算是动不了,也会艰难抬手示意百姓起来,不必多礼。

    陈乐天不得不感叹县尊大人真是太会演戏了,唯一露出来的眼睛,里面的眼神,在看百姓时,是充满了父母官的爱护。

    这哪像跟土匪勾结,分脏银,派杀手杀人不眨眼的那个县尊?

    可是这世上的人和事就是如此的令人难以捉摸。你无法看到一个人在人后是什么样子的。你无法知道在他心中阴暗的角落里到底有着什么。

    经过几天的观察,陈乐天估摸着,县尊恐怕已经安排过第二波杀手了。甚至可能是在第一波杀手失败后的第二天他就安排过了。

    可能现在那个杀手已经在他们的宅子周围踩点计划中了。

    否则这些天,县尊不可能一点可疑的动向都没有。起码要神秘的去见一些人,安排新的杀手之类的。

    陈乐天还发现了县尊大人的一个小秘密,县尊大人对于女人好像没什么兴趣。

    有天下午,有个人来拜访县尊大人。看服饰应该是富商之类的,门房似乎认识这人,又或者是因为他早已递过名贴,反正门房直接把他引进去了。

    县尊就在大厅接待了这富商。

    再大的富商,在一县之长面前,当然是低好几等的。陈乐天站在对街的高楼上,正好能看到前院和大厅上的情况。

    县尊被几个佣人扶着在椅子上艰难坐下,然后富商站着,就算是喝茶,也是站着喝。

    县尊先开口说了几句话,富商听着边点头哈腰。待县尊说完,那富商才小心翼翼的微微躬身说了些话。

    很快,似乎要说的就说完了,那富商走到大厅门口,朝院子角落里站着的几个随从示意。

    一个随从带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来到大厅,富商指了指女子,然后朝县尊拱手说话。

    县尊微微皱眉,摆摆手。

    富商再三请求,最后还是管家说话。

    管家把富商拉到旁边,说了几句。富商猛点头,最后富商回到县尊面前,拱手躬身似乎在道歉。

    最后,富商带着随从和女子一起走了。

    在门口,富商给了管家至少有四五十两的银子,管家也没客气,笑纳了。

    陈乐天心想,这么漂亮的女子,要是谁送给我,我当个婢女也是好的嘛,就算是放家里看看,也可以养养眼。难道这县尊不喜女色?又或者是县尊的夫人是什么名门望族?

    但是根据所得到的资料显示,县尊的夫人只是普通人家,根本不可能控制县尊找女人。

    当然了,喜不喜欢女人其实不重要。反正县尊喜欢银子是可以肯定的。

    监视县尊几天后,陈乐天就老老实实在宅子里待着了。不过现在宅子里有如此多的漕帮护卫,他出去的时间只要不超过两个时辰,萱儿都没事。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很少出去。每天窝在宅子里打坐练功读书,跟李萱儿郎情妾意。

    李萱儿的长足进步,让两人之间交流的深度和广度,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在李萱儿看来,如果说以前她总是仰头看乐天哥哥,那么现在,她常常能够稍稍平视乐天哥哥。

    他们在分析问题时,常有所见略同之感,陈乐天不禁感慨:萱儿真的长大了,如此下去不用三年,恐怕我就不敢说能指导你了。李萱儿笑说,我刚出江湖,进步快一些是正常的,就好像一个不识字的人,他学习起来进步当然很快。反观一个大学问,他已经到了很高的境界,再想往上,当然不那么容易。我现在进步快,就像刚开始学写字的人,不可能一直这么快下去的,乐天哥哥你就放心吧。

    陈乐天笑说,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你真能超过我我高兴还来不及,这样我就能在家躺着什么都不用干,靠你就行了。

    陈乐天在老实了没多久,就开始在晚上睡觉时动手动脚了。不过李萱儿拒绝了,理由是万一现在有了身孕,这拳就学不成了。坚决不能冒这个危险。陈乐天各种勾引各种巧使手段,但在最后一刻,都被李萱儿给拒绝了。搞的陈乐天非常难过,只得让李萱儿用别的法子。李萱儿什么都不懂,只能在陈乐天的指导下帮他解决。

    正所谓,越是得不到越是急的慌。

    幸好陈乐天在武当学了不少沉心静气的法门,非常难受的时候运起法门来,倒也勉强还过得去。

    ---

    巴中城的日子,相对于京城来说,太闲适了。陈乐天都有点乐不思蜀,哦不对,应该是乐不思京。有时候他会想,就在这个小城过一辈子,跟萱儿隐居在

    此,做个普通的夫妻,倒也是人生一大美事。李萱儿则说,那可不行,京城有那么多老师同学,你丢不下啊,还有你说要做那天下第一呢,不做啦?

    陈乐天大笑,揉揉李萱儿的头道,我这就是做做梦,到底还是放不下那些功名利禄啊。

    李萱儿忽然沉默片刻,靠在陈乐天肩头幽幽道:“乐天哥哥若是愿意做那田舍翁,我还不愿意做呢,倒不是要那功名利禄,只是真的想为身边的人,再说大点,为这个世道做点什么。”

    陈乐天握紧李萱儿的手:“与君共勉!”

    两双手紧紧握着,这一刻两人根本不像夫妻,倒像是两个志同道合的挚友。

    ---

    罗观已经无所事事了半个月。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出手。越是等待,他越是着急。买家已经开始催了,林前辈有天来跟他说,买家虽然催了,但你不能急,你还是要按照你自己的计划,哪怕最后我们这单放弃了,也不能急着去做,这样太危险。罗观告诉前辈,自己心中有数。请你转告买家,十天之内,必解决此事。

    ---

    而买家县尊大人在得到林前辈这个回复后,心里更踏实了点。希望十天后此事能圆满解决,那对男女能顺利被解决,而巴中城之事,就彻底结束了。到时候,他这个县尊会继续在百姓的崇敬中当下去,若他想,他能再做十几二十年,甚至做一辈子,若他不想,他辞官归隐。无论如何,他都能得到许许多多生前身后名。

    最近几天,县尊已经能自己下地了,但为了安全起见,他还是装作要人扶着才能下床。

    他觉得大当家说的还挺准,说半年好不了就真的半年好不了,县尊估计至少要六七个月才能完全恢复正常,而且到底有没有后遗症目下还不知道。郎中说将养的好就没问题,将养的不好可能会有作天阴的时候。

    县尊知道,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就算有后遗症,以后刮风下雨全身酸痛,若最终能换得这场危机的消弭,那也是值得的。

    ---

    在罗观说下十天承诺过后的第四天早上,罗观照例早早来到宅子外面守着。当然是守陈乐天。他已经准备好了,就等陈乐天一个人出来的时候,跟陈乐天单打独斗,然后把陈乐天干掉后,一切就都不是问题了,李萱儿对他来说,即便宅子里有那么多侍卫,也只不过是多费小半个时辰的事儿。另外,就算再加上宅子里那两个年纪大些的春境修行者,顶多再多费半个时辰而已。

    今天是他出来守着的第四天,之前三天他都无功而返。但是今天,宅院的门打开后,陈乐天终于从里面走出来了。

第三百六十九章 出来走走

    陈乐天今天心情不错,因为早上在被窝里跟李萱儿缠绵了很久。虽然陈乐天嘴上说,你把我搞的如此兴奋,最后却不让我进行冲锋,我这股气放不掉,你心太狠了。

    但陈乐天心里已经很满足了。萱儿怕怀了身孕不能练拳,他其实这段日子也是真气稳步上升的关键时刻,更是不敢随便放气。

    以他的定力,控制自己可以做到,但在李萱儿面前,他真的没什么定力,若不是萱儿能控制得住,他一晚上得要个七八次。

    现在想来,真的很感激萱儿。他想,自己何德何能,能遇上,能被萱儿这样的女子喜欢上。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啊。兴许自己上辈子救了哪个落难的神仙,正好这个神仙跟月老关系不错,就给了他这段姻缘。

    “朗阿郎,何时还家,妾从清晨盼到日头昏昏...”嘴里哼着在巴中城新学的小曲儿,陈乐天往门外走去。

    好几天没出门,今儿高兴,就决定出去走走。

    主要是想来县衙看看县尊怎么样,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新发现,然后再顺带着逛逛这里的青楼,看有没有美女什么的。

    走出门,陈乐天左右望望,巷子两边都没人。这一片地方是巴中城的非富即贵最顶尖那拨人聚集地,而富贵人,这么早很少有出门,要么就还没起,要么就早早起了正在宅子里晨读练功,所有陈乐天出来算早的。

    春天的清晨虽然春风料峭,但那股一日比一日暖的感觉,陈乐天以自己春境修为是能清晰感知到的。

    所谓春境,便是春风十里并秋月,身感天地万物活。

    这句话是前辈高人流传下来诸多对春境品评中的一条,但却是这么多年来被修行者最认同并且流传最为广的一句话。大家已经不约而同的把这句话当做是对春境最恰当的形容。春境,便是一个修行者开始,开始能够感知这个世界的活力。

    人有活力,动物有活力,花草树木一样有活力,甚至,只要修为够高,连一块石头都是有活力的。

    陈乐天踏着春风,随意的走出巷子。

    走上巴中城并不宽阔的主干道上。

    他并不知道,罗观就在距离他几里的地方跟着他,脚步随意,根本看不出丝毫跟踪的样子。就算现在陈乐天回头看到他,也不会想到有人在跟踪他。陈乐天继续哼着小曲,先往县衙而去。

    巴中城实在是太小了,陈乐天不禁在心中感慨。在京城,他从他家所在的坊去到县衙,至少要走一个时辰,小时候有一次帮爹爹送什么东西去县衙,当时大概才七八岁的

    他一大早出门,到了下午才回来,饿的两眼发花,累的双腿打颤。就此见识到了大京城的大。

    跟京城比起来,巴中城,从富贵区到县衙,只要小半个时辰,还是他已经走得很慢很慢的情况下,要是腿脚走得快点,估计两炷香就能到。事实上,他看过巴中城地图,他估计巴中城东门到西门北门到南门,最多都只需要半个时辰。

    不过陈乐天反过来一想,小城有小城的好处,小城悠闲自在,不像大城市那般,急切,急迫。

    各有特色,只有观感不同,没有高下之分。

    陈乐天来到县衙外面,来到后墙。

    后墙很高,陈乐天抬头看了看,然后又转过身,朝巷子的另一边看去,另一边有间客栈。客栈盖的挺高的,陈乐天瞅瞅左右无人,便纵身跃上客栈屋顶。站在屋顶上,县衙院子里的情景一览无余。陈乐天没看见县尊,他也知道不可能看得见县尊,到现在,县尊都是以将将能在人的搀扶下下床的伤势示人的。

    虽然陈乐天看到过两次县尊大人下床一瘸一拐在自己房里悄悄走路的样子。但县尊毕竟已经非常小心翼翼了,是不会让别人知道他其实能够下床自己走了。

    得告诉别人,我不躺个小半年,不可能下床自己走。

    前前后后这些大大小小的计谋,其中的缜密心细程度,让陈乐天真的很佩服。

    城虽小,但里面有能力的人还是很多的。他觉得,这世上最不缺的恐怕就是有能力的人才,而最缺的,就是一颗把能力用在正道上的心。

    无数人沉迷于赌博,享乐于玩乐,流连于花丛,玩转于酒桌...

    这些人要是能把心放到正道上,放到做点事情上,那么陈乐天能保证,大宋起码要比现在更强大十倍。

    这熙熙攘攘天下百姓,在拖着大宋这条大船往前走的,恐怕十分之一都没。

    十有**的,在盛世下,放任了自己,开始享受了。从拉船的队伍里出来,跳上了船。从拉船的,变成坐船的。

    这艘船能走多快走多远,其实一直在船上船下的对赌中。

    扯远了。

    陈乐天所想的,还是关于这个曹县尊。曹县尊能做到一边养着铁头帮这头猛虎给自己大把捞钱,一边又真的让百姓的生活条件在这十几年里提高不少。足可见县尊大人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再加上县尊大人对于整座县衙的把控,在大宋县官制度三权制衡的制度下,能做到这点已经殊为不易。光光用能官已经不足以形容曹县令了。甚至要是把他放到六部衙门

    里,陈乐天觉得恐怕他也是能把事情做得很好。

    如果,曹县令能够把贪赃枉法,勾结匪帮,还有现在为了解决这个危机,想出跟铁头帮联合上演的这出戏。能把这些心思,全都用在替百姓谋福祉上,那么,不过在大宋,就光说说在蜀地,恐怕除了成都,巴中城能做到蜀中第二。

    这就是陈乐天的惋惜之处,这样的能官,真的浪费了。

    心思缜密到,下床的时间都不忘尽量延后,这样的人,如果放到户部管钱粮,那恐怕在今年就能预测到明年在不出旱灾水灾蝗灾的情况下,京师周围到底能收粮多少。

    “我这也是在瞎安排,哈哈...”陈乐天想到这,不禁自言自语调侃道。他也没做过任何吏,更别说官了,就更不用提六部里的官吏了。他见都没见过。

    他也只是偶尔读史书,会从中看到一些而已。所以大概知道一些官吏的职务和职能。

    “自己什么都没干过,还在这给别人派官。”陈乐天自嘲。

    在县衙外看了会,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的,陈乐天便从客栈的屋顶下来。他忽然觉得有人在看他,他下意识的转头看过去,却只看见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并无何异常。或者换种说法,不是无任何异常,而是没发现任何异常。

    陈乐天回到地面,走过县衙,往指挥使的营部走去。

    指挥使的营地在城外,陈乐天也并没有走多久,就到了营地外。

    营地占地约三百亩,上面建了几百间营房。各种兵器库粮仓都有,四周用栅栏围起来,除了外面没有围墙,其他一应俨然一座城。陈乐天跃上一棵松树上,隐藏在茂密松树中,透过一个缝隙看去。

    在营中一个小山坡上,那十个校尉此时正在训练。

    他们的训练陈乐天再熟悉不过了,北军中常用的招。每人一块两百斤以上,尽量是个方形的石块,放在地上,训练者不停的翻,翻出去七八丈,再翻回来,就这么来回翻。这个翻也是有节奏的,要快慢结合。譬如说,可以先快速翻个十几下,能多快就多快,因为求快,所以会力竭的很快,最后翻个十几下就会大口喘气,在三四十个呼吸的短暂休息后,再慢点翻滚,这个慢点翻滚是要很慢,譬如说,石块翻立起来后,不能由着石块自己倒过去,而要拉着石块,让石块慢慢的倒下去...

    这种训练方法北军一直在用,效果非常好,对于军卒的力量和身体协调能力都有很大训练作用。

    所以陈乐天看到十个校尉训练这一幕,不禁笑了笑。

第三百七十章 我叫罗观

    却不知这个训练的点子到底是廖指挥借鉴来的,还是来此地的北军将士带来的。

    很大可能上是北军将士带来的,因为陈乐天通过观察发现,他们的动作到每一个细节,都有着浓浓的北军痕迹,也就是说,不是很熟悉的人,光跟人请教没自己练过,是不可能注重这些细枝末节的。

    远远看着那十个校尉在料峭春风中,光着膀子,哼哧哼哧的练的脸红脖子粗,身上深深浅浅的刀疤无数。

    陈乐天真他娘的想冲过去在他们屁股上一拍,然后大喊一声,兄弟们喝酒去。

    离开军伍已经半年了,很想念兄弟们,很想念。虽然只是半年,但他却觉得分别好久了。那种每一天都要累的精疲力尽,每一天都是在不停的跟自己作斗争的日子,在军中当然觉得累,但真离开后却又无比怀念。

    也许这就是人生吧,身在福中不知福,离开福中才懂福。

    陈乐天看到了廖指挥。这个以剑做随身兵器的巴中城最高级别武将。

    国字脸上天生长满了坚毅果敢爱国一类的气息,就差在脸上写忠君爱国四个大字了。

    陈乐天手上已有的资料证明,这个廖无疾廖大人是个清官。除了该拿的俸禄,不多拿一文钱。家中虽然不穷,但族中兄弟常来找他办事,他都秉公办事,从不徇私,搞的虽然掌管着巴中城的乡勇,但在族中的口碑却并不怎么好,多数族中人提到他都会说上一句得势忘祖。

    陈乐天当时在资料上看到这些,忍不住骂了句;忘你们妈的祖。给你们徇私保证你们就感恩戴德了。今个徇私枉法给你们好处了你们到处逢人边说他好,明个别人徇私枉法把你们挤下来了,你们又逢人便说官吏黑心不公平。

    廖指挥在营中巡视着,偶尔跟一些兵士说些话。好像是关心之类的,否则兵士也不会满脸感激。

    “指挥使是个好官啊,爱兵如子,不计利益。”旁边忽然传出一个人的声音,陈乐天一惊,猛地回头,却看到一张有些熟悉

    的脸庞,那人长得普通,并不如何令人眼花,那人站在另一棵松树上。看样子应该已经站在那里挺久了,自己居然没发现?陈乐天忽然想起来在自己的未知来信里曾经看到过的两句,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放在这里正合适。他在看军营,那人在看他。

    陈乐天略微一想,想起来,这人果然以前见过,前些日子,自己在屋里打坐,这人趴在窗户外偷看,被他一茶杯砸到摔了下去。然后他追上去,追到郊外树林中,结果被这人耍诈,使了个奸计,自己着了道,然后对方跑了。

    “你到底是谁?跟着我做什么?”陈乐天问,上回他就留了个心,但后来仔细想想,这人只不过偷看自己一下,明明跟自己的修为不相伯仲,但在被发现甚至被自己先打了下后,也没想着跟自己拼命。再加上他陈乐天只是第一次来巴中城,不会有什么仇家,所以后来他就当对方是无意间好奇所以偷看自己练功。但是没想到,居然现在又碰到了他,而且很有可能是跟踪而不是偶遇,如果是偶遇就不会在两棵树上偶遇。

    可能是杀手界最喜欢享受人生的夏境杀手罗观微微笑道:“陈乐天,你好,在下姓罗名观,观赏的观。”

    陈乐天皱眉,打量一番这人,道:“你是什么人?”他想,难道这又是一个自己在青天阁的同学?跟洪百万一样,来此地或是游玩或是有事?但看又不像,洪百万那是易容高手,所以才让陈乐天认不出来。而其他青天阁的学子,陈乐天只要有过一面之缘,就算再看见不认识,也会在脑袋深处有那么丝毫印象,而眼前这人,唯一印象就是上次交手而已。

    “我不是说了嘛,我叫罗观,你可以叫我罗大哥。”罗观说道,随即从树上落回地面,拍拍衣角上沾的灰尘。

    陈乐天也回到地面,站在罗观眼前两丈远。

    两人对视片刻,陈乐天道:“你这人真是有意思,我问你是什么人,你是崇拜我的人,还是同学?或者...敌人?”说着,陈乐天真气猛

    然迸出,以一种威势往前走两步。

    罗观倒是毫无畏惧,只是认真谨慎了点,悄悄地也运起自己的真气,脚下并不动,道:“你这人有个不好的地方,咱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上一回就打了我一下我就没跟你计较了,这回一见面又这样,太没礼貌了吧。”

    “上回你偷看我,本就是无礼在先,况且后来又阴我一招,真算起来我还吃了一亏。”陈乐天保持着充盈真气的威势,以此彰显自己修为的深厚:“而你这回又跟踪我,我还要怎么对你礼貌?”

    罗观道:“说的倒也有点道理,那是...怪我咯?”

    “当然是你的错,你最好向我道个歉,否则我可能会忍不住揍你。”陈乐天抬抬手,漫不经心道。

    两人说话的同时,罗观已经在盘算到底是就在这动手还是另外找个地方。一大早跟着他走了两个时辰,也站了一个时辰。

    罗观不太想在内城动手,作为两个修行界的人,打起来容易伤及无辜,就算不伤及无辜,打坏了屋子和花花草草也是不好的嘛。

    而且城里百姓多,说不定就会被哪个陈乐天的侍卫发现,然后调动那两个老头来。

    那两个老头是除了陈乐天之外,较为难解决的。

    解决起来,罗观恐怕需要一个时辰才能解决。

    如果陈乐天跟那两个老头联手,那他罗观的小命就难保了。

    这也是原本已经准备直接动手,但被陈乐天忽然找来那么多侍卫和两个老头,让他不得不终止计划的最大原因。

    所以他等到现在,等陈乐天一个人出门的时候。

    一对一,罗观还是胜算很大的。或者说,在罗观算来,这是最保险的法子。先把陈乐天单独解决,最大的麻烦就没了。从难到易,既不会打草惊蛇,用最好的状态解决最麻烦的敌人,然后依次解决简单的敌人就会顺畅很多。

    这是罗观这么多年杀手生涯,用鲜血换来的宝贵经验。

第三百七十一章 想直接要你命

    陈乐天所释放出来的真气,并没有也不可能吓得到罗观。在罗观看来,只不过是无用的行为罢了。

    但在陈乐天想来,这个人似乎来者不善,可能要打一架,那么在打一架前,亮一亮自己的腱子肉未尝不是好事嘛。

    对于陈乐天半是调侃的威胁,罗观道:“你真的很傲气啊,京城人都是这样的吗?”

    陈乐天摇摇头,叹口气,满脸可惜的样子,不再理会罗观,迈步离开。他往郊外的方向走去,他想去柳河边看看,巴中城的柳河有过几个传说,陈乐天想去看看,再问问周边百姓。毕竟巴中城太小,没多少好玩的地方,再加上陈乐天一直对各种各样的传说都挺感兴趣的。

    不过那个自称罗观的男子却不干了。

    他斜跨出一步拦在陈乐天面前,道:“别走啊,我找你真有事,很重要的事。”

    陈乐天看着眼前并不如何英俊的男子,道:“我们素不相识,你能找我有什么重要的事?难道是仰慕我的风采,要我在你脸上签个名?”

    “我想问你个问题。”罗观哈哈一笑。

    “说。”

    “你是春境还是夏境?”

    陈乐天道:“这你都看不出来?我看你也是修为不到家啊。”

    罗观道:“我猜你是春境,但你的真气却又不像是春境,难道你是西岭派的人?”

    “别废话了,再给你一句话的时间,说完就滚。”陈乐天懒得再跟他废话,直接下了不好听的逐客令。

    罗观点点头:“你有点生气了,可是没办法,这事儿还得办...”顿了顿,接着道:“我来找你,其实只有一件事,那就是...”

    罗观的声音忽然有些小,陈乐天不禁稍稍转过头下意识的离罗观更近一些。

    而此时,罗观猛地真气勃发,在一瞬间,整个人像一把忽然出鞘的剑,毫无征兆,让陈乐天毫无准备。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罗观的拳头如锤砸向陈乐天。

    而两人原本就距离只有两尺,陈乐天压根就没想到。起初他是想到这个人也许是县尊派来的杀手,但是由于这人跟他在这乱七八糟扯了许久,让陈乐天有点怀疑这人是不是修为不浅但脑子不好的路人。

    谁想到,这人却突下杀手,丝毫不讲江湖规矩嘛。

    陈乐天虽怒,但现在不是发怒的时候,现在他要面对这近在咫尺难以避开的致命一击。如果处理不当,他可能会横尸当场。

    罗观的带着浑厚真气的拳头直击陈乐天腰腹,避已无可避,距离太近,身法太快。那就只有挡。虽然这一挡,定然会让陈乐天陷入被动,一招被打,可能就要连续被打。但眼下保命最重要,没空看接下来的几步了。陈乐天旋转腰腹,同时右臂横在腰腹间,这是他所能做到的最快速的防御姿态。

    这可能是罗观倾其内力的进攻。

    自从踏入修行境,陈乐天从来没碰到过如此凶险的情况。

    平日里跟安师柳师还有夫子第一弟子王轻鸿的战斗,他们没有人会跟他拼命。

    所以陈乐天有关修行的实战经验并不充足。不过幸好,修行者的实战经验不丰富,但是战场上跟人厮杀的经验他还是非常充足的。虽然一个犹如仙人打架,一个犹如蝼蚁掐架,但其中的凶险程度和惊险指数是一样的。

    拼起命来都是你死我亡的激烈,谁输谁就是个死字。

    因此,永远保持一颗冷静的心和镇定的头脑,才是除了实力之外最重要的东西。

    陈乐天的右臂刚放上位置,罗观的拳头已经虎虎到达。

    拳臂相交,两股真气激烈的透过拳臂碰撞在一起,空气中居然扬起了一股热浪。

    显然,是罗观的夏境占据了上风。

    陈乐天被打的后退半步,体内真气翻涌,除了手臂有些麻之外,脚下也被他踩出一个洞来。可见罗观那一拳威力如何之大。

    之前没打的时候,陈乐天装模作样秀出自己的‘腱子肉’屁用没有,人家一

    出手就让你真的吃了腱子肉的亏。前朝英雄曹操曾言,不可慕虚名而处实祸!古人诚不欺我也啊。

    陈乐天硬生生接下罗观这一拳,冷静的接下,真气短暂的翻涌后流转全身,还好,没有受伤。万幸万幸,陈乐天心下大定,暗骂你个龟儿子偷袭老子,还他妈这么狠,差点要了老子的命!然后就要反击。

    罗观这一击本来信心满满,要知道这可是他灌注上几乎九成真气的一拳,就是奔着要你命去的。就是笃定这个突然袭击让你无法调集全部真气抵御,一旦不是全力抵御,那就很可能抵御不完全,就算不一招毙命,也得受伤,一旦受伤,罗观接下来就是庖丁解牛三下五除二解决了。

    但是!

    这世上的事儿啊,最怕的就是但是。

    但是罗观没想到,自己这一拳,陈乐天在硬生生挡下后,居然一点内伤都没受?陈乐天十成十是春境修为。春境修行者,哪怕他罗观只是刚入夏境没多久,也不应该硬接之下毫发无伤啊!这他妈还是春境吗?哪有这样的春境?闻所未闻!

    修行者们有个特点,春境是入门,冬境不说,太少,也不能以常理推测。只要说春夏秋三境,光从外表气象上看,最多只能看出大概是春境还是夏境,甚至到了夏境中后期和秋境,也就很难被看出来了。

    也就是说,基本上只有春夏二境的修行者,能够被大致看出来深浅。尤其是春境,是最容易被看出的。

    像罗观这种夏境,看春境,一看一个准。但是今天,罗观却看得有些走眼,但仔细一想,没看错啊。这个陈乐天明明就是春境,绝对不可能有错,绝不会是夏境,夏境不是这水平。

    但是令人奇怪的,是春境的陈乐天,居然可以挡下他这个夏境的倾力一击,而且还能不受内伤。

    不过现在罗观没时间想这些,接下来他必须步步紧逼,不能让陈乐天有还手的机会。就像下棋一样,占了上风就要尽量扩大优势,最起码不能丢了这一先机,才能获得最后的胜利。

第三百七十二章 感谢你的十万两

    第二招,罗观还是大开大合的这种拳如猛虎势如山崩,取向陈乐天胸口。

    陈乐天欲跃起扯开距离,这是他让两人回到同一起跑线的唯一方法,只有距离拉开,他才能调整到正常状态,而不是像现在总被压着打。

    但他双脚刚腾空,就见罗观大拳头又来了,无奈之下,只得双脚落地继续格挡。

    罗观拳头像下雨一般,迅速且真气如刀。陈乐天勉励支撑,一步落后,便步步左右支拙。

    此时如果有人在旁边看,就会觉得这两人跟村头那一两银子包教包会的小武馆教头们差不多,打起来并不如何好看。除了让他们觉得热浪铺面有些热之外,既不是高来高去,也不是一掌断棵树一脚穿座墙,真没啥看头。还不如看街头卖艺的打那个呢。

    但懂行的修行者,就会看明白这一招一式间的凶险。两人的这任何一招,打在树上,一人抱的树则会应声而断,一尺厚的墙也能打个通透。

    修行时,不是打不断大树厚墙,而是没到那份上,不能去找树打啊。

    当然了,这也要归功于江湖骗子们。打着高手的旗号,演戏给百姓们看。陈乐天小时候就在京城郊外看到过一次。那时候他大概八岁。

    两个年轻男子,一黑一白,手提三尺剑,宛如从天而降的仙人。两人就站在一间屋子的屋顶,周围是某个村子的百姓,围观者起码有三四百人。那两人呼呼哈嘿一路上,起码打断了十棵碗口粗的树,还打散了十几个几寸厚的土墩子。

    那一招一式真如行云流水,好似仙人过招,赛过神仙战神...让围观百姓叹为观止,也让当时还很小的陈乐天大为震撼,后来想想,自己无法割舍的修行梦,也许那次经历添砖加瓦立功许多。

    后来打了两个多时辰,百姓们都看的脖子酸痛却浑然不知,结束后,据说上百人第二天都头抬不起来。

    当月,那两个人便在村子附近开了个武馆,开始收徒。陈乐天去年回京,偶然听秦铁牛提起,那个武馆越做越大,现在在京城下辖武馆中,已经能算上游了。

    陈乐天在踏入修行境在青天阁和武当山修行小半年后的现在,再想起那件幼年时的事,再去回忆那两人的打斗,才明白,那哪是打斗,那就是做个宣传嘛,纯粹就是为了给百姓们看的。

    所以听秦铁牛这么说,陈乐天有些惊讶道:“那不是两个沽名钓誉之辈嘛?”

    不过秦铁牛说,那俩人后来老老实实跟各武馆请教了,虽然被打的鼻青脸肿,但诚心打动了名宿们,后来竟然在武学上又大有长进,真的有资格开武馆教徒弟了。

    而这种事,每天都在大宋各地上演着。

    所以就养成了大宋百姓们但凡是看打架,品评出最一流的打法就是这种仙人翩翩的打法。除此之外,那都是武功不济。

    战斗过程中的优势和劣势,一直都是在变化中的。可以说,这是两种强弱互相搏斗的过程。

    从甲强乙弱,道乙强甲弱,再到甲强乙弱...如此循环往复,直到最终某一方犯错分出胜负,战斗结束。

    所以虽然现在陈乐天处于劣势,因为罗观的抢先发动导致步步差一招。

    但陈乐天在慢慢扳回。

    时间很紧,每一招都不容许犯错,犯错就会死。从每一瞬间的一招中,努力挤出那么一点点时间,力求慢慢追回。

    陈乐天算是看出来了,这个自称罗观的与自己年龄相当的年轻人,目的是要自己命。每一招都带着浓浓的杀意。

    若不是陈乐天是从战场上,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兵悍卒,光是在气势上,恐怕就要输一截。

    这世上跟人拼过命的人毕竟是少数。这种最简单最直白的,你死我亡的争斗,是最为原始的情况。

    幸好陈乐天对于生死,是个老手。

    不止见过生死,也从鬼门关内外来来回回了无数次,所以于他来说,你跟我拼命,没啥,只不过跟往常一样,唯一的区别只在于稍微激烈一些罢了。

    大概在第四十招左右,陈乐天终于一点点的用自己的坚持把落后的一招完全争取了过来。在罗观抬脚带着雄厚真

    气扫过来的时候,陈乐天就势手一推,翻个跟头,高高跃起的同时向后退去,然后落地,就此,两人回到同一线,优势劣势变得相同。

    回到一样的起点,陈乐天看着距离自己几丈远的叫罗观的家伙,道:“你是专门来杀我的?”

    罗观道:“你这条命很值钱啊,而且我发现你很有钱,搞的我都有点心痒,想从你身上弄点钱了。”

    陈乐天道:“我这个人仇家不多,但也不能说完全没有。毕竟我也杀了不少人,指不定什么时候一个不小心杀了个不能杀得,就惹得人家千里迢迢来杀我了。也难怪,不怪别人,更不能怪你。”说着,陈乐天露出有些忧伤的表情。

    既然优势被追平了,罗观也就不急着层叠进攻了,歇歇说两句话也行。毕竟在开始动手之前,他们之间说的话几乎等同于废话,但是现在,可以想象,没必要再说废话了。

    废话有两种,一种是听起来都没什么用处的,譬如寒暄之类的。另一种是虽然没什么用,但说出来可以宣泄情绪的。比如说杀手在猎物死前的念叨,虽然无用,但起码杀手能稍稍宣泄一些无人可言的情绪。

    那么动手之后,两人就算说的是废话,那也是后者那种废话。

    罗观说:“你能不能给我一万两银子?如果你输了。”

    陈乐天说:“输了给你十万两。”

    “当真?”罗观怎么可能相信。

    “当然是真的,我死后,你立刻拿着我的信物,就是我身上随便一件用品,去我们的住处,哦对了,想必我们住哪你是知道的,你去找他们,给他们看我的信物,找他们要十万两不成问题。”陈乐天点点头,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你动作得快,如果动作太慢,他们先知道我已经死了的话,你恐怕不止没钱,还得有性命之忧。”

    罗观道:“那就不用你操心了。只要你这么说,我心里就有数了,放心,为了感谢你的十万两,我会让你死的尽量痛快点。”

    说罢,罗观大笑。

    而陈乐天也大笑。

第三百七十三章 我要出手了

    陈乐天觉得这人似乎有些太狂妄自大了吧。从哪来的自信一定能赢我?不对,确切的说不只是赢我,是杀了我。

    真的很可笑,赢我不难,杀我可就不简单了啊。

    我虽然进入修行界才短短半年,你要说修行法门的运用,真气的掌控,那自然是不能跟你们这些老手比。但你要说杀人、要说保命,那大爷我可是从北军战阵上下来的,跟我比这个?恐怕只有在北军里才能找到对手啊。

    方才两人的几句废话,陈乐天是在藏拙,他早已明白,这人是杀手,干的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活而已。肯定早就来到了巴中城,甚至很有可能在前一波两个杀手失败之后的几天内,县尊就立刻重新再找到了他这个新的杀手来接替任务。

    任务失败,但也必须要继续下去。

    这个自称罗观,但也不知是真名还是假名的人,估计很多天前就跟踪观察过他了。而今天终于让他找到了机会,恐怕也是考虑到在宅子里动手,要面对太多人,胜算会减低很多,所以趁着自己今天出门,来找自己单挑了。

    这再一次证明了县尊大人做事的冷静与正确。换做是他,他也会这么做,立刻找新的杀手继续执行任务,这是在第一次杀手失败后最妥当的做法。

    但是陈乐天装作并不知道是谁派罗观来的,只含含糊糊的说自己得罪的人不少,谁知道是谁派人来的呢。

    这样做有几点好处。第一,适当的示弱能够让罗观稍稍放松一些对他的警惕。在任何对立的情况下,让对方越觉得自己高明,对方就会越小心谨慎,也就会越对己方不利。反之,呈现自己没搞懂或者搞错了事实,当然就会让对方觉得‘他也就这样,不厉害嘛’。

    第二,打到最后如果对方跑了,跑回去跟县尊透露,陈乐天知道是你动的手。那县尊就更会小心谨慎了,县尊这种精明的对手,多一份谨慎,对陈乐天他们来说失败或死亡的可能就会增大很多。

    其实这两点都是一个道理,兵法早有言,能而示之不能。

    罗观心想,这人春境体魄,却有着与我这个夏境差不多的真气,真是怪哉至极。

    不过春境到底是春境,越境打败对手的人不是说没有,但那些例子很少,而且多数情况下都有很多别的因素,才导致最终这一不合常理的结果。

    就像两个普通人打架,拿刀枪的人总归胜率更大。

    罗观心态好,这个叫陈乐天的目标,可能是得到了什么高人指点,或者服用了什么短期内大幅提高真气的药物,才有这种效果。

    不过罗观很清楚,在多数情况下,这世上的道理说到底,都是公平的。付出的多,获得的也就多,走歪门邪道获得的东西,多数时都长久不了,可能到最后要加倍还债。

    尤其不能偷懒的修行界的真气这东西,则更是如此。如果像邪魔歪道那样,走捷径,那就是在悬崖峭壁上走绳子,很容易就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而陈乐天以春境的境界,居然跟自己这个夏境,有着差不多的真气,这不是走捷径难道还有别的解释?

    “修炼不是这样的,急功近利可不行。”罗观轻蔑的说道。

    陈乐天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警惕的看着对方的同时,哈哈一笑道:“你说的对,修行就是要慢慢来,可千万别图快。”很显然,罗观以为他真气强大,是走了捷径。罗观就是想破脑袋也不可能想到,其实他之所以真气充盈,是因为体内有太平心法。

    按照正常的修炼过程,春境有春境的真气,虽然不一定多么确定,但大概谱子在那。

    像他陈乐天这种骤然得到武当掌教闻名天下的太平心法,天下人亿万,没有几个能有他这份机缘和好运气啊。

    所以罗观误会他走邪路也是正常的。

    而这种误会对陈乐天是很有利的,正好陈乐天要示敌以弱,如此一来,让对方小看自己更是对自己

    有利。

    反之,他要是告诉这个自称罗观的人,自己体内有武当掌教的太平心法,那对方还打个屁,恐怕立刻掉头就走。绝不会再想多待一刻。

    正所谓看人下菜碟,什么水平的目标找什么样的杀手。这也是最省钱省力的法子。既不会浪费多一点战力,又能完成任务。

    用夏境杀普通人,过于浪费,用春境杀夏境,又完不成任务。

    所以用夏境杀春境,既保险又尽可能范围内便宜。正好。

    这多么的考验杀手中间人林炎日林前辈的功夫啊,也正因为是林前辈,才能有这样精准的计算。

    罗观蓄势待发,而陈乐天选择主动进攻。不过陈乐天很清楚他现在面对的形势是什么。

    眼前这个自称罗观的人,是夏境,哪怕是自己有了掌教师父的太平心法,在此人面前,也几乎占不到任何便宜。

    可以说,这是他自从回京,自从正式踏入修行界所遇到的最大的一次挑战,也是最危险的战斗。

    对方是要自己的命啊。这场战斗,只能胜不能败,胜就是生,败就是死,就这么简单,一如在战阵上对垒的两军。

    陈乐天赤手空拳,但却虎虎生风的拳脚向着罗观而去。陈乐天用着与方才罗观进攻他同样的威势很大很汹涌的拳法。在这点上,陈乐天和罗观倒是有着异曲同工的地方。

    陈乐天用的是李家拳,所谓李家拳,就是大将军自家祖传的拳法,再通过大将军的改进,最终在北军中推广开来,北军每个兵卒都会李家拳。

    李家拳的特点就在于简单直接,说起来,也就是这几年才真正在北军推广开来的。而李家拳的改良和推广,陈乐天还是占了很大功劳的,甚至可以说是主要功劳。

    而其实大多数兵卒并不知道,是陈乐天对大将军的祖传李家拳进行的改良。更不可能知道,陈乐天可是冒着被大将军一刀砍了的极大风险啊。

第三百七十四章 接着打

    “大将军你这一招如果能这样这样,或许更实用些。”

    “放屁,这是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传下来的,你居然说它有问题?”

    “不不...我的意思是祖宗的拳法是屠龙的,但咱们现在无龙可屠,所以可以变一变,把屠龙拳法稍稍改个一两招,用来打狗,您看行不行?”

    “嗯...你说的好像有那么点道理...”

    多数情况下都是这样,来来回回多少次,然后大将军干脆就让陈乐天去改,自己也不管了。于是陈乐天伙同几个武术世家出身的袍泽,用了半年的时间终于把一套全新的李家拳弄出来了。大将军看过演示后,颇为满意,当然了,嘴上还得说,你们搞的什么玩意儿,改动如此之大还是我李家拳吗?

    陈乐天立刻解释说,祖宗其拳意不变,俗话说,万变不离其宗便是如此。

    然后,在几个月内,李家拳推行开来。

    陈乐天等人则深藏功名,无人知晓北军的李家拳其实并不是一开始的样子。

    经过一年的练习与实战,李家拳取得了有目共睹的效果和不俗的成绩。这让大将军非常高兴,单独宴请了陈乐天等人,不过席间倒没说一句感谢的话。但陈乐天他们已经很高兴了,能让日理万机的大将军请喝酒,那就已经满足的很了。

    陈乐天现在使出带着儒门真气和道门真气的李家拳来,威力很大。李家拳从招式上来说,属于招式最简单的那类拳法,没有丝毫华美,所有招式都之为一个目的,以最小的付出最大限度的打倒敌人。就这么简单。所以他的每一招每一式,都简单的如同不会武功的人打王八拳。

    但只要稍懂技击之术的人便可一眼看出,简单到看似粗糙的拳脚中,蕴藏着最深的武学至理,无招胜有招。

    陈乐天如同雄鹰扑兔般,纵身跃起,俯冲向罗观。一拳横于胸前,一拳直冲。其速甚疾,其力颇大。

    而罗观警惕起来,双掌摊开,连卸带挡的化解开这一招,然后揉身而上,抬腿踢向陈乐天腰间,陈乐天旋胯避开,同时也还了一脚。

    两人你来我往,没有胜负的又过了十几招。

    两人非常默契的越打离指挥使营地越远。毕竟距离营地太近,打的不可开交的两人容易被发现。到时候也是麻烦事。

    因此打着打着,越打越往外而去。

    越打两人就越暗自惊心。都有些后悔自己貌似托大了。

    这边罗观想,自己还是打听的少了,准备的不够,这个叫陈乐天的人,着实是个跟自己水平差不多的修行者啊。

    虽然春境跟夏境差不多,这说起来非常怪异,但事实就是如此,事实胜于雄辩,事实做不了假。

    罗观开始明白,要想拿下陈乐天,一场恶斗是难免的了。发挥的好的话,能赢,要是发挥不好,那就得输了,而输,就是死。想着这些,罗观倒也没有丝毫消沉,反而激起了好胜心,毕竟很久没有碰到过这么棘手的任务了。

    而陈乐天这边,更是心惊,他已知这个罗观是夏境修行者,更加明白,如果自己不是体内有掌教师父的太平心法,恐怕早就横尸当场了。而且即便自己因为如此大的机缘有了无上心法,却仍然与对方打个旗鼓相当。陈乐天知道,如果自己一不小心,小命就要没了,基本上不会给他任何犯错的机会。

    两虎相争,谁放松一点点,谁就是死。

    这是从军伍中出来后,生平第一次面对如此凶险的打斗,生死攸关,不可不小心。

    一炷香之后,两人已经不知不觉转了至少有七八里路,打到了铁头山下。

    如今正是春草青青的季节,铁头山下一篇柔绿。但两个男人边打边走,谁也没有心思欣赏这芬芳春景。

    实在的说来,自从踏入修行境后,陈乐天在武当的修行最多,反而比在青天阁学的还要多。在武当的时候,每天跟王重阳混迹在一起,又有掌教师父和师叔们,甚至还有师叔祖的教育和学习。而在青天阁的时日本就不多,更多的还是初入青天阁对各位老师的熟悉。仔细一想,现在的他,打起来使的更顺手的除了李家拳,也就是太极拳了。

    张越张师叔曾经把他拎在手上,让他以

    手的角度,真正体验了一把太极拳。后来他想想,跟王重阳说起来不禁大笑,说师叔真是另辟蹊径。怎么样学太极拳最好?一定是站在手的角度上。才最直观最能洞见太极拳的精髓啊!这世上还有什么样的学习方法,能比得上化身成大师的手,学的更快呢。

    结果这一番话笑说,却惹得王重阳陷入沉思。搞的陈乐天大惊,以为自己是不是又要无意间帮王大真人长境界了。

    十八式太极拳使出来,其拳意虽然与李家拳迥然相异,但威力却有过之无不及。

    而罗观这边,起先面对陈乐天的李家拳,十几招后就摸得差不多了,这个陈乐天的拳法就是军伍中的拳。只有军伍拳才是如此直通通的丝毫不带一点华丽的假招,就算是虚招,也绝不会太多。一切为了杀人,跟江湖招式比起来,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此。江湖招数更多的是威势,最有威势的可能并不是最能杀人的。

    但军伍不同。

    可以这么说,江湖招数,要实用更要好看,毕竟搏命不是江湖人士的最终目的,在士气上,在威势上压倒你,你认怂了认输了,我就达到了目的。而军伍招数,别的什么都不要,就只要一个实用。军伍战阵的目的就是杀人,越能杀人越有用。

    罗观想,难怪这个陈乐天是军伍出身。这么一念起,再回想前些日子对陈乐天的观察,对于陈乐天出身军伍就更加深信不疑了。罗观这段日子的观察追踪,总觉得他身上带着股杀气,走到哪里,往那一站,整个人都如一杆枪挺立在那里似的,再加上坚定不移的早起习惯,以及起来后每天都会照常练功....种种件件,都符合林前辈给的资料。

    “你是高手啊。”罗观又开始说话了。其实罗观是个很喜欢跟人聊天的人,他经常在任何地方,跟陌生人聊个大半天,天文地理古往今来的聊。通常他完成任务前,在彻底打败目标前,都会跟濒临死亡的目标聊一会。

    甚至最长的一次记录是聊了三天三夜,最后导致对方是被活活渴死饿死的。可见罗观是多么的喜欢跟人聊天,用林前辈的话来说,你罗观就是个话痨。

第三百七十五章 不可开交

    罗观后来自己分析过自己,最后得出结论。杀手这个活,跟别的活不一样。跟挑货郎跟长工短工,跟做生意,都不一样。

    贱买贵卖的生意人,无非是挣到钱跟挣不到钱的区别,除此之外可以说并没有别的压力。

    但他们杀手这行不一样。杀手的压力可想而知。即便是最没心没肺的人,杀一个跟自己不认识不相干的人,那也是要好好思量考虑的。更别说那些有心有肺的,甚至对自己的行为深深痛恨,但又不得不依赖杀手这份活计的人。他们每天从早上睁开眼,到晚上闭上眼,甚至十二个时辰,没有一刻能够摆脱心上的自我鞭挞和自我否决以及自我责问。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杀手自己不去找发泄的途径,那是非常可怕的。

    所要从现实上来说,很多杀手在完成任务之余,去赌钱,去逛青楼,去玩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去做各种特立独行的事。

    所为因何?只不过是为了放松自己罢了。如果没有这些放松,那么他们心中的情绪应该怎么办?又怎么可能调整好?

    所以,罗观选择了一个低成本高收益的发泄方法。

    他既不烂醉于花丛,最终掏空自己的身体;又不在赌坊中一掷千金,今日血汗钱今日一掷千金的花光。

    而是,说话。

    跟各种各样的人说话,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说。只要有机会,就逮着你猛一顿说。

    在不停的说话过程中,把心中的烦扰困顿就宣泄了出来。

    相对于赌钱和玩女人来讲,话痨岂不是最健康最省钱的法子?

    罗观不得不佩服自己太聪明了,能想出这个法子的,只有像自己这样的天才啊。

    所以即便跟陈乐天的打斗非常激烈和不容丝毫闪失,但罗观还是忍不住又开启了话痨模式。他说陈乐天是高手,是真心话,太久没碰到旗鼓相当的对手了。

    陈乐天打架的时候非常不喜欢说话,可能跟在军伍太久有关,战阵上哪有精力说话,闷头打个一天一夜再正常不过,累到最

    后连呼吸都想省掉,哪来力气说话,半个字都不想说。但现在毕竟不是在军伍,他需要回应这个杀手,否则好像显得对方占优势而自己正在勉力支撑似的。

    “你放的屁好臭。”陈乐天如此回应。很久没说屎尿屁了吧?离开军营后他已做了很久的读书人,要说憋坏了也不至于。现在再说来,倒也有种熟悉的感觉。

    那杀手罗观听了,皱眉道:“你这人果然是军伍出身,太粗俗。我十岁出头的时候,曾经有段日子很羡慕从军的人,但是有次不记得是哪路兵马路过咱们村,我听见路过的兵卒们说话太难听,一句话十五个字得有七八个脏字,此后我就再也不羡慕军人了。”

    陈乐天笑道:“对,你爹我那时候的确说话比较难听,但是没关系,爹爹能杀敌就行,说话越难听越能杀敌,就越能保护你这种专杀自己人的杀手。”

    说着,两人激斗不止。

    罗观道:“你挺能说的。但你说的不对,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你夜别瞧不起咱们做杀手的,都是凭本事吃饭,靠双手挣银子。哦对,我接着说刚才的情况。后来家乡征兵,我就没理会。现在想来,如果当时我去当兵了,九成就没了机缘,就无法像现在这样成了修行界的高手。以我的性子,最多也就干到了伍长吧...哎对了,你在哪个部队?”

    “北军。”陈乐天如实说,然后又补了一句:“跟你说句实话,你是没见过咱们北军,那是如何的军纪如山,行军的时候是不准说话的。像你看到的那种部队肯定是杂牌军...操,这么阴?”说着话,陈乐天差点被罗观一个猴子摘桃给灭了,要不是他反应快就惨了。

    罗观哈哈一笑,后退两步卸掉陈乐天的反击,道:“倒也有可能。怪不得你这么厉害,出身北军,那倒也是理所当然了。”罗观说的那个小时候遇到的事,和起初想从军后来又不想的事是确有此事,并非杜撰。不过听到北军这个词,他还是跟其他几乎任何听到北军的人一样,不由自主的肃然起敬。

    最大的特点便是,哦,你是北军的,那你怎么厉害,也都

    是正常的了。就好像你是出身翰林院,那你怎么才高八斗那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一样。

    又走了几招,罗观接着道:“真是可惜了,一个北军军人就要死在这里了,没死在战场上,太可惜了。”

    陈乐天道:“我说你这人啊,除了武功比较高这个优点外,就都是缺点了。第一就是废话太多,第二就是太自信。但是你自信过了头,这次就是你投胎之时。”

    嘴仗打的差不多,两人又都沉默下来,专心每一招每一式的纠缠。

    两人已经打到了一条小溪边,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着滚滚热浪,就仿佛在炎炎夏日下。

    陈乐天身上开始冒汗,他穿着春天的薄衫,也觉的热得很。

    很显然,现在罗观正以境界压着他在。

    从常理上来说,隔境对战下,最简单的观赏方式,便是看相斗的时候,是哪个人的境。

    春夏秋冬,四季不同。

    陈乐天和罗观这场春夏之斗,眼下罗观稳占上风,当然,罗观的占上风只是境界上,而非具体招式上。

    但境界占上风,随着时间的推移,陈乐天已经开始慢慢觉得吃力了。

    热浪太盛,让他从开始的汗涔涔,到大汗淋漓衣服湿透。

    “认输吧,你还差很多。”罗观道。

    陈乐天一头扎进溪水中,然后浑身是水站起来。整个人顿时凉快了许多。心想这么下去不是事,迟早要被罗观用境界压死。陈乐天催动体内真气,轰然而出,双掌齐出,体内真气如江河奔涌向罗观。

    罗观也运起真气,以武入境的他的武道真气,与陈乐天的儒门浩然气道门真气绝不相同。前者以武,彰显力量,后者以儒道,彰显浩然、无为。

    “嗨...”罗观大喝一声,武道真气与陈乐天的真气像两块大石头般无形撞击在一起,空气中发出轰然的响声。两人同时往后退了七八步。

    继而两人同时止住脚步,抬头看向对方。气脉二海都是翻江倒海,暗暗心惊。

第三百七十六章 要拼命了

    这一招两人奋力一击,虽然还没到拼命的地步,但可以说两人都开始有倾尽全力的迹象了。

    陈乐天的真气跟罗观的真气比,其实是差不多的,但关键在于罗观的气脉二海的池塘没有陈乐天的池塘大,但罗观池塘里的水比陈乐天稍微多些。陈乐天的境界是不如罗观的,但陈乐天体内有个太平心法的金球,这又是罗观没有的。

    这一来二去真要算起来,两人也堪堪在伯仲之间。

    接着两人又连拼了三掌,真气勃发,顺带着把小溪边的几棵柳树的树干都给劈断了。若是有百姓在旁边看到这情景,恐怕要拍手叫好并且喊道:“终于打出了气势,终于不再是小混混们打王八拳了。”

    之后,两人都有些疲惫。这一共拼的四掌,每一掌可都是两人真气的全力,可以说,都是压箱底的真气了。其威力甚大,其对各自体内气脉二海的影响,都是无比巨大的。

    两人停下来。相隔七八丈站着。

    罗观又开口了:“看来大爷我要使出真本事了,打到现在,是时候要结束了,不跟你玩了。”

    陈乐天冷笑道:“你大爷我才是真的不想玩了,你那头颅准备好了吗?”

    两人激战时,并不知道,此时在铁头山的半山腰一个大树上,站着铁头帮大当家。刚把所有帮众在新巢穴中安顿的差不多,刚能喘口气,大当家庄礼今日在山中闲逛。他这个习惯是从很多年前就养成的。作为巴中城周围各州县最强大的土匪头子,他们铁头帮的高层必须时刻保持对地形的掌握能力。可以说,铁头山以及周围方圆几百里的山峦叠嶂,他们都再熟悉不过了。熟悉到什么程度?恐怕除了到底有多少个山洞多少棵树多少条小溪,这种具体数目没做过统计之外,其他大大小小的地形地貌情形那都是了如指掌。

    大当家跟军师一致认为,要想在群山中保持战斗力,对于地形的掌握是首要的也是必不可少的。

    所以只要有

    空,大当家和军师等帮中上层就会在山里走走看看,随时更新脑海中群山的地图。

    今天,大当家却无意中发现了一场修行者间的激斗。

    大当家不是修行者,只是个高阶武者,跟廖指挥不相伯仲的水平而已。

    所有武者都羡慕修行者,都想成为修行者,这是众所皆知的。

    大当家自然也不例外。

    在更年轻的时候,大当家也遥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够一脚踏入修行界,就此开启修行者辉煌灿烂的一生。不过随着年龄的增长,随着见识的更为广博,他渐渐明白了,修行一词,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拥有的。

    不是天之骄子不是国之无双,哪能都成修行者啊。能做个高阶武者已经是百里挑一了。

    逐渐的,大当家也就接受了这个现实。

    他也从来没见过修行者之间交手,倒是看过不少演戏拉学生的武馆骗子。

    但是今天,大当家庄礼怎么也没想到,就在这个再普通不过的日子里,竟然有幸看见两个修行者的战斗。半山腰距离山下两人的直线距离,大概有半里。而大当家的目力不错,恰好看个正着。再加上是从上往下,则更能看个明明白白。

    大当家庄礼虽然不是修行者,但他混迹江湖,关于修行的种种法门等等事迹,那都是了如指掌的。所以他第一时间看到山下两人打斗时,便知道这是两个修行者之间的对决。

    即便相隔这么远,庄礼也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热浪。这代表着,两人里至少有一个人是夏境。夏境啊,这可是能够在一县一州里横着走的大人物啊。全国那么多县,平均摊一县一个夏境都做不到啊。

    庄礼站在树梢上,努力让自己别眨眼,聚精会神的看山下两人你来我往的打斗。他想记住两位修行者的每一招每一式,回头自己能揣摩揣摩。

    要是修行者之间的打斗,能做价值卖的话,至少在市场上能卖上千两,而

    且还是黄金。

    因为稀缺啊。

    这世上多数人一辈子都看不到一场修行界间的对决。

    庄礼并不认识这两个人,可以确定,一面都没见过。

    庄礼看到两人一连对轰了三掌,余波震动的溪水扬起半人高。即便不是修行者的他也看出来了这几招是这两人在拼真气。他不禁在心中叹想,巴中城何时来了这么两位修行者?绝对不是本地人,若是本地人,修为如此之高我不可能不认识。难道是路过的高手?或者是一路打到此处的两个对手?

    巴中城并不是什么大城,除了是交通中原与西蜀的必经之路外,本身并具有吸引任何高手来此的实力。

    所以能看到两个修行者的对决着实很难得。

    庄礼看到不知是被打掉落水中还是主动下水的那人,浑身是水的出来,有些狼狈,觉得这人好像有点吃亏啊。而另一个人却面带微笑,看起来还挺轻松。

    但庄礼知道,不管怎么说,自己都不是修行者,其中自己不知道的门道肯定还有很多。表面看起来的优势劣势也并不一定就是真实情况。

    自己活了几十年,终于看到了修行者之战,一定要抓住机会看清楚了。庄礼眼睛都尽量少眨,看的无比投入,连有只虫子钻进领口都不知道。

    山下,陈乐天和罗观根本不知道半山腰有个修行者的羡慕着,同时也是造成他俩这一战的罪魁祸首之一的铁头帮大当家,正在看他们打。

    山腰的庄礼,和曹县尊两人,是最大的祸首。

    因为他们,李萱儿才会看不过眼出手,陈乐天才会来帮忙,县尊才会派杀手来。

    最后,罗观才会来杀陈乐天,才会有这么一战。杀手罗观要杀陈乐天,大当家庄礼又有幸得以看到这场修行者之间的战斗。

    命运有时候就是这么的巧合。三个本来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却因缘巧合,产生了联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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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行在大宋介绍:
这个世界与那个世界,有很多不同的地方,但人心是一样的,有好人有坏人,有大奸大恶也有大善大贤。 欢迎加我QQ:657726011修行在大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修行在大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修行在大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