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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沐飞尘     修行在大宋txt下载     修行在大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一十七章 兄弟情深

    廖指挥和校尉共十一个人走到近前。

    大当家拱拱手道:“廖大人。”

    虽然眼前这人蒙着面,但廖指挥还是一下子就认出来,这就是后背盘龙的那个高手。

    廖指挥也拱拱手道:“你好。”

    大当家道:“廖大人真是好功夫,整个铁头帮,没人是你对手。”

    “除了你。”廖指挥指指大当家,道:“你是?”

    “在下铁头帮大当家,至于姓名,就不方便透露了。”大当家歉意的微微躬身。

    廖指挥恍然大悟,点点头道:“应该的。在你们以实力说话的匪帮里,确实,像你这样的理应是帮主才会有这番武艺。真是可惜了...”

    大当家知道廖指挥的可惜是什么意思,笑笑说:“确实可惜,可已经走到现在这一步,没办法了,也没有机会了。人生本就是如此,一步错,只能步步错,回不了头了。”

    廖指挥点点头,倒也没有再说,因为眼前这个铁头帮帮主说的没错。更重要的是,他与他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一个官府一个土匪,完全格格不入,从想法上便是有着千差万别的。

    廖指挥忽然觉得有些奇怪,马车里一点声音都没有。

    如果县尊在里面,在此时,县尊至少应该走出来说几句话。

    “废话不多说了,县尊大人呢?”廖指挥皱眉问道。

    大当家点点头,走到车子旁,掀开车帘,道:“县尊大人受了点伤,是被我打的。”

    廖指挥双目瞪大,上前两步猛地扒拉开大当家,探头一看。映入眼帘的是躺在铺着厚厚被褥的车里面的县尊大人。县尊大人面如白纸,气息微弱,闭着眼睛躺在里面。

    指挥使大人顿时怒从心头起,闪电般抽出腰中长剑,疾刺大当家胸前。

    敢死队首领在一旁刀柄一转,挡下指挥使的剑。

    廖指挥竖眉瞪着敢死队首领,下一瞬间就要将他斩杀当场。

    大当家把敢死队首领往后一把拉,道:“,你先走,这里我来处理。”

    首领当然不走,大当家又说了几句,首领还是有的说,大当家火了,骂道:“你个狗日的,你想咱们全都死吗?”

    廖指挥使非常不耐烦,没兴趣看着俩人在这废话,说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县尊大人要是跑掉了,咱们一寨子的人恐怕就得死。当然,这不是我揍他的原因。他把我们骂了一通,我们也能扛得住不计较,但是他想杀我,要不是我还算武艺不错,恐怕就得横尸当场了!”大当家实话实话,把发生在黎明前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当然了,所言的,肯定是夸大县尊大人差点杀了他这个大当家,而揍县尊的过程,自然是一语带过。

    说到最后,大当家掀开后背,让县尊大人看看后背的伤口。

    廖指挥使看见伤口上贴着一块膏药,稍稍一犹豫,伸手撕开膏药。

    “嘶...”大当家疼的嘶一声,旁边敢死队首领立刻想上去拼命,但大当家还是拦下了他,道:“廖大人看清楚了,看看是不是我在说谎!”

    廖指挥这下看清了伤口,果然看见深深地伤口。

    他知道,那个位置,要是再深一寸,这位武艺高强的铁头帮帮主便会当场毙命。

    大当家贴回膏药,道:“我这人脾气也不好,当然就没控制住出手了。”

    敢死队首领道:“指挥使大人,您是不知道,要不是大当家武艺高强,县令那一刀,大当家根本无法幸免。”顿了顿,又继续道:“我们已经给县令大人用了最好的金疮药,您定然是知道咱们铁头帮的金疮药是非常好的。”

    廖指挥使紧握双拳,怒气勃发,但还是强压怒火,近前探探县尊的鼻息,再搭一下县尊的脉,还好,性命是无忧的,但身上断了不少根骨头,也不知会不会留下跛脚之类的后遗症。

    指挥使看着县尊大人这幅惨像,顿时不由自主的怒火再次不可遏制的燃烧了起来。

    难以控

    制的怒火,让指挥使大人拔剑再次朝大当家兜头砍去。

    与此同时,敢死队首领再次欲上前,但却被大当家紧紧握住肩膀,动弹不得。

    廖指挥使的剑悬停在大当家头顶半寸,停住了。因为他看见这个大当家右手紧紧控制住敢死队首领的肩膀,大当家自己,却闭上眼坦然受死。

    但这样一来,指挥使大人却愣住了,停在大当家头顶的剑,怎么也劈不下去了。

    “他妈的为什么不还手?”指挥使大吼道。

    大当家睁开眼,无奈的苦笑,道:“这个错误是我犯的,应该由我来承担,如果我的死能平息廖大人的愤怒,那我愿意,只要你们官府能信守承诺,我死也无妨。”

    敢死队首领的身体被大当家按着动弹不得,但嘴能动,大声道:“要死我死,廖大人,杀了我吧。”

    大当家给指挥使一个等我一下的眼神,转过身来,对敢死队首领道:“你的命不值钱,你先走,我说不定等会就来了。”大当家此时是面对敢死队首领,而背对廖大人,说话的同时,脸上不停的做着表情暗示,意思是你先走,我没事,我心里有数。

    说道最后,大当家给了首领一个大耳刮子,恶狠狠的盯着他。

    首领终于点头答应。

    大当家道:“你们汇合之后,等到天黑,如果我还没回来...就推举军师为大当家。”

    “可是...”首领刚想说话,被大当家立刻打断:“你别说话,听我说。这只是万一的决策,廖大人不一定愿意要我性命。另外一个就是,转告军师,张正表现突出,已可独当一面。好了,你快去吧。”

    首领还想说话,但犹豫片刻,终究是仰天大吼一声,转身便走,再不回头。

    大当家看着首领的背影好一会,才转过脸,对指挥使大人道:“让大人见笑了,粗人一个,走也不知道跟您打声招呼。”

    廖大人斜眼看着大当家道:“你们这些土匪还挺兄弟情深。”

第三百一十八章 回城

    敢死队首领抹着泪走了。

    此时此景,铁头帮只剩下大当家一个人在此。

    以现在的情形来看,如果大当家转身就逃,恐怕也没人能追的上他。或许只有指挥使大人能追上去颤缠斗一会,但只要大当家真心想逃,恐怕最终还是能泥牛入海逃的无影无踪。

    但大当家却根本没有丁点想跑的意思,尽管十个校尉已经悄悄把大当家围住了。

    廖指挥和十个校尉现在都非常暴躁。他们非常想立刻马上就把这个铁头帮的最大支柱给砍死在当场。

    但是面对不反抗不还手的大当家,他们实在是下不去手。

    “你们这算是主动撕毁了约定吧?”沉默片刻,廖指挥道。

    大当家摇摇头:“这只是个意外,我已经说过了。要是不解气,尽管杀了我,我一条命,抵县尊大人受的伤,你们应该不算太吃亏吧。咱们的约定还是得继续执行下去,毕竟官府二字,可不是闹着玩的。

    廖指挥使手持长剑,沉吟半晌,叹口气,长剑还鞘,道:“你走吧。”

    众校尉听得这三个字,齐声道:“大人不可!”

    廖指挥使道:“我叫你一声大当家。你们以后要收敛些,抢钱就抢钱,不要做太多伤天害理之事。正所谓盗亦有道,你这个大当家的还算讲点道义,今日我暂且放你,若日后再不收敛,我定然要你性命!”

    大当家对廖指挥拱拱手,又对周边十个校尉拱手,朗声道:“多谢廖大人不杀之恩,在下今后定会好好约束部下。”

    其实,此时的廖指挥是经过一番权衡,才做出的这个决定。

    那一日的战斗,让廖指挥对于这个后背盘龙,跟自己武艺不相上下的人起了英雄惜英雄之情。两个用剑之人,两个有君子之向往的人,是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与己相类。

    而且,本来可以逃掉的大当家,却选择了束手待毙。没有抛下半死不活的县尊一走了之,也在廖指挥眼里争取到了不错的印象

    也许这是他这个大当家的计谋,但当廖指挥的剑刺向大当家时,大当家真的闭眼坦然受死。

    这份胆略,当时就让廖指挥起了强烈的惜才之心,廖指挥心想,这等人才,若是能为官府军伍所用,那可是百姓之福啊。

    其三,就算现在杀了大当家也无济于事,事情已经如此。而且,不杀大当家,算是卖铁头帮一个人情。对于大当家这种连一个帮众都不愿让其陪着死的人,卖他一个人情,不亏。

    基于这些考量,廖指挥才最终决定,放大当家一马。

    大当家笑着拱手道:“那在下就走了,廖大人保重,诸位校尉保重。”说罢,转身大步离开。

    待大当家走远,校尉们纷纷望向廖指挥,廖大人道:“别看我了,杀了他也没用,虽然杀能解气,但没有用。而且一旦杀了他,可能导致铁头帮报复在百姓身上,到时候受苦的是百姓。好了,赶快回去找最好的大夫!”

    校尉们虽然是武人,但同时也都是聪明人,指挥使大人一点拨他们立刻就明白了。

    既然杀大当家没用,甚至可能会造成更坏的结果,那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众人迅速往回赶去。

    十个校尉加廖指挥全速回去,把三百个乡勇远远甩在后面,一个时辰便到了中军,然后立刻下山。

    中午之前,大部队还在路上,先头校尉和廖大人已经回到了县衙。

    百姓们并不知道往县衙飞奔而去的马车里是谁,而且穿着戎装的廖指挥他们也没认出来。

    县尊到达县衙后堂,躺在床上等待城中最好的大夫来的时候。

    外面大部队已经开始陆续开回来了。

    而县尊受重伤的消息,也渐渐在百姓们中传开了。

    县尊在铁头帮做人质的这几日一切如常,但最后谈好条件准备交接前,县尊却逮到了逃跑的机会。但最终丝毫不会武艺的县尊还是被发觉了。但县尊却差点杀了铁头帮大当

    家,但只是差点而已,结果被大当家狠狠打了,要不是铁头帮还有顾虑,那县尊就要被打死了。

    百姓们一传十十传百,不到两个时辰,整个巴中城百姓几乎就全知道了县尊大人身受重伤的事。

    于是百姓们自发的来到县衙外,以表达对县尊大人的担忧和牵挂。

    上万人聚集在县衙门口,闹哄哄的。

    “县尊大人不知能不能挺过来,真是揪心!”

    “我听到这个消息一家人都很难过,县尊是个好官,可为什么要受这样的苦难?真是好官难当。”

    “县尊大人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没事的!”

    “那铁头帮真是狡猾,把县尊大人抓去做人质,谈妥了却又把县尊弄成这样,果然土匪就是土匪,一点信义不讲。”

    “土匪还讲信义?讲信义倒不会去土匪了。那些亡命之徒,满眼里都是钱,谁跟你讲信义。”

    百信们吵吵嚷嚷的说个不停。

    没过多久,县丞大人走出来,对百姓拱拱手,道:“大家不用担心,经过大夫的诊断,县尊大人受的伤虽然不轻,但并没有性命之虞,你们放心,过几天,县尊大人就能醒来了。”

    “过几天才能醒?都这么严重了还说不严重?铁头帮呢,抓到他们匪首了吗?县尊大人被打成这样,难道就算了吗?”众百姓非常不满意。

    县丞皱眉道:“现在最重要的是等县尊醒来,其他的事先放一放。你们在此吵吵闹闹,县尊大人还怎么休息?要不要把你们都放进去看看县尊?要不你们亲自去问问县尊?县尊就算没被打死,也被你们给吵死了!”

    见县丞发怒了,众百姓这才稍稍安静了点。

    县丞趁热打铁,道:“你等不要聚集在此,回家该干嘛干嘛,且听侯我们的消息便是。你们要反思反思,若不是你们迫不及待要灭掉铁头帮,县尊大人怎么会急于亲自上阵,又怎么会被捉起来当人质,有怎么会被打成这样?”

第三百一十九章 没什么意思

    百姓们听县丞这么一说,短暂的愣住之后终于明白了。开始觉得自己很惭愧。

    毕竟是他们跑到县衙门口,要求秉公处理王家女案子。毕竟是他们围着县衙,要求剿灭铁头帮。

    县尊如今所受到的这一切苦难,虽然不是他们直接做的,但是他们在其中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或许...或许如果不是他们这么着急,县尊也不会这么着急,县尊也不会亲自去剿匪,更加不会身先士卒,那么被抓和被打也就无从谈起了。

    百姓们很惭愧,越想越惭愧。

    于是到后来纷纷就都散去了。

    回到家,他们跟各自的家中人说,县尊大人受了伤,但是我们都是造成事件的凶手之一。

    不过县丞还是安排贴了布告。

    布告中正式的告诉大家,县尊大人没有生命危险,但是可能需要至少半年到一年的修养,才能完全恢复过来。

    至于都指挥使大人把原铁头帮营寨保留下来,作为指挥使兵马的一个山中据点,这样对于掌握山中的土匪,也能多一道把握。

    廖指挥使的提议,在县衙召开了会议,九成官吏是同意的。

    县尊大人因为土匪的案子搞成现在这个样子,不管是从面子还是里子上来说,增加官府对于山中土匪的压制和控制,都是完全有必要的。

    于是这个在其他时候提出来,可能都不会被同意的提案一提出来,就被同意了。

    于是指挥使立刻派了三百人上山,去营建寨子。

    毕竟本来的寨子建造的太敷衍了,根本甚至连营寨都算不上,不具备任何坚守的条件。

    要不是抓县尊做人质,他们最多大半天,就能把寨子攻破。

    李萱儿他们所在的宅院。

    一身农夫打扮的封山在山中陪官兵待了几日后,终于回到了宅子里。

    等待了几日的李萱儿见封山一脸胡子拉碴,一身尘土的邋遢样,不禁笑了笑,但很快意识到封山做事如此认真自己怎么能笑他,便忍住笑,道:“封首领辛苦了,赶快吃点然后去休息吧。”

    封山摆摆手,坐下,倒了十几杯热茶喝了,在外面这几日,吃的差就算了,还没热水喝,喝的都是

    沟里塘里的水,又不是炎热的夏天,这冷水喝着真的很不爽啊。

    热水喝个够,封山开口道:“我所见的有限,但基本上整个战局和发生的事,我都知道...”

    李萱儿让旁边的随从用纸笔记下封山所说的。

    刘大状、应胜、于厚,都竖着耳朵仔细听着。

    陈乐天回到了客栈。

    他这几日过得还算不错,仗着自己武艺高强,饿了渴了就去铁头帮的厨房找,铁头帮厨房里很多天下有名的菜肴都有,剑南烧春这种好酒就更别提有成百上千坛了。

    所以陈乐天过得还算不错。

    看着大当家在廖大人面前演过最后一出戏之后,陈乐天并没有直接回来。而是追着大当家追了大半天。

    直到追踪到一个新的铁头帮聚集地,陈乐天才回去。

    这场县尊和铁头帮唱的戏,终于落下帷幕。

    陈乐天除了对于铁头帮军师和大当家还有县尊,真是佩服的不得了。

    这小小巴中城,白道黑道里,都如此卧虎藏龙啊。

    他忽然觉得这个案子没什么意思了。他有些想冲进县衙把如今躺在床上的县尊给杀了,再冲进铁头帮,把大当家的跟军师再杀了。

    然后铁头帮就此分崩离析。

    很痛快。

    但陈乐天很清楚,这个方法一点用都没有。

    先不说他能不能杀掉他们,退一步说即便他真能杀了这些人。但首先,百姓们会为县尊感到惋惜,甚至会在县尊出殡的时候,百姓们都来悼念,哭的稀里哗啦,就此,在史书上留下一笔的,是曹县尊的名字,曹琳,清官,为了百姓,死在匪徒的手上。

    第二,铁头帮就算灰飞烟灭。用不到几年,就会有新的帮派出来。这个帮派的当家的如果不聪明,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别的帮派所兼并。如果当家的足够聪明,他就会跟官府的各级官吏打好关系,用金钱去收买。

    然后官府和匪帮达成一种平衡。

    我给钱,你别真出力搞我。

    就这么简单。两全其美。

    苦的还是百姓而已。

    读书不少的陈乐天最明白一个道理。

    一件与官场

    **相关的案子,办这个案子的最大意义其实根本就不在这个案子本身。

    最重要的,是这个案子会有什么影响。

    案子本身无非就是惩罚这些贪腐的官员。

    只有,办了这个案子,让案子真相大白后,百姓们能看清一个看起来两袖清风的人,居然如此贪婪。

    一个看起来正人君子般的官员,居然暗地里如此的黑。

    而且,让其他官员不会有侥幸心理,让他们感受到,只要你贪腐,你最终都会被发现的。这才是治理此类案件最大的意义。

    让新上任的,在任的官员,一提起这个案子,就暗自担心。担心自己会不会也像这个官员那样,被发现,被抓起来,被遗臭万年。

    大多数情况下,一开始上任的官员,都是想为百姓做些事的。

    贪腐这种事,极少有一开始就冲着贪腐来的。而是在后来的工作中,被金钱诱惑,被恶小而为之给一步步套进去的。

    本来也许只是贪个十两二十两,贪的久了一百两二百两也能接受了。到后来一千两一万两,也就不在话下了。

    套路就是这么简单,没多么复杂,但是想要逃脱这个套路,真的很难。

    那些一路考科举而来的学子,多数并不太能看清这世上之事。

    需要磨炼的他们,从一开始,可能就注定了后来的贪腐。

    所以,眼下官府这个案子,其本身并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本身来讲,陈乐天一个人两天,杀些人,也就算能为王家女讨回个公道了。

    但他不能这么做,没用,而且只会助长贪腐的官吏和土匪的嚣张气焰而已。

    他必须要一步步慢慢来,把局势一层层剥开来,把最中间血淋淋的事实摆在百姓面前。让百姓看清县尊,看清跟铁头帮勾结的官吏们的真实嘴脸。

    这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所以,回到客栈后,陈乐天把整个剿匪战的全过程,写了下来。

    一方面是做个总结,另一方面是写出来,让自己也更加清楚这个过程。

    写了大半天,才把这几日的情况全部写完。

    写完后他自己看了一遍后,便将其收了起来。

第三百二十章 县尊醒了

    五天后,县尊大人终于醒来了。

    这个消息首先是在县衙里传开了,然后再传到县衙外百姓的耳朵里。

    百姓们奔走相告,欢呼雀跃,都替县尊感到高兴。似乎县尊没事,比他们的父母康健还要更令他们高兴。

    县尊大人躺在床上,听心腹在跟自己汇报事情。

    县尊大人很满意外面百姓们对他的爱戴。他在想,自己的声望居然已经到达了如此之高的地步,受个伤都有那么多百姓给自己祈福。看来这顿毒打没有白挨。

    当然了,真的很疼。全身都疼,好像全身的骨头都断了似的。

    躺着不是坐着也不是,怎么都难受。各种各样的疼,钻心的疼,透骨的疼,剧烈的疼...

    他觉得,这个大当家本事真大。居然能把人揍到这种程度,却不把人揍死,这个尺度的拿捏把握,恐怕也只有真正的武林高手能做到了。

    “...之后廖大人就放了铁头帮帮主...”下属在那禀告着。

    “什么?”县尊猛地睁大眼,道:“那匪首引颈就戮,廖大人居然放了他?”

    “是的,大人。校尉们说,不杀不还手的人,是什么江湖道义。”心腹道。

    “放他妈的狗屁江湖道义!”县尊忽然大骂,然后长叹道:“唉...如此绝好机会,居然就被廖大人浪费了。杀了铁头帮大当家,铁头帮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其他帮派打散,再也聚集不出来这么大的土匪势力了。真是蠢货!”

    心腹知道县尊的心思。杀掉大当家这个随时都有可能坏他名节的人,县尊大人就等于去了个心头大患。但他当然不会这么说,他道:“廖大人说,就算杀了大当家也没用,倒不如不杀,卖个人情给铁头帮呢。”

    其实心腹并不知道这场剿匪是一场演戏。

    他以为铁头帮之所以抓县尊去做人质,是因为两方闹翻了。因为闹翻了,官兵才能得到铁头帮的具体营寨位置,所以才能迅速到达铁头帮营寨前,把铁头帮

    死死的围困起来。

    也正因为如此,铁头帮才把县尊大人抓去,以县尊作为人质,才能最终逃脱升天。

    而因为不能杀县尊,但是铁头帮又对县尊非常的痛恨,所以才把县尊打成这样。

    县尊大人跟铁头帮帮主的会面,两人交谈说话的内容,是不会让心腹们听的。

    所以心腹虽然知道县尊跟铁头帮有关联,但关联到多深,心腹们就不知道了。

    这也是县尊大人的手腕。

    这也是他这么多年屹立不倒,一边大把大把捞银子,一边大把大把捞声望的最大原因。

    县尊骂了好几句蠢货之后,还是认命了,事已至此无法更变,他咳了几声,方才有些激动气愤,所以带动身上很多地方都疼了,说道:“就这样吧,廖大人这次也算功劳不小了,我这把老骨头没丢在那已经很不错了。”

    县尊醒来第一天,很多人都想来看他,包括县衙的下属,还有巴中城的乡贤乡绅等等各种各样有头有脸的人。

    但都被县丞给拒绝了,理由是,大人要休息,等大人好点了你们再来。

    而廖大人也来了,廖大人自然是可以来看县尊的。

    廖大人一进屋,就上前握着县尊大人的手,道:“大人受苦了,是属下的错,属下上书自请降职的折子已经写好了,还请大人降罪。”

    县尊咳两声,道:“廖大人何出此言,你我经过此事,便是生死与共的兄弟了,战场上,你多次舍命相救,我曹某人难道要做瞎子吗?赶快把奏折拿回去,莫要再提。否则别怪哥哥我生气!”

    廖大人诚挚的站起来,后退两步,朝县尊鞠了一躬道:“大人您辛苦了。”

    县尊摆摆手道:“我听说你找铁头帮要了不少金银财宝。”

    廖大人道:“没错,要的挺多的,已经拉来了县衙,就等大人处置呢。”

    县尊笑笑道:“廖大人真是有勇有谋,不要白不要。我现在床都下不了,还谈什么处置

    ,就你跟县丞商量商量吧,看哪里需要就用在哪里,反正只要都是用在百姓身上,那就都行。咱们巴中城虽然不穷,但修桥铺路有待解决的地方,还是有太多了,再多一倍那些金银,咱们也能花掉。”

    廖指挥使拱手道:“卑职遵命。”

    县尊道:“廖大人不要客气,坐下说话。”

    廖指挥使坐下,看着县尊道:“大人,您是不知道,我差点就没控制住杀了那铁头帮大当家,后来想想,还是不能杀,真要是杀了,可能会激起铁头帮对老百姓进行报复...”

    县尊点头道:“廖大人不杀是对的,毕竟报仇是小事,百姓的安危才是大事。”

    ---

    这天,李萱儿在宅子里散步,封山跟在后面。走着走着,李萱儿忽然长叹一声,道:“曹县令如今在巴中城的声望可是如日中天啊,咱们想把他扳倒,难上加难了。”

    封山向来机智过人能说会道,此时也不知该怎么安慰。事情的发展,一直在朝着县尊有利的方向而去,县尊这手苦肉计,直接让其声望拔高到上任以来最高。现在,人人都知道,县尊大人为了剿匪,身受重伤,至今仍卧床不起。

    此情形下,真是敌方高唱我方萎靡的情况。

    但封山还是安慰道:“东家切莫担忧,咱们还是有很多法子的,毕竟咱们手上已经有了很多官吏通铁头帮的证据。咱们先别急,还是得从长计议,慢慢来。”

    李萱儿忽然笑了笑,道:“封首领不用安慰我,我心中有数。我也不会因此而消沉,反而,对手厉害,会更加激起我的兴趣。有句老话说得好,对手足够强大,战胜对手后,才会获得足够的满足感。如果对手太弱,那这仗打起来,也会让人觉得没意思。”

    封山竖起大拇指道:“东家此言甚是!”

    李萱儿瞥了眼封山,道:“此番你立功不小。你带回来的资料,让我更加了解了县尊和大当家两人的强大能力,还有...强大演技...”

第三百二十一章 县尊能下床了

    这天晚上,李萱儿在书房内练字。

    练完了一篇古文后,她坐在那里发呆。

    桌子上点着香炉,缕缕幽香从香炉中飘扬上来,有时候会散在空中,有时候正好上到笔架上,撞一下,则又会掉落下来。

    她看着这个情景,忽然想到陈乐天跟他说过的一句话:站得越高,跌的越惨。

    她觉得这句话说得很对。就像眼前桌子上的茶盏一样,从桌面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十有**会摔碎,但如果只离地面一寸高,那是绝对摔不碎的。

    他由此,忽然想到县尊大人。

    县尊大人把自己的声望树立的如此之高,让自己在百姓面前,几乎成了没有任何缺点的圣人完人,百姓们对于县尊,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非常非常信任。

    把县尊当成了再生父母。

    县尊树立的这一切。

    如果将来有一天,百姓们忽然发现,原来县尊并不是这么干净,那么这种差距...足以让县尊粉身碎骨吧...李萱儿这么想着。

    越想越觉得很有希望。

    李萱儿高兴的有种想要立刻写信给陈乐天的冲动,要把这个开心的新想法告诉乐天哥哥,与乐天哥哥分享这份喜悦。

    不过,仅仅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李萱儿忽然想到一个难点,顿时又沉寂了下来。

    他忽然想到,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怎么做?

    县尊确实爬的很高,但是怎么让县尊摔下来,这可是个最重要的大问题啊!

    他爬的很高很高了,的确,只要能摔下来,那么直接就能把他摔个半死不活或者当场死亡。但怎么把它拽下来?

    李萱儿想了好久,玉手轻扶额头,良久,抬起头喃喃道:“暂时想不到把你拉下来的法子,但是没关系,我一定能想到法子,迟点也没关系。”

    不过很多事情等不得,李萱儿也明白这个道理。

    县尊是等不得的,若是等个一年两年,只要铁头帮不继续挑战百姓的容忍度,只要铁头帮暂时的蛰伏起来,即便

    拦路劫道,也能做到只要钱不要命不要女人,那么时间一长,百姓就会忘了铁头帮这个祸害,或者换种说法,不影响百姓的正常生活,或者说不过于影响,百姓就能容忍。

    所以李萱儿必须在这几天,最多半个月,就得想出解决的法子来。这是必须的。

    李萱儿还是很有信心的,毕竟走到了这一步,正如封首领所言,他们手上所拥有的证据已经足够多了,若是能上报到朝廷,那么把县尊大人杀三次头也是足够的了。

    证据够多,现在就是缺乏一个出击的时机。

    没有好时机,就要创造一个时机出来,然后出击。

    ---

    先是上了铁头帮最好的金疮药,然后回到巴中城,又有好几个声闻乡里左近的大夫和一些内功深厚的武林高手的治疗,所以十天后,县尊大人在仆人的搀扶下,其实就已经可以下床了。虽然腿伤让县尊大人其实根本走不了,但起码能站起来了。

    但这个消息除了县尊和心腹仆人,再没有别的人知道。而被县尊特意从外面请来的大夫,也是县尊的人,绝不会把这个消息泄露出去。

    县尊大人现在对外的情况是,仍旧卧床不起,根本下不了床。

    县尊大人在苏醒过来后,特意用了一个白天的时间,接见外面那些乡绅什么的人。

    那些人来到县尊面前,看到县尊全身几乎都被绷带缠着在,面色苍白,说话有气无力。他们回去后,更加真实的向百姓们传达了县尊依旧重伤的情况。百姓们则更加替县尊担心了。

    县尊,已经可以站起来的县尊,只能每天夜里,关上门,吹熄蜡烛,才敢让仆人扶着自己在屋子里走上两步。毕竟总是躺着也是很累人的。

    这天晚上,县尊大人再次下床走了两步,便只能让仆人架着在屋里转转,脚离地,幸好仆人身强力壮,否则还不一定能架的起县尊。屋子里黑漆漆的,县尊边走边道:“今天好像比昨天好多了,小王,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仆从道,:“大人这说的哪里话,小人能伺候大人,是几辈子修来的

    福气,一点不辛苦呢。”

    “我这回伤的这么重,百姓们总得上点心。”县尊在黑暗中面带微笑着说。

    仆从道:“我这几日出门,到处都听到百姓们在说县尊大人的好呢。”

    “呵呵。”县尊呵呵笑笑。

    咚咚咚。

    黑暗中,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

    县尊吓一跳,赶快一边让仆从扶他上床,一边问:“谁啊?”已是深夜,除了夫人和孩子还有管家,不应该会有别人来敲门啊。

    门外的敲门声只是停了下,没有回答县尊的问题,继续敲。

    “谁,说话!”躺回床上,县尊又问,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大人,是我。”

    是县尊大人熟悉的声音,县尊长舒一口气,让仆从去点灯开门。

    “坐吧。”屋内重新亮起烛光。

    铁头帮大当家一身普通的庄稼汉衣裳,坐在县尊面前。

    “大人恢复的如何了?”大当家这几日重新把帮派安顿下来,忙的差不多了,所以下山来看看。

    县尊道:“恢复的还不错,你呢?安顿好了吗?”

    大当家点点头。

    两人一时相对无言。

    仆从被安排到门外守着。

    那场戏演下来,两人对彼此也更加熟悉了,虽然之间的信任依旧危机重重,但对于对方,总归多经一事,也就多懂对方一点。

    县尊觉得指挥使没有把大当家给砍了,有些可惜。但此时他并不会表现出来这种可惜,装模作样的问大当家一些善后的事,大当家一一解答,无非也就是没有任何真实信息的敷衍罢了。

    大当家起身,从怀里掏出一大摞银票,粗略看去,至少有一万两。他把银票往县尊大人被褥底下一塞,道:“大人辛苦了。”

    县尊笑笑,隔着厚厚被褥拍拍银票,道:“你也辛苦了。”

    大当家在桌子边又坐了会,喝了几杯茶,才起身拱手告退。

第三百二十二章 杀手到达

    大当家离开后,县尊敛去脸上的笑容,朝地上吐了口唾沫,骂了句:“威胁老子?操!”这是县尊极少有的读书人破口而骂。

    而大当家则出了门,跟来的时候一样,高来高去踩着树梢离开了。大当家用这种方式告诉县尊,我随时可以来找到你。

    这是一种不明说但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威胁。

    所以县尊对于大当家的忽然来访,非常的不爽。

    上次是在县尊的生辰宴上,突然到访。这次又是在这个敏感的时候。

    曹县尊已经在考虑,要不要雇两个修行者随身保护自己了。自己的银子无数,想必找两个随身保护的修行者也是很简单的。

    花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算问题。

    所以曹县尊虽然有些气愤大当家的无礼,但想到自己有钱,就释然了。

    只要弄两个修行者在身边,大当家就不会如此来去自如,自然也就无法来这里装神弄鬼了。

    又过了几天后,杀手中间人林炎日在一个深夜,亲自来拜访县尊,他依然带着面罩。

    县尊又好了些了,让林炎日坐。林炎日摆摆手示意县尊不用客气,道:“我就长话短说了,要不是县尊大人行动不便,我这辈子也不想来县衙。”

    县尊笑问:“为什么?”

    经纪道:“咱们干这行的,向来不与官府打交道,一进来,后背上的汗就一直干不了啊。”

    县尊道:“这么多年了,胆子还是这么小。又不是你自己动手,你只是个中间人而已,别紧张,放松点。跟我说说这次找的人是怎么样的?”

    林炎日把几页写着两个杀手的资料递给县尊,道:“三十多岁,春境。都是以武入修行境的人才,现在只是过渡一下,以后大有可为。我本来选了三个,后来想想两个就够了,就踢掉了一个,多了浪费。”

    县尊只能一只手动,随便翻看了下,便道:“修为差点都没关系,关键要可靠,嘴严。”

    林炎日点头道:“这您放心,我给您找的人,何时嘴

    不严过?我可不想砸了自己的招牌。这两人在我手底下做过好几个单子了,以我的眼光看来是足以相信的人,只管做事,不问其他,守规矩的很。”

    县尊点点头。

    找杀手这事,杀手没本事都是次要的,关键是嘴严,一旦被抓住了,能经受得住严刑拷打,或者在面对巨大诱惑时,能抵得住诱惑,这才是最安全的。

    说完杀手的事,林炎日关心道:“大人这次剿匪真是辛苦了,在下这次真的很佩服大人,一位文官,居然敢在战场上跟土匪真刀真枪的干,真是佩服。”

    县尊道:“不值一提不值一提,我要真有本事,也不至于现在躺在这里。”

    林炎日道:“绝非如此。大人,您是文官,有几个文官能有你这份胆识?您身受重伤躺在这里,更说明您不怕死。”

    县尊听着这明摆着的马屁,笑的合不拢嘴。笑了会儿才发现自己有点得意过头了,干咳两声道:“那两人你这几天就找时间带来给我,我立刻就要用。”

    林炎日站起来拱手:“明日我便送来给大人,大人休息吧。”

    第二天清晨,林炎日送来两个杀手。

    不过这次并没有在县衙里,而是在紧靠着县衙旁边的一处宅子。

    县尊大人被悄悄抬到旁边宅子。

    宅子里有个凉亭,凉亭四周用沙罩起来,从外面看不清里面,但从里面却可以清楚的看到外面的情形。这是盛产丝绸的苏州产的一种特殊丝绸,价格昂贵,但曹县令可不是差钱的人。

    县尊此时坐在亭子里,旁边侍立着一个心腹。

    林炎日带来的两人看起来很普通,从上到下,从眼神到身材,都看不出是修行者。不过县尊大人知道,人不可貌相。

    林炎日站在亭子外,估摸着县尊肯定会有疑惑,便道:“大人您别看他们普普通通,可都是春境的高手,几丈之外,隔空御物不在话下,来,你们露一手看看。”

    两杀手点点头,纷纷抬手,运起真气,对着距离两人七八丈远的地方,地上

    的两块三四斤重的石头慢慢升了起来。

    林炎日道:“飞。”

    两杀手嗨的一声,加速真气的运转,两块石头以极快的速度飞向旁边,撞击在假山上,假山被撞的克拉拉响,破了两个不小的缺口。

    县尊大人满意的点点头,道:“不错不错,你们哪里人?”

    林炎日人道:“他们都是蜀地人,自贡城的,距离咱们这有好几百里。”

    县尊大人道:“行了,就让他俩住在这,我随时吩咐。”

    说罢,县尊的心腹走出来,领着二人去安排住处了。

    找杀手干活这种事,县尊肯定是不能露面的,而且,这次找杀手,县尊暂时还没有确定是否动手,什么时候动手,所以需要他们稍微等下。

    县尊让自己身边平时很少露脸的心腹接洽杀手,这样,他俩就算有心去了解,也不会知道他这个县尊就是幕后主使。

    为了安全,县尊大人也算是绞尽脑汁了。

    心腹安排好两个杀手的在宅子里的住处,对两人道:“你俩平时就住这里,吃的到时候我会安排人送来,你们要是想出去吃也行,但得跟我说一声。另外,晚上不要在外面过夜,早点回来睡觉。这是平日的生活费,你们先拿着,完成我们交待的任务后,另有赏赐。我就在东边厢房,除非有事,否则我都在那里。”

    两人接过银子,点头道:“明白。”

    心腹来跟县尊大人复命,县尊道:“这俩人看起来挺老实的,不过老林找的人,应该也不会有问题。你就在这随时听我通知。”

    心腹应道:“是。”

    县尊让身边仆从扶着站起来,对依旧蒙着面的林炎日道:“好了,你去吧。”

    林炎日拱手离开。

    两个杀手在屋里坐着,面面相觑,其中一个长的黑一些的人道:“这么大宅子,咱们要是能在城里买一个,这辈子就够了。”

    另一个白一些的人道:“你别急,干完这一票,咱们就攒够钱买了。”

第三百二十三章 杀手也有理由

    很多人一出生,就家财万贯,钟鸣鼎食。

    很多人却生下来就欠债许多,家破人亡。

    前者起点之高,是大多数后者努力一生都无法达到的。

    所以很多人就不高兴了,当一个国家,十有**都是后者,只有十之一二的前者,那这个国家就要开始乱了。

    就像九国争霸时的晋国,秦国等等国家。

    底下的人上不去了,上面的人越来越有钱。所以底下的人就要为美好的生活而动手了。

    说是美好生活,其实多数一开始都只是为了饿不死冻不死罢了。

    真有一点日子过,谁愿意铤而走险。

    而这两个杀手,就深有体会。

    不过他们并不仇恨富贵者。他们很清楚很认命。毕竟现在的他们,没有冻饿之虞。家乡有地耕,也可以给地主打短工,也可以去城里干活。

    反正无论如何,饿不到冻不到。

    之所以干杀手这一行,则是因为他们想买个大宅子。

    给富商看门护院,他们可以,但来钱太慢了。不如干几票来钱快。看门护院五年下来挣的钱,比不上三五个月干一两票挣的钱多。

    想要来快钱,所以才这么干。

    如今在他们家乡,想要娶到称心如意的媳妇,那就必须要有个宅子。

    家乡的人都说,京城就是这么干的。没像样的家,谁跟你谁倒霉。

    于是就这么流行起来了。

    这也是已经三十**岁的他们,还没有娶到媳妇的真实原因。

    为了媳妇,凭借自己的修为,杀几个人,挣点钱,挺好的。

    至于这是替谁杀人,杀谁,那都不重要,他们也没兴趣知道。他们很感谢林前辈给他们这个挣钱的机会,他们知道干这行的规矩。所以他们从现在开始,只需要做几件事,第一,好好吃饭睡觉,第二,杀人的时候尽量不拖泥带水,能一刀解决绝不用第二刀,能一个时辰完成任务绝不多待一刻。第三,完成任务后拿了钱就立刻离开巴中城。

    ---

    县尊大人回到县衙后堂。

    自从回来后,他就让妻子单独去睡了,理由是,我晚上尿尿都要人扶着下来,这事儿叫下人做就行,不能影响你睡觉。

    妻子很感动,说不用,还是我来照顾,但熬不过夫君的固执。所以每天晚上,妻子都好久睡不着,经常起来跑到县尊的屋里看看。然后夫君就说,晚上不要来打扰我,睡你的觉。后来妻子就没敢再来打扰了。

    此时,县尊坐在床上盘算什么时候动手。他今天白天就派人去探查了。

    那伙人还住在那家客栈里。

    一个京城来的女人,身边带了些侍卫,胆子还真大。愣头愣脑的就敢来插手巴中城的案子,简直就是不知天高地厚。

    县尊大人想了一会后,冷笑道:“那可就别怪本官心狠了!”

    第二天,陈乐天在大街上散步。他准备去跟李萱儿见面了。

    这种窝火的事,他感觉太累了。

    不像是在战场上,老子不管如何就是杀,一路杀过去,血肉横飞胳膊腿人头乱飞。多么的痛快。看你不爽就先杀你。

    但是眼下这个案子,真是他娘的麻烦。

    得考虑这个考虑那个,还不能胡乱动手。动的不好,可能会被百姓们给砍了,可能会让县尊声望更隆。

    还可能牵扯到巴蜀道总督...这桩桩件件掣肘,让陈乐天不得不抽空出来透透气。

    难怪北军那些军师谋士们,一个个的看人都像是看你光着屁股的神情,搞的陈乐天以为他们有看穿一切的火眼金睛。

    现在才能体会到,这不怪他们,成天算计这算计那,整个人就生活在算计中,算计已经成了他们的习惯。所以他们好像看起来才满眼的看穿一切。

    他感觉李萱儿好像很享受这个玩心计的过程。而且好像还乐在其中乐此不疲。

    最近李萱儿写给他的几封信,都是在距离寄出不到半个时辰便送到了他的手上。

    看了信之后,他仿佛看到了信那头,心里虽然有些担忧害怕,但隐藏着一种欣喜,还有一种刺激感,另外,还有着很多的成就感。好像如果能打赢这场仗,便能高兴的三天睡不着觉似的。

    “萱儿啊,没想到你竟然喜欢这调调,真是没想到啊没想到。”陈乐天长叹一声。

    想到以后一旦和李萱儿正式成婚,恐怕想找几个红颜知己,都逃不脱李萱儿的眼睛了。

    常听人说,家中夫人若是足够厉害。那你每天在外面跟其他女人说过什么话,它都能探听的清清楚楚。

    陈乐天以前不信,但是现在,他想想李萱儿分析局势分析问题时的那股精明劲,他有点相信了。

    真的玩不过她啊...

    但是陈乐天又想想,觉得没关系,没什么好怕的。既然自己阴谋遮盖不住萱儿的眼睛,那自己就光明正大的用真心感动萱儿。

    想纳妾了,就让那个红颜知己自己跟萱儿哭诉对我的爱。萱儿心软,见不得女人被抛弃,事儿,不就能成了嘛...

    “哈哈哈哈...”陈乐天想着想着,忽然开怀大笑。

    搞的路过的百姓都看他,心想这年轻人长得一表人才,难道是个傻子?真是可惜了呀。

    陈乐天在内城里转了一个多时辰,就差不多把值得一转的地方都转了个遍,觉得有些无趣,便来到了郊外那处蜀侯曾经在此休息过的地方。

    其实这里的风景还真不错,县衙常年派人来此修缮。风景里的亭台楼阁都有,假山池塘也都有。

    很适合少男少女们来此谈情说爱。

    只不过可能是巴中城的年轻人们都更喜欢在城内玩,所以对于城外的这处风景,好像并没有什么兴趣。

    在这个春天的季节,草绿了,花也快开的时候,陈乐天举目看去,居然一对情人都没有看见。只有几个老人,坐在草地上聊天。

    陈乐天叹道:“这要是在京城,能有一处离内城这么近的好去处,恐怕早就被各种各样的情人们占据了,老头们早就被挤走了。理由定然是,咱们年轻人是要传宗接代的,这可是大事,你们老人家就让让位吧。。。。”

    不过陈乐天反过来一想,正好自己清净。

    找到一处很显然是人工挖掘的池塘,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下,观赏池塘里清澈水中自由自在游来游去的鲤鱼。

第三百二十四章 奇怪的老头

    陈乐天盯着池塘里的鱼看,看着看着,忽然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他先是一惊,继而赶忙盘腿而坐,双手捏了个道诀。开始调动起体内的真气。

    太平心法的那个金色小球,在体内轻轻动了动。

    这是极少碰到的情况。太平心法在身体里这几个月来很是安静。

    除了前几次被陈乐天以自己的性命做赌注,释放了些出来之外,这金球便再也没有动过了。

    任陈乐天再怎么拿性命做赌注,金球也不泄露出来了,性命攸关时,金球直接操控陈乐天自己的真气来保护自己。

    如此聪明的做法,甚至让陈乐天觉得金球的脑袋瓜子不比他这个人差。

    所谓天地灵气,果然是天地间至灵之气。

    人,是天地灵气所生,而真气是天地灵气,从本源上来讲,其实是一样的。

    正所谓无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方才陈乐天体内金球动了动,是那种感应到什么的动。

    陈乐天立刻打坐是因为想要以这个契机,看能不能再跟太平心法沟通沟通,让他再放点真气给自己。

    掌教师父的太平心法,在自己内体就是个无穷无尽的宝藏。

    正如掌教师父所说,它是宝藏,但你要会自己挖掘。挖出来多少,都是你的。你要是挖不出来,或者只挖出来一点点,那剩下的就只有浪费了。

    陈乐天当时信誓旦旦说,绝不会浪费,这是您的心血,如今,也是我的血,我浪费一滴,我都疼啊。

    打坐了半个时辰,金球根本不受他的真气的丝毫影响,只是兀自自顾自的在那动弹,似乎想说什么。

    陈乐天猛然睁开眼,转头看向不远处那几个坐在地上闲聊的老头。

    他看向那几个老头的时候,其中有个老头恰好也看向他的方向。

    那老头与陈乐天对视一眼,嘴角露出个微笑,便转过头继续跟朋友们说话了。

    陈乐天微微皱眉,心想,难道金球所有感应,跟着几个老头有关?

    他无法确定,想了想,继续打坐,又

    过了半个时辰,那金球依旧如此,在他的气脉海中颤动,除此之外,却什么都不做。

    陈乐天再次睁开眼看向那几个老头,然后那个老者依然对他微微一笑。

    陈乐天停止打坐,收敛起自己的真气,长舒口气,然后站起身,往几个老头走去。

    走到老头们身边,陈乐天往人中挤着坐下,道:“诸位好,今天天气不错啊。”

    “你小子谁啊?”老头们纷纷皱眉,以为这是不是谁家的孙子。

    陈乐天拱手道:“小子姓陈,京城人氏,打扰诸位前辈了。”

    “喝酒。”那个老头不知从哪摸出来一坛酒,递给陈乐天。

    陈乐天不由自主接过酒,心想方才也没见你们这有酒啊,难道是藏着在?

    “喝!”老头道。

    陈乐天不敢违抗,拍开封泥,仰脖便喝。

    咕嘟嘟一坛酒,很快便喝干了。

    陈乐天放下酒坛,打个大大的嗝,笑道:“前辈们见笑了,小子酒量还是可以的...”

    话音未落,另一个老头又神出鬼没的又递上一坛酒。

    陈乐天在心里抽了自己一个耳光,哪能吹牛啊!但还是老老实实的接过来,再次喝干。

    两坛酒下去,他只觉得肚子有点涨,脑袋还是很清晰的,毕竟他的酒量还是很可以的。

    但是,第二坛酒刚喝完,又有个老头递上来一坛。

    陈乐天犹豫了一下,那老头见状却道:“男子汉大丈夫不喝酒算什么英雄好汉?喝了!喝了咱们才能陪你说话!”

    陈乐天瞅了眼之前远远看了自己两眼的那个老头,那个老头依旧是微笑的表情看着他。

    他只得再喝。

    第三坛酒下肚,他开始头有点晕了。不过也只是有一点晕而已,距离醉至少还有三坛那么远。

    他抹抹嘴道:“有肉吃吗?光喝酒不吃肉怎么行。”

    “好。”那个一直微笑的老头居然真的从身后拿出一只烤鸭。

    陈乐天一把拿过来,开始撕扯。边吃边赞,这烤鸭做的不错,好吃。

    吃饱喝足,陈乐天往草地上一躺,看着湛蓝的春日的天空。

    蓝色天空是背景,白云一朵朵一片片在空中或是慢慢飘动,或是一动不动。

    陈乐天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抬头看天了,真的很美啊。

    “年轻人,不要急躁,凡事得慢慢来。老头子我今年七十岁了,我都还在慢慢来,你急什么?”微笑老头不再微笑,终于开口说话。

    陈乐天耳朵里听着那老头的说话声,渐渐的听不见别的老头的声音了。

    “我姓冯,叫冯友,是个在蜀地养老的京城人。蜀地是个好地方,你得学会感受蜀地的天地灵气,这里的灵气比京城,多很多啊...”

    老头的声音很浑厚,粗,却不沙哑,听起来会让人有种很安心的感觉。

    陈乐天看着美丽的天空,酒意上涌,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他做了一个梦。

    梦中,他再次回到武当山,见到掌教师父。

    掌教师父跟他说话,但是他却什么都听不见,他着急的用手势表达自己听不见。但是掌教师父似乎根本看不见他的手势,依旧对着他不停的说话。

    然后他忽然觉得气脉二海内真气在乱窜。

    掌教师父一下子就不见了。

    体内的真气太多太强了,他根本控制不住,就像以前还没进入修行境,然后被柳师强行灌入儒门真气时一样。非常难受非常痛苦。

    真气蓬勃的在体内胡乱飞驰。真气似乎是把他的气脉二海当成了一座马场,如骏马般在上面马蹄滚滚。

    “真他娘的难受啊!”陈乐天不禁叹道。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是在梦中。

    人一旦知道自己是在梦中,心态就完全不一样了。于是他便开始放任真气乱窜,不再控制,事实上他也无法控制。

    反正是在梦中,怕什么,反正死不掉...应该死不掉吧?不管了,豁出去了。陈乐天这样想着。

    当他坦然受之时,他忽然觉得好像体内乱窜的真气并不如何让他难受了,反而有种暖洋洋的感觉。

第三百二十五章 老前辈

    人的努力很重要,但是运气也是绝不可缺少的。

    谁能料到,根本就是无意中来到巴中城郊外的陈乐天,会在这里,会在这天,在巴中城郊外的风景里,碰到这么个一群奇怪的老头。

    更加令人想不到的,是这个为首老头的身份。

    这个老头可是大宋硕果仅存的老一辈修行者中,辈分最高的那一批人。

    老头姓冯,是汴京城名门望族冯氏的人。

    这一代冯氏家主才四十岁,但这个老头从辈分上来说,比这代冯氏家主要高四个辈分。

    叫冯友。

    冯友在五十年前,考入青天阁。短短两年,便从修行界外的人成为秋境修行者。

    离开青天阁,冯友遍游天下,挑战各国高手。

    二十年后,在一个初秋日子里,生平最后一战,失手杀了修行界排名第六的好朋友。

    虽然是对手,虽然是好朋友,虽然是误杀。

    但冯友却为此身怀愧疚自责,就此不再挑战任何人,回到京城,在家闭门思过十年。

    再出门时。

    冯友的境界已经无人能看明白了。

    他开始到处行侠仗义,再次踏上游览天下的路途。却不再是为了胜利,而是为了抹平这世上一切不平之事,以他孤身一人仅有的能力,尽其所能的去做。

    无数次死里逃生,无数次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无数次的战斗,让他与从前的自己彻底决裂。

    他再也不需要什么擂台,再也不需要挑战谁,再也不需要为了搏一个声名而奋不顾身。

    后来的他,只为了尽其所能,帮助别人,帮助这个世道。

    哪怕他能做的能帮的只是那么一丁点的杯水车薪。

    当然了,就算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他也不再轻易得罪人了。也许是年纪大了心性静了许多,再也不会像年轻时那样,只要出手,必须得罪一个或一批人。

    直到大概五年前,冯友向江湖宣布,金盆洗手,退隐江湖。

    这一天,

    来参加洗手宴的人数以万计。

    无论是修行界的还是非修行界的人,都来了很多。

    冯友感叹,当年自己战胜排行榜第六的好友后,来祝贺我的连这一半都没有。

    而今,我在退隐之时,竟然能有这么多人来。

    到那日,冯友才明白一个道理:救人远比打败别人更有意义。

    没有节制的打打杀杀,甚至没有任何目的,只单纯为了胜利而打生打死,永远都是末流。

    自此,冯友这个名字,成了修行界乃至普通百姓眼中无异于活菩萨一类的修行者。从不为自己的名利,从来都想了为国为民。

    如今的冯友,已经过上了游山玩水的日子。

    这段日子他正好回来了,准备在家休息个半个月再出去继续游玩。

    不过却遇到了青天阁的两位学子。

    陈乐天和洪百万。

    后者,冯友已经去见过了。洪百万那孩子悟性超凡,而且性情纯朴,日后定能在修行道上有所大成。

    至于这个出身北军的陈乐天,身为修行界泰斗的冯友,早就听过这个年轻人的大名了。

    每年青天阁入学考试,都是大家津津乐道的话题。

    这位陈同学家是商贾之家,本不应受大家喜欢,但五年北军生涯,为他加分很多。北军伍长这个身份,就是谁也不敢小觑的金字招牌。

    再加上整个考试的过程中,陈乐天所表现出的,不拘洒脱,还有最后为了救孙子书而表现出的拼命,让陈乐天这个名字,成了修行者茶余饭后的对象谈论了很久。

    所以冯友就来了。

    冯友还在这,但其他几个老头早就离开,陈乐天一个人躺在可能蜀侯曾经躺过的草地上,睡了一大觉,然后从梦中醒来。

    而太平心法那个金球又释放了一些真气,之前,陈乐天看见是冯友的手搭在自己的后心,冯友源源不断的从手心传出真气。

    陈乐天明白,这是冯友在用自己的真气来引导他陈乐天的真气,以一种独特的运行方式,才让太平心法

    心甘情愿的主动释放出来。

    这种运行法门,陈乐天似乎从来没见过,但他却又觉得很是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待陈乐天完全清醒,冯友笑道:“陈同学,感觉如何?”

    陈乐天赶忙站起来,拱手道:“多谢前辈指点,多谢!”

    冯友道:“想要吃掉太平心法,你就要懂得道门修行的法门,让太平心法以为,他们还在李掌教的气脉二海内,才可以。

    记住,让真气有熟悉的感觉,他才会放下戒心,听你指挥。道门真气法门无数,但万变不离其宗,你得找到那个宗字之门。”

    陈乐天有些茫然,看着冯友,喃喃道:“宗字之门?不太懂。不过前面倒是懂了,让太平心法金球以为还在掌教师父体内,让他们找到家的感觉,这个我懂。”

    冯友呵呵笑道:“你小子在修行上的悟性好像不怎么够啊!”

    陈乐天大惊,心想,老子的悟性向来很好,你居然说我不高?那得看跟谁比,跟天赋极高的像李成俊那样的,我自然不算高。

    冯友拍拍手,站起来道:“你在武当修炼几个月,大真人们都教你什么了?”

    陈乐天道:“那就多了,每一位大真人都把我当做最亲近的弟子教了,连师叔祖都教我了...”

    冯友道:“你小子天赋不够,好老师来凑。不够这也是你的机缘,机缘不可说,难预测。”

    陈乐天晕头转向一头雾水。

    冯友道:“慢慢想吧。”说罢,咻然消失不见。陈乐天左右看看,连冯前辈的一根毛都看不到了。陈乐天还想跟他说话,他却倏然消失了,只留下草地上铺着的一块布,昭示着方才众老头在这待过。

    陈乐天长叹一声,往草地上一躺。

    春日的天空白云蓝天,陈乐天心中反复想着方才的那个梦。那个梦似乎在告诉他,不要跟天平心法对着干,要顺其自然。

    冯老前辈说,要让太平心法找到熟悉的家的感觉。

    他能听懂,但又似乎不太懂...

第三百二十六章 跟你爹认识

    陈乐天四下望望,再无一人。

    体内太平心法的金球释放出的些许真气,让他直到现在,气脉二海内也没能完全平复。

    不过他很高兴。

    这次自己内力的提升,恐怕是自从被授予太平心法后,最大的一次增强。

    但是提升有多少,很久没有跟人动手的他,暂时还不得而知。

    仔细算来,自从从武当山上下来后,他就没有再跟人动过手了,是没动过手,不只是没跟高手动过手,而是压根没动过手。

    陈乐天觉得自己要是再这样下去,实战就要被自己遗忘了。

    它在草地上又躺了好一会儿,才回到住处。

    一进客栈,他看见冯友冯前辈居然在客栈里等他。坐在客栈一角,优哉游哉的喝茶。

    陈乐天一看见冯友,赶忙小跑过去行礼。

    在大宋,不管是修行界还是非修行界,冯友的大名都是无人不知的,上至九十岁下至七八岁,人人都知道冯友冯前辈是我等楷模。从年少时的轻狂,到成熟后的为国为民。

    冯友面带微笑,示意陈乐天坐下,再一次好好打量一番陈乐天,说道:“青天阁人才济济,那个洪百万我已看过了,天赋比你强多了。不过你呢,也有你的优点...”

    陈乐天心中一惊,暗想,冯前辈难道是来考察咱们的?受安师或者柳师所托?可是转念又一想,又觉得不对。他跟洪百万两个人,虽然放到整个天下的年轻人里,确实能算得上二三流的人才,但放在青天阁这个大家庭中,可就算不上翘楚了,顶多只能算中上。没这个可能需要劳烦冯前辈这样的泰斗来考察他们啊!

    冯友见陈乐天的表情,知道他在想什么,说道:“只是无意间看到你们俩,这小小巴中城,能遇上青天阁学子,我自然就上点心了。毕竟我也是青天阁学子,咱们算来,还是同窗,呵呵。”冯友和他们确实能算得上同学,只不过前后差了几十年而已

    陈乐天点了一桌菜上来,端起酒站起来道:“前辈,小子敬你一杯,您帮我激发太平心法,让我的内力大增,小子感激不尽!”说罢一饮而尽。

    冯友浅啜一口,摆手道:“都是举手之劳,别客气。你陈乐天的大名,在修行界也不小。你以区区学生的身份,竟然能让武当掌教甘心传授太平心法,不知你有什么魔力,能让武当上下如此看重?”

    “小子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陈乐天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心想,我当然不会告诉你是大将军居中说话的,可能是威胁也可能是交易,但不管怎么说,掌教师父还是喜欢看重我的,否则大将军再说都不管用。大将军虽然有时候...挺浑的,但在掌教师父这种人面前,大将军一般就会立刻变的不浑了。

    冯友道:“你这小子,精明的很,老儿我要不是这么大岁数,恐怕就要被你骗到了。”

    陈乐天一脸谄媚给冯友夹个大鸡腿道:“前辈这说的哪里话,小子胆子再大也不敢骗前辈你啊,小子是真不知道为什么掌教师父会收我为徒还把多年苦练的太平心法传授给我。可能是安师柳师他们跟掌教师父打招呼了吧...”

    冯友笑着摇摇头,不再跟陈乐天在这事上面掰扯。

    陈乐天给冯友倒酒夹菜,冯友吃着喝着,盯着陈乐天的脸看了看,忽然道:“说起来,我与你爹也算有过一面之缘,那是个太有意思的人了,哈哈哈。”说到后面,冯友仰天大笑,想起旧人,想起有意思的人和事,当然忍不住就要开怀大笑。

    陈乐天一头雾水,心想,爹爹当年到底是认识了多少人?武当大真人有认识的,青天阁大宗师有认识的,甚至连冯前辈这种修行界的泰斗还认识。为啥爹爹在世时从来没跟自己说过这些?

    冯友见陈乐天陷入沉思,以为是自己的话惹起陈乐天思念亡父了,有些歉然道:“乐天,你爹那时候跟我说,说他的儿子叫乐天,非常懂事。”

    乐天好像没听见。

    冯友又道:“乐天?”

    “哦,前辈您刚才说什么?”陈乐天这才回过神来,方才他在想一件很重要的事,既然父亲交友遍天下,为什么死的时候却不见一个朋友来吊唁呢?

    想了想,陈乐天还是把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

    冯友叹口气道:“你这话问的我们都太惭愧了。你爹走了半年后,我们大家才知道他的死讯。他是提前给所有认识的朋友全部写了一封信。而我们这些不配当他朋友的朋友收到信的时间都是他亡故半年后。”喝杯酒,冯前辈继续道:“他在信里告诉我们,生死都是常事。为了让你们不用来吊唁,我特意安排你们半年后才知道我死了。你们不用伤心,我不是死了,我是回家了。诸位,如果有缘,下辈子咱们再相聚...”

    陈乐天见冯友语气感伤,生怕前辈这么大岁数伤身体,连忙安慰道:“前辈不必伤怀,我爹这辈子值,给我留下了太多太多的财富,我这一生都受用不尽。我爹在我面前从来没有个爹的样子,我才七八岁就带我看美女,您说这像话嘛...”

    冯友听了大笑,道:“你说这话我信,你爹他真能干出这种事来。”

    陈乐天又给冯友倒满杯道:“前辈,我替我爹敬你一杯。”

    两人喝了不少酒,冯友更是吃了不少,虽然巴中城的酒菜算不上一流,但冯友心情好,怎么吃都觉得味道好。

    冯友眼见差不多了,站起来,丢给陈乐天几句话:“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

    说罢,飘然离去。留陈乐天愣在原地。

    这几句话是道经里的圣人之言。

    陈乐天在武当时,几乎每天都会听到小道士们念这些。听得多了,偶尔也能感受到字字句句中所蕴含的圣人之思。

    圣人之言,无论何时读来,都会有如雷贯耳之感呐!

第三百二十七章 五色令人目盲

    一切令人舒爽的东西,都有他不好的一面,甚至,足以毁灭一个人最初的纯净。

    这便是道。

    陈乐天脑海里豁然明白。冯前辈这是在告诉自己,要修纯净道心啊。

    陈乐天立刻上楼回到自己房。

    小心翼翼的关上房门,往床上一坐。那样子像极了一个忽然获得了几百两横财的财迷,生怕别人看到自己怀里的银子,立刻回家关门藏起来。

    在床上静坐片刻。

    五色令人目盲...

    圣人早就告诉过我们,拥有一颗纯净的心,才能让自己进入新的境界。

    无论面对人生中任何学习都是如此。

    陈乐天坐着,口中缓缓念着道经上这几句话,体内不少的真气开始缓缓流动。

    之前刚从金球里出来的真气也迅速的与自己本身的真气融为一体。

    气脉二海内的池塘里,已经有了不少水,也就是真气。

    陈乐天念完道经里的这几句话,真气已经顺着自己的气脉二海走了一遍。

    气海和脉海虽然说起来是两个东西,但他俩就像是一条大河里两块河床。

    河床是分开的,但是河床上的水是融合为一体的,河床底下的两块分隔只有在河水见底,才能看见下面不同的两块河床。

    气脉二海就是这个关系。

    或者说,从这个角度来讲,就是这么个东西。

    事实上,脉海就像是筋骨,而气海就是皮肉。二者互为表里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陈乐天相对他以前来说,充沛的真气在体内流转,他觉得全身暖洋洋,很舒服。他从来不觉得修炼是苦事,或者说,修炼的苦在他看来,根本就算不上苦。

    但是修炼的乐和舒适,他现在却觉得是一种从未有过的舒服,恐怕比憋了半年,然后去逛个窑子还要更令他痛快。

    正当他沉浸在真气流转的美妙体验中时,他的灵识却听到了一声非常细微的响。

    响声很像人的鞋踏上窗台。他立刻收敛真气,睁开眼看向窗户的方向。

    户是开着在,他一下子就看到了一个影子闪过。很显然,那人躲在了窗户外。

    陈乐天下床,顺手从桌子上拿一个酒杯,砸了过去。

    酒杯飞速而出,冲破窗户纸,直接打在窗外人的身上。

    只听得一声闷哼,然后就是人落下去的声音。

    从扔杯子开始陈乐天脚步就没停,当他到达窗户边,低头看下去。一个年轻男子摔在地上,挣扎了好几次才爬起来,爬起来后,他抬头看看窗户里的陈乐天,抬脚走了。

    陈乐天立刻追下去,挡在正准备走的那人面前。

    年轻男子从相貌来看非常普通,放到人潮中绝不会多看他一眼。

    陈乐天有些惊讶,此人方才挣扎起身时,看起来很显然受了不轻的伤,怎么现在气息却一点都不乱,仿佛没有受伤。

    自己那一杯子灌注着自己的真气,若是普通人,直接就能砸个半死。

    若是武艺高强的人,要是没躲开,那能砸个半个月才能完全恢复的内伤。

    若是修行者,那恐怕就很难砸到对方了。

    陈乐天也算是留了力道,万一对方只是个飞檐走壁的小蟊贼,砸死就不好了。

    但是方才在上面,明明看到此人受了不轻的伤,但为何现在站在面前,却见这人呼吸平稳,丝毫不像受了内伤的人。

    陈乐天道:“什么人?小偷?”

    那人不答话,低头,想要从陈乐天身旁走过去,但是被陈乐天伸手拦住,那人还是不说话,又要从陈乐天另一边走。

    陈乐天依然还是拦住他的去路。

    那人抬头道:“兄台别挡道。”

    陈乐天道:“你爬到我窗台上,是想偷东西还是想干什么?老实回答我,我就放你走,否则恐怕会把你脱光了掉在客栈大门上。”

    那人大声道:“你有什么证据,可别诬陷我,我是良民,你要是再不给我走我就要报官了。”

    “哟?”陈乐天有些发蒙,心想这人倒也是好笑,被我抓个正着还能如此理直气壮,看来不给他点颜色看看是不行了。当下也不再问,真气流于

    指间,手掌向前,拍向那年轻男子的胸口。

    年轻男子脸露怒色,侧身躲开,道:“方才你用酒杯砸我都没跟你计较了,怎么还来?”

    陈乐天不答话,手掌一横,继续抹向年轻男子。

    他这两招看起来虽然平平无奇,但手掌上蕴含着真气,这些真气若是打在一般武者身上,直接就能把武者格杀在当场。

    陈乐天料想此人的水平至少属于封山一类的高阶武者,所以才带真气攻击对方。

    那年轻男子躲了两次后,终于还手。

    也亮出真气,双手与陈乐天双手交错,两双手互相拆解对方的招式。在旁边人看来,这两人像是在切磋武艺,而且切磋的还是类似于佛山咏春类的近身短打功夫。

    两人一连过了七八招。

    摊手沾手推手拉手等等,一整套下来,陈乐天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被对方给推出去。

    陈乐天从来没正式学过咏春,只在军营中见出身武术世家的袍泽练过,只是看过而已。但对于武学非常上心的陈乐天,就记下了袍泽演练给他们看的招式。

    自然也就记了下来并且会用。

    这是他第一次跟人动手时用咏春。

    很显然,对方是咏春高手。

    几招下来,陈乐天就完全被他在带着节奏走了。陈乐天这才明白,这人跟自己一样也是修行者啊。

    而且与自己的修为似乎不相上下啊。

    方才这十几招下来,若不是自己的真气大增,若是昨天的自己,恐怕现在已经被这个年轻男子给甩了出去。

    在真气差不多的情况下,陈乐天的拳法不如对方熟练,那么在咏春拳下,自然不会是对方的对手。

    最后还是陈乐天真气骤然暴增,猛地把对方推开两步远。

    打架这种事,可千万不能落入对自己来讲不熟悉的套路中,如此一来那就只能输了。必须保证套路在自己的掌控中,最不济也要在自己较为熟悉的节奏里。

    年轻男子右脚用力一蹬,止住后退的脚步,道:“我不想跟你打,你别挡路。”

第三百二十八章 两个杀手

    要是此人在过招之前,这么说,陈乐天说不定就算了。但现在,起了好胜之心的陈乐天,当然是绝不可能放他走了。他道:“不行,今天必须要分出胜负,而且我还要把你捉住好好折磨一番呢。”

    年轻男子揉揉额头,道:“行走江湖,你讲不讲规矩?你方才砸我那一下怎么算?”

    “你爬我窗台,吓到我了怎么算?”陈乐天暗暗运转真气,随时准备将对手格杀在当场。现在他就像紧绷的弓弦,随时准备发射。

    年轻男子挠挠头,道:“你这人真是缠夹不清,我不与你说...”

    话音未落,男子一跃而上屋顶,在屋连千舍的屋顶上奔跑而去。

    陈乐天早有准备,跟上就追。

    得亏巴中城属于小城,要是像汴京城那么大,在屋顶上跑三天三夜都不用走回头路。

    两人一前一后一个跑一个追,只跑了两刻钟就跑到了郊外。

    那年轻男子一个跨步跃上一棵树树梢,陈乐天追着也往上跳,跳在空中时,年轻男子以陈乐天没反应过来的速度和根本没想到的招式回身一掌拍过来。

    满含着真气的手掌直接拍在陈乐天胸口,陈乐天根本反应不过来。当手掌距离自己胸口只有一寸时,已经没有时间躲避的陈乐天选择调动真气聚于胸前,硬生生受了对方这一掌。

    然后陈乐天直接被打下地,重重的摔在地上。

    不过对方因为也只是临时决定,或者说,对方在如此快速的转身击打情况下,无法运起太多真气。因为想要调动多的真气,也会同时让陈乐天有警觉。

    所以这一掌的作用并不在伤害陈乐天,只在于阻一下陈乐天的步伐,让年轻男子自己男子跑的更远。

    年轻男子一掌拍完,看都不看便飞快跑了。

    陈乐天虽然已经调动真气护体,但年轻男子那股比较充沛的真气还是打的他一时间气息紊乱了。

    否则他也不会趴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他妈的!”陈乐天骂了一句,努力了好几次

    才终于爬起来。

    他忽然想起之前在窗台下,那个年轻男子被自己的茶杯也是砸的挣扎好几下才爬起来,不禁大声的又骂了句:“小子哎,有种不要跑,我与你大战三百回合!”

    而那年轻男子早已跑的无影无踪了。

    陈乐天站起来,深吸几口气,紊乱的气息慢慢平复了下来。

    ---

    话分两头。

    这天早上,两个住在县衙隔壁,随时随地听候主人调遣的两个修行界杀手是第三次出来踩点了。

    两人在丰收客栈已经转悠了第三次。

    今天,他们跟前两次一样,早早就来到丰收客栈外,站在客栈门口的一个包子摊上一边吃早饭一边守候。

    吃过早饭,他们又跑到与丰收客栈仅仅一街之隔的对面酒馆里坐着喝酒。

    两人的眼睛始终不会同时离开客栈的大门。

    就这样,到了快中午,两人终于看见李萱儿一行人从客栈里走出来。

    不过他们并不知道,其实李萱儿一行只是例行来此露个面而已。他们从杀猪匠邢春山的宅子里过来露个面,就是为了混淆可能存在的眼睛和对手。

    两个杀手又看到李萱儿后,心里有了数。

    再次确定李萱儿等人在这,他们就可以下手了。

    李萱儿一行大摇大摆的走上街,装作去逛街的样子越走越远。

    而两个杀手互相望望,轻轻点头,俗话说事不过三。

    今天是他们第三次来踩点,确定要杀的对象的住处,以及身旁侍卫的水平后,两人就可以动手了。

    ---

    这天夜里,丰收客栈的后面墙角下有两个人,穿着夜行衣的两人站在墙角下,远看根本看不见。

    两人就像融入了无边夜色,与黑夜混为一体,无法分辨。

    现在大概是三更时分,也是大多数人睡觉睡的正熟的时候。

    两人看看夜色,差不多了。

    顺着后墙,两人一窜,

    便窜上了屋顶。

    丰收客栈有三层,一楼是吃饭的地方,二楼是客房,三楼只有几个小房间,是专门用来放床单被褥的。

    两人窜到二楼,停下脚步,竖起耳朵听了一会。整个客栈现在没有一点声音,除了偶尔从客房中传出来的呼噜咳嗽,翻身等声音之外,没有任何声音。

    两人走上过道,脚上的鞋都是底子非常软的,在木板上走不会发出一点声音。

    几天前,两人就打听到李萱儿住在天字一号房。

    最是僻静,风景最好的屋子。而这,也正是最适合他们下手的地方。

    他们对于买家没有兴趣,他们也不需要知道是谁让他们去杀了这个叫李萱儿的美丽女子。

    行有行规,他们是不能探寻买家的身份的。他们的任务就是拿钱办事,事成拿尾款,结束。

    其他的,他们知道的越少对他们越有利,这是林前辈不厌其烦千叮咛万嘱咐他们的话,他们时刻牢记在心,永远遵从。林前辈跟他们说过,你们脑袋不够灵光,灵光也就不会来做这行。既然如此,你们就要时刻牢记我的话,这是让你们保命的不二法门!

    他们当然不想死,他们还要挣钱回去买房子娶媳妇儿呢,所以他们当然将人人都景仰的林前辈的话奉为圭臬。

    来到天字一号房的门口,黑暗中两人对望一眼,心中都觉得奇怪,为什么房门外没有守卫?再仔细一听,房内居然传出了男人的呼噜声。

    “怎么回事?”一个杀手低声道。

    “...”另一个杀手当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连续三天在这里踩点,每天上午他们都能看到李萱儿一行人从客栈里走出来,然后傍晚时分又会看到李萱儿一行回到客栈。李萱儿肯定住在客栈里,怎么今晚却不在?

    其中一个杀手脑袋灵光些,悄悄捅破窗户纸,看向里面。

    里面一片漆黑,只有呼噜声挺大的。

    这个杀手从怀中掏出一根竹管晃两下,插进窗纸里,轻轻吹气。很快,里面的两个人的呼噜就停了。

第三百二十九章 杀手懵了

    迷药吹进去,待里面没了动静。

    其中一个杀手做个手势,然后轻轻推门进去。另一人则站在外面望风。

    杀手进去后点燃火折,举着火折凑到床边,两个侍卫赫然躺在床上,从原本的呼呼大睡,变成了中迷烟晕了过去。

    杀手紧皱眉头,四处看看,房间不大,一览无余,并没有别的床。

    看清形势后,杀手迅速熄灭火折,出来了。拍拍甲的肩膀,两人立刻离开客栈,然后回到他们在县衙旁边的住处。

    两人在他们的屋里相对而坐。

    杀手甲道:“如此说来,李萱儿他们其实根本不住在客栈?”

    杀手乙道:“没错,从我在房间内所看到的,都是那两个男侍卫的洗漱用品,可以想象,也许李萱儿早就搬走了。”

    甲很疑惑:“那我们为什么每天上午下午都能看到他们?”

    乙沉吟半晌,道:“那恐怕是李萱儿他们的障眼法,他们故意每天在丰收客栈出现一下,让咱们以为他们还住在那里。”

    两人互相望望,不禁都皱起了眉头,李萱儿这些人也太狡猾了吧。竟然搬走了,还来这掩人耳目,若不是他们决定今晚下手,那还得继续被蒙在鼓里。

    “幸好幸好。”乙想了想,如此说道:“幸好咱们今晚稳稳的,没有一路杀上去,否则就打草惊蛇了。一旦打草惊蛇让他们有了准备,咱们再下手困难就会大的多。”

    甲道:“真是狡猾!咱们做的单子虽然不多,但也不算少,还是头一次碰到女子这么狡猾的呢。”

    乙道:“女子怎么了?女子耍起阴谋诡计来不比男子差,好了,咱们睡觉吧,明天再做商量。”

    两人倒头便睡了。

    ---

    而逃过一劫的李萱儿等人,此时正在屠户邢春山的宅子里的书房里,靠在椅子上沉思。封首领则在宅子里四处巡视,警戒保卫。

    李萱儿在想一个问题:县尊大人的声望忽然一落千丈会是种什么样的

    场景?

    如今,巴中城曹县尊的大名在附近州县可是如雷贯耳如日中天。

    谁不知道巴中城的县尊,为了剿匪,为了保一方平安,亲自上阵杀土匪,结果被土匪差点杀了,至今仍旧躺在床上下不了床。

    作为一个文官,居然能在战场上博取如此不怕死的声名,就连朝廷都下了嘉奖令。

    那道奏疏还是廖指挥使亲自上书的。

    指挥使首先在奏章中,痛陈自己的过错,说是因为自己的过错,才导致县尊大人被土匪抓去了。而奏折的后半部分,则都是对于曹县令的推崇和敬佩,在奏折中充分表达的对曹县令的景仰之情。慷慨激昂的描述了曹县令如何悍不畏死,如何作为一个连马都骑的不是太熟练的文官,却手持三尺剑,纵横驰骋在刀光枪林中。

    被土匪掳去后,县令大人绝不屈服,在虎狼之窝中,竟然差点杀了武艺高强的土匪首领,然后惹怒土匪,要不是土匪还想以县尊大人换寨子里土匪的性命,恐怕就会直接杀了县尊。

    桩桩件件,指挥使大人一一说来。

    圣上在批复中,批了十三个字,西蜀文官,竟有如此刚烈勇猛者?

    连圣上都不敢相信,这种事是出自西蜀文官。

    不过圣上并没有通过吏部追究指挥使的责任,大概是指挥使这篇夸赞曹县令的奏折写的太好,让圣上都不忍心责罚指挥使了吧。

    自此,曹琳曹县令的大名,再次提升了一个台阶。

    可那又怎么样呢?一切都是一场戏而已!王家女案件,杀了十几个铁头帮替死鬼;从替死鬼嘴里拿到山寨的地图;曹县令买口薄棺放在家里;曹县令告诉百姓,不灭铁头帮乌纱帽不要了;战阵上,曹县令被铁头帮掳去,被打成那样...这一切都是假的,全都是县尊跟铁头帮配合唱的一出戏啊!

    演给百姓们看的一出好戏!

    这一切,李萱儿他们通通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但是百姓们不知道。

    李萱儿很清楚

    ,如果不能趁着铁头帮在百姓中造成恶劣影响时,或者说,在百姓们遗忘王家女惨案之前,不能把县尊拉下马来,再往后,困难就会翻很多倍。

    百姓是善于忘记的。无论多么苦痛,只要过去了,就能一笔勾销了。只要能过上好日子,只要现在好,过往的苦难,那都不算什么。

    无论这种苦难是苦在自己身上还是别人身上,都是如此。

    李萱儿心中了然,别看王家女一案在百姓中造成如此巨大的影响,可是被县尊剿匪这件事一出,王家女案如今已经从人人茶余饭后都会谈,变成了次要话题了。主要话题变成了县令大人的英雄行径。

    大家众口一词颂扬县尊大人的英勇无畏。

    文官有这种一往无前的气概,他们作为巴中城百姓与有荣焉呐!

    所以今晚,住在屠户邢春山宅子里,不知不觉不知情的情况下躲过丰收客栈一劫的李萱儿,在书房里想,县尊大人现在就好像是在云端,名望极盛。

    而如果此时,县尊的大人的名望一落千丈,直接从云端坠落道地上,那么,这足够让县尊大人粉身碎骨,再无翻身之时。

    不过很难。

    李萱儿知道,就算现在他们故技重施,派人下去散播县尊大人勾结匪帮铁头帮的丑闻,所得结果也是跟之前传言时完全不同的。

    此前,李萱儿他们散播县衙勾结匪帮的消息。

    成功的让县尊大人差点栽了,根据他们打听来的消息,县尊已经怕的把几个孩子都送走了,这很显然表明县尊大人已经做好了身败名裂的准备。

    但是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再用这招,完全可以预见已经很难再奏效了。

    因为现在这种情况下,百姓们相信对县尊不利的流言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县尊大人因为剿匪被打成这样,你居然告诉我县尊的大人勾结铁头帮?这他妈谁信啊,县尊大人买的那口棺材还在家呢,县尊大人亲口说过不灭铁头帮,便引咎自去乌纱帽,鬼才信!

第三百三十章 杀手再跟着

    县尊大人为了咱们百姓,连乌纱帽,连性命都不要了。但是却有人造谣县尊大人跟铁头帮勾结,共同谋取百姓的钱财?

    我要是相信我就是傻子!

    很明显,如果李萱儿他们现在再用这招,一定会是这么个结果。

    其实这世上最可怕的是能载舟亦能覆舟的百姓对官府的不满,但最容易引导的,同样也是百姓的情绪。

    俗话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百姓们亲眼所见县尊大人的承诺和行为,所以他们压根就不可能会相信县尊会勾结土匪帮这种事。

    李萱儿就在想这个问题。很难,但如果能做到,那就能让县尊大人一败涂地。

    站得越高摔的越惨,就是这个道理。

    一个人,对另一个百分百信任的人,忽然有一天发现他其实是个专门跟自己耍阴招使绊子的坏人。那种落差感,足够让原本视作兄弟立刻变成仇人,不杀不快的仇人。

    李萱儿在椅子上支颐坐了许久,站起来活动活动。怎么才能让百姓相信县尊跟铁头帮的勾结,这个问题只要想明白了,一切问题就能迎刃而解了。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会很多,但李萱儿也不怎么着急,他相信自己很快就能想到办法。

    他不用急,更不能急。作为团队的首脑,想要带领团队获得胜利,他这个首脑必须时刻保持冷静。

    外面的天已经快亮了,李萱儿推开窗户,一阵寒风吹进来,她不禁抱了抱双臂,忽然又有些思念陈乐天了。

    乐天哥哥现在在做什么呢?是不是在青天阁里辛苦的修行。乐天哥哥是她这一生所见过的人里面,最努力的人。乐天哥哥的努力,是一种拼了命的决然。而且也并非是为了名利,好像就只是为了完成心中的梦想。

    这也是李萱儿爱上他的最大缘由。

    乐天哥哥正经起来,真的好好看啊...

    天渐渐亮了,一夜未眠的李萱儿并不觉得丝毫疲惫,伸个懒腰,推门在院子里练拳。十二时辰轮换不停保护李萱儿的两个侍卫依旧站在书房

    外守了一夜。

    他们跟着李萱儿站在院子里守着,时刻紧绷着,随时准备对来犯的敌人进行无情的打击。

    一套拳练完,李萱儿身上微微发汗,神清气爽的到大厅里坐着等早饭。

    虽然只睡了一个多时辰,但仍旧睡了个好觉的封山在宅院里外转悠了一遍后,此时也来到了大厅。

    见李萱儿,封山拱手行礼道声早。

    李萱儿道:“封首领昨夜睡得那么迟,看脸色却也不疲惫啊?”

    封山道:“属下从小就睡得少,每天一个时辰就够了,从没有睡超过两个时辰,精力一样很好。”

    李萱儿笑道:“如此算来,别人要睡四个时辰,你只要睡一个时辰,那你这辈子岂不是每天都要比别人多三个时辰。”

    封山哈哈一笑,道:“东家这话说的好像挺有道理的,我从来都没这么想过,经东家一说,的确如此。不过也没用啊,我多出来的时间都被我浪费了,我每天时间都多得用不完。”

    没多久,早饭上来。

    都是应胜于厚两人安排的专门有负责做饭浆洗的人,都是他们从家里带出来的,可靠是绝对可靠的。

    李萱儿跟封首领吃过早饭,两人带着几个侍卫出门。

    继续往丰收客栈而去,继续去装模作样一番。

    一行人从客栈后面一个偏僻的地方,在没有人看到的情形下纷纷跳上去,来到二楼,然后再从楼梯慢悠悠的下来。

    在掌柜的和店家面前晃悠一下。

    封山递给掌柜的一个眼神,掌柜的递还给封山一个眼神,两人心照不宣。这可是封山花五十两银子从掌柜的那买来的闭口不提。

    不管任何人来问,掌柜的都会说李萱儿这群客人每天都住在这里。

    俗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短,掌柜的对于他们是什么身份,来这干什么一点兴趣没有,只对他们的银子感兴趣,只要给银子怎么都行。

    然后从客栈内大摇大摆走出去,一行人在客栈门口站了会,接着便

    走上长街。

    在客栈对面的两个杀手,一个叫胡飞,另一个叫胡震,喝着茶,看着李萱儿一行。

    胡震说道:“他们肯定是刚刚到,可能是从后门进去逛一圈然后又出来。”

    胡飞没什么主见,跟着点点头。

    胡震又道:“明天我们去客栈后门等着,看看他们到底是不是早上才来的。”

    第二天,两人如期而至,为防止被发现,他们在距离后门十几丈的一处地势较高的桥上站着。

    果然看见李萱儿等人从很少有人的后墙爬进客栈里,然后再光明正大从大门出来。

    两人终于确定,李萱儿他们可能早就搬到了别的地方住,每天只是装模作样在此出现一下掩人耳目。

    这一天,胡震胡飞两人跟着李萱儿一行跟了一天。他们发现,李萱儿旁边那个叫封山的人是个老江湖,他俩好几次都差点被封山给发现了。

    若不是他俩是春境,封山只是高阶武者,他俩比封山一个在修行界内一个在修行界外,肯定早就被封山发现了。

    不过他俩仗着自己春境修为,跟的倒也还算轻松。

    到了傍晚的时候,他们跟着李萱儿一行人,直到李萱儿等人回到了客栈。他们有了准备,早早地就在后门外等着,当然,他们躲藏的地方是封山发现不了的。

    果然,进客栈没多久,他们一行人就从后面下来了。

    胡飞胡震继续跟随,他们知道,现在李萱儿他们肯定会回到他们真正的住处。

    重点来了。

    两人二人继续跟踪。

    但是他们还没跟到一里路,就发现了很大的障碍。封山吩咐安排侍卫们四散开来,每一个侍卫都在有可能跟踪的方向和距离上守着。

    李萱儿一行人像是从原本的一个点,变成了一张网。这是张不断移动的网。整个网都在保护着李萱儿。

    如此一来,胡震胡飞两人就很难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继续跟踪了。于是两人暂时停止了跟踪,回去从长计议。

第三百三十一章 梦想是阿花

    回到住处,没什么头脑的胡飞道:“他们太狡猾了,那个封山简直就是老狐狸,把我们所有能跟踪的角度全部挡住了。”

    胡震道:“也正常,林前辈既然派我们两个人而不是一个人来完成任务,就足以说明此次的任务并不简单,否则派一个人就够了。你也别急,容我好好想想,肯定能找出个好法子来。”

    胡飞点点头,向来不喜欢动脑筋的他,早已习惯了听胡震的,胡震的决定,就是他的决定,胡震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第二天,两人把这个情况跟买家的手下说了。

    是县尊的狗腿子赵彪。

    赵彪问:“你们要我怎么帮你们?”

    胡震说:“我俩的追踪本事都不大,现在已经查明,目标已经不在原来的客栈住了。但是搬到哪里住,我们跟踪不上,需要你们本地人帮忙。”

    赵彪点头道:“好的,这个问题我去解决。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胡震道:“多谢大哥,暂时没有了。”

    赵彪道:“你俩尽快完成任务,我好付尾款给你们。”

    胡震拱手道:“是,半个月内必将完成。”

    赵彪满意的回去睡觉。

    胡飞和胡震再次来到丰收客栈。

    在丰收客栈外转悠了一圈,两人找了家价格便宜的小酒馆,吃肉喝酒。

    这次的客户出手非常大方,任务的佣金归任务,他们住在县衙旁边,吃住每天都有五两银子。

    五两银子可是一家三口好几个月的生活费用啊。

    但即便如此,胡震胡飞两人也没有乱花,留着下来,还是为了回去买宅子娶媳妇。

    今天,两人在弄明白李萱儿另有住处后,心情不错,于是今天发个狠,来吃顿好的。

    三斤牛肉和两坛酒上来,两人看着碟子里的牛肉,露出了笑容。

    并不小的碟子里,牛肉切得并不如何整齐,看上去也并不如何好看,但筋缝中露出的微微有一点点泛红的肉,表示着这碟牛肉还是非常新鲜的,只有新鲜的牛肉才会在冒着热气

    时有这种颜色。

    胡飞安耐不住,率先夹了一块牛肉塞进嘴里。

    “唔...好吃。”胡飞随便咀嚼了几口就滑进肚子里,看表情似乎非常好吃。

    胡震则相对来说要优雅的多,夹起一块牛肉,放进嘴里,慢慢的品味。

    小酒馆,价格低。

    但是味道居然还不错。倒是让胡震有些惊讶。

    牛肉的色香两方面,虽然不怎么好,但是味道还真的不错。

    三斤肉没多久便被两人吃完了,胡飞吃的狼吞虎咽,胡震吃的慢条斯理,但两人倒也都吃的差不多。

    一人一坛酒也都见底了。

    吃饱喝足,胡飞叹道:“咱们在家哪能过上这种日子,都有点舍不得走了。”

    胡震道:“那咱们任务结束后就在这住下吧,就在这买宅子娶媳妇。”说着,胡震笑。

    胡飞道:“你这话说的恐怕连你自己都不信。我倒是无所谓,在哪都是活,可是你不行啊,村里阿花还在等你回去娶她呢,哈哈。”

    胡震锤了胡飞一拳,也忍不住笑了笑。说起阿花,胡震不由自主想起了家乡的那个女子。

    他们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从一两岁就在一起玩。

    少年慕艾少女怀春时,因为家里的原因,他离开了家乡几年,再回去后,阿花已经嫁作他人妇了。

    他很伤心,不过日子还得过,虽然阿花已经是别人的老婆,但是在村子里,他每天能远远的看到阿花,对他来说,就已经很满足了。

    阿花的夫君对她很好,从来不让阿花干太累的活,虽然并不富有,但阿花的日子在村子的女人里,算是非常好的了。

    但是对阿花来说,好日子并没有过多久便被打破了。阿花的夫君在一个夏天的某天晚上,忽然得了急病撒手人寰。

    从此,阿花带着一个尚年幼的儿子一个人过了。阿花很坚强很能干,几年没干活的阿花重新干起活了,仍然像成婚之前那样利索厉害。

    只是阿花脸上的笑容不再绽放了。

    阿花没了

    笑容,胡震就觉得天阴沉沉的了。

    胡震不想这样,于是胡震就常常去帮阿花。

    趁着晚上就着月色,把田地里该浇的水浇了,该要打的柴送到门口等等。

    阿花起初不知道是谁,时间长了,自然就知道了。

    阿花很感激,但阿花不知该怎么道谢,阿花成了寡妇,不能轻易上人家门。

    就这样,胡震默默的照顾了阿花十年,阿花的孩子也渐渐长大了。

    阿花跟胡震还是很少说话很少接触,甚至几乎从来没有单独在一起过。

    倒是阿花的孩子,跟胡震混的很熟了。

    熟到那个孩子已经把胡震当做父亲来看待了。

    村里起初偶有闲话,但胡震的以礼相待,最终让村里人无法指摘他们任何。

    他们一年到头连话都说不到几句,他们之间最近的距离常年保持在七八丈开外。

    造谣,也得有那么点风吹草动才能造的成谣啊。

    后来,还是长大了的孩子去跟村里里正说的。里正看在眼里,就答应了,先来跟阿花说,几番劝解,让阿花答应了。再来跟胡震说,胡震一听就不同意,说我不是为了得到阿花才对她好。里正又费了一番唇舌,最终还是说服了胡震。

    但是胡震让里正传话,说挣到在城里买宅子的钱,就回来娶阿花。

    然后胡震就出来了。

    干起了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活。

    他不想让阿花等太久,而他唯一能拿出来换钱的,也就只有这身修为。

    虽然是修行者,但急用钱,他也只能想到这个法子。

    如今,只要这单干完,他们就能回家买宅子娶媳妇了。

    他就能给阿花母子比之前更好的日子了。

    所谓爱一个女人,就是要给她好的更好的日子,让她每天什么活都不用干,才是真正的爱啊。

    胡震想着阿花,默默喝干最后一杯酒,轻叹一声。

    胡飞拍拍胡震的肩膀道:“别急,半个月,咱们完事拿了钱就回去,快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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