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6章 生死考验
“王满囤啊,王满囤,你们屯子里就你叫这个名字吧?来之前呢,你表哥和我说了,说你高高大大的,很帅,不,就是长得很好看,种地是个好把式,是你吗?”丁凡神色严肃的说。
丁凡研究犯罪社会学,专门钻研各种突发情况的心理转变,现在没想到一下子碰到了。
鲶鱼王说的刘波是他表哥,又以阚亮的事佐证,丁凡知道这事差不多了。
若要说这丁凡的态度转变,那瞬间变幻的眼神,王满囤根本就发现不了。
何况这家伙还在沉浸在民警同志对自己的夸奖中。
莫要说王满囤长得是不是高高大大了,不到一米六的身高,还罗锅似得弓着腰,几片鱼鳞粘在短短的山羊小胡子上,离他一两米站着,丁凡满鼻子都是他身上恶心的味道。
“民警同志,抽烟抽烟……”王满囤从鼓鼓囊囊的挎包里掏出褶褶巴巴的烟盒,掏出被江水泡湿的烟,给丁凡递过来一根。
“丢东西了,你的。”他掏东西的时候,顺手掉在地上一个打印的小书,上面全是赤果果的男女搂在一起的低.俗图,丁凡压低声音,悄声让他捡起来,心里却说:“鲶鱼王啊,一颗上等的玉白菜,差点让你这个肮脏玩意给嚯嚯了。”
既然给了刘波乡长面子,丁凡自然表现的客客气气,还帮人家点上了火。
“大水淹了龙王庙啊,王表弟啊,刘乡长可是大领导啊,昨晚提你了,让我过来看看,没想到啊,昨晚刘乡长喝高兴了,你猜他怎么坐着划拳呢!”丁凡眉飞色舞的说着,背对着一棵大树,比比划划的。
这么给自己面子?
表哥虽说照顾自己,可从来没人给刘波说过自己偷鸡摸狗的事。
顺着丁凡的比划,王满囤跟着他的手势,学着刘波喝酒划拳的样子,同样是满脸的骄傲。
“腿这么盘着,双手,这样,你表哥那叫一个有气势啊,双手放在腿这……”丁凡看他鬼迷心窍的手舞足蹈的,帮他摆着动作,说着刘波乡长喝酒时划拳的动作。
看他双腿交叉,手摸到了膝盖后面,丁凡忍着恶心,抓住他的另一只手,往下面一松,哄着说:“王表弟,你这么坐2就像你表哥了。”
王满囤脑子都在自己那个一乡之长的表哥身上,很是配合的学着领导喝酒的威武气势。
“坐下!”突然,丁凡冷喝一声,一只手硬推着他的手,另一只手在他肩膀上猛的一摁。
噗通一声!
王满囤坐在了地上,双手像抓地,试了试,他双手和双腿交叉缠在一起,相互成了死扣。
“你,你,我表哥不是让你……”王满囤试了几下,感觉自己手脚相互扣在一起,根本动不了,就是打滚都不行, 气的咬牙切齿的责问起来。
丁凡看着自己弄的押解犯人的绝活:罗汉坐!不由的冷笑几声:“王满囤,我正式警告你,你涉嫌犯了流.氓罪,可我今天不想把你送进去,算给刘波面子,你好好反省吧。”
他面无表情的说完,看这家伙还在挣扎,丁凡在他面前挥了挥巴掌,指着他裤.裆正色警告说:“现在告诉你吧,阚亮是我师傅,我呢,手段比他多,还能给你玩钻.裤裆的游戏,我就不信了……”
丁凡警告他说,再不老实就把他脑袋塞在裤裆里,用腰带系死。
派出所民警收拾你这个混蛋,谁能帮你解开!
他还有一层意思也告诉王满囤了:你嚯嚯了那么多良家妇女,不管是胁迫也好,还是通女.干也罢,不知道多少人恨之入骨呢,只是敢怒不敢言罢了,谁能救你!
王满囤在地上挣扎了几下,突然发现了个致命的问题:这个罗汉坐设计的太缜密了,不光人动不了,一动剧烈了,肋部和小腿的麻劲疼的要命,马上就是抽筋的感觉!
当丁凡背着手,轻松的吹着气往院子里走时,还能听着他坐在树底下吭吭唧唧的咒骂。
丁凡之所以不直接调查他,知道农村里这种事取证难度大,再说一旦陷入僵局,他那个刘乡长的亲戚,肯定会到所里过问的,弄不好随便给你弄顶帽子扣上,虽说不能起到关键的作用,可癞蛤蟆趴在脚面子上,不咬人还恶心人呢。
他不是青天包公,从在县城里的那一幕幕开始,早就想明白了一个问题:得做个有城府的人,凡事不能由着性子来。
他阔步走进院子时,原本以为萨娜怎么也得和谷悦坐在一起,热情的聊天了吧,结果让他多少感觉到了一丝意外:谷悦坐在水井旁边的板凳上,萨娜靠在房门一脸怨恨的站着,似乎两个人并没有过多的交谈。
“萨娜大姐,你好,我是派出所新来的民警,丁凡,昨天的事……”丁凡冲她点了点头,满脸阳光自信的样子。
他虽然没说谷悦来收公粮的事,可意思已经很清楚了,目的就是对方经济条件不好,这种事给人家留着面子。
“公粮?收东西?在那呢,你们去砍树吧,把狗狗杀了也行,反正我就一个女人……”似乎,萨娜这光景已经想好了,政府和所里的人是有事来的,应该就是那个收公粮的事,所以,一下子就捂着脸哭了起来。
公粮是那个时代的产物,国民必须交,也叫国库粮。
交完这个,剩下的才是自己的。
后期改成了农业税,也是农民不小的负担,一直到后来这个钱不收了,彻底改变了华夏农业史上几千年的制度。
丁凡对这玩意不感兴趣,知道收了也不是自己的,于是,赶紧转移话题说:“萨娜大姐,那个粮食的事咱先放一放,没准你是五保户呢,够条件你就申请,但你不能和谷书记耍泼啊。”
他话音刚落,谷悦抬头向着萨娜看去,又看到了蹲在东面柴火垛那的土狗,正伸着舌头看着这里。
“这个女人,太泼了,追着我,还有这个畜生……”谷悦要强的心里一下子又无名火气。
谷悦在乡政府里,不管是领导,还是普通同事,谁都给个面子的,没想到萨娜竟然和自己动了手!
“你说我泼妇,我就泼了怎么了?有本事,你们把我推到青龙江里,淹死我,沉塘也行,反正我……”说着,说着,萨娜嚎啕大哭起来,一只手捶着门框。
那松木做的门框,似乎成了她现在唯一可以依靠的东西。
“汪汪……”看着主人哭的无比伤感,那条土狗站了起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探着身子叫了起来!
“心烦,心烦,这些女人……”听着女人哭,狗在叫,丁凡心里烦透了。
他学的是治安管理,兼修刑事侦查什么的,但早就知道基层工作难做,但这次真是领教了。
思忖片刻,他发现谷悦手掌在轻轻打哆嗦,脸颊抖动,知道这个女.干部也在酝酿脾气呢,估计马上就会发作了。
那样的话,他丁凡就会面对两个女人,一个耍泼的,一个拿着政策规定威胁自己的。
还有那条土狗,没准也会上来咬几口。
“停,别说了,谁再说话,直接关起来!”冷不防,丁凡鼓足了勇气,脸色铁青的喊了起来。
两个女人谁也没想到他能急眼,表情还这么吓人。
连那只狗儿也变得声音放低,开始吼吼的了。
“嘎嘎,嘎嘎……”这边刚听,东南方的棚子下面,那群溜达着找食吃的大鹅,又不通人性的叫了起来。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这样不行啊……”丁凡心里想着,知道必须拿出证据来了,再晚了自己就得大败而归,灰溜溜的回去,在欧浦湾留下一个恶名。
“萨娜,不,李韵,别拿什么泼妇说事,说泼妇能对得住你十几年的艰苦求学吗?你还是个三好学生吗?”丁凡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劲,双手掐腰,伸手指着萨娜毫不留情的指责起来。
丁凡冷眉冷对,目光直逼萨娜,一脸的冷酷和干练,看的谷悦深感意外,慢慢的跟着站了起来。
她不光是被震住了,关键在寻思这家伙是不是疯了啊,一个泼妇女人,就算有几分姿.色,怎么能和诗人对上号,还有什么三好学生?
“你胡说,出去,天杀的……”萨娜重重的捶着门框,转身回到屋里,只听里面一阵杂乱的声音。
里面似乎还有菜刀斧子的声音,谷悦紧张的提醒着丁凡,话语里透着几分责怪:“丁五划,你来吧,你行啊。”
她这么一说,加上一脸的委屈和能刮下冰霜的冷艳,弄的丁凡心里更加烦闷了:“怎么办呢?动粗?多不好,我可不想当个暴力警察,走吧,走吧!”
心里矛盾之际,丁凡现在都没有时间怀疑自己刚才的作法了。
现在看来这是毫无根据的揭人家伤痛的疤痕。
可门口人影一闪,萨娜出来了,一只手藏在身后,凭借后面地板影子的折射,丁凡心里咯噔了下:“真是菜刀啊,要见血了,该死的勤务,这要是回去……”
他没有继续想下去,心里一个声音代替了刚才的担忧:“人死卵朝天,走着看吧。”
只见萨娜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胸口急剧欺负,双眼里两团绝望的怒火呼之欲出。
丁凡和谷悦,谁都能感受出现在气氛压抑,压抑的穿着单薄的衣服,后背已经莫名的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萨娜大姐,我错了!不该这么说,我这个人说话就说心里话,你看啊,我看着你呢,眼睛是心灵的窗口,对吧?”丁凡盯着她的目光,很专注,很真诚,真诚中透着一股子男子汉的真实和善意。
微风拂面,骄阳烈日,远处草丛的蛐蛐叫着,平添了几分女人拼命的悲凉气息。
“你是不是要抓我?你,你,你说啊……”似乎,时间凝固了几分钟,生死对峙在继续着,萨娜两行泪水静静的流着,慢吞吞的说。
她的声音虽然不大,可谷悦一下子感觉出来了:这极有可能是萨娜玩命前,变太心理的反应,她马上就要豁出去了。
不是菜刀砍人,就是看了人自己抹脖子!
第0017章 搞定难缠户
“萨娜,我警告你,你千万别冲动啊,他就一个愣头小子,哪会撒谎啊!有本事你冲着我来。”谷悦心里清楚,今天的萨娜先是被鲶鱼王欺负了,现在又重提收公粮的话题,肯定是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她心里后悔不已,怎么就相信了丁凡呢,早点找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来,也不会出现这种危局啊。
还有,萨娜既然单独住在村外,说明其本人性格孤僻,不合群,没准还是个隐藏的变太狂。
这种人什么事都能做出来,这一点她越来越明白了。
“你别说话,我问他呢,让他说!”萨娜冷言喝住,目光死一般的看着丁凡。
丁凡心里有些发毛,脑子里快速检索着自己的做法,想来想去,感觉自己做法没违法违纪,还帮他先收拾了流氓无赖,就算自己得罪了她,也不至于直接上来咔嚓几刀,把自己给砍了吧。
当然,她要是真想砍了丁凡,也是不可能的事。
“对,我说的就是你李韵,如果说错了,和我也没关系,我就是看了些资料。”丁凡脑子里再次过滤了下昨天晚上在库房兼宿舍里整理了大半夜看的辖区人员户口底卡,虽然萨娜的底卡上写的和蟑螂爬的似得,可基本是这个情况啊。
“行,这一点我信你,说吧,还知道我什么。”丁凡和谷悦都在紧张的等着,等着一场无法判断的意外发生,没想到萨娜口气竟然软了几分,虽然看起来还是那么强硬,可人家提出了问题,这就好办多了。
她身后的手动了动,好像是慢慢的放下了一个屈辱和仇恨,明晃晃的菜刀掉在了地上!
“呼……”丁凡知道她心里牢固的防线已经崩溃了,抬头看了看太阳,趁机呼了口气。
当他目光重回萨娜脸上时,面带信任的微笑,生硬的开玩笑说:
“大姐啊,你看看,这菜刀磨的多快,我还以为你给我削香梨吃呢。”
当他向过去捡起来那把快刀时,萨娜狐疑的看着他,果断的伸出手臂一横,没好气的说:“说吧,你是民警,怎么说我泼妇,还知道我的过去……”
无疑,她虽然放弃了用利刃捍卫自己的尊严,可对这些问题还是不依不饶。
但谷悦似乎误判了她现在的举动,小步凑到丁凡身后,像是个帮凶似得说:“丁五划,她这个人……刚才和鲶鱼王还……走,回去找领导去,我就不信了。”
她这番话一出口,萨娜满眼怒火,气咻咻的看着她,似乎想上去撕碎了她的嘴。
丁凡现在真恨不得回头一脚把她踢飞了。
可他心里同时也是无比的懊恼:“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没想到两个女人碰一起,一个比一个精神病。”
他耸了耸肩,轻松的活动了下身体,低头看着地上爬来爬去的蚂蚁,不用抬头看,也知道这一老一小的女人正在目光对峙呢。
“你,给我闭嘴!从治安管理角度来看,本警早就进行了现场勘查,鲶鱼王和萨娜身体隔着一尺多远,而且现场脚印清晰,不杂乱,说明两者之间并无肢体接触,由此判断萨娜是清白的,我说的是法律,你这是对女性的诬陷……”
丁凡慢慢的抬头,鄙夷的目光看着谷悦。
他双眼冷峻,目光直视,如果说目光也有力气,那是正像一把利剑警告她马上住嘴,否则自己就不客气了。
这边他连同事情面都不顾了,使出了谁都感到意外的态度,而萨娜却是字字句句听在了心里,心里不由感慨起来,心底不断的默念着:“我是清白的,清白的,还有,他说伟大的女性。”
信任是一点点换来的。
丁凡已经好几次用诚意打动她了。
“好吧,民警同志,你说说吧,你们调查出什么了?我不就是没交粮食吗?”就在丁凡满脑子思考要是谷悦翻脸了怎么,总算听着萨娜说话了。
而且说的口气平和不少。
丁凡只觉得手脖子里汗津津的,后背上也是如此。
“大姐,能给口水喝吗?我俩是来干工作的,你看……”丁凡现在初步证实了萨娜的不少事,知道必须缓和对峙尴尬的气氛了,表情放松的看着她,很是自然的吧嗒了几下干涩的嘴唇。
他提出的要求一点够不过分,而且还是政府干部第一次想喝她家的热水,萨娜先是迟疑,然后又呆了呆,几近木然的说:“你们坐会,我倒水去。”
再听到屋里传来轻巧的动静,丁凡坐在台阶上,指了指对面的凳子,让谷悦坐下,又擦着自己额头的汗说:“吓死我了,你看,人家还是通情达理的吧?”
其实,丁凡根本不了解谷悦现在的心理,萨娜已经连续两天和她闹了,这次连刀都用了,女人的心相当脆弱。
而谷悦恰恰还是女人中有性格、不服输的强势女子,现在正满脑子找她的疑点呢。
“你懂什么?必须好好调查,她一个人住这地方,夏天能开船,冬天走着就过那边去了,我怀疑……”谷悦看了几眼两三百米外的界江,像是发现了什么重大线索似得,神神道道的说。
女人受了气,总会找个宣泄的出口,就像现在的谷悦,恨不得马上把萨娜绳之以法,直接判了才能高兴。
“你,你什么意思?怀疑我通敌,是敌特?”蓦地,萨娜从门里出来,一碗水泼了出来,本想是泼在谷悦山上,却一下子泼在丁凡身上。
“行了,行了,你们有没有完了,咳咳……”丁凡简直是要气炸了,猛的站起来,拍着肩上的水渍,痛苦的摇着头。
一个大小伙子让一个女人泼了一身水,这要是往常丁凡早就暴跳如雷的炸毛了,可他清楚现在是什么处境。
这两个女人较上劲了,就像正负极,一对上就放电,弄的噼里啪啦的。
丁凡真是不愿意再熬下去了,和两个女人混在一起,都不如回去闻阚亮的臭脚丫子味了。
“你,给我站好了,说,你当年怎么跋山涉水求学的?怎么点灯熬油写散文的?那年好像汪国真大叔刚写了《地平线》,你站好了,真以为我不敢电棍出溜你啊。”丁凡真是急眼了,那悬起的手指,从谷悦脸上直接指向萨娜,还在萨娜脸上停了好几秒钟。
俩女人面面相觑的看着丁凡,像是看着外星人一样的稀奇,其实若要细看,她们的目光是有轻微差别的,萨娜是遇到新奇事情爆发情绪的怦然心动,而谷悦则是看到自己同事胡编乱造马上要露馅还假装镇定的愤怒和无语。
这些丁凡都视而不见,转身推着滔滔不绝的青龙江,清了清嗓子,伸出右手,铿锵有力的朗诵起来:
既然选择了远方
便只顾风雨兼程
我不去想能否赢得爱情
既然钟情于玫瑰
就勇敢地吐露真诚??
我不去想身后会不会袭来寒风冷雨
既然目标是地平线
留给世界的只能是背影
我不去想未来是平坦还是泥泞
只要热爱生命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一开始他声音低沉,但也字正腔圆,慢慢的,随着诗词节奏的变幻,他时而感慨的捂着胸口,时而猛的挥笔,像一个职业诗人似得,在忘情的抒发胸臆。
谷悦前一秒还憋着一股子劲,现在竟然被丁凡这个二愣子的滑稽动作弄笑了。
“丁五划,别吹了,你要是懂诗词,还来这个破地方吗?你看看宋老密,还有那个酒蒙子阚大队,哈哈……”一时间,她慢慢的说着,直接把丁凡和所里的那些人画了个等号,根本就不相信这家伙肚子里能有什么墨水。
“我?信不信,我把你弄到山上,扔蛇窝里,疯丫头……”丁凡狠实的瞪着她。
丁凡是个有仇不报,半夜不睡觉的人,谷悦这么说他,那简直是侮辱他的实力!
看他真是急眼了,谷悦似乎也感觉自己失言了,马上拨动着手表,似乎在看看是不是中午了,该回去了。
此刻的院子里,可能因为他们争吵不断,连柴火垛那边的土狗都懒得叫唤了,趴在阴影处,不断的吐着舌头,好奇的看着这边。
倒是院子外面的树下,王满囤小声叫累了,又不敢大声求助,现在也是不是冒出几句哼唧的声音。
他至少现在明白了一件事:新来的小民警比所里收拾人最狠的阚大队手段厉害多了。
他这要是去刘波里那里告状,人家直接说是闹着玩的,没打没骂,乡长也只能掉了牙和血吞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谷悦手腕上的上海手表分针秒针滴滴答答的想着,似乎也在着急这个僵局怎么解开。
关键是丁凡,感觉自己能使的办法全部拿出来了,这个女人的情况到底是不是自己了解的!
在那个年代,没有身份证,没有电脑,很多信息都不准确,以至于有后来持续多年的纠错。
“你们等等,那年是汪老师写了那首诗,叫你既然选择了远方,就不顾风雨兼程……还有,民警同志说的对,我那年大三,写了个首散文诗,小学时一直是三好学生,开地区少先队长大会,去派出所开的户口证明,住店用。”
谁也没想到萨娜口气先是忧伤怀旧,接着目视远方,仿佛碧蓝的天空,自己曾经像一只雏鹰搏击翱翔过。
“这就对了吗,五年前啊,李大义指导员当内勤时,呵呵,丁五划,伟大!”丁凡知道自己查出来的东西得到验证了,同时证明了萨娜就是全县当时那个有名的女诗人,心里一下子歪歪起来。
他擦了擦脖子的汗水和茶水,假装严肃的说:“萨娜姐,你家的水这么凉啊,是井水吧?给喝点行吧?你拿我当盲流子看待呢!”
盲流子是指闯关东到处打短工的人,人家丁凡忙乎了半天,还引出了难缠户萨娜的一段佳话,喝点水这点要求不过分吧。
就在萨娜满脸歉意的回去重新倒茶时,丁凡指着远处窗口下的凳子,颐指气使的说:“疯丫头,给我搬过来。”
“丁五划,别得意,她的粮食交不交啊,不交咱不浪费时间。”谷悦往窝里敌意满满的看了一眼,悄声提醒他说。
丁凡鄙夷的斜了她一眼,心中暗道:“鼠目寸光啊,你就冲着那点公粮啊,没听说过君子不为五斗米折腰嘛。”
虽然这么想着,他冲着她狡黠的笑了笑,悄声回答说:“难缠户唉,到这份上,你都成绩大大的了。”
丁凡说完,看着谷悦狐疑的看着自己,连忙轻轻咳嗽两声,故意仰头说道:“萨娜大姐,咱该说说正事了。”
第0018章 小文豪?
“民警同志,我能知道您的大名吗?”萨娜一手端着茶碗,另一只手拿着木凳子,放在地方当茶几用,她面带羞涩的站在了旁边。
萨娜脸上还挂着些未干的泪痕,可那翘起的嘴角已经勾起了热情的弧度,雪白的牙齿一笑露出了六七颗,冲着远处的土狗扬了扬手,像是有了什么喜事似得打发说:“别叫唤了,出去出去。”
三个人坐在了一起,气氛一开始有些尴尬,尤其是谷悦平时和老百姓吆喝惯了,这么坐着有些不习惯,双脚挪动着,双手环抱,似乎感觉有些不雅,又放在了膝盖上。
她以前都是去屯子干部家里待着,这次竟然和老对头萨娜坐在了一起。
丁凡也不看她,但早就看出来了,她内心还是很开心的,化干戈为玉帛,萨娜不急眼不耍泼了,这可算是她的成绩了。
“我叫丁凡!燕京公大刚毕业的。萨娜大姐,你当时可是县里的高材生,诗写的那么好,人又怎么漂亮……”丁凡和风细雨的说着,冲着远处的群山,和群山中间的界江遥望了几眼。
这里虽然风景优美,气候宜人,可如果是有工作能吃上黄粮的人,谁也不会来这里生活。
除非有重大隐情。
丁凡说起了诗词,似乎唤起了萨娜内心深渊里的一个秘密,满眼放光,微笑着露出一排雪白的贝.齿,“丁同志,我上学时除了学习就是喜欢诗歌,还喜爱情至上、矢志不渝的《红字》,反复的读,不断的朗诵,我现在不就是那个海斯特.白兰吗?可我连个丑陋的名誉丈夫都没有,还得被鲶鱼王那个恶心的人欺辱……”
说着,她发出了一声叹息声。
随之,她目光看向院子外面的小树林,轻轻的往那里吐了口吐沫。
谷悦欲言又止的想和她解释什么政策规定的事,丁凡目光坚定的制止了她。
“啥玩意啊,你说的是《红字》吧,从学术角度讲,那就是个搞破鞋的事,放在了世俗宗教背景下,哪有你品行好,你说是吧?”丁凡语气坚定的说。
他现在真是庆幸啊,自己小时候就看过很多世界名著,那时候妈妈拿着扫帚疙瘩逼着,弄的他总算记住了很多名著的梗概,现在没想到真用上了。
他只是查过萨娜的户口底卡,掌握了她一些的资料,至于她写过什么事,只是在一份派出所出具的证明上看过。
萨娜惊诧的看着丁凡,眼角下面的几粒可爱的雀斑激动的动了几下,一双美眸像是看着外星人一样,慢吞吞却又带着几丝疑问的说:“兄弟,你也懂文学?也看过,但是……”
她欲言又止,但意思很明确,《红字》那是全世界公认的文学名著,爱情突破藩篱的经典,怎么让丁凡说成了搞破鞋的了。
不用说,在这一点上,她怀疑这个警察是个武断的人,就算看过书,也不深入。
丁凡本想露一手,却被人家用怀疑的眼神给看扁了。
谷悦慢慢站起身,同样怀疑的深深看了他几眼。
谷悦是大学毕业,学的是理科,诗词经典看的都是应考用的,至于《红字》、《百年孤独》、《霍乱时期的爱情》也只是听说过。
“丁五划,既然萨娜是业余诗人,还发表过诗词,咱就说正事吧,快中午了。”谷悦终于意味深长的看着他,善意的提醒别和人家诗人说诗的事,现在局面不错了,再弄砸了看你怎么收场。
不是谷悦不相信丁凡,整个金山所就没有学历高的民警,过年连对联都是学校老师给写。
她接触过县局的人,听说最高学历也就是中专,学历高的人根本就不来这地方。
丁凡目光从地上抬起,似乎从地上那成群的蚂蚁上受到了什么启发,慢慢的站起身来,背着手,轻轻呼吸了一口纯净的空气,指了指南面梨花盛开的林子,学着诗人的口气,朗朗上口吟道:
“悬知寒食朝陵使,驿路梨花处处开啊……下一句……”
此情此情,丁凡的这句诗还算是用的贴切,可后面竟然停顿了下。
“兄弟,你那是小学课本上的,那个驿路桃花是取的这其中的一句,喝茶吧,我去拿钱去。”
萨娜满脸都是给面子别揭穿的表情,安慰的说着,没有打击丁凡背不下去的窘态。
“行,那就来杯水。”谷悦掏出手帕,擦着干净的嘴.巴,低着头,秀美的披肩发耷拉遮住了半张脸,看样子是忍着不笑出声来,丁凡赶紧换了个话题,说喝点茶再说。
当萨娜带着几丝的嘲讽把水递过来时,丁凡知道现在四只眼睛盯着自己,在文学方面给自己判了死刑,不由的无比恼火,心里暗道:“你们这么小看我,本警也是混过警院文学社的,不行,绝对不行。”
他慢慢站起身来,清了清嗓子,像是文学青年似得,慢悠悠的说道:“诗是一个方面,托尔斯泰还可以,我就不说了,还是说说爱情方面的各类名著,大仲马不说了,他找个裁缝女人,和人家未婚同.居,后来不认账了,咱就说说小仲马吧,就是那个《茶花女》,写的还可以,但核心不就是一个痴情男子和巴黎名妓玛格丽特的浪漫故事,说浪漫是给他们面子,不也就是瞎……”
丁凡说到后面,口气有些不屑,同时带着鄙夷。
说到男女之间的事,谷悦脸色微红,扭头向着别处看去。
“丁五划,你一个小民警,怎么研究这种事,低俗,太低俗了……”她随意的看着墙根的青草,心里给丁凡定位成浪荡公子,专门喜欢低俗作品的人。
一个男人形象一旦被打上烙印,别人会一直这么看待他。
“走了,回去也就十几公里,骑车走快!”谷悦真就不忍心再待下去,否则自己纯洁的心灵,就被丁凡给污染了,可她竟然听到了一个声音,“兄弟,接着说啊,给你茶里放点白糖。”
谷悦转头看去,看到的竟是萨娜。
她接过来丁凡的水杯,施施然去屋里给丁凡加糖了。
在那个年代,偏远山村,乡亲们给你茶里加点糖,那将是一种相当不错的待遇。
谷悦揉了揉眼睛,看着有些昏暗的屋里,正在确信萨娜是不是神经了呢,只听里面有个声音在小声的自言自语:“年纪轻轻,竟然懂得这么多东西,还是文学的精髓,太经典了,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在谷悦重新换了表情看向丁凡时,丁凡似乎很无视她转变的态度,翘起二郎腿,指点江山般的说道:“丫头,以后好好学学,你基础不错,关键在模仿和借鉴,我告诉你,连四大名著都是借鉴的。”
谷悦刚才对他已经失望到了低谷,现在正往山坡上移动,本来想说他点好话,鼓励下,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说四大名著是借鉴的。
四大名著可是几千来华夏国公认的经典名著啊,这小子疯了吗?
“你,你,别胡说了,见好就收吧,你这是态度的问题,知道不?”谷悦伸出手,板着脸,就要拧他的耳朵。
她是女.干部,又比丁凡大了一两岁,这么做也是为了他好。
丁凡迎着他怀疑的目光看去,神态自如,像是自己伟大的理论绝对不能被扭曲一样,朗声说道:“西游记是作者根据三藏法师取经加上神话传说改编的,其实唐玄奘出国时没有任何法律手续,算是违法偷渡,
三国演义是根据陈寿原著改写的,老曹曹操其实是个很正面的人,政治家军事家,还是个著名的文学家,到最后人家叫奉天子以命诸侯,到死也没称皇帝的,还有……”
明知道两个女人都看怪物似得看着自己,丁凡滔滔不绝的说着,似乎在为两个虔诚的学生传道受业。
几分钟后,丁凡搜肠刮肚的把话说完,感觉有些口渴,轻顿两声,从极度投入的演讲中缓过神来,随口说:“大姐,茶水呢?渴了。”
“等会,等会!”萨娜欢庆的说着,竟然把茶碗放到了凳子上,拽着谷悦,似乎早就忘记了两人有芥蒂,忘情的喊着:“鼓掌啊,鼓掌,他讲得太精彩了。”
虽说听丁凡讲得精彩,但谷悦心理只是相信了七八分,没想到已经被确定为诗人的萨娜这么崇拜丁凡,剩余的疑虑瞬间消除,满脸挑花的鼓起了掌声!
“没露馅,接着来。”丁凡学着看过的第一次春晚上歌唱家的手势,双手往下一按,话题突出的说:“其实,这些人物,差远去了,真正有文化,品行好,文学造诣深的是萨娜大姐,她的笔名叫芸娘,这个芸娘是近代史上最完美的女人。”
说完,他目光灼热的看着萨娜,满是肯定和赞许。
“丁五划,扯哪去了啊,不是萨娜大姐吗?欧浦湾都这么叫……”谷悦停住高兴的心情,生怕丁凡再说错了,连忙制止。
丁凡昨晚整理那些档案时,看过李大义指导员开过的证明,还有一条是证明萨娜是去地区文联领奖的,得了个散文诗的三等奖。
当时,他正好看到一堆破报纸上有个“诗意兴安”征文栏目,看到了上面有篇《燕南飞》的作品,简介上写着陈韵的名字。
“兄弟,说,芸娘怎么了?你怎么知道的!”萨娜似乎被看透了内心深处的秘密,急忙掩饰起内心的震惊,目光直逼丁凡看着。
她今天也是奇怪了,这个丁凡一会让人震惊,一会又抛出怪怪的说法。
芸娘是她的笔名,但出处却是连她当年最亲近的人都不知道。
“这个就不说了,估计谷书记也没怎么看《浮生六记》,更不可能知道沈复这个名士,但我只想知道你的沈复是谁?”丁凡脑子里浮现出清朝民国文人圈里津津乐道的模范文人夫妻,实在是不想讲了,直逼关键问题,想揭开萨娜身上的秘密。
第0019章 现代版清明上河图
“要是在问我小桔灯,我还能对付下来,否则……”趁着萨娜满是憧憬的想着,仿佛又回到了诗情画意的少年时代,丁凡喝光了茶水,美美的品着水里甜甜的滋味,把茶碗递给了谷悦,谷悦背影离去时,他赶紧擦了擦额头的汗。
丁凡暗自庆幸自己看书多,童子功练得不错,总算是松了口气。
既然大家都已经交流到了这种程度,萨娜也就敞开心扉了。
三十年前,她在地区师专上学时,平日里喜欢舞文弄墨,经常写些诗歌散文,投递给兴安日报和地区人民广播电台。
虽然水平稚嫩,可也经常有豆腐块大小、萝卜条长短的文字发表。
就是她那边散文《雁南飞》写的颇有有灵气,景物结合,文笔优美,兴安日报编辑王松看了会,不知道是喜欢上了她直抒胸臆的情感抒发,还是那一手落在信纸上清新俊秀的钢楷,还亲笔给她写了短评。
王松不但文心妙笔、满腔热情,而且还是个少有的进步青年,抗美援朝战争爆发后,高声唱着“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的战斗序曲,就报名参军成了一名志愿军战士。
临行前,他们来到王松的家乡,也就是这个欧浦湾屯,在即将离别的宝贵时间里,我侬情浓欢度时光,整天徜徉在山水之间,吟诗作画,共骑高大的麋鹿,头戴百花编成的花环,卿卿我我,读过了人生最美的时光。
“这么浪漫啊,一对才子佳人的旷世爱情传奇啊,这地方……”丁凡脸上荡漾着崇敬、感叹的神色,上身后仰,双眼微眯的听着,不由的进入了那个美妙的意境,顿时心神向往。
可萨娜为什么留在了这里。
这里到底还有什么?
丁凡现在就像思考一个迷雾重重的案子一样,精神专注的想着里面的细节。
“竟然是这样啊,萨娜姐姐,你快说,还有,有空你教我写诗啊,我取个笔名,叫雪花那个飘……”一时间谷悦听的很是投入,幻想着那个如梦如幻的场景,弯着腰,目光崇敬的看着萨娜。
不知怎的,她平日里严肃认真,现在一放松下来,一脸的谦逊、真诚,让人感觉真就美了几分。
丁凡知道自己该问关键问题了,虽然说谷悦怀疑萨娜可能是敌特的事绝对不可能,但应该了解她独居在这里的原因,没准能发展成自己在这个点上的线人呢。
在这个偏远山区里,像阚亮那些人整天按照老思想压着人执法,在丁凡看来是错误的。
早在警院时,班主任已经带着他们开始研究群众工作这种新观念了,虽然说这个观念不新潮,他提出来的警力悠闲,民力无穷,一到了这种偏僻的地方,用处就大了。
“萨娜姐,姐夫,不,就是你那个心上人老家是这里的?”丁凡态度认真的问道。
现在的萨娜正沉浸在幸福中,不时的打量着自己这个板杖子围成的小院,似乎在为自己坚守了三十年的伟大坚持进行着无限的感慨。
“丁同志,他是孤儿,这是当年的一个仓库,我们翻修了下,本来当成新房的,没想到……”萨娜娓娓道来,说着当年那个送夫从军的悲壮、凄凉的场景。
当初,半岛战争爆发,我方兵力不足,王松那些经过十几天训练的新兵,接到上级紧急通知后,匆匆上了战场。
从此之后,再无他的音信。
后来赶上十年浩.劫,各种审查接连不断,因为萨娜手里没有王松的来信,差点被打成了通敌人员。
后来因为她长得像对面的苏国人,鼻梁坚.挺,秀发微红,有好心人帮她改名为萨娜,才得以平稳的生活。
“你,你真的没有他的书信吗?你还有什么照片,或者证据吗?否则……”谷悦坐在门口台阶上,回头看着这个坚固结实的房子,里面黑呼呼的,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民房,怎么能是仓库呢。
她看了一眼丁凡,是告诉萨娜如果有证据什么的,民警丁凡会帮你的。
可萨娜却听出了另外一层意思:她还是有点怀疑自己陈年往事是不是真的。
这一点丁凡自然明白,无论什么事情都要讲究证据,就算是听着再真实,可和真正的真实还是隔着一张纸。
“说出来了!都说出来吧,今天说出来了,就算我死了也能合上眼了,阿松啊,我守了三十年的活寡啊……”萨娜突然站起身,一只常年劳作,饱经生活风霜的拳头,重重的敲打在胸.前,一时间精神失控,哭咧咧的抽泣起来。
丁凡正犯愁怎么劝她呢,只见她脚步踉跄的走回房间,冲着供奉佛像的北墙走去。
他俩紧跟着进去,唯恐这个女人找上吊的绳子,或者又捡起了菜刀。
“萨娜,你不能这样,我们这是工作……”谷悦跑的比丁凡还快,跟在她身后,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活生生的就要拽住她。
“不像啊,她……”丁凡站在这个充满着野花芳香的房屋中间,只是那么一看,间墙壁上很多艺术作品,连窗台上都放着野生月季的花瓶,心里顿时感觉萨娜不可能自杀。
这么想着,他眼中的萨娜正在抓着墙上的一个布帘子,丁凡隐约感觉出了什么,小声断喝的制止谷悦说:“谷书记,没事,你放手!”
人在慌乱中,最希望听到别人的意见,这样她能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一听丁凡让自己停住,谷悦拉着萨娜的手自然松了一下。
萨娜现在决心已下,可手搭在布帘子上时,像是揭开一段保守了长久的秘密似得,竟然间急剧的抖了抖。
“看吧,这就是我们当年时……”萨娜猛的抽了几下鼻子,带着痛苦的伤感音,猛的拽开了布帘子。
咖啡色的布帘子布满了灰尘。
呼呼的灰尘声中,光线变得昏暗了不少。
丁凡往后扭了扭头,躲了下迎面而来的灰尘,然后定睛看去。
他的眸子慢慢聚光,墙上的东西变得越来越清洗起来。
一个偌大的壁画泛着岁月的色泽展示了出来!
上面是个大型临江商埠的日常盛景!街道上车水马龙,冒着高高烟筒的嘎斯车,坐在马车上的贵妇人戴着丝带边的遮阳帽,十几个栋木质的小洋楼前一群穿着短衣裤的孩子在游泳池洗澡……
“钱庄、码头,轮船,西餐馆、东洋商务社,萨娜姐,这是哪里啊?”丁凡似乎被震惊了,看到这个二三十年代的繁华城市时,顿时感觉无比震惊,可壁画上旁边那条大江波光淋漓,一群群商船正从下游开来,多少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是苏国一个画家的作品,他就是在这里画的窗外的场景,就是那,就是几十年前的欧浦湾啊……”萨娜终于把自己坚守的最后秘密示人了,似乎有种不说不快的冲动。
她指着房后,又指了指旁边的界江,豪情满怀的说:“你说的就是青龙江,就是当年最繁华的运输水道。”
丁凡真就没想到,这个地方竟然是解放前整个大东北最有名的商埠,能通苏国,能通省会城市,还能到达海参崴,然后连同很多国家。
不用多说,壁画上的场景就是几十年前的欧浦湾。
“怪不得呢,你和王松大哥喜欢这里,天天江鸥飞翔梨花飘香……”发现了这么个珍贵的壁画,丁凡自然是兴奋高兴,举着大拇指冲她点了几下。
他在称赞这个女人对爱情的坚守,同时也是发现了这个地方竟然有过如此辉煌的历史。
“好了,你们看了我的秘密,你是不是得让我在这里继续住下去,还得把问题给我解决了,你们政府的领导不能不管我这种没名分的军属吧?”萨娜脸上汗水渐去,头脑慢慢冷静下来。
她发现了,和这两个人接触了半天,丁凡不是坏人,甚至是个有热心肠有耐心的好人,所以,她鼓着勇气,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能发现当地历史上的“清明上河图”,人家萨娜还是个送夫上战场的女诗人,咳咳,虽然这事还没调查清楚,丁凡自然满口应承,哄着谷悦说自己回去给乡里做做工作,钱的问题就包在自己身上了。
“大姐,我是京城来的,认识很多人,调查事方便,王松大哥的事我会想办法的,这件事办不成,唉,我就是小狗。”站在门口,阳光照在丁凡那张自信的脸上,他信誓旦旦的说。
看了一眼他白白的脸,嘴唇上正冒出细软的绒毛,萨娜尽管没有完全相信,可仍然被他刚才大包大揽的热心而感动。
“帮我整了他们,我就……”和丁凡他们站在门口,萨娜冲着他东南方向挤了挤眼睛。
丁凡放眼看去,一下子想起来了:王满囤这个烂人还在罗汉坐呢。
刚才他们沉浸在萨娜的浪漫过去,和神秘丈夫身上,一时间把王满囤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回去,回去吧,喂喂狗,弄弄大鹅,我盼着有机会回来吃你的鹅蛋呢,这些人嘛……”丁凡把手放在她肩膀上,像是弟弟对待姐姐那样,毫不见外的拍了拍,安慰说。
“我拿改锥去,这些人……”萨娜重新看到了王满囤这边的情况,本能的想起丁凡马上就走了,自己还得陷入防备这些人的煎熬中,顿时着急的回去取防卫的东西了。
一个单身漂亮女人,还住在这种偏僻的地方,只能用刀具和自杀防备坏人骚扰!
“唉,本警该出手了,真没想到乡村里保护自己还这么麻烦!”丁凡想到这里,余光看到了江边遍地的浆果,假装天真的说:“谷书记,我和这群无赖说点事,那些果子是雅格达吧?我想吃……”
谷悦现在心情好了不少,在他提醒下,味蕾活跃,顺着小路往江边走了过去。
丁凡拳头慢慢的攥了起来,脑子里又出现了王满囤光天化日下私闯民宅欺负萨娜的嘴脸,心里不由的怒火燃烧,痛下决心:“连女人都保护不了,本警以后怎么再来这里。”
第0020章 两个屯老大
“人不少啊。”丁凡早就发现了梨树下站着不少人,一群人站在那里,正在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
除了光秃秃脑袋的鲶鱼王,旁边还站着一个叼着着铜烟袋嘴的三七分头型的男子。
此人脸上一道深深的刀疤,胡子刮的干干净净,双手插在裤兜里, 正斜着眼睛看着丁凡。
看气势,这家伙敌意不小,但又和鲶鱼王不是一伙的。
丁凡笑呵呵的走过去,抽出一根烟,凭空摇了摇,刀疤脸伸了伸手,发现丁凡却一点面子不给,放在了自己嘴里,冰冷的说了声:“你谁啊,没烟火吗?不知道给点烟?”
此言一出,弄的这家伙讪讪的,沉闷的摇了摇头,磕磕巴巴的说:“俺,俺,俺,以为你给我呢,不给算了,你那个没劲。”
旁边一个小瘸子,长相猥亵,起哄的说:“他叫二拧劲子,诨名叫大驴,你不认识啊。”
二拧劲子,大驴?
这都什么名啊,可丁凡听着觉得挺有乡村味道的,不冷不热的问:“认识你?你特么的村干部啊?”
“嘻,连他都不认识,他和鲶鱼王一样,屯老大呢,谁不给面子啊。”那个小瘸子嬉皮笑脸的说着,瞅了瞅丁凡腰带上,装着胆子取笑说:“你没枪,他不怕你了。”
他们吵吵嚷嚷的说着,丁凡慢慢的听清了些事:这家伙也是个混子头,是欧浦湾另一个屯老大,经常干缺德的事。
他负责屯子西边,东边是鲶鱼王的地盘,现在听说鲶鱼王让民警收拾了,过来看热闹来了。
这种人,连小毛贼都不如,丁凡知道他们干的都是些偷鸡摸狗的事,就是抓住了也是罚款和教育。
他们有人熊了鲶鱼王两盒烟,把鲶鱼王的罗汉坐解开了,丁凡冲着二拧劲子神秘的招了招手,让他过来。
“兄,兄弟们,盯着点啊,公安找我,做,做,做,朋友了……”二拧紧子憋得满脸通红,磕磕巴巴的炫耀着,摸了把脸上的刀疤,仿佛自己牛着呢,连公安民警都不怕。
到了跟前,他正想着怎么和丁凡绕圈呢。
这家伙和政府人员打交道经验多,不行就耍无赖,再不就绕弯说。
“民,民,民,民警,同,同,同志啊,我叫牛,牛,牛……”他眼珠子滴流滴流的转着,神色着急,看样是想快点说,可越着急说的越结巴。
“你小子给我唱歌,是不是唱歌就不结巴了?你这是病啊,以后我给你治治。”丁凡实习时见过这种结巴的嫌疑人,早就对他们性格了如指掌。
牛二挠着头,认真的想了想,然后嘿嘿的坏笑几声,仿佛自己坏了这么多年,竟然被发现了优点似得。
“那,那,我就,就唱……”牛二仰着头,晃了晃肩膀,面朝天空,想了下,扯着公鸭嗓子嚎了起来:“万里长城永不倒,牛二是我的大号,千里黄河水迢迢,全屯子女人都说我身板好……”
这家伙现编现唱,唱完了第二句,还附带着手势,伸出长长的右臂指向远方,敢情这是遥望长城呢。
要不是调查事,丁凡早就上去踹他两脚了,把一个伟大的《万里长城永不倒》唱的这么低俗。
可他转念一想,做个好民警吧就得三教九流各行各业的人都得结交点,省得到时候很多事找不到人干活。
“行了,行了,除了结巴,还有驴玩意能干活,你就不会干别的了吗?”丁凡连忙呵斥住他,讨厌的瞪了他几眼,没好气的说。
丁凡让他主动交代些自己的情况,好找机会警告住他,省得再骚扰萨娜。
“民警同志,他啊,会可多了,掷筛子推牌九,挖死人坟,敲寡.妇门,什么事都干。凡是鲶鱼王能干的他都不服。”那边,一群无赖还算消停,就那个小瘸子胆子大,抓住了这个机会,就凑过来了。
他举着一个潮乎乎的柳条.子鱼筐,炫耀的说:“鲶鱼王下网抓鱼,他跟着搅和,人家一网七八斤鲶鱼,他就弄点蟹子,鲶鱼王晚上打鱼,他就回来嚯嚯鲶鱼王底盘上的小娘们。”
二拧劲脸色难堪了几秒钟,马上大言不惭的辩解说:“谁,谁特么,么的说的,我又没犯,犯,犯……”
看他磕巴成这样,丁凡从兜里掏出笔和纸,难为他说:“你小子唱歌和驴叫似得,说话能急死我,写!你想说什么,都特么的给我写下来,不行就按流.氓罪抓了。”
人的耐心是有限的,和这些混子们说多了,丁凡都感觉自己回去吃饭都会吐。
“写,写,写,写字,字,字,我,我就……”拿着笔,牛二像是拿着烟嘴似得握在手里,双手发抖,一看就是根本就不会写字的文盲,不等他说完,小瘸子在旁边急眼的补充说:“二哥,你别说了,不就是想说写字就会写自己的名吗,民警同志我和你说刚才的事……”
刚才几个溜大街的混子,都是牛二的小弟,见鲶鱼王被派出所的给收拾了,赶紧报告给牛二。
牛二和王满囤是对手、情敌啊,怎么能错过这个机会。
他立马带着人过来嘲笑看热闹了。
小瘸子告诉丁凡,被牛二嘲笑后,王满囤指着天发誓了,等明天就去乡里告状,找他表哥刘波,就算是送上二十斤上好的鲶鱼,也得把丁凡告倒了。
丁凡虽然脸上摆出了一副爱上哪告上哪告去的表情,可心里犯起了嘀咕:“上班第二天就让人告了?不好玩啊,对方还是一群不识字的无赖之徒,传出去的话。”
然后,他又想到了萨娜大姐。
脑海中呈现出了萨娜大姐那磨的光亮无比的改锥,一个女人用那玩意捍卫自己安全,自己难道连个改锥都不如!
还算什么公大名警院毕业的高材生。
“说!瘸子,他最近干什么坏事了?你要是敢撒谎,我也让你写,听到了吗?”丁凡拍了拍腰带那,一个明亮的手铐子挂在腰带上,看起来威严吓人。
这要是直接给小瘸子铐上了,这家伙肯定得装死,可一听说让他写字,吓得这家伙赶紧凑过来,低头小声交代起来:“前天晚上,鲶鱼王去西头大凤家扯淡去了,这不是去了二拧劲子的地盘了吗?二拧劲子当时就急了,那个使坏啊,他跳进大凤家的板杖子,在外面把门栓子用铁丝拧上了,窗户那……”
这家伙指着西边那,丁凡顺着中间的玉米地、豆角架看去,心里简直哭笑不得:这地方真是奇葩,这么有意思的事都有。
“你俩仇不小啊,两个屯老大抢女人,你看看,你那,我早就看出来了……”丁凡伸手就要敲牛二的脑门。
当他手臂影子在空中一闪时,牛二吓得手里的油笔掉了下去,双手一下子抱住脑袋。
“好啊!”丁凡手臂伸出,一个海底捞月的造型,快要抓住落空的铅笔时,用尽了全力,向着他挺起的大长条的小兄弟猛的弹去。
就算他们没见过丁凡在警院里经常对着沙袋暴打不停的狂热画面,也得看看丁凡的手指吧。
一米七五的个头,适中的身材,如果细看他的手掌,会发现光滑而结实,指关节比正常人的大了一圈。
尤其是两个中指,指甲磨的都快没了。
这是他经常对着坚石更的红砖练硬气功练的,就算是一块两寸厚的木板,他猛的插.下去,肯定会发出清脆的声音。
“砰!”的声音响起!
牛二那半尺长的小兄弟被重重的弹了一下。
“我,我,我的,的,娘啊。”牛二猛的捂着小腹,杀猪般的叫了起来,额头上的汗瞬间冒出,抽动的嘴唇变了形状,满眼仇恨的看着丁凡。
“笔记本呢,你那里……”丁凡一只手扶在他肩膀上,不明就里的问着。
可又一下子弹去,刚才牛二还弓形的哈着腰,猛的蹲在地上,双手绕在一起,死死的把自己缠成了个粽子,杀猪般的小声喊着:“我,我,我……”
一阵杂乱的声音响起。
那些混子无赖躁动起来了,鲶鱼王劫后余生的躲在了一棵梨树后面,探头看着,恶狠狠的说:“明天必须找我姐夫了,我就不信了,他收拾不了你。”
丁凡抱歉的拍了拍牛二的脑门,表情不解的看了他几眼,好像是在说这家伙不是个人物吗,怎么跟个塑料壳似得不抗打。
“别你么的装了,刚才说话就没磕巴啊,我捡东西你叫唤啥?起来,起来,是不是掉你裤子里了?”丁凡不由分说的把他拽起来,像是提溜着死狗,吓得牛二哼哼唧唧的缩着身子,大声都没敢出。
“你和他们说啊,是不是我找东西了,手碰到你了,没打人吧。”丁凡抖了抖手里抓着的牛二,猛的抬头说话,吓得小瘸子突然向后跳了几步,蹦跳的速度很快,绝对不像是是个瘸子。
丁凡冲他伸了伸手,这家伙看了看身边鱼篓,里面只有蟹子,别的什么都没有。
“民警同志,给,给……” 小瘸子平时没少打架,最擅长的是抗打,可现在早已经吓得裤裆里湿乎乎的,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直接尿了。
丁凡拿着他递过来的螃蟹,看了一眼这个不大不小的小家伙,锋利的爪子乱抓着,心里暗叹:“这地方是青龙江的上游,沙子雪白,滋养的螃蟹看着就好吃,可惜了,吃不上了,先让你吃点生肉。”
说完,他目光阴鸷的看向小瘸子,冷漠的问:“牛二那玩意多大?和驴的差不多?炖了的话够吃一顿的吗?”
小瘸子顿时翻了翻眼皮,双.腿慢慢的发抖,战战兢兢的如实回答说:“差不多,差不多,叫,叫尺棒子。”
尺棒子就是一尺长的丈量工具,怪不得这家伙活生生的上了女人,人家忍辱负重不说呢,也是有原因的。
“起来,别喊,别唱,给我保证,照顾好萨娜,她要是挨了欺负,少了一根汗毛……你看着办吧,我先试试你的活,怎样?”丁凡一字一顿的,贴在牛二的二胖说。
没等牛二说话,丁凡恶心的自言自语说:“下回再见我,你好好洗洗澡,这浑身的大酱缸味,老子又想和你弹脑瓜崩了!”
第0021章 惊喜不断
“他干嘛?我李铁匠可不是吃素的,一个小民警就想在这里张狂欺负人?哥几个,跟我上!”
人群里,一个彪形大汉脸色狰狞,双目凶光,一下子扯开了纽扣,露出了鼓鼓的胸肌,从后腰那噌的一声拽出了个铁钳子,恶狠狠的说着。
这些人既然跟着牛二混的,个个都是屯子里不怕事的主。
这个李铁匠是牛二新收的小弟,算是人群里功夫最厉害的高手。
据说,那天晚上李铁匠趁着夜色如水,微风习习,架着一艘破旧的舢板船去界江上越境捕鱼,碰上苏军的巡逻兵,在江心和人家全副武装的大兵干了起来,他不光用船桨打了人家三个士兵,还跳水游了回来。
当时,牛二在岸边看到这壮观的一幕后,顿时感叹这是一员虎将啊,于是拽着村长刘峰请他喝了顿酒,酒酣耳热之时,混子们进入了最常见的固定节目,漫无边际的吹牛,都说是李铁匠这是弘扬国威了,对他干非法的事压根就没提。
那一仗过后,李铁匠更是嚣张粗暴,谁都不放在眼里。
“告诉他,给我滚回去,听到了吗?”丁凡嘴里强硬的说着,内心里就不想一下子把事闹大了。
能镇住这些人就算成功了,对这些刁民只能慢慢来,这个道理他自然懂得。
“是,是,是……”牛二鼻尖上哗哗的滴答着汗水,每看一眼小瘸子拽开的腰带里面的东西,心里都痛苦不已,这可是他活的潇洒的最大发动机,每天都在各个寡妇、不检点的娘们家嗡嗡发威,要是被螃蟹抓的血淋淋的,没准就全废了。
“鲶鱼王,你要是不打你就是孬种,打完了咱跑山里去,新开了好几个煤矿,躲一阵去。”李铁匠攥着手里的铁钳子,转头威逼着鲶鱼王,钳子头尖尖的,快要碰到鲶鱼王的脖子上了。
鲶鱼王摸着山羊胡,贪.婪的看着萨娜家的房门,心里开始扒拉小算盘了:“我就是上也白费,根本不是这小子的对手,让我表哥收拾他多省事,到时候萨娜还不得给我主动铺好床单等着我……”
就在他犹豫时,只见牛二像是肚皮上缠着地雷似得,像个长脖子老等探着脖子,小心翼翼的转过头来,声泪俱下的恐吓说:“你,你,你再不听话,我,我,我……”
“把你小老婆送派出所去,她干过那个的,改良了也是表子。”牛二又磕巴的说不出来了,小瘸子举了举手里的螃蟹,赶紧补充起来,直接揭了李铁匠的伤疤。
李铁匠的女人是兴隆矿里跑出来的,来的时候满脸抹着厚厚的粉,谁都知道以前是干皮肉行当的。
丁凡猛的把牛二推了出去,看他走出几步就要摔倒了,正色的警告说:“你小子要是完不成任务,我有的是时间,和你好好玩螃蟹捉鸡.鸡的游戏。”
这时候,满脸兴高采烈的谷悦采回来,一手托着清香逸人的雅格达,正一边吃着一边往这边走来,嘴里发出了咯咯的香脆声音。
萨娜站在门口阴影处,一脸终于报了仇的满足感。
“大姐,你家的梨树不错,地上都是大黑土,有空我帮你研究研究,那些赖子你就放心吧,有我在这里,谁也不敢。”丁凡从谷悦手里接过来一把牙格达,看了一眼,顿时发现了宝贝似得的说:“真东西书本上不是叫北国红豆吗,这么好吃,酸酸甜甜的,味道太好了,燕京城里多少钱都买不着。”
萨娜对他夸奖当地的野果没什么兴趣,关键是看他工作起来心细如发、善良勇敢,一吃起东西来,就像自己外地来的晚辈亲属,天真可爱。
重要的是他还知道那么多文学上的故事。
“丁同志,下次来咱俩好好谈谈文学,探讨下追忆逝水年华那套书,我看的是英语原著。”萨娜同样天真的看着丁凡,眼神变得浪漫迷人起来。
这绝对是文学的力量,让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青春焕发,重拾浪漫。
“行,行,咱们下次先从三字经交流吧,三字经通俗易懂,朗朗上口,还节省时间,咱就这么说好了啊……”丁凡手里还拿着一把牙格达呢,一听那套200多万字的《追忆逝水年华》,脑子一下子就大了,赶紧把牙格达揣进兜里,摆手就告别了。
看着牛二带着人恭恭敬敬的站在路边,丁凡推着自行车往前走着,到了跟前,指着他的嘴没好气的教训道:“你给我听着点,下回见了我,你不能再唱歌了,全给我写下来。”
回去的路上,谷悦和他并肩骑着车,介绍着路边的各种野果,成片成片的蓝莓,灌木样的矮树上的臭李子,一下子冒出来一大片的牙格达,不是能看到一群群飞龙、野鸡从眼前飞过。
谷悦说的更多的是好吃的好玩的,丁凡看着她兴趣盎然的讲着,整个人神清气爽,脑子里闪过一个个大胆的念头:“这是一个神秘富饶的深山啊,到处都是好东西,这要是好好开发下,肯定能发了。”
看到远处上坡的地方,土质有些黑呼呼的,草丛里还堆着半人高的黑石头,丁凡慢慢的刹车停了下来。
“谷书记,这是什么东西?石头怎么和别的地方不一样呢?”丁凡用侦查员的特有眼光看着草丛里的这些黑石头,鼻子嗅了嗅,闻到了一股子浓浓的碳的味道。
谷悦前后看了几眼,又对着前面一个山头,似乎是在核对什么地方,然后几乎果断的说:“丁五划,这地方有天然煤矿,好像储存量不太大。”
丁凡下了车,走到了黑石头跟前,围着看了几眼,顺手找了个半截子的木棍,在跟前走出去了几米,脚底下不断的踢着什么东西,眼睛如同勘察案发现场似得到处看着。
“什么玩意?”丁凡感觉脚底下菜到了什么玩意,低头看去。
一条一米长的小花蛇从一推石头上出溜一声游进了草丛里。
他捡起一块长条形的石头,看到了旁边还有几枚蛇胆,嘴里嘀咕着“小花蛇在这里产仔啊。”
石头放在手里掂了掂,他顿时觉得比一般的石头轻了不少,“唉,怎么和翻身屯路口有点像。”
心里这么想着,他把石头猛的往地上的石头上一砸,顿时成了两半。
石头裂缝处呈米黄色,晶莹剔透,亮晶晶的。
“玉石啊 ,啧啧,不错……”丁凡的目光在两个半块的石头上慢慢的聚焦,感觉手掌一股子暖流传来,脑子里顿时闪过了“温润如玉嘛,好东西好东西!”
姥爷赵文杰给他讲过新江河田玉的特点,他在这方面还是有些常识的。
虽然能判断出这肯定是质地不错的玉石,可到底有多高的价值,还判断不出来。
他抬头望去,身后几百米的地方就是青龙江,前面是绵延不断的兴安岭,浅草中这种石头随处可见,不由的眉头放缓,心情舒畅的想:“遍地是宝啊,怎么不弄出去卖钱呢。”
“丁五划,你干啥呢?你要是再不走,我就自己回去了啊。”谷悦站在路上,不耐烦的看着他,身边蚊子不少,都是大号的家伙,咬上一口就起一个通红的大疙瘩,当地说这些蚊子都是对面苏国飞过来的,咬人老狠了。
“有条蛇,我想弄回去抓老鼠。”丁凡把石头放在兜里,不由的撒了慌。
一听有蛇,谷悦一脸焦急的拍着车座子,生气的喊了起来:“赶紧回来,那玩意你敢拿回来,我挠破你的脸!”
丁凡似乎越来越明白了,这地方的人,包括乡里的刘波和谷悦根本就没有发现当地丰富物产能赚钱。
就像他在呼鹿县城看到的,收购站、粮库、商场都是国营的,大部分都是计划经济下的产物,老百姓刚分了地,连吃饱肚子都麻烦。
“你们这是典型的守着金盆要饭啊,小农意识,这样可不行。”快到了翻身屯了,丁凡兜里揣着两块石头,别别扭扭的骑着自行车,一直想着这个事。
“不对啊,那是谁啊?”爬上坡时,丁凡看着一匹枣红马正一溜烟的从旁边树林里跑过,掀起了浓浓的灰尘,向着欧浦湾跑去。
“刘乡家亲戚啊,他家总有人从欧浦湾来看他,那不是老刘吗?”谷悦下了车,跺着脚,拍着身上厚厚的尘土,随后说着。
听过他这么一提醒,丁凡手搭凉棚看去,嘴里小声嘀咕着:“骑马的不是鲶鱼王吗?这家伙真来告状了啊,有点麻烦。”
站在乡政府大牌子下面,刘波背着手,不断的梳理着背头,正踱着小步,一脸着急的样子。
看到他俩回来了,他连忙催问起来:“小谷啊,你们怎么才回来?这是跑哪去了,地区来信了,领导们问考察的事呢,让马上报上去。”
他这么说,心想:“老刘,这活干的怎样? 你自己还不清楚吗?要是阚亮去了,肯定是把人家收拾了,公粮的事还得弄砸了。”
“办好了?没惹事吧?民警同志,你等着的……”安排完了给地区报材料的事,刘波斜着眼看着丁凡,似乎想起了另外一件什么重要的事,冷冰冰的说。
“等着就等着!我先回去了,刘乡,你要是有事,明天你找老宋吧,我也得报材料呢。”丁凡心里咯噔了下,顿时验证了自己的判断,鲶鱼王王满囤肯定是骑着马来告状了,赶忙躲避了他的目光,敷衍说自己也得报材料呢,转身骑着车走人了。
刘波目光凶狠的看着他的背影,气的抬起了手,指着他的后背,看样是要发火了。
可他转念一想,派出所上面对着的是县局,人家报材料的事不能耽误,只能暂时作罢了。
到了所门口,看着围着的一圈矮栅栏,丁凡短时感觉心里酸酸的:“豆豆呢?完了,我的宠物啊,我的狗狗啊,肯定死了,再不就是让馋嘴的村民弄走吃死狗肉了。”
这会他想起来了,出门时给豆豆吃了人吃的驱虫药,现在想想肯定是极度错误的,人和动物是两码事,这家伙肯定是死了。
进了所里,他到了宋密德办公室说了声事办完了,也没多说,就转身回到自己的仓库里,不,现在是丁凡的办公室兼宿舍了。
他把上衣脱下来,抖了抖,往衣架上一挂,自言自语的说:“渴死我了。”
可当他转头看向暖壶时,突然眼睛一亮,拍了拍脑门,激动的差点要叫起来:“你个狗东西,本警怎么没发现啊,差点被袭击了。”
是豆豆!它蹲坐在地上,耷拉着眼皮,叼着绿色的军用茶缸子,正呆呆的看着他。
一把拿过来茶缸子,丁凡似乎一下子不渴了,扔在了床上,弯腰看着它,满嘴伤感而庆幸的说:“你没死啊,怎么活下来的?”
“汪汪,汪汪……吼吼……”豆豆叫声由高到底,声音里有兴奋,有委屈,一只爪子挠了挠自己的肚皮,又看看床上的茶缸子。
“这是?狗东西,自己治好的啊?行啊,咦?还能从我兜里找出茶缸子,知道我该喝水了?这不是能搜爆和鉴别追踪的技术吗?豆豆,过来我看看你……”丁凡脑子里马上把这些想法组织到了一起,顿时感觉这条狗绝对不简单了,没用怎么训练,天赋就这么高。
可他从他身上闻到了一股子奇怪的味道,所以,必须马上好好看看。
第0022章 鬼坡
吃过晚饭,丁凡把剩下的半根火腿肠活着玉米饼子给豆豆吃了,带着它就出了门。
门口处,突然听到了一阵嘎嘎的声音,丁凡看了眼一推柴火垛后面,认真听了下,马上板着脸假装生气的呵声说:“胖子,出来。”
只听几声坏坏的贱笑过后,二胖提溜着一只羽毛花哨的鸡,跳了出来。
“大哥,野鸡,孝敬你的。”二胖巴结的说着,另只手捏着鸡脖子,显摆的说:“我在山里转悠了半天弄的,自己没舍得吃,给你留着呢。”
丁凡看着那家伙尖尖的嘴.巴,羽毛五颜六色的,顿时感觉有点想咽吐沫的感觉,回头看了几眼担忧的说:“乡里食堂每天就做卜留克咸菜,你,你,他们看到怎么办啊?”
二胖告诉他,乡里的人也不常吃这个,都是秋天的时候,带着民兵连的人去山里打猎,才能吃上几天。
丁凡知道宋密德他们过穷日子惯了,有好东西就吃,没有就对付着过日子,想了想说:“先藏起来,跟我先办事去。”
二胖把鸡翅子一别,然后嗖嗖的爬到了柴火垛上面,挖了个坑埋好,听着野鸡声音小了不少,猛的跳下来,砸的地上起了一阵尘土,嬉皮笑脸的跟着过来了。
丁凡走在路上,两边是高大的落叶松,左边是狼狗豆豆,右边是胖乎乎的二胖,今天又带了电棍,威风凛凛的,顿时感觉日子好过多了。
出了村子,向着西南方向的山坡走去,丁凡看着远处山顶陡峭,一棵棵大树遮天蔽日的,唯有中间一流雾气腾腾,好像什么东西散发着热气,不由的问:“胖子,那地方咋回事?”
“那地方老吓人了,有妖怪。”二胖皱了皱眉,神色慌张的说。
和民警说妖怪的事,那不是扯淡吗?
丁凡自然不会相信,脚步不停的向前走着,伸手一指那地方,对着豆豆说了声:“狗东西,跑啊,撒欢啊,你先过去看看!”
前面是个高.耸的山坡,就是抬着头也看不到坡上的有什么东西,但已经依稀听到水流的声音。
“大哥,你往这走,这……”二胖指着丁凡前面,让他从那地方走。
地上就是一片普通的泥土地,路上稀疏长着些杂草,土色黄中有些发黑,一群蚂蚁爬来爬去,几只趴在同伴身上的蚂蚱可能是被来人惊动了正在进行了本能交.配,蹦蹦哒哒的跑了。
“看你耍什么花样,小兔崽子……”丁凡保持着身体前倾的姿势,顺手抓出了电棍,放在了屁.股后面,拇指摁在了开关上。
那个年代,一个电棍在手,就是超级牛的武器了。
超高压的电流,一摁开关,噼里啪啦的响,把一个大活人瞬间电昏一点没问题。
“露出来了,那么大……”无声无息中,二胖站着没走,看着路边的水沟,满脸诡异的微笑。
就在他兴奋的捂上嘴时,丁凡已经看到了他的影子,心里暗想:“这是有情况啊,小子。”
正走着呢,突然听身后有人喊了声:“有鬼啊。”
有鬼?
这事比有犯罪分子严重!
丁凡不由的往旁边草丛里跃出四五米,保持了一个持枪警戒的姿势。
他身体慢慢旋转,看了几眼,眼前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就小声问:“胖子,啥情况,你的鬼呢?”
二胖眼睛盯着丁凡腰间的电棍,满脸的着急,暗想:“这家伙怎么没吓着啊,应该吓哆嗦了啊,这,这人怎么了?”
“那,那,来了!”二胖咬了咬牙,指着山坡声音颤.抖着说。
那不就是个山坡吗?丁凡都看了半天了,路面平整结实,沙土都是老的,根本就不可能有什么东西?
可他余光突然发现有个什么东西在动!
转头望去,只见豆豆像是坐在传送带上,脚步没动,却是往上面滑动而去。
估计这狗也感觉碰到鬼了,晃着脑袋看着地下,再看看丁凡,呜呜的叫着。
再看地上,地皮好好的,豆豆的四个狗蹄子确实擦着砂石在慢慢的移动。
一下子竟然发生了这种事,丁凡感觉头皮发麻,比面对着四肢血淋淋的人都紧张。
他现在真狠自己没学老警,出现场时腰上系个红布条了,最好是沾过初.女,血的,能辟邪的。
“呵呵,吓着了吧,比林子里的坟场吓人吧,以后……”二胖假装吓得捂着一半眼睛,嘴角抹出了一丝狡诈的冷笑。
这家伙从小就在坟堆里睡觉,连野狐狸都敢扔石头砸,现在看到鬼了,反正孤儿贱命一条,根本就不害怕。
“闹鬼了?二胖早就知道闹鬼?还有上面那地方?本警不信……”丁凡面对这种紧张形势,头发一下子炸了起来,可冷峻的目光发现事不太对:这鬼闹的没有男鬼女鬼,老头、僵尸都没有,就一条狗在鬼怪的往上走。
想到这里,他感觉双.腿有些发木,根本动不了,可心里猛地狂叫一声,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跑过去的。
他影子一闪,到了二胖跟前,抽出电棍,眼前瞬间响起了噼里啪啦的声音,前面两个正负极的尖头铁器,对着二胖就捅了过去。
“鬼啊,鬼,我的胳膊啊……”一下子击中,火花在二胖身上啪啪响起,这小子身体抽了几下,一下子栽到了地上。
那鬼坡上的豆豆,狗眼里闪过好几下近乎闪电的刺啦光亮,受到了很大的刺激,猛的向下面飞了过来。
这一道黑影离地三四米,落地时发出了轻盈的声音!
“豆豆,不是啊……”丁凡刚才失手电倒了二胖,现在豆豆又飞了出来,他不由的心生伤感,一手抓着颤.抖吐白沫的二胖,另一手去拽豆豆。
按照他刚才的情况,豆豆这么跳下来,别说是只身份不明的流浪狗,就算是纯正的德牧、黑背警犬,这么飞出来也得摔个半死。
“这个玩笑开大了?不,都是闹鬼闹的,我的小伙伴啊……”丁凡懊恼无比,一下子坐在了地上,抡起手里的电棍,向着远处的鬼坡扔了过去,诅咒的骂着:“闹你么的鬼啊,该死的,你过来啊。”
掐人中!拽耳朵!晃脑袋!
当丁凡摁住二胖的胸口,一只手摁在上面,另一只手捏着他的下巴,调整了位置,说了声“紧急救护,人工呼吸!”马上就要凑上去时,二胖死鱼复活似得,上身一下子弹了起来,差点碰到了丁凡的下巴,猥亵的说:
“大哥,大哥,疼死我了……别亲嘴,真的,我,我没刷过牙。”
这家伙快死了还这么滑头。
他说话时口水淌到了一脖子,猛的擦了几下,顺手甩了出去,一下子甩了丁凡一裤子。
“一边去,一会我再找你算账,豆豆,豆豆……”丁凡知道这家伙皮实,一下子把他轻轻推到一边,赶紧转身去抓豆豆。
当他看清豆豆的情况时,差点气的上去抓起这家伙暴打一顿。
豆豆趴在地上,两个爪子抓在泥土里,两个眼睛呆呆的看着远方,几只蝴蝶正在翩翩起舞,因为逆光,看起来很是新奇。
丁凡扬手在它眼前摆了摆,这家伙竟然目光跟着过来了。
“没死啊,还寻思在鬼坡上呢,你,给我起来!”丁凡惊喜的喊着,可口气却是一种被欺骗的生气状。
他站在这俩家伙旁边,点上一根烟,狠狠的抽着,散开的烟圈中,他的思绪在飞扬:“这是什么鬼地方呢,到底是闹鬼,还是有其他原因,豆豆怎么不走就能往上走呢。”
还有,他心里更是清楚了一件事:二胖肯定知道什么,自己只是考验他时下手重了,而豆豆纯粹是担心我遇到了什么危险,才猛的冲过来的。
但此刻,他对豆豆的血统发生了一丝好奇。
现在这一点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看看这地方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捡起了地上的电棍,放在手里掂了掂,跑到山坡处,像是扫雷兵一样,往地上噼里啪啦的查探着,就试探了过去。
快到山坡七八米时,丁凡也跟着往上移动起来,双脚下又像传输带一样的走了起来。
“心跳?正常!景物?豆豆和二胖?恰恰自己?疼,疼!”丁凡像是散步一样的往上移动着,一脸严肃的测试着,想着活见鬼、鬼打墙、鬼梦魇的场景,一点征兆都没有。
他蹲在地上,看着电棍还在啪啪的放电,挠着头发,百思不得其解的呐喊起来:“这特么的什么鬼地方啊?怎么回事啊?”
“大哥,没事,没事,我经常来这里,你下来吧,从旁边就行。”二胖坐在地上,捡起来丁凡扔在地上的烟屁,吧嗒着嘴抽着,一副你上当了,坏事就是我做的坏模样。
等丁凡绕了回来,他双手做出求饶状,告饶的说:“这地方就我知道,我寻思让你看得起我,省得走了一天都没搭理我。”
丁凡看他说的不像是假的,扬了扬手,假装生气的说:“你特么的没家啊,以前不是也没饿死吗?”
“我一直住柴禾垛,白天到处溜达找吃的,真的,我要是撒谎下辈子还是孤儿,行吗?”二胖那张比小兵张嘎还难堪的脸上,滑下了两行眼泪。
眼泪一滴滴的落在了地上,砸的灰尘啪啪直响。
“算了,算了,这小子都吃了电棍了,算我欠你的,我不也是……”丁凡看不得好人的眼泪,顿时感觉嘴唇发干,一下子伤感起来,心里有种酸性的汁液成倍的分泌。
遥望呼鹿县城的方向,他暗想此时此刻,自己正坐在公交车上,看着满眼繁华,闻着路边摊的香味,回到家里约朋友唱歌,或者去电影院里看电影吃爆米花……
想归想,可不能让这一个混子一条狗看出自己是懦夫!
“胖子,说,鬼坡,还有那条河怎么回事?”这会了,丁凡看了一眼远处的山坡,抬头再看那水汽升腾的流水处,还是有些怀疑。
第0023章 深山三小帅
血色黄昏中,丁凡带着一个小屁孩和一条狗沿着草地而上,背影显得孤独寂寞。
走上了山坡,二胖指着山坡后面往下延伸的地方,好像怕惊动了鬼神似得,悄声说:“大哥,从这里往下也是,不迈步就往下走,你说怪不怪?”
对于这个鬼坡,二胖说了很多怪异的事。
这个地方距离翻身屯有四五里地的路程,藏在一个山坳里,很少有人过来。
按照他的说法,村子里好几个半大小子在这里遭遇这种诡异情况后,当时头皮发麻,尿了裤子,回到家里不是莫名的死了,就是疯了。
丁凡半信半疑的看着他,知道他说的不是假话,可心里怎么能轻易就信了。
“说说,还有什么吓人的?”他声音柔和,似乎在分析着这其中的神秘。
“翻身屯食杂店的李小山,在这里闹鬼后,当天晚上就昏迷不醒了,他爸去县里请跳大神的,人还没找来呢,你猜怎么的?”二胖估计是没少听说书的,说到关键地方,往树林里看看,好像看到了什么,连忙收回目光,压低了声音说起来。
他那天晚上一直在李小山家里,看到那十一岁的李小山死时候的样子。
李小山穿上了姐姐小翠的红色衣裤,吊在房梁上,脚丫子行系着铁块子,额头上鼓起了黑包,舌.头伸出来老长老长了。
“说是这里的山魈吸了他的魂魄,还不让他入地狱,养成阴魂小鬼,有机会就出来闹……”他接着说着,似乎说的太投入了,吓得往丁凡身边靠了靠。
“是不是还说山魈这样可以修炼啊,慢慢成人形,然后有仙力?”丁凡表情逼真的问道。
“呃?是啊,很多人都这么说的,后来有无数个说法,还说这地方是极阴之地,阎王爷每年七月十五从这里路过,收些短命鬼。”二胖被丁凡这么一提醒,一下子想出了很多事,赶紧说了出来。
丁凡脑子里想着,迈开步子,向着远处那边冒着水汽的地方走去。
拨开矮树杂草,看到那条三四米宽的河水。
水流不缓不急,绿色为主,夹杂着些黑色,倒是那扑面而来的热气让人觉得湿润、热乎。
现在正是三九天呢,都热的要命,丁凡在岸边往下看了看没有看到什么陷阱和生猛动物,向着豆豆招了招手。
这家伙刚才摔的不轻,可一点都没伤着筋骨,正在草地上来回溜达呢。
一听丁凡叫它,豆豆冲着河边两个大树中间的空隙处汪汪的叫了几声。
顺着它狂吠的地方看去,丁凡发现那地方有几道挣扎落下的痕迹,几个狗毛挂在树枝上,隐约可见。
“走,洗洗去,这水热乎啊。”丁凡虽然看了一会,早就把闹鬼、水怪的事忘在了脑后,脱了衣服就涉水进去了。
闻着一股子怪怪的味道,二胖看着一米多深的水,犯浑的认真说:“大哥,不行啊,你知道那底下有什么东西啊,听说有会哭的鱼,还有比船大的水鬼。”他双脚往前走了两步,终于觉得不妥,小心翼翼的提醒道。
丁凡心里暗笑:“这水里满是中草药味,要是有水鬼水怪,豆豆不早被吃了啊,还能有治病的鬼。”
丁凡跟着姥爷在燕京城,没少泡温泉,知道这种味道是种天然的百草药味道。
至少有黄芪的刺鼻味。
这种味道,闻一会,就会觉得沁人心脾,心神安宁,甚至能感觉出浑身力气大了不少。
丁凡光溜溜的,浑身肌肉块紧绷着,脱了个精光,进了水里,嘴里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呻.口今,回头调笑道:“下来啊?我告诉你怎么辟邪,怎么不让鬼上身。”
二胖哪见过丁凡这么匀称的身体,白里透红,凹凸不平,连那小兄弟看着都标志无比,肯定不是山区能见到的。
没等他脱衣服,豆豆伸着舌.头,那激灵的眼睛眨了几下,猛的跳了下去。
水里泛起了一团水花,丁凡泼着水,讨厌的喊着让它走远点。
二胖脱了衣裤,捂着关键的地方,笑嘻嘻的,有些难堪的样子,试探着进了水里。
丁凡好几天没洗澡了,早就找好了位置,躺在岸边细沙上,这天然形成的热水,四十二度左右,最适合人体的温度。
“这泡半天在城里至少三块钱,还不算喝茶吃点心的小钱,多待会。”丁凡从来没感受过这种瑶池仙境般的舒服,心里自然美美的,兴致勃勃的拨弄着自己的否发,比打了摩丝的感觉都好。
二胖蹲在水面上,不断的看着水下,连河边淤泥上的一流黑洞都看了好几眼。
好像那些酒瓶子盖大小的螃蟹一下子就能变成水鬼似得。
“小子,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你去上游给我看看源头有没有鬼,第二个,我教你个辟邪的办法,你选一个,唉,豆豆,你过来。”丁凡泼了几把水,像是瀑布一样砸在二胖的脸上,气咻咻的说。
二胖现在焦灼的心情比刚才挨了电棍电了还难受,这地方传的神秘无比,就算是他经常去鬼坡玩,这条河都没敢来过。
如果测试他现在的心跳,一分钟肯定能一百五多次。
“哥啊,救我啊。”终于,一向胆大包天的二胖哭丧着脸,使劲游了几下,呼呼啦啦的啪在水上过来了。
丁凡躺在一颗大树下面,头枕在河卵石上,大半个脑袋露在外面,像是自己第一次躺在席梦思上一样的惬意。
“小子,你飘起来试试,小弟弟大的,一下子就能挺起来的,说明阳气十足,鬼神不敢找你,老百姓说倒霉鬼倒霉鬼,就是没有阳气了,才能碰到鬼,看我的……”丁凡泡的舒服无比,浑身疲劳的细胞瞬间活跃起来,感觉自己浑身力量增大,玩心大发,猛的挺起了肚皮,一个活脱脱坚.挺的东西竖了起来。
上游水流不小,还有些树叶、杂物什么的东西,冲在丁凡的一柱擎天上的地方,像是遇到了挺.拔的礁石,激起了优美的浪花。
“看我的!我都没看过女人洗澡!”丁凡撒野、新奇的玩法,弄的二胖心里痒痒的,他挺起满是汗泥的肚皮,试了几下,猛的挺了起来。
“我这个毛毛虫怎样?”二胖刚才还脱衣服害臊呢,现在也放开了,调笑着自己没有激起那么多的浪花。
丁凡看了看,知道他现在还能接着长身体,看着豆豆正在熟悉的水里撒欢,生气的指着它,拉着脸凶狠的说:“吃狗肉能大补,专门长丁丁,回去炖了它。”
豆豆浑身湿漉漉的,那双长长的狗牙似乎更洁白了些,虽然听不懂人话,可悟性比一般的哈巴狗高的多,以为丁凡是让它也这么玩呢,马上翻了个身,露出了毛茸茸的……
两个男人,一条狗,躺在哗哗流水的河里,山里布谷鸟叫个不停,丁凡沉浸在自由自在的喜悦中,不由的说道:“这多好玩啊,不用上班喽。”
听他说完,二胖脸色微变,似乎从沉迷中一下子醒了过来,巴掌把水面拍的啪啪响,然后转头说:“大哥,我饿死了,饿死了,这水能喝吗?”
原来,他带着捉了那只鸡,就是想让丁凡给他烤着吃的。
那天晚上,因为巴结丁凡不挨收拾,这家伙吃了好几串一尺长的肉串,才吃了个半饱。
丁凡说了声穿衣服吧,然后望着依稀可见的山顶,心里暗生伤感:“所里前辈思想落后,当地环境复杂,治安乱七八糟,想马上回城,路漫漫,没归期,算了,还是哄好这两个家伙吧。”
回去的路上,豆豆经过浸泡后,状态似乎更好了,毛发黑亮,奔跑速度更快。
这家伙越来越狡猾了,低头夹着尾巴走路,头顶上空的两只乌鸦扑倒路边撕咬死老鼠时,它猛的抬头,一下子跃起两米高,扑倒了这只,猛的转头,又叼住了正发出凄惨叫声的另一只。
若不是丁凡骂他它没出息,豆豆早就把两只乌鸦给啃了。
“咱是兴安深处三小帅,别那么没出息,回去咱烤鸡去,我俩吃肉啃骨头,你闻着就行。”豆豆跑出去很远,还斜着眼回头看着这里,好像是个被揭穿了真实面具的强盗,丁凡踢出去一块石头,落在了它后面不远处,逗b得调笑说。
“三小帅,对,大哥你背着枪,我提溜着电棍,死狗你汪汪的叫着,咱们到各村屯巡逻去,挨家挨户请咱吃香的喝辣的,吃大肉,就着开花大馒头,我想吃几个就几个,完事再喝两碗肉汤,那,那叫一个痛快。”二胖嘴里美美的说着,晃了晃双肩,摆出一个螃蟹走路的样子。
不一会,他们就回到了派出所对面小树林里,二胖看着里面走廊里没人,就溜了进去,到了丁凡的屋里,拿了柠檬粉和白糖,顺便往兜里踹了几棵糖块,顺着窗户就跳了出来。
丁凡看他从窗户里跳下来的动作比豆豆一点都不差,点着他的鼻子训斥道:“还三小帅呢,你那点出息,是不是偷东西习惯了?你这个于超。”
一看丁凡揭了他的伤疤,二胖自知有愧,赶紧悄声说:“大哥,刘乡长在你们领导屋里吃饭呢,阚亮也在,他们都没少喝啊。”
丁凡看了一眼宋密德房间方向,果然隐约听到了些动静,大概是几个人碰杯的声音,想了想说:“不管我正好,咱们吃去,我给你们弄黄灿灿的烤鸡。”
丁凡找了对面一个柴火垛,看好了一个背风的地方,用树枝子挖了个坑,看着有三十多公分深,感觉很不错了。
“大哥,这个,这个行吗?”他身后,二胖拿着几片荷叶,抱着刚刚扒掉毛,掏了内脏的野鸡,一脸功劳不小的笑容,等着丁凡表扬呢。
“这个,这个,给我挖出来,好东西啊,你就不认识?”丁凡看到地上有些一尺高的东西,枝头上是比红枣小一些的果实,叫着他把根挖出来。
二胖一脸狐疑,掂了掂怀里的荷叶问:“这不是山花椒吗?能吃吗?”
丁凡神秘兮兮的告诉他,这是五味子,是一种很好的重要药材,五味子的根能去腥气,放在野鸡肚子里,烤熟了能提鲜。
二胖让他给说的一蒙一蒙的,不服的说:“你怎么知道这么多?我也有好东西,你等着。”
丁凡接过来野鸡和乱七八糟的佐料,轻轻踢了一脚馋的流口水的豆豆,没好气的说:“死狗,你给我看看点去,别让胖子再去偷东西。”
第0024章 挨批评
几分钟后,灌木丛传出一阵骚动,接着二胖像是逃兵似得扒拉着矮树走了出来。
豆豆紧跟在旁边,四个爪子扑腾着,把小树压倒了又马上站了起来。
这家伙不停的回头看着,好像执行什么神秘任务被发现了似得,敌意冲冲,但还不敢狂叫。
看到了丁凡,二胖好像刚才忙乎了半天,经过了一阵激烈的打斗,现在意识还不太清醒,顺手抡起手里的上衣,冲着头顶一阵乱打。
丁凡看着他身上好几个肿高的地方,一下子想出来了:“让蜜蜂蛰了?没事吧?”
二胖刚才泡了半天的热泉,胖胖的肚皮上中间一流,爬树磨的通红通红,但没回答自己有没有事,一脸憨相的说:“大哥,这个值老多钱了,要是送到城里能换二斤馒头。”
说着,他把一块大野蜂窝放在了地上,放松的喘了几口气,爽快的说:“大哥,太着急了,我没找到长杆子,这给我蜇的啊,死狗还行,一下子引开了不少蜂子……”
说完,他们开始弄烤鸡了。
二胖随手捡了些松枝烧火,丁凡在旁边一块石头上收拾着野鸡。
丁凡把二斤多沉的野鸡放在手里掂了掂,满眼都是大口朵颐、嘴角流油的期待。
旁边的二胖说了句“到秋上野鸡吃粮食多更肥,现在这个算大的了”,丁凡手脚麻利的涂上了蜂蜜,再撒上些柠檬粉、白糖,内脏里填满了五味子根,然后用荷叶包了,口气着急的问:“胖子,烧好了吗?”
他刚才弄的是个小土窑,二胖正忙乎着往里面烧火呢。
这里的松枝油性大,一点就着,着了就会冒出明明的火,连烟都少。
二胖趴在窑口上,里面塞了些松枝,正伸着长长的烧火棍轻巧的扒拉着里面,好让里面着的快点。
土窑的上面,放着堆成圆锥形的土块,已经烧的通红通红了。
他的脸被火烤的红彤彤的,几根眉毛着了,被呼呼的燃烧声淹没了,丝毫没发觉,擦了把脸,往衣服上一擦,又拿起一根备用的烧火棍,两只手一起操作,把红彤彤的明火,一下子掏了出来。
这个过程越快越好!
看着他忙着往外掏明火,豆豆看看丁凡,再看看二胖,冲着丁凡小声叫了两声。
丁凡听这家伙叫声兴奋而着急,双手捧着野鸡,说了声“靠边,靠边!”然后半蹲在土窑旁边,被二胖扒拉到下坡的轻烟熏着,小声咳嗦着,找好了位置,一下子把荷叶抱着的野鸡塞了进去。
他然后站起来,着急的说:“快点,快点,火候很重要。”
说完,二胖早就准备好了,拿起长长的木棍把上面的土块楼一下子捅塌了,一只脚冲着土窑旁边猛的跺了下去。
轰隆一声,土窑塌了!
丁凡也没闲着,不听的捧起旁边的鲜土往热气腾腾,冒着浓烟的土窑上盖去。
“烫死我了,烫死我了。”看着盖的差不多了,二胖试了试,知道土窑上面热着呢,也顾不上了,嘴里兴奋的喊着,猛的跳上去,像是敲鼓点般的躲着。
一阵忙乎,他们把土窑给封住了。
这样可以保持里面的高温不散。
当然,烤鸡的香味也能得到更好的保存。
“大哥,我以前弄到这些东西,都是找个破锅就炖了,嘻嘻……”二胖站在还在散发着热气的土堆旁边,满眼的新奇。
这家伙弄这些东西,乡亲们总是说他没正事,就是瞎扯淡,不种田,不务工的,吃这玩意也吃不饱。
丁凡故作高深的说:“我在燕京城里,早上吃油条豆浆牛肉饼,中午就约几个同学,去便宜坊吃果木烤鸭了,就是这么烤的,然后就着甜面酱,香葱和黄瓜丝,啧啧……”
他这边说完,听着身边的二胖没动静,以为这家伙是以为自己在吹牛呢,转头一看,差点没笑出声来:
二胖傻傻的笑着,口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满眼的憧憬。
豆豆蹲坐在一边,觉得热气熏着了,就转头吸一口新鲜空气,然后再看着眼前埋着好吃的土堆。
十五分钟后,丁凡上了旁边的柴火垛,在里面挖了个人形的坑,舒舒服服的一躺,感觉惬意极了。
豆豆督战般的站在土窑旁边,像是怕二胖偷吃了什么东西似得,不断的转着圈。
二胖用烧火棍一阵挖,精心的挖到了那个烤的变了颜色的荷叶时,然后把两个棍子从两边插.下去,猛的把荷叶端了出来。
荷叶还烫的要命!
他把它往旁边一放,接着放到了自己上衣里,抓起来就走。
丁凡枕着胳膊,抬头看着两米高的柴火垛下面,差点没笑出声来:二胖一只手提着裹着荷叶鸡的破褂子,往上爬时动作利索,比消防队员动作一点不差。
香喷喷的荷叶鸡肉皮金黄,丁凡用瑞士军刀扒拉开一块,一股子浓浓的肉香扑面而来。
丁凡都听到二胖喉咙里汩汩汩汩的声音了。
“来,这块给你,胖子,这个够吃了,别烫着。”丁凡举着小巧的瑞士军刀,让他往后点,直接放他嘴里直接吃吧。
“汪汪,汪汪……”上面吃着呢,香的烫的二胖嘴里发出出溜出溜的声音,下面,豆豆着急的叫了几声。
“死狗,你发现了那地方,咳咳,表现不错,给……”丁凡虽然也饿了,可看着两个小伙伴吃东西,比自己吃还高兴,伸出胳膊,把掰好的鸡腿,给豆豆扔了下去。
豆豆因为去了那个神秘的药泉河冲洗,蛔虫病好了,连那错吃了药都没事了,丁凡自然高兴。
至于那条散发着药味的河,丁凡直接给他取了个名字:药泉河。
至于那条河怎么来的,他现在还不能确定,刚才二胖告诉他说老人们也叫它热河,一年四季总是散发着热气,就连寒冬腊月也不结冰。
一些采药的人说这种地方可能是山魈洗澡的地方,有些说道,从来没人敢下水洗澡。
加上旁边是那个可怕的鬼坡,当地人更是对此讳莫如深,不敢接近。
丁凡心里盘算着,改天去药泉河上面好好勘察下,只要下足了功夫,肯定能找出答案来。
但现在来看这地方绝对是个宝地,现在身上还有股淡淡的人参味呢,如果洗闻还有珍贵的灵芝味道,应该是河水流经的地方,这种好玩意不少。
肉吃的差不多了,二胖抹着嘴,说自己还没吃饱,丁凡伸手拽掉了他下巴上的草棍,心疼的责怪道:“行了,行了,吃了肉,一会再灌上一肚子热水,溜溜缝肯定撑的慌,胖子,你明天把衣服洗洗吧。”
二胖上身被咯的扎的蜇的成片成片的通红,晃了晃肥胖的膀子,想说只要能有肉吃,光着就光着,可脸上瞬间神色低沉的说:“大哥,我就这一件,改天我……”
他没有说下去,丁凡往所里西北方看了几眼,知道这家伙在一个破房子里住,肯定是条件不好,也就没多说。
“胖子,咱不能光研究吃的,得给你买衣服,让你上学,还得上班,然后找个媳妇……”丁凡吃饱了,想到一会又得回到所里去,心里不由的惆怅起来。
胖子虽然在村里都说是个坏孩子,可这两天接触下来,感觉不也是很激灵的吗?
“大哥,你穿剩的,给我穿就行,还找媳妇呢?都说我能找个傻姑就行了。嘿嘿,大哥,女人好吗?”二胖那双早熟的眼睛,满是期望的看着丁凡。
丁凡在这方面岂能陌生,在警院里一直是各个社团里活跃的帅哥,尤其那个大眼睛、**头的学妹,一嘴少有的茉莉花香水味,小巧嘴.巴里散发的高档口香糖的薄荷味……
就在他准备说点自己的浪漫情史时,只听远处所里门口有人在喊自己:“丁子,丁子,死哪去了?”
二胖不等丁凡发话,翘着脑袋,像个黑熊似得,趴在草堆上看了几眼,回头有气无力的说:“是你们所长,刘乡吃饱了走了,阚大队陪着散步呢。”
丁凡看了眼手表,现在都六点了,知道自己该回去了。
他带着豆豆,二胖站在后面,打着饱嗝,满眼失落的样子,眼睛发涩,差点哭出声来。
丁凡浑身散发着大城市人少年的聪明智慧,会玩会吃,二胖真羡慕他。
甚至,他感觉豆豆都比他幸福,能和丁凡在一起,晚上肯定还有好吃的。
……
宋密德坐在办公室里,印着农业学大寨的大茶缸子里,散发着茉莉花茶的刺鼻味。
丁凡进来时礼貌的打了招呼。
不等他宋密德问,他简单说了今天去欧浦湾调查萨娜的事,说教育了当事人,人家把该教的公粮用钱代替交,那个女人确实没钱,自己先替他交上,等秋天卖了粮食,人家就给自己。
宋密德靠在椅背上,像是看着一个怪物似得盯着他,满眼都是“你是民警不是管闲事”的埋怨,然后慢慢抬起头,然后一字一句的说:“丁子,我最烦你这种有文化的新人,你说,你懂什么啊?”
丁凡第一次和宋密德面对面的站的这么近,心里早就想好了很多措词,比方说现在京城民警都在搞爱民活动呢,不能光一味的打击犯罪抓坏人。
可从宋密德嘴里听出来了,这地方根本就没有这种说法,一个山里所把案子弄好了,治安管好了,就是最大的成绩。
就在他想说我下次不这么做了时,只听桌子被拍的发出了一声巨响:“在呼鹿县惹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今天去欧浦你又装犊子,你家家缠万贯?有的是钱?那,那,我这个破所也放不下你,赶紧的,你给我收拾东西,爱去哪去哪。”
第0025章 豆豆什么身份?
丁凡从来没挨过这种骂,方式简单粗暴,对方一点道理都不讲。
就算他在警院里时,班主任刘大猛知道他是警二代,学习成绩好,实战能力强,惹了祸骂上一阵子,还上来宽慰几句,比如说:“去去,搬几箱子子弹过来,报靶去。”
作为警校生,看着人家打靶,米黄.色的子弹壳啪啪的落了满地,同学们约莫打了九环十环的,总会炫耀的冲着丁凡这些等着报靶的工作人员,一脸神气的竖起大拇指。
那种滋味虽然难受,可他在很多人的失败中总结出了很多经验,比方说骗弹。
射击中走火就是大事,很容易伤人致命。
很多刚穿上警服的小伙子大姑娘,一摸着硬.邦邦的枪柄,就会发憷,举起重重的枪身,鼻尖就会冒汗,一听到射击命令的哨子声,惊魂落魄的猛扣扳机时,经常是用力过大,枪口不由的下垂些。
射击原理是三点一线,枪身据的端端正正,稳如泰山才能打出好成绩。
有一次,几个小师妹打出的子弹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丁凡决定好好帮帮她们,她趁着班主任回教研室办事,假冒他的名义,叫了几个胆小的姑娘,举着一枚子弹放在手里晃一晃,告诉人家这是枪里的子弹,拿出来了,现在枪是空枪,你过来试试怎么扣扳机。
结果小姑娘试枪时枪响了!稳稳的9环!
想起那时的热闹、纯正,现在竟然站在一个没素质的所长跟前挨训,丁凡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可转念一想:“你这素质都能当所长,本警琴棋书画,不,是综合素质绝对比你强,你就等着吧,到时候我让你站在我这里挨骂。”
可他嘴里却不那么说,慢慢思考会,缓缓抬头,目光直视宋密德那种黑了吧唧的脸,直率的说:“派出所是执法办案的,多抓坏人,学雷锋做好事不是咱的主要任务,赶明我重点深入辖区,严厉打击违法犯罪分子。”
宋密德端起茶缸子,慢慢的放在嘴边,表情淡然,似乎是有些赞成丁凡的态度。
“行了,这个老古董,改天咱们好好探讨下怎么开展工作出成绩……”丁凡也放松了,心里暗道。
门口,豆豆站在走廊里,往这里面探着脑袋,呜呜的小声叫着,好像是显示自己存在似得。
丁凡知道这家伙智商不低,绝对不是普通的流浪狗,不由的回头看了一眼,表情柔和的使了个眼色。
“你要弄死王满囤?他不错啊,你没好好调查吗!出身好,爷爷解放前给部队吹过号,是不是?”冷不防,宋密德的茶缸子重重的顿在了桌子上,茶水溅了出一片,那种带着威严的训斥声响彻房间。
宋密德雷霆大发,豆豆吓得汪汪的叫了两声,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丁凡发觉自己上当了,这个宋老密绝对不是那么简单的人。
他刚才进门时就发现了,门口的垃圾桶里有些饭菜,还有两瓶归流河的酒瓶子。
现在看来,应该是刘波破例的带着酒菜过来找宋密德了。
“他,他,他是屯老大,就是乡村流.氓,总干坏事……”丁凡心态迅速恢复了平静,假装紧张的搓着双手,额头也放低了些。
可要是从门外看去,他帅气的身材,笔挺的腰杆中暗藏着绝不屈服的硬气。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他既然决定要带着二胖在这里好好过日子,这点委屈还是能忍的。
“做坏事?动枪了?还是砍人了?你走访了吗,做鉴定了吗?拿来我看看。没有的话,你这是是擅自行动,还是徇私枉法?”宋密德似乎变了模样,不再是唯唯诺诺,任人说笑的老实人,一下子说的专业、吓人。
丁凡心里暗叫不好:“警务工作他知道这么多啊?我怎么没想到,后悔,后悔!”
话已经说到自己脸上了,丁凡知道自己躲不过去,假装抽了抽鼻子,装出了懊悔不已的样子,抬手擦了几下,讨好的说:“所长,我刚来,要学习的东西很多,以后凡事多向您请教,我现在就回去写检查,剖析原因……”
这么说着,他目光里充满了可怜和乞求。
宋密德虽然阅人无数,但也绝对猜不出丁凡现在心理正在想的事:“写就写呗,警院治安系检查我写的最好,七八个方面的都有,同学们谁犯了错,都来找我借了抄袭,一次给我五毛!”
打量了他几眼,宋密德的目光又移动到了他修长的手指上。
这手指修长、均匀,是个典型的帅哥的手,虽然去做手模差了点,可依然能从他右手拇指、食指上看出这家伙是高材生,没少干写写画画的事。
“你这一天净胡来,还带了个癞皮狗,去,去,你告诉阚大队,明天把这狗给我宰了。”宋密德往后推了推椅子,目光凶狠的瞅着门口的豆豆,眸子像是遇到危险的毒蛇一样,阴鸷而狠毒。
似乎,豆豆看到这个人对自己要下死手,吃肥美的狗肉,顿时叫声猛烈,发出了一声声变尖的声音。
宋密德这个想法似乎是突发奇想,但又让人觉得老谋深算,既然不能让你难受,就让你心痛,让你失去喜欢的东西。
“所长,所长,您就说吧!我怎么做都行,豆豆可以给咱看家啊,您不是经常带着狼狗办案子吗?豆豆,别乱叫,出去玩去。”丁凡紧张的声音变了模样,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星星点点的,心里真就难受极了。
宋密德眯着眼睛,又是一顿像收拾疑犯似得审视,一直到感觉这家伙已经心服口服了,才口气缓和,提出了一个条件。
明天刘乡长去县里办事,缺个司机,所里正好去把上次那个强j案的情况上报,丁凡就跟着去吧。
宋所长说完主要任务,看了眼门口,有些为难的交代道:“虽然你收拾了刘乡的表弟,刚才人家大人不见小人过,还亲自来所里检查工作了,我都给你解释好了,但,这次你不能给我办砸了,人家是一乡之长呢。”
丁凡无奈,只能点头称是,趁着宋密德转身续水,赶忙退了出去。
晚上的翻身屯昏暗无光,丁凡站在窗口那呆呆的看着夜空。
刚来时感觉空气中散发着芳香的味道沁人心脾,漫天的繁星让人有伸手摘星辰的冲动,可此刻的夜幕,似乎舒服住了他的个性,很多事自己作对了,也难免被批评一顿。
他抚.摸着豆豆的脑袋,轻轻的拍着像是和红颜知己似得的它,心无芥蒂的说:“死狗,老宋差点喝了你的狗肉汤,你可得给我好好的,让你站着,你就站着,让你靠边你就靠边。”
说完,他听着豆豆呕呕的小声回应着,只觉得手被猛的顶了下,立马低头好奇的看去。
豆豆两个后爪子用力,前爪子竖了起来,乖乖的做了个坐立的样子,眨巴着眼睛,长长的舌.头伸出来,冲着丁凡晃了晃。
这个动作太卖萌了。
丁凡往后挪了两步,看着它虽然不算是很标准的动作,但动作标准,基础很好,这要是放在警院警犬队里,没一个月精心训练,肯定不行。
他心里不由的高兴去起来:“死狗,我一定把你研究清楚,到底是哪路神仙。”
嘴里夸着,他脑子里呈现出一条优秀的警犬,可以搜爆、鉴别、追踪、护卫,甚至是当做尖兵和歹徒进行殊死搏斗。
在他印象里自己就从来没见过这么有灵性的狗。
“吼吼,呕……”豆豆看着丁凡对自己表情和蔼,顿时从嗓子眼轻轻发出了几声轻柔的声音。
“一边去,那玩意比你还淘气,坐下!”丁凡看到他竖起的“第五个爪子”,没毛,光溜溜的,蛟龙破空般的气势,顿时又责骂了他一句。
就在他仔细的打量着豆豆时,远处传来一阵嘎嘎的叫声。
很明显,这个叫声带着一个孩子的口气。
他抬头望去,只见栅栏外面露出一把翠绿的杨树叶,晃晃悠悠的,仔细看去,下面隐约能看到一个胖乎乎的脑袋。
“过来,轻点!”丁凡推开窗户,拍打着几只讨厌的苍蝇,招手叫着低声让他过来。
二胖胖乎乎肚子贴在窗台上,砂石沾满了肉皮,狡猾的讨价还价的说:“大哥,有领导求你办事,你去不去,去的话,先借我件衣服穿。”
丁凡扬手就想揍他,手举起来了,担忧的往左边所长办公室那里看了几眼。
这怎么能逃过二胖的眼睛,直接提高了声音说:“借不借啊,不借我走了啊,反正你也不知道谁求你。”
丁凡咬牙切齿的瞪着他,这种本来就心虚的凶狠,只是持续了几秒钟,捏了他耳朵一把,敲着他脑门说:“你借了能还吗?扯淡。”
说完,他拽开旅行包,抽出一件浅色无领大背心字,心疼的看了看,这可是卡迪名牌的,一件十几块钱呢。
“太小了,你穿不上。”丁凡背靠着窗口,遗憾的说。
只听后面噗通一声响起,二胖已经跳了进来。
一把躲过来衣服,往身上比量了下,满眼都是兴奋,心里暗道:“这是城里买的好东西啊,从来没见过啊,穿上试试。”
说话间,他根本没管丁凡制止的眼神,直接套在身上,紧巴巴的像个粽子。
因为衣服质量好,丁凡看他鼓鼓的肚子差点把衣服撑破了,不忍心的说:“给你换一件吧,穿这件真白瞎了。”
二胖直觉的这衣服软绵绵的,材质上乘,就是紧了点,可怎么能就此不要了呢。
“大哥,大美人谷书记找你,估计是要找你那个,那个你懂吗?小树林,柴火垛……”二胖眼神暧.昧的说着,双手还在自己胸.前比划着,然后推着丁凡让他跳窗户出去。
丁凡知道谷悦这么晚找自己肯定有着急的事,虽然舍不得自己那件才穿了几次的卡迪,但还是向着窗口走去。
他轻轻跳了出去,余光看着没人问自己,一招手,豆豆悄无声息的跟了上来。
到了路边,他正纳闷谷悦在什么地方等自己呢,只见身后一个白色的影子跟了上来。
他一转头,看到是二胖,举手就要揍他。
第0026章 净受气
“大哥,看什么看,我不是深山三小帅吗,唉,你来接丁同志了啊?”一道严肃的目光看着自己,二胖嗡嗡的狡辩着,猛的一指丁凡身后,敲着脚后跟看去,似乎那里来人了。
丁凡一转头,见空无一人,才知道这家伙骗了自己。
他从左边转头再找二胖算账时,这家伙从他右边一下子窜到了前面。
这家伙平时走路拖着地上,两个不合脚的鞋后面,总是露着黑呼呼的脚后跟。
可这次,二胖走的很快,离着丁凡七八米,走的虎虎生风,赶上捡了地上十块钱,赶紧躲开似得。
这家伙也够奇葩的,用剪子把丁凡的衣服两边剪开了两个口子,衣服一下子肥大了不少。
估计脖子前面也剪成了乱七八糟的鸡心领,要不一走起路还晃脑袋呢,看着一点都不勒脖子。
“胖子,哈哈,别跑了,不揍你了,小子。”丁凡口气温和的叫着他,说到后面,变得兄弟一般的心疼。
绕过了乡政府,往西靠近山坡的地方一拐,是一排砖石混合材料做成的房子,上面扯着些电线,房顶两段是竖起的铁架子,中间连接着金属线。
是乡邮政局。
到了门口,丁凡才发现这地方竟然还有个小的可怜的邮局。
进了门口,右边是个一人多高的柜台,后面站着一个短头发的女子,三十多岁,黑黑的秀发,看着丁凡过来,不咸不淡的看了一眼。
“她叫大河马,老凶了,我出去玩会。”二胖一直侧身假装看着墙上的宣传画,一只手捅着丁凡,小声提醒说。
说完,丁凡听着地上响起一阵沉闷的脚步声,知道这小子溜了。
估计是以前没少顺人家的东西,或者摘了邮局前面院子里的瓜果,这小子跑的比猴子还快。
丁凡顺便看了一眼这个邮局,里面几个帆布袋子里装的鼓鼓囊囊的,估计都是些信件和报纸什么的。
靠墙是实木打成的柜子,一个一个的小个子,写着各单位和村屯的名字,里面多多少少赛了些信件。
墙上的木板上,写着局长曲敏,营业员马小荷什么的名字。
从上面的照片看,这个被叫做河马的女生就是马小荷了。
马小荷二十四五岁,身高一米七多,比丁凡还高了半头,脖颈修长的,脸长得有些扁,鼻子高挑,一双如黛细眉下的眼睛就显得小了些。
可能是第一次见到丁凡,她不停的拽着小了一号的制服,似乎在掩饰自己衣服小了的自卑。
“这地方也有电话啊,啧啧,一会打个010的。”看到柜台里面靠近南面的地方,有个两米高一米宽的长途电话操作台,心里不由的兴奋起来。
这种机器,丁凡在县城见过,一个黑乎乎的摇把子电话,只要使劲摇出去,就能接通县里邮局的电话局,再接通外地的电话号码,拿起这个电话就可以和外界通话了。
当然,他现在不着急这件事,因为谷悦正坐在营业厅的一张大桌子边上等着他呢。
谷悦换了件碎花的长裙,脚穿绣花手工布鞋,头发刚洗过,散发着一股清丽脱俗的娇媚。
刘波上午把地区行署要的调研报告任务交代给她后,知道这件事就是敷衍的报一下,至于上级能不能把港口确定在这里,绝对希望缥缈。
何况副专员来考察时又很是不满意,闹的拉了两天的肚子。
谷悦把几张格子纸往丁凡跟前一推,有些强硬的说:“五划,这可是你让我写的,挨骂到时候你也有份,你看看,用再补充点什么吗?反正我的把材料报了。”
丁凡搭眼一看,心里不由的有了几分的伤感:京城里早就有386计算机了,这地方还得用手写材料。
好在谷悦一手字写的虽然不是很娟秀,可还算工整,标准的学生体。
她写的都是这地方水深、和下游墨河市距离多远之类的基础材料。
安排完这些,她把浅红色的油笔往材料上一放,颐指气使的就交给丁凡,去和大河马去聊天了。
她们说着天气,买什么衣服之类的话,好像都是谷悦在说,马小荷听着,只是不时的插几句。
马小荷说话有些男生腔,还刻意的拿捏着,让人听着很不舒服。
“谁的狗啊,小子,你的呀!你把它弄出啊,有没有传染病啊,虱子啊,恶心死了。”丁凡正写着呢,就听着大河马假嗓子的数落自己的豆豆了。
他转头冲她抱歉的笑了笑,没想到马小荷冷冰冰的瞪了他一眼,还高傲的说:“我们邮局人进来行,谁让狗进来了,你还想来办业务不?”
丁凡第一次感受到了这地方邮局的人态度还这么横。
可自己刚来不久,就算对人家有意见也不能一下子急眼了,何况自己是个保护好人的警察呢,绝对不能像师傅阚亮那样蛮横。
“有煤矿,如果再深入挖掘,应该质量更好,储存量也很可观,很多质地不错的石头,也具备工艺加工的潜力,所以……”丁凡在空白的纸上,洋洋洒洒的写满了。
看他自信的放下了笔,谷悦有些不耐烦的走过来,瞬间看到了他龙飞凤舞的狂草笔法,不由的责怪道:“你显摆什么啊?写成这样,上面能看懂吗?”
看着丁凡没吱声,她转念又无奈的说:“算了,算了,估计是各县区局都上报呢,人家看都不会看。”
丁凡也没说什么,暗想:“警院第一届书法大赛,我就是冠军,连庞中华老师都说我的字自成一体,你这个没眼光的丫头。”
当他看到自己在最后一行写的那句话,从侧面看去,竟然有一股子呼风唤雨,狂龙出海的气势,又是当时诗兴大发的真实感受,心里竟然美了几秒钟。
谷悦瞟了一眼大河马,估计是早就说好了,交了钱,拿了收据,转身走了。
丁凡看她背影离去,也就说了声再见,直接去和马小荷商量事去了。
“大姐,我姓丁,想给家里打个长途电话,您看?”丁凡知道和生人打招呼,必须讲礼貌,还像模像样的给她敬了个礼。
岂不知,马小荷本来就嫉妒城里来的谷悦,今天又看她带来一个京城分下来的警察,正憋着一肚子气呢。
憋着这种气,就和喝了半瓶子老陈醋的一样的难受。
“明天上班再来排队,你没看见下班了吗?还京城来的呢,一点……”她挺直了身体,白了丁凡一眼,毫无表情的说着,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事,斜着身子,冲着双开的大门,大声的喊着:“谷书记,你的汇款,你的汇款。”
说完,她感觉谷悦好像没听到,绕着柜台就跑了出来,跑到门口去叫远去的谷悦。
“这是看人下菜碟啊,长途啊,表弟啊,我老想给你打个电话了,张大龙,想死我了……”丁凡被她跑出去的一阵风扇呼着,心里无比恼火起来。
当他准备转身走人,改天再来排队时,突然看到了柜台上的那张汇款单。
汇款单是墨绿色的,分为两层,外面是个折叠的,里面放着邮局留存的存根,这是年底对账的底联。
可能是大河马跑的急了,存根孤零零的洒落在了旁边。
“豆豆,目标,在那,上!”丁凡眉头紧皱,一股子怨气浮现在脸上,眼神变得冷峻起来,一侧身,点了点豆豆的头,又指了指那张纸,手一扬,果断的下了命令。
就在他说完,看着豆豆胖胖的身体利索的冲上去时,他脑子里瞬间出现了一丝担忧:“这家伙没经过训练呢,不能把人家柜台给砸碎了吧?也别偷鸡不成蚀把米啊,也别……”
就在他紧张不忍心看下去时,只见豆豆在空中似乎控制了下速度,到了柜台边上时前爪子抓住了柜台边,身体撞击的声音一点都不大。
它伸出舌.头,然后缩回去,牙齿叼住了那张纸,两个爪子猛的一推,稳稳的落在了地上。
丁凡带着豆豆出门时,差点和马小荷撞了个满怀,豆豆知道这个女人不好,挤着她裤子跑了出去。
马小荷蹲在地上拍着裤子上的印子,勃然大怒的骂了起来:“流浪狗,死狗,下回见到你我打死你。”
丁凡站在门口的路边,神色怪异的看着豆豆,板着脸数落起来:“流浪狗,流浪狗,她不喜欢你你不知道吗?”说完,还冲着它做个鬼脸。
二胖从旁边的胡同里出来了,看眼前这架势,丁凡和豆豆肯定是在邮局让人给说了,贴在丁凡耳边幸灾乐祸的问:“怎样?让人敢出来了吧?对了,你邮东西明天再来吧,下午人少,让阚亮带着你,她欺软怕硬。”
丁凡多少有点了解这个男人婆般的女人了,绝对是欺负新来上班的,刚才不还是拽着谷悦,告诉人家家里来汇款了吗。
“胖子,我就想打个长途电话,唉……”丁凡失望的看了眼这个破旧的邮局,但马上脸色变得冰冷起来,低声说:“我丁凡连个电话都打不了,以后带着你俩怎么混?你等着的。”
二胖向来惧怕大河马,那女人急眼了抓棍子就动手,赶紧抓着他的肩膀,小声剧透说:“不行,就连刘大乡长下班找她打电话,都得说半天好话,你就别想了。”
二胖挠着脑袋,心疼看着自己的新衣服,犹豫的说:“这衣服才穿第一天呢 ,过年我都没穿过这么好的,要不我晚上就装鬼吓唬她,让她晚上尿炕。”
“混蛋,你都跟了我两天了,少做违法的事,小心我抽你。”丁凡早就想教训教训他了,一天就想着不劳而获,这种办法也能想出来,指着他鼻子就训了起来。
第0027章 长途电话
“大哥,刘乡长都不行,武装部的那个苏部长因为这事差点和她骂起来,啧啧,大河马比黑脸包公还包公,铁饭碗就是她爹,走吧,明天咱再来。”二胖说到这些事,不由担心的看向邮局门口又看了急眼,唯恐这个女人拿着棍子什么的出来了。
在金山乡,马小荷泼辣是出名的,因为一个乡干部喜欢上她了,单独在一起时,撩了些成.人话.题,被她追到办公室,一脚踹开房门,扯着嗓子就骂上了。
那个干部哀求着说关上门道歉,结果被她活生生逼着当面打自己耳光。
连二胖这个天地不怕的小混子都害怕,丁凡站在那里,多少也产生离去的想法,可一想到自己表弟张大龙,一下星期没联系了,特别想和他说几句话。
哪怕是听他嘲笑自己在这里混的没出息也行啊。
“大哥,快点,跑啊,大河马……”突然,邮局虚掩着的房门被猛的推开,马小荷披头散发的跑了出来。
她刚才可能是正在梳头呢,发卡掉在了门槛里,差点摔倒了也没停,出门东张西望的找人。
被二胖硬拉着,丁凡极不情愿的走出了四五步了,发现这事不对劲了,现在是在政府楼下呢,旁边好几个单位,算是这地方的闹市区了,自己静安被一个大个子女人吓跑了,她绰号还那么难听,岂不颜面扫地。
“停!再嘚瑟我就拘了她,还翻天了呢?”丁凡脚步骤停,慢慢的回头,迎着逆光的夕阳看去。
火红的夕阳照在他脸上,一脸英俊气息的脸上散发着绝不屈服、斗争到底的倔强。
“你,你,你……”马小荷指着丁凡的脸,像个气疯了的斗士,恶狠狠的说。
“我,我,我,我怎么了?就打个电话,要是在京城办公室里随便用,你那种破电话,我都不稀的用,对了,破摇把子电话上,比这条狗身上细菌还多吧?”丁凡根本就没把她当女人,毫不留情的怼了回去。
他拨开马小荷的手,看着周围不少人都在看着自己,一脸正色的警告的她说:“不让打电话你还有道理了?指着民警这是侮.辱人格,大了说是挑战法律的尊严,你要是敢动手,我把你手指头弄断了,算是制止你行凶作乱,知不知道?”
“大哥,算了,郑助理来了,他让你赶紧走人,这娘们谁都不怕,上次威胁他说用汽油瓶子烧他呢。”二胖站在他身后,低着头,像是间谍一样,小声说着刚刚知道的情况。
丁凡抬头看去,只见看热闹的人群里,一个身高一米九,脑门有些秃瓢发亮的小伙子,正冲他摆手,善意让他别惹这个女人呢。
“连观众都这么热情,这个女人……”丁凡习惯性的摸了摸腰带,真是遗憾没带手铐了,可现在就算是徒手也得把她摁住了。
“你,你听我说啊,就两句话……”马小荷急的眼含热泪,声音似乎都变了样,一把抓住丁凡的胳膊。
“咦?这么软和?”就在她抓住自己的刹那,丁凡发现她不光是没用力气,柔.软的大手,还有些轻轻的发抖。
“说吧!本警虽然眼里绝对容不下沙子,但只要你态度好了,也可以……”众目睽睽下,丁凡知道这时候了必须更加强硬起来,面子要是掉在地上了,就很难捡起来了。
马小荷低着头,乌黑的秀发遮住那张长脸的大半部分,小声的哀求说:“你救救我啊,我,我,我丢东西了?”
丁凡心里乐了:“开始求我了啊?”可依然板着脸,目光平视,有些无情的说:“你个子高是咋的?我这个人耳性不太好,听不着。”
说着,他刻意的往后挺了挺腰杆。
“这个民警,羞死了羞死了,我,不能啊……”她心里挣扎着,几乎是下了很大决心似得,轻轻的贴了过去,哀求着说:“快帮我找找,要不我工作就没了,那个底联每个月上面都要查的。”
丁凡的脸颊离她就一点点距离,可已经能感到她浑身发抖,脸上汗津津的了。
“这么强势、冷酷,就得碰上我。”丁凡心里舒畅的想着,可脸上还是冷若冰霜,保持这种看似被亲近的姿势,小声不客气的回敬说:“我就想打个电话,和你丢了东西没关系吧?咳咳,一般情况下的丢东西,只要本警出手,几分钟的事,立马就能搞定。”
路两边,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很多人拿着蒲扇,叼着烟卷,都在看着金山乡最厉害的女人大河马和人打架的热闹。
连食堂里的老林头,也站在一棵大树下,摸着下巴上沾的米粥粒,很是担心的说:“这个大河马,二十好几了,连介绍对象的都没有,你惹她,她一年都不会让你消停的。”
没错,丁凡现在发现了,她颧骨高高的,腮帮子微陷少肉,两个眼眉间宽宽的,正符合了犯罪社会学上狠毒女人的长相。
“打电话,打电话啊,我想起了,你想给京城打个电话,行啊,我请你……”马小荷听着丁凡松了口风,激动的几乎都要落泪了,悄声说着。
下一秒,奇迹出现了!
号称无人敢惹的马小荷,站在旁边像个迎宾女经理似得,学着报纸上外国礼仪小姐的样子,伸出的右手,弯曲着,说了声:“丁同志,里面请,里面请,我去给你泡茶。”
“嘘,吓死我了,这小子那么牛。”老林头看着丁凡昂头挺.胸,自然的摆着双手,像个领导似得走在前面,推门进了邮局,老林头旁边的一个中年人,擦着头上的汗水惊讶的说着。
那个郑助理连忙叫着二胖,从烟盒抖出一根烟,摸了下裤兜,好像是没带火柴,值得拿在手里,幸灾乐祸的说:“于超大侄啊,这个民警啥时候来的啊?是省里的,还是地区领导家的孩子啊?拜托啊,你告诉他我下个月开了工资,请他吃肉罐头。一定啊,一定啊。”
丁凡坐在了那个电话机台子前,马小荷慌忙帮他打开了灯,快速的给他要着电话。
几分钟后,在马小荷各种接通和不断的叫喊催促中,那头的电话局终于接通了远在京城大舅家的电话。
丁凡的大舅张胜在社科院工作,很客气的问了丁凡现在的情况,告诉他说现在南方好多经济开发区经济放开了,国际贸易都成潮流了,表弟张大龙大学没毕业,就去深镇市下海经商去了。
尽管没有和基友表弟说上话,丁凡听着大舅的声音,一会辛酸,一会失落,最后因为知道表弟出息了,开心的两排白牙都露出牙根了。
打完了电话,丁凡看着马小荷有些不适应的微笑着,虽然看起来有些别扭,可足以看出很真诚。
他知道这个女人现在心急如焚的想找到那个邮单底联,于是高深莫测的说:“马同志,你知道吗?你这是帅哥恐惧症,见了我这种京城帅哥,就觉得心里发慌,不踏实,做事就容易出错啊,我看看啊,你的东西应该刮到了窗户外面了。”
啊?
顿时,马小荷兴奋的张大了嘴.巴,眼睛明明已经往窗户那看去了,可双.腿激动的没迈出去,几乎失语的说:“下班那会我就把窗户关上了啊,太晚了蚊子就上来了。”
丁凡也不搭理她,指着半开的窗户,目光坚定,无声胜有声,摆出了一副爱信不信不信就拉倒的表情。
马小荷推开了窗户,目光从远到近,看了十多秒钟,突然大声喊了起来:“奇怪了,奇怪了,怎么在这呢。”
就在她敲着身体,顾不上腰间处雪白的衬衣下面露出了鲜肉,活生生把那张单据拿回来了。
丁凡站在她旁边,默不作声的看着,其实早就看到了远处黄瓜家下面爬着的坏狗豆豆了。
拿到了那张底联,马小荷双手捧起,往心窝那重重的摁了下,万般虔诚的说:“菩萨保佑,菩萨保佑。爸啊,您没白种地供我念书,咱工作没丢。”
丁凡越来越看清楚了,此女子就是一个贫寒子弟,只不过是性格怪了些。
当然,这也和极度的自卑有关。
丁凡正在盯着外面的黄瓜架看呢,一共两米长的黄瓜架被人伺候的苗强叶茂,七八个清脆的黄瓜在夕阳下显得更加珍贵,都长着长长的瓜刺。
“丁同志,黄瓜还没到时候,我给你留着做老黄瓜汤,我请你吃西瓜,邮递员赖郭从兴隆镇送信捎来的,可甜了。”马小荷嘴里说着,一溜烟似得去了里屋,捧出来四块西瓜,伸长了手掌托着,还拿着干净的手帕,给丁凡接着西瓜子的。
“咳咳,本警暂时不能吃,就这么吃了,岂不是锦衣夜行吗?多没面子。”他心里yy着,脸色严肃,操着民警特有的教训口气,不紧不慢的说:“你这心理素质啊,得好好改改,多看看书,没事多出去和大家说说话,要是总封闭自己,就算是……”
嘴里说着,他已经迈步出了门,在一片震惊的目光中,像个资深教师教育小学生似得,不断的对身边的马小荷说教着。
这丫头虽然长得姿色一般,可一旦被丁凡震住了,又帮她找出了能让她丢了工作的东西,现在满心佩服,像个侍女似得跟在旁边,托着西瓜,不住的点头称是。
“大侄,这个丁民警神了啊,连大河马都让他整的倍服倍服的了,我了个天啊,你问问,他明晚有空吗?我请他喝酒。”郑助理看着马小荷灰溜溜的跟在后面,好像他的仇一下子报了,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不再让人戳脊梁骨了,把没抽的烟往地上一扔,叫着二胖,非得逼着他尽快请到丁凡吃饭。
“啧啧,小郑,你才知道他神啊,这家伙随手弄几个鸭蛋,我吃了现在还惦记着呢,我看你啊,没事好好跟人家学学,那可是京城来的,听说身世很神秘。”老林头春风满脸的,好像说出自己和丁凡早就认识,就是一件很牛的事似得。
二胖伸手拍了拍身上的衬衣,本来一点灰都没有,还是神奇十足的说:“那是啊,我这件衣服,卡迪的,进口的呢,他送我的,我告诉你们啊,请吃饭他哪有时间啊,明天乡长请他吃饭。”
回去的路上,二胖几口就吃掉了一块西瓜,啃净了最后的瓜瓤,往地上一扔,伸着长长舌.头的豆豆飞快的叼了起来,猛的咬了两口。
“大哥,今天大获全胜,在乡里你名气绝对大了,郑助理看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二胖还沉浸在刚才意想不到的胜利中,说起话来眉飞色舞,八字脚迈的更夸张了,一下子又想起了一件大事,连忙啃了几口西瓜,噎的直咳嗽,还是抢着说:“听说你还给京城领导打电话了,都特么的傻了,说你老厉害了。”
第0028章 马小荷的早餐
晚上七点多。
丁凡回到所里,听着右边所长办公室里正播放着广播新闻。
他站在门口,试探着想过去打个招呼,只听广播声被人调小了些,然后是宋密德汩汩喝水的声音。
他站在门口,整个人处于昏暗中,表情刚毅,似乎释放着一种玩的开心未尽的余兴。
“所长,明天的事,您看看还有什么交代的?如果您还有别的指示,我听领导的话就行了,另外我多买点东西回来,省得咱这一天……”
话虽没说下去,可意思已经很明确了,所里不起灶,吃饭都得去乡里,最好改善下。
宋密德目光在长条形的收音机上,听着声音小了,用手拍着机壳,小声嘀咕着“这南孚电池也不抗用啊,才两星期就不行了。”
看他这么投入,丁凡讪讪的笑了笑,慢慢的退了出去。
就在他一脚踏在门框上时,又站住了,心想:“你让我跟着领导去办事,总得交代些什么吧。”
他迟疑的转过头,恭恭敬敬的问:“所长,您还有什么交代的吗?”
时间,似乎停滞了十多秒,宋密德沉声说道:“别玩大了,跟着办事就行了,别让刘波总来找我。”
这话说的有些莫名其妙,关键是刘波二字说的平平淡淡,似乎还带着一丝鄙视。
可还让把事办好,丁凡有些发蒙,站在昏暗处,似乎感觉自己周围迷雾团团,没有一道清晰光亮,引导着自己向前走。
“到底什么意思呢?你到底想说什么啊?”丁凡转头看着窗外,外面树影晃动,天边淡淡的星光下,一片片乌云正随风飘动,让人感觉有些压抑。
“困了,困了,赶紧忙你的,我最看不上你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怂样,阚大队从来没这样。”宋密德继续喝着水,电池不足了,就把音量调到了最高,不耐烦的冲他挥挥手。
这天晚上,丁凡躺在床上,听着床边豆豆睡的发出了轻轻的鼾声,他还是睁大了眼睛,慢慢的想着。
警校生都知道到了基层单位工作难做,千头万绪,必须处理好各种关系,否则的话一言不慎就成了局外人,甚至是被踢出这个单位。
这个宋所长整天无精打采的,一会在政府受嘲讽,一会又有乡领导带着吃的喝的来看望,现在还让自己陪着领导进城,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秘密?
一个京城来的高材生,想这些问题太费脑子。
如果说真相就在他旁边,可世俗观念就像一张纸,把丁凡挡在里这边,无论怎么想都无法知道真实情况。
“民警就是执法办法,打击犯罪,其他的嘛,看你们怎么做了,干,干……”快要天明时,丁凡翻来覆去的,身下的床单弄的褶褶巴巴的,好几个地方拧成了麻花形状,才气呼呼的下了决心。
睡梦里,带着入睡前的焦虑,他梦到了警院里那个聋子。
聋子教员耳朵很背,和他说话必须走到跟前时,靠在他耳朵上大声喊才行。丁凡犯错误那几天,不能参加实弹打靶,每天给同学们打下手,搬运东西,有一次他把一把79微.冲装箱,准备送到库里时,被枪口上的准星刮破了手指,气的他轻轻的提着枪身咒骂起来。
聋子老爷子上去就踢了他几脚,然后把他带到自己的办公室训话。
进了那个四处挡着窗帘的小屋,灯光一开,看的他满眼惊奇:墙上挂着各种没有枪机的枪,步枪手枪冲锋枪,狙击枪,贝雷塔,还有几把老式机关枪。
“小子,什么事你别看简单了,枪是最有灵性的东西,你对它好,它对你好,战场上战壕里,那些士兵,为什么没完没了的擦枪,这是和枪对话,彼此交流,增强信心,我这耳朵是五十万发子弹震聋的,现在五公里内,只要有人开枪,马上就听的清清楚楚……”
丁凡马上给他倒上了满满的烈酒,陪着老头喝着,听他讲自己在自卫反击战场上枪枪毙敌的故事。
老头是大军区射击队转业到警院的,岁数大了,加上脾气古怪,每天就待在办公室里和枪说说话,研究研究最新款式的枪械。
从那时开始,丁凡知道什么人都有,往往高手隐藏在普通人里。
早上醒了时,他还在回忆着梦中跟着老教员学习独门射击技术的细节,不由的摸了下腰带,空荡荡的,才发现所里还没给自己配枪。
一大早起来,他溜达到政府食堂门口,准备等刘波。
他穿着干净的警服,笑呵呵的和路人打招呼。
丁凡现在牛了,昨天收拾了马小荷,一下子名气暴涨,很多人都愿意和他主动说话。
二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他跟前,捂着肚子,不停的擦着脸上的汗。
“大哥,有好吃的,快点,你再不去就没了。”二胖嘴里嚼着东西,一脸坏笑的催着。
他说马小荷一大早就生火做饭了,等着丁凡去吃呢。
“看看,当民警多好,帮人家找到丢失东西,咳咳,对了,胖子,你吃啥呢?”丁凡早就闻出来了,西南方邮局那飘着一股子浓浓的香味,自然也就不客气,溜达的往那边走去。
他才说了一半,才发现二胖正着急的咽东西呢。
“昨天晚上她找我了,打听你,我说你今天可能进城,她就一大早就忙乎上了,我说你们城里人吃饭不能太辣了,不能太咸了,我的先尝尝……”二胖用那种撒谎习惯了的表情,一脸认真的说着。
丁凡做了个要揍他的手势,手悬在半空,自己噗嗤笑了:“小兔崽子,这一点我特么的服你!撒谎从来不用打草稿,还能混吃混喝,走,看看去。”
“丁同志来了啊,我还没换衣服呢?”听着丁凡进来,旁边小门宿舍里的马小荷侧着脸,低着头,害羞的笑着,瞥了一眼自己洁白的围裙,还算干净,仍然不好意思的说着。
走到屋里,闻着的香味更浓了。
她宿舍不大,靠窗户放着个一架,挨着是一张小床,靠墙这是个厚厚的火墙子,应该是冬天取暖用的。
土炉子的火苗直接烧到火墙子里,满屋都是热乎乎的感觉。
“不知道你吃的习惯不,我早上五点就起来了。”小荷摆着小桌子上的两双筷子,开始往两个瓷碗里盛汤。
丁凡看了一眼她雪白的手,干干净净的,又扫了眼旁边菜筐里洗的雪白的旱黄瓜,知道这个姑娘很用心做这顿早饭了,不由的点头微笑着说:“挺好了,挺好了。”
带着油花的豆腐汤,那种特有的香味一下子扩散开来,丁凡只觉得喉咙里汩汩作响,顿时产生了一种.马上端起来喝上半碗的渴望。
“等会,等会!”小荷拿着一个小巧的玻璃瓶,往每个碗里滴了几滴纯正的小磨香油。
这香味顿时又增加了几成,二胖的眼睛顺着瓶子口,一直看到碗里。
不等小荷说话,二胖已经端起了碗,嘴里喊着:“吃的呢,上吧,上吧,丁大哥不是来了吗?小气鬼。”
看样子,刚才他就喝了豆腐汤,小荷弄的主食没让他吃饱。
主食是煎萝卜丝油饼。
一个个金黄金黄的,锅底还带着油汪汪的豆油,小荷一端上来,二胖那手比扒手老贼还快,直接抓了一个,咬了一大口,就兴奋的掩饰着喊着:“熟了,熟了。”
丁凡优雅的吃着喝着,浓浓的卤水豆腐味在口腔里扩散,萝卜丝的鲜亮味一点没流失,油煎的香味香气袭人。
四个油饼二胖吃了两个,丁凡吃了一个也没怎么饱,看着马小荷在旁边静静的看着,也就恋恋不舍的放下了筷子。
到了门口,他真诚的说些感谢的话,就告辞了。
岂不知,远处的大树后面,露出了一个鬼鬼祟祟的头影。
丁凡舒服的打着饱嗝,告诉二胖自己玩去吧,一会跟着领导去城里办事,早饭也吃饱了,别和跟屁虫似得。
“大哥,我一早上就拉稀了,可能是西瓜吃多了,半夜喝了一水瓢凉水,早上起来一看,你猜怎么了?”二胖难受的看着他,满眼都是哀求。
打量了他几眼,发现他肚兜里露出了乱糟糟的一团废报纸,丁凡没在细看,不耐烦的说:“别恶心我了,我没时间猜你怎么了?”
二胖告诉他,自己在破房子睡了一夜,上了好几次厕所,早上起来一看,水缸里飘着很多虫子。
越说越恶心了,丁凡知道他要跟着自己去县城看病,勉强点头同意了。
“小丁同志,来的挺早啊,去,把车开出来,咱们几天坐车去。”刘波提着人造革的提包,后面跟着昨天那个秃瓢的郑助理,出了政府门口,叫着丁凡开车去。
乡里还有车?
郑助理看他一脸纳闷,指着后院说:“乡里有台212吉普车,开到地区维修了,还有台四轮子,乡长出门一般坐这个,你会开吧?”
四轮子,不就是阚亮在城里接自己时借的“猴子”吗?
他想起来了,当时阚亮开的很快,小风一吹,威风凛凛的,路边很多人都翘着脚后跟看呢。
那车越野型好,就是颠簸厉害,丁凡死死的抓住车座子,才没摔下来的。
“没事,没事,我去开,对了,这孩子拉肚子,得去抓点药。”丁凡满口答应着郑助理,顺便和刘波说了一声。
“什么玩意?”刘波正在思考着什么事呢,一听说这个脏乎乎的家伙也跟着去,不由的问了声。
领导说话向来威严,这要是碰到别人,早把二胖赶走了,丁凡正拽着二胖走呢,赶紧站住了,回头着急的说:“乡长,他得脑膜炎了,发烧烧的不行了。”
他话音刚落,被扯着的二胖一下子转过头,嘴歪眼斜的看着刘波,嘴角哈喇子流了下来。
“行,行,快点吧。”刘波不耐烦的嚷着,听起来虽然很无奈,可一个孩子得了这么重的病,不带着又是在说不过去。
“小子,会使摇把子吗?上!”到了车跟前,丁凡看着这个带着车斗的四轮车,连个车棚都没有,起车还得猛摇才能把发动机噗噗腾腾的拽起来。
二胖身高和丁凡差不多,心里正感激丁凡撒谎带他进城呢,把袖子一挽,往手心吐了口吐沫,大咧咧的说:“你坐好了,我来就行。”
这车开起来感觉凑合,就是方向盘间距很大,没有助力,拐个小弯,就得打两圈。
试好了离合和刹车,丁凡开着就出来了。
“走吧,咱先到村口接个人。”刘波熟练的上了车斗里,郑助理早就准备好了木头凳子,伺候着他坐了上去。
“太拉风了,倒也凉快,视线还好,走起。”丁凡身边坐着二胖,两只脚上下交错移动,感觉还不错,毕竟是第一次开车出门,虽然车破了点,但心情很好。
二胖感觉他有些手生,小声激灵的说:“要是开沟里了,也没事,你快点跳就行,然我装崴脚了。”
丁凡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自然也发现他什么肚子疼都是装的,但也没说他不能假装崴脚了。
开这种对他来说虽说是第一次,但车的原理都是一样的,到了他手里就是小菜一碟。
第0029章 车祸?
“停,停车,停车。”四轮车突突的开到村口,在路上激起了一条长长的土龙,丁凡正手搭凉棚,费力的张望着,感觉快要到了上次发现了豆豆的地方呢,就听着后面郑助理喊着停车了。
丁凡一顿踩刹车、摘档,四轮车停在了路边,四周掀起了一片杂乱的灰尘。
刘波乡长摘掉挡风的平镜,擦了擦眼眶子四周的尘土,看着车外贱贱散去的灰尘,看清了他要等的人,挥了挥手,叫着路边瓜棚下一个人过来。
此人提着一个黑色提包,上身穿着一件崭新的灰色涤卡夹克衫,一条真皮腰带耷拉在裤兜上,一笑起来小眼睛眯着。
新衣服和如此猥亵的模样混在一起,让人感觉不伦不类的感觉。
当然这是在丁凡这里城里人看来,在乡下人眼里,没准还算时尚的,刘波就还夸奖的说:“满囤,上车上车,今天就看你的了。”
没错,是刘波的表弟王满囤。
郑助理跟在领导后面不失时机的拍马溜须的指着车厢前面连接处,叫着他快上来:“满囤啊,听说你发财了啊,今年种的黄豆能收两千斤吧,马上就能评上万元户了。”
鲶鱼王站在车下,扬了扬手,一块塑料壳的手表顿时露了出来,好不谦虚的说:“郑领导,那是嘞,要不表哥能给我说媳妇吗?听说那个刘爽大辫子,瓜子脸,双眼皮,长得老带劲了,我来几回了,都没见着,就她小时候见过几回。”
刘波掏出烟,给他俩一人一根,点着了抽了几口,才想起来前面还有开车的丁凡,脸上不由的露出了些许的不悦。
前天晚上,王满囤连夜跑到他宿舍,一顿告丁凡的状,说丁凡今天去了,这家伙勾.引了美寡.妇萨娜,还朝自己收治安费,说没钱请喝酒也行。
刘波这才决定好好杀杀丁凡的威风,正赶上这家伙让自己帮忙说门亲事,就想起了和县粮食局李五三局长有个约定,今天见面吃饭,他正好有个外甥女年方十八岁,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
听他们说着,二胖低头摆弄着衣襟,假装看着前面,小声说:“大哥,鲶鱼王啊,你认识吗?这家伙老恶心了,早些年挖坟的事没少干,去南方卖金银首饰,都说他赚黑心钱了。”
丁凡静静的坐着,面向前方,靠在靠背上,静静的听着后面这些人的对话,心里莫名的火起:“老刘,你可够损的啊,明知道我要收拾鲶鱼王,你倒好,让我给你开车来了啊。”
听了二胖说的事,他微微点头,仍然不动声色的待着。
“小丁子,快点开!别耽误了中午吃饭,李局长等着呢。”刘波让王满囤坐在身边车帮上,催着丁凡就要开路。
郑助理是财政所的,见过王满囤几次,这家伙以前总是在江边逮鱼摸虾,名声不是很好,今天人家穿的板板整整的,还戴着新买的手表,又是乡长的表弟,自然就寒暄着问着最近怎么发的财之类的话题。
“你说种地啊,地里刨食没意思,干受累,赚不到钱,去年冬天我去南方卖皮子,一趟下来……”王满囤假惺惺的说着,说到一半,冲着前面开车的丁凡大声喊了起来:“开车的,能不能快点啊,我表哥让你快点开,你耳朵赛驴毛了吗?”
丁凡双眼平视前方的土路,稳稳的打着方向盘,耳朵一直听着后面的人说话呢,只是越听越感觉王满囤这家伙虚伪、恶心。
这家伙在欧浦湾整天搞女人,偷鸡摸狗的事没少干,现在竟然装成暴发户。
在那个信息不发达的年代,就算是隔着十几里地,像王满囤这种名声奇臭无比的人,翻身屯的人肯定没多少知道。
但刘波清不清楚,这就不好说了。
一个人再坏,最后知道的往往是他的亲属,这一点古今都是如此。
可他这么使唤自己,分明明摆着就是狗仗人势,借着刘波欺负自己,想到这里丁凡胳膊肘顶了二胖一下,低头小声说:“准备好了吗?”
“嗯嗯。”二胖跟了他两天了,多少了解他的脾气了,立马机灵的回答着。
这条路和丁凡来的时候一样,过了这个上坡,就是一段七八十米的大下坡。
坡度很大,左边是细沙,右边沟里是大雨过后由上而下的流水,在车头看起来像个大铁锅锅底。
丁凡带着满脑子的气愤猛踩刹车,发动机发出了一阵清脆的声音,四轮车突突声加大,发疯的向着下面冲去。
“凉快,凉快,表哥,这车坐的老凉快了!钱我带了,一会到了城里好好喝几盅啊。”车子正以五六十迈时速向着下面冲去,车上的王满囤被吹的浑身凉快,心里更是得意极了,派出所的这个小民警,那天还欺负自己呢,现在就得这样听自己的,让你开快点就快点。
不一会功夫,四轮车已经开出了二三十米!
丁凡右脚踩着油门,左脚轻轻的点着踏板,余光看着二胖两只手摁着身下的座子,知道这家伙也准备好了,猛的抬头看向远处的公路。
“好,这东西还在啊,就它了。”他看到了来时一个涵洞上有段两米长的木头桩,现在看到还在,一下子下了决心。
前面有个小幅度的拐弯,他右手轻轻的转着方向盘,右脚均匀加速,稳稳的踩着油门,四轮车慢慢的加速向前开去。
“十米,五米,三米……”快到跟前了,郑助理看到了那个合抱粗的木头桩,刚要着急的喊一声,那紧张的瞳孔里,车头马上就要撞上了,着急的马上抓住车帮,紧张的闭上了眼睛。
还有两米时,丁凡猛踩油门,车轮猛的向着前面撞去,同时收油、点刹车!
只听噗通一声!
四轮车撞在了木桩上,木桩被撞出去两三米,还在缓缓的滚着,四轮车发动机突突几声,一下子熄火了。
丁凡往车下飞一样的跳了下去,二胖从右边跳下去时,重重的甩了一下,马上又向前滚了几米,才抱着头停了下来。
巨大的冲击力下,车子骤然停住,这么一来后面的车厢里就惨了。
只听一阵惨叫声响起,半个车厢摔入右边水沟里,刘波双.腿骑在车帮上,半个眼镜挂在鼻子上,手死死的把住车帮,郑助理高高的个子跌落在水沟那边,两条腿耷拉在水沟里,稀疏的头发贴在脸上,不住的喊着“刘乡,刘乡!”。
王满囤当时正满脑子想好事呢,身体又轻,大半个身子被郑助理压.在身下,正一点点的往外爬。
“大哥,怎么回事?翻车了啊?”二胖灰头土脸的跑过来,假装疑惑的看着丁凡。
丁凡整了整警服,看了眼前面的木桩,目光向四周遥望了一圈,警惕的说:“你给我好好看看,附近有没有不明身份的人,这里是边境地区,防备敌人破坏,快点。”
他站在车头前面,慢慢的走着,一脸严肃的观察着木桩和车之间的距离,拿起摇把子慢慢的敲着地上,勘察路上有没有爆.炸物品什么的。
“小子,你瞎了啊?怎么开的车,你看把乡长摔的,我告诉你啊……”王满囤托着疼的难受的胳膊,拖着一瘸一拐的腿,从水沟里涉水过来,回头看了看,那块塑料壳的手表早就不知道摔到什么地方去了,气的他狐假虎威的骂了起来。
郑助理扶着刘波,两个人衣服破损不轻,刘波的衣服扣子掉了几个,郑助理给刘波拿着断了带子的提包,狼狈不堪的走了上来。
刘波扶着歪歪扭扭的车厢,气喘吁吁的,满脸都是劫后余生的狼狈,抓下来脸上的半个眼镜,知道修也修不好了,狠狠的扔在了地上。
看着丁凡正在步量着现场,一脸的严肃,刘波脑子里准备要发火的话,一下子迟疑起来,忍着怒气冷冷的说:“小子,你给我说,你开过车吗?你,你,这是怎么开的车啊?”
丁凡踱着小步,嘴里喃喃自语,不是的比划着双手,好像是在测量什么距离。
“郑领导,这小子,根本就没按好心,我早就看准了,绝对的……”王满囤气急败坏的嚷着,叫着郑助理,谁都能听出来,这分明是说给刘波听的,嘴里嚷着,奔着车头就去了,抓起了摇把子,在手里晃悠着就要动手。
这边,刘波瞥了一眼王满囤,手扶着腰部,疼的龇牙咧嘴小声呻.吟了几声。
“好啊,我表哥都让你给嚯嚯了,你这是目无领导,蓄意谋害乡长,今天就算是打了你,所里也不敢放个屁。”王满囤站在丁凡身后,眼睛红的血丝可见,眼球似乎凸出的像个蛤蟆,心里想着,手掌不由的猛的用力,多脚下一使劲,就要过来了。
“于超,你看着他点,不行就给我铐上,我怀疑有人正在破坏国家国防公路,蓄谋作案,看看用不用快点上报省里,这事很严重。”丁凡清晰的听着身后这个混子呼呼的发火,根本就不搭理他,轻轻的抬了抬手,满脸严肃的说:“这事一旦查清了,必须24小时上报燕京中央,边境无小事,事事通中央,胖子你立功的时候到了。”
他说的严肃认真,那专业分析的程度缜密的像法律条文,听的王满囤手臂慢慢放下,好像被什么无形的目光瞪着似得。
“省里?中央?边境地区,这,这……”刘波小声重复着丁凡的话,目光不由的和郑助理碰了碰,郑助理当然会意,一脸和事老的表情,凑过去,小心翼翼的问:“丁老弟,咱这是去县城呢,撞了东西了,搬开不就行了吗?有,有,那么严重吗?”
二胖站在丁凡身边,像个警卫员似的,死死的瞅着王满囤,警告他说:“放下,放下,瞎啊?聋啊?没看到民警处理案子吗?”
丁凡眼睛斜了郑助理一眼,感觉这个大个子虽然是未老先衰,头发少了点,可还算没听说他人品坏到哪里去,就轻轻咳嗽一声,居高临下的说:“老郑啊,你们这些干部平时都什么觉悟啊?看看,那电线杆子上写着国防线,乡里对面就是苏国,这点敌情意识没有吗?你平时连……咳咳,国防观念都哪去了?”
他真想说怪不得你连大河马都搞定不了呢,让人家弄的跪下赔不是,就你这智商啊。
郑助理手搭凉棚,向着道边树林里看去,那一个个电线杆上果真赫然写着国防的字样,顿时耷拉下了脑袋。
“你会不会开车啊,这车不是你开的吗?什么案子啊?坏人呢?大早上你就和邮局的小娘.们约会去了,是不是你就是坏人啊。”被丁凡几句话怼的像是丧家犬的王满囤,一直低头想着,想了一会了,突然想清楚了:分明就是丁凡自己开翻车了,他怎么还胡说八道啊。
丁凡目光直视着他,眼神全是鄙视和不屑,缓缓说道:“开车?本警在警校学的就是警务专业,大领导出门,司机旁边副驾驶坐的是生活秘书,后座上右边坐警卫员,司机身后才是坐首长的地方,一旦发生紧急情况,人的本能是县保护自己,首长坐在司机身后最安全,这是国际公认的,车速必须保持八十到一百二十迈之间,然后……”
这么滔滔不绝的说着,其他人仿佛能感受到他正在指挥一队警.灯闪烁的车队,车上坐着高级别的领导,旁边是六台警卫摩托,正向着远处威风凛凛的开去。
“这小子,这小子,不简单啊,宋老密,你怎么没告诉我啊……”刘波虽然腰闪了,浑身好几个地方疼的难受,似乎早就忘了剧痛,心里懊悔不已:这丁凡说的太专业了,哪是个普通的民警啊,肯定是见过大世面的啊。
丁凡这番话他能听懂一半内容,那王满囤几乎就像听天书似得,眼睛眨巴眨巴的,趁着丁凡停了下来,赶紧口气不善的追问道:“我表哥不是领导吗?你怎么不保护他呢?小子,你藏什么心眼了。”
丁凡闻言,还算客气的看了刘波一样,然后转头正色的说:“我对刘乡长没有太多想法,但是我正式告诉你警卫工作严肃神圣,开车拉的都是省部级以上的首长,乡长是什么级别?有空你好好问问吧。”
“小丁,你……”他话音刚落,刘波着急的喊了起来。
第0030章 吃不到的大餐
“什么这领导那领导的,我表哥中专毕业,乡里一把手,你胡嘞嘞什么呢,我就不信了。”蓦的,王满囤暴跳如雷的喊了起来。
现在他一直在憋着,又想起来了,这可是刘波带着他和粮食局领导吃饭去,难道还有比这个大的官吗?
王满囤捡起了地上的摇把子,往后一甩手,对着丁凡就要下手。
二胖一直看着刘波的表情,他发现刘波平时都是背着手的,现在脸色紧张,不断的挠着头皮,嘴角不时的发抖,显然是被丁凡给吓住了,连忙上前,指着自己的脑袋,说出了自己从小到大最大胆的话:“鲶鱼王,丁大哥昨天和京城通电话了啊,没准他家亲戚,就是,就是那种钦差大臣就带着八府巡按来了,是吧?”
丁凡不动声色的看着他们,脸色冰冷,一言不发,只是似乎笑了下,赞成二胖的话。
刚才刘波喊了一声,想说什么好像又感觉不妥,现在二胖的话似乎提醒他什么,一下子想到了宋密德怎么能轻易同意了让丁凡给自己出公差,立马拍着脑袋,大喝一声骂道:“小丁说的省长级别的,省级下面是厅局级,然后是县处级,我才是科级,满囤,滚一边去。”
说完,他过来握着丁凡的手,假惺惺的表扬说:“兄弟,你行啊,一下子就能发现情况,警惕性很高嘛,改天开会我的好好表扬下你们派出所。”
丁凡没说话,刘波猜出来自己的求饶商量凑效了,冲着王满囤招了招手,指使说:“看什么看,赶紧把那玩意搬走,别偷懒。”
搬开了木桩,丁凡回到了车上,看着车厢的后面车轮有两个陷在了沟里,二胖举着摇把子站在旁边,发动机已经启动,王满囤和郑助理在后面肩扛手推的往外推着,刘波在旁边喊着号子指挥着,二胖偷笑着小声问:“哥,陷住了,挺深的,还能推出来吗?什么时候让他们停啊?”
丁凡靠在靠背上,一只手懒懒的打着方向盘,斜眼笑着故作严肃的说:“啥时候?累趴下的吧。”
从他眼神上看,二胖发现他把握十足,绝对能一下子就把车开出来,忍不住捂着嘴无声的笑起来。
丁凡对待刘波、郑助理他们这种瞬息变化的态度,和复杂的案件,尤其是杀人狂.魔变太心里的反复无常相比,简直就是小儿科,根本就没感到意外,只是需要自己的演技稍微认真点而已。
“太沉了啊,表哥,我从小身体不好,得过黄疸肝炎。”王满囤哪出过这种力气,推了十几下,就觉得双.腿发软,心里大气了退堂鼓,呼哧带喘的,咬着牙根,和刘波说自己坚持不住了。
刘波被丁凡刚才说的,只觉的现在必须扭转局面,否则真要是被上面追查下来,自己这可不是去办公事,弄不好还得被追究责任,恨铁不成钢的辱骂道:“你找死啊,偷懒的玩意,都什么时候了,必须推上去,这是国防公路呢,破坏了都是犯罪。”
他态度明确的催着王满囤,虽说说的严重了些,可知道只有这样才能保证这个滑头的表弟不泄气。
郑助理一边喊着号子,一边擦着汗,胖乎乎的脑袋上,几缕头发被汗水粘在了头皮上,来不及弄一下,往地上吐了口痰,缓了口气,大声喊着:“一、二、三,推啊,使劲,使劲,啊……”
丁凡看着这家伙倒是用尽全力的推,不由的产生了一点点同情心,脚上有力,踩到底的油门,轻轻的往上松了一点点,陈重的车轮便往上挪动了二三十公分,发动机声音变得轰鸣有力。
“动了,动了,满囤,别偷懒啊,快点,刚才你肯定……”车体只是挪动了一点点,全神贯注推着,满脑子冒着渴望气泡的刘波高兴的抽出一只手,拍着陈重的车体,吐沫星子乱飞,把责任推到了王满囤身上。
这王满囤肩膀顶着车厢的角上,吃劲最大,如果说刚才还偷着留了两分力气,现在已经全部都用了,看到车子动了,撇着嘴小声诅咒道:“姓丁的,你等着的。”
他现在累的快要虚脱了,脑子里嗡嗡的,这么一说,连自己都意识到声音不小,丁凡一下子听到了,“小子,还没完了啊,给你。”心里想着,他脚下猛的一松,油门顿时升到最高,两三顿重的车体向着后面滑去。
“我的腿啊。”车厢重新滑下来,王满囤一点准备都没有,拼死的顶着呢,一下子被千钧般的重量迎面压来,泰山压顶一般的窒息瞬间弥漫全省,双.腿上仅存的力量瞬间崩溃,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快点啊,加油,加油!”二胖看的清清楚楚,刚才还可以看点玩笑,现在知道王满囤快要坚持不住了,要出大事了,不由的跟着紧张起来。
“我,我顶着呢。”刘波双手连同胳膊肘推着,一下子感觉自己这边压力增大,猛的使了一股子力气。
倒是那郑助理还算是个能吃苦的人,猛的抽手,往角上挪了下,接过了王满囤负责的这块,拼死推了起来,大声叫着:“丁兄弟,踩油门啊,完事我还得请你喝酒呢。”
丁凡对于这种情况,早就在警院时专门练习过,只不过那时候练习的是危险乘车背景下人质解救,当然就包括这种情况下的驾车逃离,自然知道档位放在一档上,把油门踩到一半,不完全松开发动机力量最大,再适当的左右打着方向盘,车轮一旦压到坚硬地方,一下子就能开出来。
现在他重新听到郑助理说请吃饭这时,本来二胖就早告诉过他,从这件事上来看,这人还不是坏人。
“谢了,马上就好了啊,老郑,使劲。”丁凡同情的说着,听声音也是很着急的样子。
“一、二……”丁凡配合的喊着,没数到“三”呢,车子轰隆一声,车轮和周围的泥土发出了脱离的声音,一下子冲了出来。
他们重新整理了破损的衣服,重新向着县城开去时,刘波他们一个个瘫坐在车厢里,双手扶着车帮,死猪一般的目光发呆。
“咋那么笨呢,用石头先咯上再推啊,呵呵……”二胖吹着呼呼的凉风,满脑子都是刚才滑稽的场面,本想说这些人也太好糊弄了,连什么偷袭的案子都不敢问了,一下就把刘波他们看扁了。
丁凡拍了几下方向盘,用只有他俩才能听到声音教训他说:“闭嘴,他们多年养成的坏毛病,一件事就能给改了?小心点吧。”
二胖连忙吐了吐舌.头,赶紧住嘴了。
他们吃饭的地点在新亭国营饭店,车子拐来拐去,在县政府后面一个偏僻的巷子里停了下来。
那个年代的新亭国营饭店,是城里最火的地方,只有有身份和地位的人才能进去吃顿饭。
到了门口,丁凡果然发现这地方比菜市场那繁华多了。
新亭饭店古色古香的门帘,三个幌挂在门口,门口停了不少吉普车、四轮车,还有很少能看到的长江75 0 摩托。
来来往往的都是穿着四个兜中山装和夹克衫的人。
二胖眼馋的看一圈周围食杂店和冰糕店,还没等车停稳了,就腆着脸商量上了:“丁大哥,一会咱吃完饭,你给我买丑丫冰棍呗,听说他家糖精放的多,吃着还酸溜溜的。”
从进了城,丁凡就发现了一件是:刘波他们经过路上两个多小时的休息,破损的提包擦掉了尘土,连带子都用别针弄好了,三个人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
“别说话!吃饭有你的份吗?”丁凡感觉十有八.九人家就没准备让他们两个进去,至少不会让二胖这个小混子吃席,连忙给他打了预防针。
刘波下了车,整理了下衣服,抬头看了眼饭店高高的雨搭,操.着领导特有的口气说:“李局,让你久等了,咱俩还是上个月在这里喝了壶杏花村。”
丁凡停好车,抓起旁边的玻璃瓶子,猛的灌了几口水,再抬头时,郑助理一脸难色的站在跟前,张了张嘴,不好意思的说:“丁兄弟,不好意思啊,刘乡说了,你们办事去吧,是不是得去趟你们局里啊,下午三点过来就行。”
“郑领导,你们,你们……”二胖站在车头边上,不甘心的说着,好像是提醒大家都是一起来的呢。
丁凡紧挨着他捏了他胳膊一下,眼神暗示他消停的,别多说话了。
这一切虽然损了些,可早在丁凡的意料之中。
他去买了些面包和袋装冰糕,两个人躺在车厢里,躲在背阴处,静静的看着二胖大口大口的朵颐起来。
……
国营新亭饭店,在那个年代是呼鹿县最有名的饭庄,其地位相当于燕京的燕京饭店,一楼是大厅,一溜溜摆满了桌子,穿着雪白短褂的服务员往返穿梭着,一个人手上、胳膊上,甚至肩膀上搭着十几个盘子,大小不一,都盛满了老远就能闻着香气的美味佳肴。
他们在人群里走来走去,见缝就走,不光盘子翻不了,连菜汤都不会丢一粒。
不知道从何时起,这里时兴起了盖碗茶,几个戴着小帽 的服务生,手持一把大茶壶伸出一米半长的象鼻子壶嘴,随意的往客人茶碗里一送,哗哗的茶汤稳稳的落下,碗底升起了淡红的茶汤。
二楼是包房区,十几个大小不一的包房,是按照请客人身份确定的,除了高档菜肴,到处弥漫着一股子浓浓的酒香味。
二胖吃了两块面包了,直呼自己越吃越饿,看着丁凡没搭理他,就趴在车帮上,托着下巴,呆呆的看着饭店里的情况。
他对着的,正是一个明档制作美食的地方,一个胖乎乎的大厨,把一个个花朵般的面剂子在铁板上一甩,抹上食物油,亮晶晶的,看样是醒了很久了,轻轻往上摔上些肉馅,肉馅中间夹杂着的香葱仿佛有立体感似得,裹在些许的调料油中,点缀的馅子有了几分诗意般的感觉。
就在二胖眼睛看的直勾勾的,嘴角流下了晶莹的口水时,胖子大厨变魔术般的三两下就把面饼叠放一起,成了一个圆圆的薄薄的饼胚,往明火上烘烤的铁板上一甩,顿时散发出了刺啦刺啦的美.妙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