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7章 买房
李战的出行是个问题。
有规定,休假期间不能骑摩托车,他既没有地方驾照也没有车。不能骑摩托车意味着不能坐摩托车。这可难住了他。
其实休假期间不得骑坐摩托车不只是针对飞行员,基本上现役军人都不允许,这是有惨痛教训的。
思来想去,他把李响叫起来,一人骑个自行车出门。他骑老凤凰,李响骑女装的老五羊,换了便装,兄弟俩一边说着话下街去了。机械厂在城东郊,厂里的人进城常说“下街”。
“哥,我打算做基建工程方面的研究,不是工程技术,是工程实施过程的研究。”李响说。
李战缓了一脚,道,“你打小理科就弱,搞技术研究不是最好的方向。工程实施过程主要和经济、法务有关,涉及到会计学,也是需要很好的理科基础的。”
“我知道。”李响侃侃而谈,“去年暑假我和同学坐火车游了大半个国家,发现各地都在热火朝天的搞基建。金融学院的一些同学分析,美国那边有可能爆发次贷危机,继而引发全球性的经济危机。咱们国家是肯定会受到影响的。可是咱们的经济发展正处于关键的十年,因此几乎可以肯定国家肯定会出重大政策缓解经济危机带来的影响。拉动经济主要靠三驾马车,内需投资和外贸。当前我国经济增长主要靠外贸,几乎是主要引擎了。经济危机势必会严重影响我国外贸增长。一旦出现这样的情况,政府加大投资拉动内需几乎是唯一的选择了。”
笑了笑,李响说道,“小时候课本上说要致富先修路,其实我认为这句话从来没有过时。以前单纯指公路和铁路,现在有了高铁。交通方式呈现出多样化趋势。投资什么能够达到超过性价比和最好的拉动内需?只有基础设置建设,公路铁路机场港口等交通设施的建设又是主体。因此我认为未来至少十年内,做基建是很有前途的。”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况且过去五年多的时间里两兄弟只见过一次面,李战当真的感到了意外。
他由衷地说道,“我没研究过国家经济,但我认为你的分析是有道理的。基础设施建设是国民经济的基础,是与人民群众生**验度息息相关的产业,我支持你选择这一行。”
“我做了很多调查研究,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嘛。”李响小大人似的说,他也算是大人了,叹了口气说,“咱爸你不是不知道,官本位思想太严重了,在他眼里除了当官的,其他的都是二等人。爷爷去世前干了一辈子大队干部,到现在都还是他吹嘘的本钱。我也想好了,如果有机会,进入基建系统当个干部也不是不行。总之一颗红心两手准备。哥,主要是你得帮我搞掂咱爸,让他别操心,他就听你的。”
李战哈哈大笑,“好,这个我可以给你保证。”
兄弟俩说着话打量着走过路过购物街满满当当的眼里透着兴奋劲儿人们,不得不下车推着慢慢走。往一小的方向去,县城为数不多的楼盘那边就有一个,据说口碑还挺好。
结果到地方一看,出门就是狭窄的老巷子,位置实在是不够好。原来吸引人们的是所谓的学区学位。买了这里的房子小孩在一小上学就不用交每年高达几千元钱的建校费。为了孩子,家长们势必豁出去。
可怜天下父母心。
再一个就是同属城东的运河区域的香江花园了,李战回来路上看到他们的巨幅广告,图片还蛮漂亮。主要是那边是新区,许多生活设施还在建设中,不过运河两岸已经打造起了长达两公里的休闲地带,周遭有县城最好的几个酒店,有一些高大上的味道,环境比一小这边的老城区是好太多了的。
二话不说,兄弟俩爬了一个长长的坡到了运河这边。可以看出,这边的另一个优势就是地势高。按照当地人的迷信,坐北朝南高人一等。
结果当热情的售楼小姐报出均价的时候,李响差点把自己的舌头给咬了,“什么?四千二?”
县城最高价了。
李战同样被吓到了,不过他是开飞机的,心理素质不是一般的强悍,表面是不动声色的。
售楼小姐头头是道地说,“靓仔,我们香江花园是西县最好的楼盘,和市区比都不差的,你看里面的花园,哪个楼房有这么大的花园,而且我们是多层,不是动不动就二三十层的高层,那种高层住着跟火柴盒似的。再说了,我们层高达到了三米五啊,其他楼盘说是三米其实有二米八就不错了。”
她从后阳台走到前阳台,手里的卷起拉出一节,指点江山的样子让李战自惭形秽。
“双阳台,前阳台正南向,正对着运河休闲地带,这可是临河景观。后阳台对花园,同样风景好得很。你看这户型,大厅方正,四个房间互不干扰,双主卧都有独立卫生间,还有一个公用卫生间,厨房客厅连通也行分离也可以。这个户型就剩下现在这个三零三了,如果不是原来那个客户按揭办不下来,也早都没了的……”
李战忍不住问了,“这里多少平方来着?”
“一百五十七,总价六十六万,如果你诚心要,今天能下定金的话,还可以优惠点。”
“主要面积太大了。”
李战被吓了一跳,飞快一盘算,总价六十六万!
以他现在的工资,不吃不喝得七年,而且还没算装修家具家电这些。
李响早都懵了,在他的概念里,六万六已经是天文数字,更别说六十六万。这个钱大概是可以买块地皮盖三层楼了的。可惜此时李战并没有往这方面想,再一个,就是想到了也没有那个财力。
“你们打算是做按揭还是全款?”售楼小姐问李战,她早看出来,拿主意的是大哥,小弟就是个打酱油的。
李战无奈地笑了笑,说,“按揭,就算是按揭,也负担不起,太贵。”
售楼小姐胸有成竹地说,“真不贵,你可以再去转一转,同样环境同样户型同样位置的几乎没有,就算有,也绝对比我们香江花园的贵。”
“户型太大,有没有面积小一些的?”李战问,既然买不起就没必要再在这里逗留了,看看小一些的户型价格会不会出现奇迹……
售楼小姐笑着问,“靓仔啊,你还没结婚呢吧。我是过来人,这么说吧,你现在觉得房子太大,等你结婚生小孩了你会后悔当初不买大户型。你看啊,你们夫妻俩和孩子,到时候老人是不是要过来帮忙带小孩,这就四个人了。这是你弟弟吧,他结婚之前是不是得和你一起住,这就五个人了。四个房间其实也就刚好够用,根本不存在太大了的问题。”
望着有些发福的售楼小姐,李战对她的话其实是深信不疑的,因为这几乎是每个人的必经之路。不过李战不是一般人,他是部队干部,未来绝大部分的时间是在部队住的,等结了婚,他相信他已经有资格享受标准两居两厅的福利房了。
正当他要果断表明拒绝态度的时候,售楼小姐一句话让他犹豫了。
“还有一个,父母年纪会越来越大,老人家是喜欢宽敞的,地方大他们住得才开心,就像我的公公婆婆,不愿意跟着我们住就是因为地方太小,两居室,走个路都得侧着身子,是挺难受的。”
于是,李战直接把困难讲了出来,“我钱不够,首付都不够。”
“买房这种事情好多人都是东凑西拼的,真正攒够了首付来买的是少数,真的,你相信我。”售楼小姐引导着,问,“对了,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李战微微一笑,“我是当兵的。”
“呀,你是部队的啊!”售楼小姐很激动,连忙问,“是干部还是志愿兵?干部的话可以从银行贷款的,不是按揭贷款,另外可以有一笔信用贷款。我有个同事的老公也是当兵的,机场那边,他就是这样买的房子。你是在哪当兵的?”
李战对售楼小姐大变的态度感到诧异,说,“我也是机场的,是干部。”
“那很好办啊!”售楼小姐立马拿出小本子一边写一边说,“我给你算算,你首付大概缺多少钱?”
李战和李响对视一眼,颇为无奈,李战说,“差七八万,小一半了。”
“也就是说你现在有十万块,首付是十八万,银行信用贷款七八万应该是没问题的,你的工资卡是哪个银行的就找哪个银行贷,部队干部是肯定没问题的。”售楼小姐快速说道,“再算算月供,按揭贷款四十二万,三十年,每个月大概一千八,这个应该是没有多大压力的,对你们部队干部来说。”
“三十年?”李战诧异道。
售楼小姐笑道,“可以提前还掉的,时间越长压力越小,相信我,我是过来人。哦对,你应该有住房公积金的,可以提出来的,而且能享受公积金贷款利率。”
“还没几年,应该没多少钱。”李战心不在焉了,有被逼上梁山的感觉,但是一想到能给父母一个好的居住环境,瞬间就下定了决心。
“我去银行问问。”李战说着,拽了一把发呆中的李响大步走了。
售楼小姐连忙跟上,递上名片的同时说道,“李干部,确定了尽快联系我,这套房子真的很抢手,上午有两拨客人来看过,他们可能一会儿就过来交定金。我尽量帮你拖住,你这边尽量搞快点。如果是工行的话,出门左转就有,建行要去到桃园饭店那边。”
“好。”
第018章 都有难念的经
自2003年9月入学,入学即入伍,李战和所有军人一样,都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对钱失去概念。
在华清大学,他们这些空军委培生与其他学生截然不同。不但所有费用不用自己负担,每个月还有学员工资发放,或者叫学员津贴。作为未来的空军飞行员,相对其他兵种,他们的收入是很高的。
衣食住行全不用自己操心,甚至挺长一段时间里根本没有花钱的地方。失去了金钱的概念在所难免。久而久之,在李战们的心里,钱也只是钱了,没有许多世俗赋予的含义。
直到现在,直到他坚决果断地与银行签署了信用贷款合同与香江花园签署了购房协议,在短短的一个下午里背上了高达五十万的债务,然后回到家告知此事,面对瞠目结舌的老爸老妈,他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事情。
李建国和叶慧华食之无味的情况下,李战大口吃饭,安慰道,“真的不用担心的,我每个月有公积金,有七八千的工资,在部队没有花钱的地方,用不了几年就能还清的。再说了,以后房价肯定会涨的,如果能涨一倍,贷款的钱不就赚回来了。”
吃了一口菜,李响说,“哥都这么说了你们还担心什么,再说了,银行凭什么贷款给哥,还不是因为他是部队军官,什么单位都有可能倒闭但是部队不会啊,有部队兜底有什么好担心的?”
他的话让李建国的心情轻松了一些,问李战,“部队兜底?是不是还不上部队帮着还?”
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但是为了让他放心,李战张嘴就瞎编,“那是当然的。爸,你知道部队培养一名飞行员要投资多少不?我还只是新飞,我算了算过去五年里部队起码在我身上投资了五十万以上。等我完全成熟成为骨干之后,起码还得五年,而且每年的投资会越来越大。那天我跟妈说拉杆费的事,就是我在天上飞一个小时部队给每小时几百块钱的补贴。除了这个要航油,还有维护保障,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全部加起来的话,未来五年部队起码还得在我身上投资将近一百万。你说,部队在我身上投资这么多钱,会看着我因为还不上房子的钱而影响工作吗?”
“是的啊是的啊,对对对,就是,部队肯定不会不管的。”叶慧华与其说是认同,不如说是寻找认同。
李建国细细一想,联想到他仅认识的几位政府单位的股级公务员,下意识地点头,“是这个道理,是啊,部队投资了这么多钱,肯定不会不管。”
摊了摊手,李战说,“所以嘛,你们有什么好担心的。”
“吃饭,买都买了,再后悔也没有用!”李建国一挥手,这才算是彻底接受事实。
过去十多年,李建国夫妇俩的存款从来没有超过一万元,叶慧华甚至以为10,000是十块钱。可想而知五十万的债务对于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天已经塌下来了。
现如今,他们的儿子顶了起来。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的,李战家的主题很长一段时间里是穷,陈飞家里不穷,但他的心烦事同样不少。
年初四这天,李战忙活着招呼前来给老妈过生日的亲朋好友,陈飞坐了郑若琳的奥迪小轿车去参加同学聚会。
驶过熙熙攘攘的城区,驶入了郊外的公路,郑若琳小心避让着公路上的走亲戚摩托车大军,对陈飞说,“我记得你爸妈都是供电局的职工,条件应该不错的,你又是飞行员,这条件上哪找去,怎么会还没结婚?”
陈飞无奈地摇头,“家里托人介绍的倒是不少,见过几个,但是不合适啊。我倒不是反感相亲,只觉觉得把婚姻做成了生意,接受不了。”
“要不咱俩凑合过算了。”郑若琳开玩笑说。
陈飞呵呵笑。
郑若琳掩饰了一下,说,“说笑的,我离过婚,虽然没孩子,但你爸妈应该会挺介意。”
“不讲这个了,烦人。”陈飞说,“是了,这是在哪聚会,往城北走了吧?”
郑若琳拿手往前一指,右侧一台摩托车坐了三个人,躲避了前面一块碎石头,一下子往左掰了一把,吓得郑若琳一脚紧急刹车,冲着挡风玻璃尖声骂,“扑你个街啊稳死啊!”
陈飞给吓了一跳,紧紧拽住扶手,脸色有些发白,“慢点开慢点开,不赶时间嘛,慢点开。”
恢复行驶,郑若琳一看陈飞,忍不住笑出声来,“你不是吧,这才多少,三十多时速也叫快?你还飞行员呢,飞机比车快多了啊!”
“那不一样的,天上和地上不一样。”陈飞勉强笑着说。
“搞不懂。”郑若琳掩嘴笑,说,“王刚记得吧?就是高一开始就在学校做小生意的那个衰仔,他在北郊定了个山庄,聚会在那里举行。”
陈飞眼前闪过一个古惑仔形象,道,“他那哪里是做小生意,和一帮社会青年混在一起,帮人家收保护费。”
“今时不同往日了,人家现在是本地青年企业家。你看我,开个a4别人以为我过得不错,其实这都算什么,王刚坐的是几百万的宾利。他好像才三十吧,记得是比班里很多人大了两三岁。”郑若琳有些得意有些怅然也有些失落,语气很复杂。
陈飞还在消化这个信息,郑若琳细细数来,“还有周国权,林定茂,郭家豪,不是外企中层就是自己当老板,一年赚几百万轻轻松松。哦,班花记得吗,柳海岸,她可厉害了,音乐学院的副教授,好多歌手跟她学过音乐,经常参加电视台的音乐节目,在全国都是小有名气的。”
变化太大了。
可是高中毕业也才时间,自己这班老同学怎么一个比一个混得好?不是一样是二十七八岁最大的不过三十岁出头的年轻人吗?跟这几个人一比,陈飞打定主意不管谁问都不暴露自己的收入。
聚会的场景与想象中的有不小的差距,原以为的座无虚席是没有的,一百多个平方的包厢,能坐三十多人的大圆桌,只寥寥的坐了十几位同学。而今天这个山庄只接待他们这一拨客人。
“王老板,你这是大手笔啊!”郑若琳也有些意外,一进门就调侃着。
抓对聊天的同学们停下来看过去,目光很快聚集在陈飞脸上,这一下子热闹起来。郑若琳经常见,平时她就热衷与组织聚会,再熟悉不过。陈飞可就难得一见了,十年一面,更挺拔更帅气了。
“陈飞!陈队长!哈哈哈,总算是见到你了,咱们班里最出息的就是你,空军飞行员!开战斗机的!我那破宾利怎么比?”
大步迎上来个中等身材穿着修身休闲西装戴江斯丹顿的男子,正是最有钱的王刚,张开双臂把陈飞抱住热情地拍着肩膀,侧过身勉强搭着陈飞的肩膀,冲大家大声介绍着。
各种恭维上来了,主要是恭维王刚,捎带脚对陈飞表示了一下言不由衷的佩服,说什么解放军辛苦了,当兵的伟大之类的话,一点心都没走。陈飞应付了一番之后,顿感无趣。
他很怀念初识那会儿,大家都有些拘谨和真诚。而现在,除了虚伪就是献媚。
寒暄完,落座。
十几名着喜庆红旗袍的中年妇女把菜流水一般送上来,专门负责服务的三名服务员是山庄精挑细选的年轻姑娘了,茅台五粮液拉菲于酒水台那边摆了好几箱。
王刚遗憾地用自信的语气掩饰着尴尬,说道,“许多外地的同学没能赶回来,有些赶回来了的今天走亲戚去了。一年到头就过年回来一趟,走亲戚也很重要,不好勉强。搞来搞去就咱们这十几人了。不过也好,人少点没那么乱,能好好聊一聊,同叙同学情。今天也没怎么准备,茅台五粮液和我专门托人从国外买回来的拉菲,能搞白的搞白的,喜欢喝红酒就喝红酒,总之必须得喝起来。”
众人纷纷表态,林定茂接着话头讲了个带点色的笑话,惹得哄堂大笑,气氛就起来了。
郭家豪点了根软中华,笑着说,“王刚啊,你这个地方选得不怎么样,市区哪里不比这里好。”
说着瞥了一眼上完菜往外走的中年妇女服务员。
“这不是考虑到能近一些。市区多好办,一个电话的事。”王刚顿时有了台阶,道,“要不这样,这边吃了午饭,咱们直接上市区,找个度假村泡个温泉休息休息,晚上我在市区安排直落,彻夜长谈。大家看怎么样?”
莫若琳扫了一眼抿着嘴保持着微笑的柳海岸,道,“王总,你是征求我们大家意见呢,还是主要征求咱们柳教授的意见?”
其实陈飞也看出来了,王刚的焦点既不在莫若琳身上也不在他身上,而是在柳海岸身上。甚至他怀疑这次所谓的聚会就是专门为追求柳海岸组织的。
柳海岸不是结婚了吗?
陈飞暗自奇怪。
第019章 我推荐你到航司工作啊
大家都期翼地看着柳海岸,有的出言引导了一把。
“你是班长,海岸是学习委员兼音乐课代表,你们都是班委啊,当然是征求你们意见。我坚决执行班委的指示。”
王刚给了郑若琳一个隐蔽的眼神,拍着胸脯说。
郑若琳了然,看向柳海岸,笑着说,“海岸,难得回来一趟,聚一次就更难得了,这家伙赚那么多钱,反正我是很仇富的。趁这个机会,狠狠的打一把土豪,不但泡温泉,还得上游艇!你看怎么样?”
其他人纷纷出言附和。
王刚看似淡然实则紧张地注视着柳海岸。
柳海岸一笑,露出白白的牙齿,轻轻点头,“好啊,难得聚一次。”
“好!”王刚跟中了头奖似的,拿起放在桌面上的苹果4s,“不用打电话,我给助理发个信息就能安排好。”
主要的事情办妥了,王刚兴致很高,使出了浑身解数活跃气氛招呼吃喝。看得出他的成功不是随随便便的,待人接物这方面就让人很舒服,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酒水下肚,气氛就更热烈了。
陈飞一直尽量让自己不要凸出去不要成为话题,因此很小心,酒也是能少喝就少喝。休假期间可以饮酒,但是必须得控制好。归队后需要经过体检才能飞行,如果过不了体检那关,倒霉的是自己。
喝着喝着座次就乱了,王刚左右聚集了几个男同学,来者不拒,在女神面前尽显大佬风范。
郭家豪是带着目的来的,他趁着酒意说,“阿刚,你们集团不是拿了块地,在体育中心那块,什么时候进场?这个建材你看看是不是给我点,就给点边角料。”
他做建材销售的,岂能放过这个机会。
王刚习惯性的扫了柳海岸一眼,发现女神正笑吟吟的关注着自己,胸中豪气升起,轻拍桌子,道,“家豪,咱们老同学说这个干什么,等上班了你直接过来签合同,多大点事。”
“王总爽快!我敬你!我连干三杯你随意!”郭家豪猛地站起来,咕咕咕的就干了三杯下去。
王刚享受着叱咤风云的快感,端起酒杯干了一杯。
其他同学趁机进言,都希望王总能松一松手指缝,给他们口吃的。
那边,柳海岸和郑若琳低语了几句后,起身端了红酒杯坐到了陈飞身边来。陈飞受宠若惊,下意识的把椅子往外挪了挪。
“怎么了,我有这么吓人吗?”柳海岸轻笑着说。
陈飞忙说,“没有没有,你是咱们班的班花,要说吓,也是因为漂亮而让人自惭形秽。”
“你以前可不会这么夸人。”柳海岸说。
陈飞呵呵的干笑。
他和柳海岸没什么交往,同班三年,单独讲过的话应该就是交作业发试卷的时候。那会儿柳海岸孔雀一般,他陈飞傻小子一个。现在好像也如此。
“我看你闷闷不乐的,在部队待久了,不太习惯?”柳海岸问。
陈飞说,“这倒没有,只是觉得插不上话。”
“那还不是在部队待久了。若琳跟我说了才知道原来你一直在机场那边服役。你应该多回家和同学坐坐,和社会脱离太久,以后转业了怎么办。”柳海岸很关心地说。
陈飞开玩笑说,“我不打算转业的,这辈子就在部队了。而且我们飞行员风险蛮高,说不定哪天就掉下来。”
“大过年的别说晦气话,喝口酒重新说。”柳海岸收起笑容瞪着眼睛说道。
陈飞一笑,“高校教授也迷信?”
“这不是迷信,是不应景。”柳海岸认真地说。
“好。”陈飞从善如流,喝了一小口酒,想了想,说,“我会将人生交给飞行事业,对党忠诚,积极工作,为**奋斗终身,随时准备为党和人民牺牲一切……”
“扑哧!”
柳海岸笑得花枝乱颤,好看得不行。
忽然的,王刚像想起什么来,冲这边说道,“是了,陈飞,你在部队开过运输机什么的吗?”
其他人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非常的属下。
陈飞微愣了一下,说,“没开过。”
“那么……你会开运输机吗?战斗机和运输机有什么区别?给我们科普科普。”王刚说道。
众人齐声附和,马上成了充满求知欲的小学生。
陈飞想了想,简单地解释,“战斗机比运输机难开,至于区别嘛,这个不好比较,因为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机型,用途不一样。我们的运输机倒是和民航客机差不太多。”
众人似懂非懂,其实心思不在陈飞的话里,而是持续关注着王刚的神情。
“原来是这样。”王刚笑着,心里有些遗憾,说,“这么说只有开过运输机的飞行员转业才能到民航开客机了。”
陈飞却是摇头说道,“这倒不一定的。理论上讲,学会驾驶战斗机比运输机更困难。现在民航的客机都很先进,基本达到了傻瓜式操作标准。空军飞行员军转民的话,战斗机飞行员也很受欢迎,只需要接受几个月的改装训练,很简单的。”
“这很好啊!”
王刚眼睛一亮,略显迫不及待地说,“我认识航司的老总,怎么样,想不想回来,我推荐你过去,你开战斗机的肯定没问题。年薪不算多,六七十万是有的,干几年过百万也是有可能的。”
原来埋伏打在这!
陈飞心里觉得好笑,这个王刚为了在柳海岸面前树立形象真的是费尽心思啊,肯定是做出了付出大代价的准备。虽然因为上学的时候王刚行过古惑,陈飞对他印象不太好,但是这个人还算是个言出必行的,帮助同学也很热心。所以陈飞基本上可以肯定,只要他点头,这件事基本没跑。
其实空军飞行员转业回地方想要进航司工作,这事至少在现在是没有什么障碍的,民航还没有自己的培训学校,飞行员的来源主要靠军转民,航司是求之不得。
也就是说,王刚装逼选错了地方。
不过陈飞从来没有想过转业,当下笑着婉拒。
柳海岸却是替他回答了,说,“刚才陈飞说要把这辈子献给党和人民的事业,是绝对不会离开部队的。”
哄堂大笑,又是好一阵的拿党和人民开玩笑甩段子。
“陈飞,作为老同学,我真的要跟你说几句心里话。”王刚真诚地说道,“你入伍十年了吧,工资还没过万,有理想没错,可是人是要吃要喝要生活的啊。你这个物质基础没搞好,就去追求精神世界里的目标,我个人认为是不牢固的。说句难听的,部队那么多飞行员,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有的是人去奉献去牺牲。你现在回地方有机会到航司当飞行员,这是很好的出路啊。”
“是啊是啊,陈飞,你真得考虑一下。”郑若琳认真地说道。
陈飞笑着摇摇头,“如果都这么想,那咱们国家早就垮了。”
“我看你啊,是被部队给洗脑了。”林定茂冷不丁冒出一句,颇为冷峻地说,像是在说一件鲜为人知的事情,“我们单位有不少当过兵的,接触久了发现他们的脑子跟生锈了一样,认死理,很天真,你要说党和人民半句不好,他们就炸毛,唉,这不就是当兵当傻了吗?”
陈飞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
“你喝大了,少说两句,陈飞不一样。”郑若琳连忙说,给旁边的周国权使眼色,周国权摁住林定茂的手,端起酒杯跟他喝。
摆了摆手,王刚总结说道,“人各有志,陈飞,总之你需要我帮忙的话随时来找我,咱们是老同学,千万不要跟我见外。”
“好,真有那天,我会找你。”陈飞慢慢恢复过来,微笑点头。
散场的时候,陈飞说,“诸位,市区我就不去了,回家一趟不容易,晚上在家和爹妈吃顿饭,你们玩得开心。”
一听这话,郑若琳急了,“怎么不去了呢,多不容易聚一次,在家吃饭你不在这一顿啊!”
陈飞是打心里觉得和这帮同学产生了巨大的鸿沟,话不投机半句多,当然不愿意和他们厮混浪费时间。
“真的不去了,过两天归队了,其实时间很紧张。”陈飞微笑着坚决说。
柳海岸想要劝说几句,王刚心里一紧,摇摇晃晃的走过来,扶着陈飞的肩膀说,“我知道部队纪律严格,理解理解。这样吧,我让司机开若琳的车送你,这个你就不要拒绝了。”
说完看向郑若琳,隐蔽地瞪了她一下。
郑若琳无奈,取出车钥匙递给迎上来的戴着白手套的司机。
不送我就得走路回去,陈飞心里想,笑着摆了摆手,头也不回上车走了。
全场最清醒的应该是陈飞了,他不是没注意到王刚和郑若琳隐蔽的眼神交流,只是这些事情不好管柳海岸不是傻女人,反而很精明。
王刚招呼着众人,“走走走,海岸和若琳坐我车,其他的你们分配好,直接去游艇码头,咱们上岛!”
众人呼唤着勾肩搭背上车离开。
第020章 炮
小时候过春节可好玩。
把成捆的鞭炮拆了,往牛粪里面插,火柴点燃引线就尖叫着跑得远远的然后回头看牛粪被炸得四处飞散。再后来就开发新的玩法,几个小伙伴围着牛粪,点火的数数,数到三才能跑,不是被炸一脸牛粪就是后背挨了雷,却开心得哈哈大笑。
再狠一些,小炮塞火柴盒里,只露出一点点引线,悄悄点燃递给小伙伴然后立马走。等火柴盒炸开吓小伙伴一跳,指着出离愤怒或者嚎啕大哭的他哈哈大笑。
细细想来,李战一阵唏嘘能活到现在真不容易。
春节银行上班,但不放款,只能等假期结束了找个时间请假回来办。
把全部身家十万元交给了房产公司之后,李战正式宣告成为负翁。初四到初六这几天,除了回部队参加一次篮球赛,他待在家里不出门,陪老爸老妈,钻研厚厚的非保密飞行理论书籍,脑子里想得最多的是怎么样才能飞更多小时,怎么样才能早日飞三代机多搞点拉杆费。
只是这些与钱有关的想法常常只出现一阵子,然后就被更重要的事情给占据。比如春节后就要举行的空靶训练。在训练基地搞过空靶地靶训练,但并不系统。这两个科目是基本的战术科目。而地靶是李战的弱项,毕竟拢共也没打几回。
与陈飞约好了时间地点,初七一大早,李战就告别了父母离开了家。在本地当兵,李建国和叶慧华没很伤感,这跟在本地上班没什么区别了,只是工作忙了一些而已。
一见着李战,陈飞就大倒苦水,“我太难了。”
“怎么了这是?”李战笑着好奇问。
陈飞叹着气说,“三天相亲八回,什么概念?意味着平均每天要见二点六个姑娘。我看出来了,我爸妈是把我当成卖不出的商品,四处的找人接手。”
“哈哈哈!”李战忍不住笑了出来,说,“是你太挑了吧?我敢肯定,女方对你一样是满意的,要模样有模样,职业又高大上,收入又不错,还能享受军队加速待遇。”
“你说得没错,可是你不认为爱情这种东西不能这么来的吗?”陈飞说,很激动,“不应该是某个缘分到了的时候,我遇到她她遇到我,然后交往,恋爱,也许一年也许三年,彼此完全的融合了,再谈婚论嫁。”
四周脸色不好心情不佳咬牙切齿用光最后一点假期的人们来来往往,小车鸣笛摩托车暴躁吼叫,远处水利局大门上面掉下一半的欢度新春的横幅。
李战诧异地看着陈飞,往前走了一步让过一台开上步行道的摩托车,说道,“陈队,没想到你是相信爱情的。”
“你不相信?”陈飞笑着反问。
李战耸了耸肩,却没有答话,换了话题,说,“我买了房子,一下子成负翁了,负债的负。”
“你不会是没谈过恋爱吧?好好好,不提这个。”李战瞪眼,陈飞连连摆手说,“买房是好事啊,负债有什么怕的,现在买房都是按揭。咱们的收入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比不起民航飞行员总比地方很多人高吧。没什么好担心的。”
李战点头说道,“我得找副团说说,让他给我多飞。”
“这可不会按照你的意愿来,谁不想多搞点拉杆费。”陈飞笑道,“不过你不同,你都上战备了,你的同期还在苦哈哈的改装呢。”
想到一个事情,陈飞说,“对了,回去马上打空靶,巧了,我带你。”
“好好好!”李战兴奋起来,“陈队你可不能藏私。”
陈飞说,“你肯定会很快超过我。”
说到这里,他想起一个事情来,又叹了口气,说,“其实有个高中同学,我之前对她还是有点喜欢的,后来她结婚了。这次回来知道她离了婚,我对她有点那意思,她……她好像也有。只是我发现她的变化很大,可能不再是我了解的那个人了。早上给我打电话约我后天去郊游,她估计是有那个意思的。”
言里言外的遗憾和感慨十分的沉重。
李战说,“是回来那天遇到的女同学?”
“嗯,相貌很普通。”陈飞说。
“但是身材很好,属于耐看型。”李战露出白牙笑道。
一辆东风军卡从中心市场方向开过来,陈飞摆手说,“车来了,不说这个。”
在后勤士官的帮助下爬上东风牌买菜车,坐在小板凳上,嗅着蔬菜的清新味和猪肉的新腥味,颠簸颠簸的回场站。
一大早归队休假是正确的,一系列的手续包括体检,今天就搞完成了,晚上再搞搞恢复性体能训练,就算排明天的战备也是不惧。
对李战来说,军营生活比以往更让人期待,也许是因为驻地离家很近,也许是因为背了房贷。
师里团里对他是照顾的,第二天,也就是初八,就安排他进行适应性飞行了。不过这一次不是单飞,而是他的战术教员陈飞带飞。按照规定,教员带着先打一次,然后学员打一次,如果及格了,以李战的情况,他就可以进行单飞打靶。在此之前安排一次适应性飞行,教员和学员可以有一个磨合熟悉的机会。
初九上午,再一次坐回歼教7的前舱,李战简直滚瓜烂熟,对打空靶,他缺的只是机会。坐在后舱的陈飞心情很放松,他研究过李战的情况,心里也是很有数的。若不是总不能搞特殊,师里恐怕会直接让李战单飞打靶。
歼教7呼啸冲上云霄,爬升,转入训练空域,聂剑锋驾驶的歼-7e早他们一步起飞,此时就在训练空域等着。直接开干,简单粗暴。没有装载实弹,目的是训练飞行员的锁定瞄准。搜索目标这些又是另外的科目了。
“数据都背熟了吗?射击参数呢?”后舱的陈飞问,他比聂剑锋还要早两年,是资深的飞行中队长了。
李战回答,“都记住了。”
“好,你直接打,我看看情况。”陈飞下令。
“明白。”
李战操控战机切小半径追向聂剑锋。在地面的人们看来,两架战机似乎在玩追赶游戏,一个跑,另一个抄近道拦截。实际上打空靶无非就是如此占据射击阵位、锁定目标、发射。
聂剑锋的战机离开了瞄准光环,陈飞说,“速度差没控制好,我做一遍,你来看看。”
“明白。”李战并不沮丧,类似的失败会随着飞行时间的延长而更多,但这正是一名飞行员成长的必经之路。
陈飞轻车熟路的追上聂剑锋,轻轻松松的瞄准锁定,完成射击程序,道,“再一个就是锁定之后的开火时机,你体会一下。洞拐洞,再来一次。”
后面一句是对聂剑锋说的。
两机恰好并肩飞行,聂剑锋靠近了一些,扭头看过来扬起白色劳保手套敬礼,说,“收到,李战,看你的了。”
“明白。”李战进入状态。
聂剑锋加速往前,重复之前的飞行动作。
这一次,李战很顺利地完成了锁定和击发,只是在最后脱离规避的时候有些狼狈。不过能做到这一点已经很不错了。这是典型的空中格斗,主要武器是机炮。在完成射击之后,是需要马上做脱离机动规避,以防背后有鬼。
反复操作了半个小时,接到塔台指令之后,李战意犹未尽的返航了。陈飞从来没有试过带飞这么轻松,整个全程他只做了一次示范,其他的都省了。返航则是教练机先降落,充当靶机的聂剑锋再降落。
陈飞笑道,“你这个估计不用来第二次了,可以直接上实弹打。”
“还是多练习几次才有把握。”李战心里想着的是拉杆费。
陈飞心知肚明,只是笑了笑。他们的对话塔台是能够听见的,当着值班领导的耳朵讨论拉杆费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洞拐,你可以降落了。”塔台下令。
李战回答,“明白,进入二转弯。”
转弯的时候战机倾斜起来,透过座舱罩能够看到机场南侧的村庄后面有淡蓝色的湖泊,那边是春游的好去处。每年的春天,飞行员们每一次降落,到达二转弯的时候都能看到湖泊周边的绿草地上有许多人和车和五颜六色的帐篷,几乎成了时节地标了。
今天也许是因为是工作日,熟悉的草地上面只有一台车和几个人,看样子是实现了财务自由的成功人士出来踏青。
“春天来了。”陈飞笑言一句。
“夏天还会远吗?”李战接上。
塔台的指挥员笑骂,“这俩小子。”
“塔台,我放起落架了。”过了二转弯,正对着湖泊了,在进入三转弯之前放起落架,过了四转弯就要对准跑道然后落地。
塔台看向拿望远镜的上等兵,那上等兵确认主副起落架完全放下,扭头报告:“报告!主副起落架完全放下了!”
“起落架放下。”塔台给予李战确认信息。
飞行员是看不到战机的起落架是否完全放下的,因此需要塔台来确认。
“明白。”
一个小黑影忽然出现在正前方,李战还没反应过来,战机猛地一颤!
撞鸟了。
第021章 浩气长存
湖面有候鸟在嬉戏,时而奋力爬升冲向蓝天,似起飞爬升的战机,时而加速向湖面俯冲,像俯冲轰炸机,更多时候相互追逐,露出湖面的小岛以及湖边茂密的绿油油的树林,皆是它们过春节的场所。
借着叽叽喳喳的鸟鸣声,吹着和煦的略带凉意的春风,春意盎然的情况下,于三百多万的揽胜创世旁边铺上三千多元一平米的定制坐垫,在摆上炭纤维折叠桌椅,三五人围坐一起,摇曳着红酒杯,笑谈昨日明星的花边,惬意无比。
最重要的是女神在身旁。
王刚扭头看了眼飞得很低的战机,笑着说,“这里是不错的,不是什么景点但风景是很好的。若琳经常四处玩,不过连她都不知道这里。不太好的地方就是碰上空军训练,这边会很吵,机场就在那边,飞机起飞降落声音大得很。”
郑若琳看了看越来越近的战机,笑道,“你落伍了,这里很多人知道的,我还知道有个周边游群,专门互通有无的。今天是初九,都刚上班,所以这边才只有我们。周六日你过来看看,很热闹的。”
“那个飞机好像朝咱们飞来了。”柳海岸昂头盯着从北边飞过来的战机,“哇,飞得很低啊。”
郑若琳再一次举目看过去,笑说,“是了,陈飞不就是在机场吗,没准开飞机的是他。”
“有这么巧吗?”周国权小小抿了一口红酒,说。
郭家豪点了根烟,吸了一口,连同新鲜的空气吸进肺部,舒舒服服的吐出来,昂了昂身子,说,“飞机降落基本都是从这边飞,所以在这里看得很清楚。有些喜欢看飞机的,都会跑到这里来拍,机场的兵经常跑过来赶。不过现在好多了。”
“你怎么清楚。”林定茂说。
“我也拍过的。”郭家豪笑道,“我也比较喜欢看飞机大炮。”
林定茂看了眼更近了的战机,响起前几天聚会的时候,冷哼一声,“要我说陈飞就是傻,都是开飞机,苦哈哈的拿几千一个月能干什么。阿刚都把路给他划出来了,只要一点头,年薪几十万到手。他就是脑子有毛病,被洗脑了。”
看到郑若琳想要说话,林定茂连忙道,“若琳你就不要再替他说话了,你敢说你心里不是这样想的。我还不了解你。”
“我怎么想的?林定茂,你想说什么,来,给我好好说一说。”郑若琳可不是好欺负的,针锋相对。
王刚看了一眼盯着战机看的柳海岸,生怕林定茂和郑若琳顶嘴不小心把秘密说出来,连忙的打圆场,“好了好了,有什么好吵的,人各有志,陈飞他喜欢当兵,这还不足够吗?就算我逼着他接受航司的工作,他过得不开心的话,我反而是帮了倒忙。做人最紧要开心嘛。海岸你说是不是?”
“对,钱多钱少,开心就好。”柳海岸一笑,说。
得到女神的认同,王刚高兴极了。按照这个趋势,再过几天就能把场地换到床上去。
“我就是看不惯他看似舍己为人的嘴脸,虚伪。”林定茂小心嘟哝了一句。
王刚招呼着,“喝酒喝酒。”
“不对啊,飞机好像朝我们这边过来了。”周国权忽然说,眼睛都直了。
众人迅速看过去,瞬间也有些呆滞了,好像是这样啊!
天上,战机猛然一颤之后,李战看到发动机转速表迅速回落,继而明显的感觉到动力迅速消失,剩下的只有惯性。
他知道最坏的事情发生了。
“我撞鸟了。”
李战平淡无奇的声音从塔台的扩音器里传出来,带着一丝电磁干扰声音,却让塔台瞬间布满了如临大敌的凝重。
“发动机停车,我没动力了,得迫降。”李战说。
“跳伞!洞拐,跳伞!”今天塔台的正指挥员是于成林,他经验丰富,一眼就看出来了,洞拐号战机根本没有迫降的机会。
也许不怕撞鸟,但是撞鸟导致发动机失效停车绝对是最致命的险情!
五百米高度,进场速度,歼教7是根本不可能实现迫降的,最关键的是,歼教7刚刚从三转弯过来,刚刚取直,可以说失速就是几秒钟之后的事情。高度也会在短短的几秒钟之内掉两三百米!
后舱的陈飞没有按照程序接管战机的操控权,因为他非常的清楚,此时此刻谁接管战机的操控权都于事无补。除了跳伞,没别的选择。
“李战!跳伞!”陈飞大声说道。
李战道,“你先跳!”
“不是矫情的时候!服从命令!”陈飞声音更高了一些。
塔台指挥员怒道,“李战跳伞!陈飞接上!”
发生空中险情要跳伞,学员先跳,教员后跳。
此时每一秒钟都是珍贵的,关系到人命。飞行员最怕的险情当中,起降过程中撞鸟绝对是排在前面的。低高度低速度,意味着战机一旦失去动力,飞行员除了跳伞,做不了更多。
尤其对于几乎没有滑翔能力的歼7系列战机,包括歼教7。这种三角翼气动布局的战机产于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作战思想之下,一味追求灵活性,从而基本丧失了静稳定性。
《萨利机长》里的空客客机为什么能够在双发失效的情况下还能滑行到哈德森河上空?为什么直到最后一刻萨利机长依然能够凭借备用电源对战机保持了有限度的操控?根本原因就在于客机依然能够保持飞行姿态,飞机是有速度的,有速度就能获得升力,升力是呈规律下降态势的。
而歼教7如果遇到这种情况,她不会有规律的下降,而是像突然死亡的小鸟直接从天上掉下来!
这叫失速。
因此,经验丰富的塔台指挥员在瞬间判明了情况之后,第一时间下达了跳伞的命令。别以为下达这样的命令很轻松,如果险情达不到跳伞的标准,而塔台指挥员下达了跳伞命令,在后续的调查里是肯定能查出来的,而当班指挥员是要负责的!
飞机高速速度不必再浪费时间询问了,飞机在四转弯后,塔台的值班人员几乎都能准确地判断出这两个参数。
塔台指挥员果断,陈飞同样果断,而且比塔台指挥员更加清楚状况,因为他在后舱,后舱是有一套备用操作系统的,他和李战一样清楚飞机的情况。
因此陈飞不会浪费时间去接管操控权,而是直接命令李战跳伞!
“陈队!地面会合!”
李战没有再犹豫了,拉动了弹射座椅启动杆,舱盖被炸飞,一股青烟后,座椅朝上猛然蹦出。
他再不跳那就来不及了,陈飞绝对会在他后面跳伞,因此他多耽误一秒钟,陈飞生还的几率就减少一分。当他弹出的时候,高度已经三百多了。
陈飞同样注意到了高度,低于三百的话,就算是跳伞,生还的几率也会大大降低。迎着狂风,陈飞的手拽住了启动杆。
就在此时,他清楚地看到正前方的地面上有一台车边上有几个人,而战机正在朝他们坠落下去!
“陈飞!跳伞!”
塔台指挥员看到李战弹出,却没有看到陈飞弹出,大声命令道。
“地上有人!副团!跟我妈说……”
……
扩音器里只有长时间的电磁干扰声,
郑若琳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飞机擦着他们的头顶一头扎进了湖里,心跳停止了好一阵子,继而急速跳跃,惊魂未定。
做下偌大产业的王刚双腿在发抖,大张着嘴巴看着很快沉入湖里的飞机。方才飞机从头顶擦过,强大的气流掀翻了餐桌上的食物和酒水,吓得钻到了餐桌底下的林定茂被撒了一头的红酒。
柳海岸捂着嘴巴,第一次深刻理解了“劫后余生”的蕴意。
林定茂艰难地爬起来,双腿一软却又瘫下去,咬着牙齿用手撑着草地站起来,双腿抖筛子,他用发胶固定的发型乱了,金丝眼镜也歪歪斜斜的架着,双手却几乎抬不起来去整理,狼狈不堪。
不知道过了多久,从树林里跑出一个人,穿着蓝色的制服,身上破烂的地方皮开肉绽渗着鲜血。那个人疯狂的跑向湖泊,从郑若琳他们身边跑过,神情狰狞满脸泪痕。
郑若琳发怔着,终于想起了见过这个人。
她心里猛地一沉,嘴唇发抖,很快发白,她迈动步子跟着那个人跑,速度越来越快,从心里念叨到大声念叨:“不是他不是他不是他不是他不是他……”
“快!救人!”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周国权,他一边往湖边跑一边脱衣服。
郭家豪犹豫一阵子,猛地扭头看向揽胜创世的车顶,大声说,“阿刚!你车顶的是不是皮划艇?用皮划艇!”
“对,对对,是皮划艇!”王刚终于回过神来,大声呼唤着司机让赶紧卸下皮划艇,连忙的扶着柳海岸借机半抱着她,心切地安慰,“没事了,海岸,没事了,没事了。”
柳海岸摇着头,说,“我没事,快去救人。”
“好,好,你哪里也别去,就在这等着,是了,打电话报警!”王刚说着,连忙跑过去和郭家豪以及司机合力把皮划艇的外罩打开,启动充气,抬着往湖边跑,却是根本想不到完全可以拉到湖边再充气。
李战冲向湖里,一头扎进水里,奋力地向依然还在冒着水泡的坠落点游去……
第022章 高度机密
鸟语花香是不存在的,相信此时此刻的李战和陈飞只要听见鸟叫声或者看到鸟类,一定会有了心理阴影。
树林很安静,安静的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李战瘫在草地上大口喘气,一点也感觉不到身上被树枝刮破的好些伤口传来的疼痛感。他得庆幸因为还没命令更换夏装,所以穿的还是黑色的冬季飞行服,较厚,起到了一定的保护作用。
“阿战,有没有事?”陈飞毕竟有中队长小领导的意识,迅速检查了一遍自己,撑着地爬起来,连忙问。
李战尝试着站起来,发现同样没有断手断脚也没有大创口。
搞成这样两人全须全尾,也就命大能解释了,尤其是陈飞。
“没,没事,没事!”李战激动地摇头。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他妈的……降落伞没打开!”陈飞激动极了,“如果不是你那么一抱,我估计成肉饼了。”
李战咧嘴,心有余悸,“你正好从我面前掉下来,不然我也鞭长莫及的。咦,你先弹的怎么会在我头上?”
“你这不是废话吗,你弹射的时候高度多少了,起码差一百米!”陈飞猛地想起什么来,“不是,你怎么没有及时弹射?”
原来,陈飞弹射出去之后并没有忘记留意李战。
李战又是一咧嘴,“地面有人,飞机好像是往人那里掉,我拉了一把杆,耽误了一秒钟。”
“坐,坐,坐下缓口气,等场站来人。”陈飞示意李战重新坐下,自己也坐下,靠了一棵树,大口喘气,“飞机掉哪了?”
“掉湖里了,那几个人肯定没事。”李战肯定地说。
陈飞看着李战,缓慢而严肃地道,“你救了我,还救了地面的群众,你小子立大功了。”
忽然,陈飞注意到李战的裤裆颜色与周边的不太一样,猛地想到了什么,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你尿了?”
李战痛苦地闭了闭眼睛,脸色涨得通红,羞愧地说道,“一直没尿的,就是在树上荡了那几下,感觉真能活下来了,就尿了。陈队,陈队,你千万要替我保密,千万千万要保密!”
“哈哈哈哈!你小子居然尿了!这还是胆大包天用超音速音爆吓唬外机的李战吗?哈哈哈!笑死我!”陈飞放肆大笑。
与其说是在取笑李战,不如说借此驱散心中的恐惧。
李战的神情却是慢慢的变得诡异起来,眯起眼睛看着放生大声中的陈飞,一直到陈飞意识到不对劲。
“你这是什么表情?看什么呢?”陈飞皱起眉头,下意识的低头看自己,赫然发现自己的裤裆位置也是一般情况。
“哈哈哈哈……”
三十秒河东三十秒河西,李战放声大笑。
“不可能啊!这不可能!怎么可能!”陈飞急赤白脸的辩解,“这肯定是汗水啊!”
李战哈哈大笑,“你就光小弟弟出汗啊!哈哈哈!陈队,大哥不说二哥,谁也别说谁!”
“妈的……”
陈飞终于想起来了,在意识到降落伞没打开的瞬间,他的确感到裆下一阵肆意的快感,估计就是在那个时候吓尿了的。
中队长又怎么样,遇着这样的险情照样得吓尿。
“李战。”陈飞严肃地说道,“这件事情你要烂在肚子里。”
李战冷冷地说,“那要看你了,你不说,我也不说。就算是师长政委亲自询问飞行情况,我也不说。”
“好!”陈飞毅然答应下来,“这件事情是你我的最高机密,我们都要保证在未来的职业生涯里一定不能让第三人知道!”
“好,我同意!”李战点头答应。
他们没有为了劫后余生而庆幸,陈飞没有因为李战救了他而感动涕零,李战也没有因为救了陈飞而有恩人的心理,在他们看来,这些全都是小事。
可是,一旦被其他战友知道他们吓尿了裤子,那就是天大的事情!
头可断血可流,人不能丢!
“这个时候如果能来口烟,那绝对是人间美味。”李战揉了揉鼻子,脑袋靠着大树,享受着透过树冠撒下的斑斑点点的阳光,舒服得直哼哼。
陈飞佯作镇定,道,“你有烟瘾,这对以后飞行很不好的。”
“就是紧张和放松的时候想来一根,其实没烟瘾的。”李战说。
他想了想,道,“奇怪的是,哪来的鸟?”
“驱鸟队的工作没搞扎实。”陈飞打量了一下这片树林,“这么好的树林,岂能不藏鸟。”
李战却是皱眉摇头,“不对,那不太像野生的小鸟。”
“你看得清?”陈飞表示怀疑,三百多公里每小时的速度,而且还有相对时速,如何能看清撞击的是什么鸟。
李战却是比较肯定地说,“依稀能看到,挺大一只,撞击产生的力量也不像小鸟。”
“肯定会查清的。”陈飞说,现在他才慢慢开始后怕起来,冷汗一波一波地出现,若不是因为李战在面前,他估计会控制不住颤抖起来。
想到这里,陈飞对李战越发的佩服了。这心理素质杠杠的,哪里像个新飞,分明是资深的老飞行员了。弹射前一秒因为发生坠落的方向地面有人,还拉了一把操作杠,估计也是拼了吃奶的力气,当时的液压系统肯定临近失效了的。
就凭这一点,陈飞自觉他这个中队长是要甘拜下风的。
“陈队,咱们到湖边看看?”李战建议道。
他心里牵挂的不仅是战机,还有那几个老百姓。
飞行员不怕死,怕死当不了飞行员。军人有天生的责任感,不用刻意教育,那是这支军队有史以来延续下来的献身精神,融入其中,你自会这样去做。
“走,看看去。”
李战和陈飞站起来,确定走起路来不会一颤一颤的,这才拖着虚弱的躯体往湖泊方向走去。他们现在是没有办法和场站联系的,给歼-7飞行员配套使用的没有独立于战机的联络设备,一旦和飞机脱离,就意味着失联。
走到能看见湖泊的树林边,李战看着湖中间还在一点点冒着泡的水面,担忧地说,“不知道胶卷能不能找回来。”
陈飞都要吐血了,无奈道,“我说战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胶卷。”
歼-7在进行机炮射击的时候,同轴的胶卷相机会同步进行拍摄,便于后续对射击进行判读。同时这也是判断战果的重要依据。这种方式大概始于五十年代的米格-17时期……
老到掉牙。
“得看看今天打得怎么样,总结经验,争取下次一步到位。”李战说。
陈飞看着李战认真的脸,很想说大哥你这才从鬼门关里回来是不是应该表现出劫后余生应有的状态啊?你他娘的真是狂人日机啊!
“是那几个人。”李战的目光移到了湖泊北岸,也就是他们的左侧湖边去,大片的草地上有台车和几个人,好像也在伸着脖子往这边看。
“看看去,借个手机给团里打电话。”陈飞说,提了头盔大步走。
李战再一次恋恋不舍地看了看洞拐号歼教-7沉没的位置,连忙跟上。
看到迎面走来的飞行员是陈飞,郑若琳整个人都呆了,嘴巴张得大大的能塞进去一只拳头。
陈飞看清楚了几位,也呆了,“怎么是你们?”
“陈飞?你,刚才是你开的飞机?你开的?”郭家豪瞠目结舌,指了指狼狈不堪的陈飞,又指了指湖里。
这也太巧了吧?
其他人脸色全都变了,此时再看见陈飞,是颠覆了的心态。
陈飞指了指走过来站在自己身边的李战,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对他们说,“飞机撞鸟失控,你们要感谢他,如果不是他最后拉了一把,飞机估计是掉在你们这里。”
见过郑若琳的李战也是惊讶了一下,没想到救下的竟是陈飞的同学。
“那还不是你们的问题,人家飞机失事早早的就往没人的地方飞了,你们倒好,几个大活人在这还往这边飞。”林定茂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林定茂你身为党员干部哪来这么多阴阳怪气?为了救你们,我的战友差点错过了跳伞的机会,你说这些合适吗?”陈飞的火气起来了,如果遭讽的是他,他也许只当耳旁风,但被讽刺的是李战,他如何也忍不了。
林定茂正待说什么,从来少言寡语的周国权猛地一拳头就挥了过去,林定茂脸颊挨了一拳脑袋一歪。这个时候郑若琳回过神来了,几步走过来,抬脚就重重的踢在了林定茂的裆下。林定茂的嘴型“o”的一下,一声凄厉的惨叫,捂着裆下倒在地上翻滚起来。
其他男的一看,**都是下意识的收缩了一下。
李战凑近了一下,低声对陈飞说,“陈队你再慎重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陈飞不解,猛地醒悟,低声,“日。”
柳海岸也许是最能从细节感受到全部的人了,她看着这两名脸上都是划痕飞行服都快成布条的男人,完完全全的能体会到他们刚刚经历了什么,而在经历了生死之后,此时此刻站在这里,面朝众人,淡然而坦荡,纵意沙场笑看生死之势油然而起。
“几位老同学,得耽误你们些时间,一会儿部队来人需要给你们做个询问,只需要把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出来就行。”陈飞笑着说,还拱了拱拳头。
李战跟着抱了抱拳,点头致意。
王刚猛地一拍脑袋,“家豪,车上不是有药箱吗!快拿来给他们处理一下伤口!”
“不用不用不用!”李战连忙说道,“都是皮外伤,没事的。”
说着,他悄悄的拽了拽陈飞的衣袖,陈飞反应过来,也说道,“阿刚,真不用了,救护车应该快到了。”
王刚忽然想到什么,意味深长地说,“我明白了,对对对,如果不紧要的话,等救护车来了再处理。”
陈飞知道王刚想歪了,但他也懒得解释了。
之所以拒绝,只是因为少数飞行员的怪癖轻易不接受来历不明的药物治疗,当然如果伤的严重,那就管不了那么多了。而不是王刚以为的保持现在的“惨状”等领导来了可以加分。
其他的不说,空中撞鸟发动机停车战机失速,飞行员能活着回来就是功劳一件,根本不需要画蛇添足去搞那些小动作。更何况,这一起事故事实清楚,李战的功劳估计是二等功都很难打发的了。
李战再一次悄悄地拉了拉陈飞的袖子,低声说道,“你同学看来对你用情很深,你看都哭了,咦,两个都流泪了,你不搞搞?是了,没必要跟他们强调是怎么活下来的,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还活着。我去给副团打电话。”
说完,李战走向王刚,把他拉到一边,借了手机给于成林打电话。
陈飞注意到,明明郭家豪更近,李战为什么要借王刚的手机呢?为什么要借机把王刚支走呢?余光看到柳海岸,陈飞就明白了,心里暗骂,这小子表面老实实则是个老手啊,眼光是真毒辣!
他犹豫了一下,终究是不忍心辜负战友创造的机会……
第023章 宁愿再撞鸟
没死人是不幸中的大幸,在了解了情况之后,从某种角度来看这件事情并不是坏事。
损失一架战机,能坏到哪里去?
好处就多了。
首先,师里今年的成绩单上可以重重地记上一笔:在遭特等事故的情况下,我师飞行员李战、陈飞同志在最后时刻拉起了战机挽救了数名人民群众的生命。飞行员没有牺牲,那就只有高兴的事。
其次,四团涌了新的代表人物,而且是新飞中的代表。尤其对一直关注李战成长的师领导来说,这件事情就只有好的影响了。李战尚未意识到他对于二师乃至广空的意义,但二师的首长是非常清楚的。
最后的好处是,到了年终评功评奖,李战有可能因为立功而得到破格的晋升,当然只是存在可能性,毕竟他的级别待遇已经不算是低了,相对同期飞行员。
起床号吹过了的营区苏醒了起来,各个单位开始了有条不紊的工作。掉了一架飞机,又是节后开训的时间点,上上下下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来。
掉飞机后第七天,黄晓月乘坐通勤车来到了师部机关楼。
这并不是齐宏遇到了的第一次掉飞机,他在海航当团长的时候,团里一样出现过飞行意外,那一次是因为恶劣天气,飞行员同样是为了把战机开到无居民地带,只是最后没能跳出来牺牲了。
选择了这个行当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没有悍不畏死的决心当不了好的飞行员。无论是劫后余生的还是尚未有此类经历的。对李战和陈飞来说,再次上天,需要更多的勇气。
心理介入显得尤为重要了。
黄晓月敲门进来,立正敬礼,打开公文包取出报告双手递过去。齐宏连忙接过来细细地看,看了一遍又看第二遍,诧异道,“完全正常?”
“政委,这不是你希望看到的吗?”黄晓月说。
齐宏指了指座椅,“坐。”
他放下报告,说道,“我的意思是,这么短的时间内他的心理评估就恢复到了恢复飞行的标准,确实吗?”
“可以安排会诊,海军医院有这方面的专家。”黄晓月说。
“不不不。”齐宏摆着手说,“我不是质疑你的专业水平,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黄晓月微微点了点头,沉声说道,“我之前说过,他的心理素质强于常人,一般的打击对他形成不了什么影响。”
“你的意思是刚刚过去的这件事情对他来说只是一般的打击?”齐宏问道。
黄晓月反问,“一定是打击吗?要知道,他虽然没能挽救战机,但是挽救了好几个群众的性命,在空中抱住了降落伞没打开的战友,他不知道多自豪。”
“我以为这至少会打击到他的勇气。”齐宏略显尴尬,笑着说。
黄晓月叠起了腿,拧着好看的眉毛,说道,“的确有些奇怪的地方。在问及落地后的感觉时,李战和陈飞都有差不多的一种表现。”
“什么表现?”齐宏心里一紧。
黄晓月摇头,“说不好,有些顾左右而言他?但我能肯定,他们一定隐瞒了什么。”
齐宏立即严肃起来,“调查工作已经结束,他们会隐瞒什么?黄博士,我必须要提醒你,这很重要。”
黄晓月眉头跳了跳,并没有被齐宏的严肃吓到,而是很肯定地说,“我敢肯定他们一定隐瞒了一些事情。我会为我的结论负责。”
盯着黄晓月看了好一阵子,齐宏道,“黄博士,你先回去。”
黄晓月站起来立正敬礼转身离开,一直等脚步声没了,齐宏拿起座机话筒,拨了一个键,“请参谋长过来,另外,把李战和陈飞叫过来,马上。”
接到命令的张威立马屁滚尿流地执行去了。他能从齐宏的语气里听到了愠怒!这位新政委就是一把火,发火的时候就是冲天大火!
方成河很快赶到,一进门看到齐宏阴沉的脸色,顿觉一定发生了非常严重的事情。
指了指沙发那边示意方成河坐下,齐宏起身走过去把门关上,行几步过来坐下,手里夹着烟却没心思点了抽,沉声说道,“黄晓月报告了一个情况。她认为李战和陈飞在二三事故上面隐瞒了一些事情。”
二三事故以日期命名,初九当天是2月3日。
一听这话,方成河整个人绷直,神色瞬间严肃起来。
等老师长张四海退了之后,他几乎是内定和齐宏搭班子的人,也早已经根据老师长的指示慢慢转换角色了,此时更是从全师大局的角度来面对这个问题。
“调查已经结束,空军司令部那边已经在案卷上盖了章……”方成河发现自己的声线有些颤抖,“他们能隐瞒什么事情?事实很清楚,目击者,飞参,胶卷,塔台记录,雷达航迹,都很清楚。”
齐宏微微摇头,“黄晓月没能问出来,也许她担心打草惊蛇。老方,飞参分析确定没遗漏?”
“绝对没有!”方成河肯定地说道,“军区和空军司令部的人反复分析过,这么大的事情他们怎么会有遗漏。”
“胶卷判读呢?”齐宏问。
方成河摇头。
忽然,齐宏想到一个细节,“目击者是陈飞的同学,会不会这里有问题?”
“肯定没有。”方成河再一次肯定回答。
齐宏皱眉,“你怎么肯定?他们是老同学,是有统一口径的可能的。”
摇了摇头,方成河说道,“如果陈飞这么做,他有什么好处?根据确认的情况看,是李战救了他,也是他命大,正好从李战面前掉下去,李战那么一抱,他才没摔下去。他提供的细节也完全吻合飞参的分析结果。关键在于,如果他作假,目的是什么?为了立功受奖的话,为什么不干脆和李战统一阵线分割功劳,而是把所有的功劳都让给了李战?李战是一直和他在一起的。”
“所以,我的判断是陈飞没有说谎,他提供的是真实的细节,功劳本该是李战的。”方成河沉声说道,“陈飞是我带出来的,我很了解他。”
低着眉眼思索的齐宏听到后一句,抬起眼皮说,“老方,我没有针对怀疑谁的意思。如果他们真的隐瞒了一些情况,这可就是造假了!后果有多严重你是知道的。”
“我知道。”方成河沉声说,“调查是我全程在跟,我认为事实再清楚不过了。”
这时,张威敲门,推开半边,报告,“政委,李战和陈飞到了。”
“让他们外面等着。”齐宏摆了摆手。
气氛不对劲,张威小心带上门,后退几步,转身看着走廊那里站得笔挺意气风发的李战和陈飞,犹豫了一下,低声说,“政委心情好像不太好,参谋长也在,脸黑黑的,一会儿你们说话注意点。”
李战心里直打鼓,“张参谋,找我们什么事你透露透露。”
“老张,透露透露。”陈飞也说。
张威苦笑着摇头,“我真不知道。”
政委办公室里。
终于点起了拿在手里许久的烟抽了起来,齐宏低声说道,“如果查实了那俩小王八蛋隐瞒了重要细节,我一定向空军司令部报告,亲手把他们送上军事法庭,我这个政委,也豁出去不当了。”
方成河知道这位从海航过来的青壮派政委的性格,他真的会这么做。事实上,他方成河何尝不是别人眼中的青壮派军事干部,性格一样的霹雳如火眼里揉不进沙子。
这事至于这么严重吗?
完全至于。
如果因为飞行员隐瞒了重要细节从而导致调查结果产生严重的偏差,部队长绝对要受处分,调职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
“如果他们真的利欲熏心,我挥泪斩马谡。”方成河凝重点头,表了态。
两人再一次确认了眼神,齐宏扭头冲门喊,“让李战进来!”
张威浑身一个激灵,连忙的拽了一把李战快步到门前,敲了门小声打了报告,等李战进去,轻轻带上了门。
一看到二位师首长凝重的神情,李战的心脏都吊了起来,比撞鸟还紧张。
“李战,我代表师党委询问你。”齐宏比法官都要严肃,“你在回答前,一定要想清楚,一定不能有所隐瞒,否则师党委会对你启动纪律审查!”
纪律审查!
听着就吓人。
李战打了个激灵,腰板挺得更直了,目不斜视,心跳二百五,昂头,“是!”
方成河语重心长提醒了一句,“李战,你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而且你已经比同期的其他人更加的出色,不管是飞行技术还是工资待遇甚至立功受奖。千万不要一时糊涂毁了自己的一生。”
一番话说得李战稀里糊涂的,一度认为自己已经成为千古的罪人了。
“是!”李战回答。
除了答“是”,他还能答什么?
齐宏站起来走到李战面前,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二三撞鸟事故里,你隐瞒了什么?好好想想,仔细想想,不要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这个瞬间,李战完全能够感受到来自一位三十八岁的副师职上校师政治委员所施加的气势和压力,在这个瞬间,他才深刻体会到上尉和上校之间的差距,才深刻体会到副连和副师之间的落差。
一时之间,李战的脑海里飞速地回忆了一遍当时的情况,从撞鸟到落地,反反复复从前到后从后到前地回忆。
齐宏和方成河表面冷静内心实则紧张不已。
“报,报告,我,我没有隐瞒什么啊……”
李战终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满头都是大汗了,心里想,宁愿再撞一次鸟。
第024章 我坦白,我尿裤子了
屋内的气氛沉闷得犹如憋大招的夏日午后,狂乱暴雨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劈头盖脸地过来。目光触及办公桌右侧后的国旗军旗,更是深深被威严所震慑。
那墙壁上面仿佛写着一排大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李战的颈脖都出了汗,在齐宏看来,他就是做贼心虚!
“李战,我警告你,如果你不说实话,等查出来,你是要上军事法庭的!现在你还有机会,还有坦白从宽的机会!”齐宏盯着李战,怒火中烧!
方成河起身走过来,看着眼前这位他亲手从北空训练基地带回来的种子飞行员,往日的重视和偏爱似乎在随李战的“顽抗”而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竟是恶心!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沉声说道,“李战,你是空军人才库里最年轻的一员。想想,还记得你是如何被选入空军人才库的吗?”
李战的声音很小,竟似乎有些窃喜?
他道,“我向我师父提了建议,基地后面根据我的建议修改了教材。”
这是一位扛学员肩章时就改变了训练教材的飞行员!
“所以你是影响了飞行训练教材的人,这个概念我想不用我多说。你师父是在评上了一级飞行员后有了突出贡献才进入了空军人才库。全空军多少飞行员,多少一级飞行员,有几个能进空军人才库。你比你师父厉害,在训练基地半年就被录入了空军人才库。”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你有大好的前程,可以说你已经站在了比其他人要高许多的起点之上。二师对你怎么样?你到的当天政委让你直接上空情,这是多大的信任?你真的以为二师再也派不出处置空情的飞行员了吗?为了把你调过来,政委找了广空的首长,广空的首长和北空的首长前前后后协调了三次,一直到我出发抵达训练基地,你们校长和基地司令员依然不愿意放人。二师为了你过来付出了很多的努力。”
“可是你呢,面对如此信任你的师首长,如此爱护你的部队,你张嘴就是大话谎话。李战,党员最基本的原则你放在了哪里?”
眼看着方成河越说越激动,再说下去李战不是罪人也成罪人了,忍不了了,李战打断方成河的话,“参谋长,我真的没有任何隐瞒!我以党性以军人的荣誉保证,二三撞鸟事故里,我绝没有任何隐瞒!”
“你还在撒谎!”
齐宏怒道,“黄博士同样以她的专业声誉作保证,她肯定你有所隐瞒!”
“黄晓月?”李战猛地一愣。
一看李战丢了魂一般的神情,方成河痛苦地闭了闭眼,一位极有希望成为二师乃至空军飞行部队最杰出王牌飞行员的种子,就此宣告死亡。等待李战的是开除军籍遣回地方甚至是军事监狱!
齐宏同样非常的失望,在这个瞬间,他既为李战感到可惜,也为二师为了李战付出的努力付诸东流感到可惜。
“我……”李战犹豫着。
齐宏用看死人的目光看着李战,“事到如今你还心存侥幸!?”
“报告!我坦白!我尿裤子了!”李战豁出去了,猛地大声说道。
齐宏和方成河下意识对视,脑回路明显没拐过弯来,问,“你说什么?”
既然已经说了,注定是要丢人的,李战也不顾及了,再不说恐怕政委和参谋长怕是会真认为他隐瞒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可是,对男人来说,对驰骋蓝天志在通过征服天空从而征服世界的男人来说,尿裤子难道不是惊天动地的事情吗?
他咬着牙齿低着头羞愧不已地低声说道,“落地的时候我尿裤子了,之前一直没事的,就是挂在树上荡了那几下,不知道怎么的就尿裤裆里了。政委,参谋长,我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可我真不知道怎么就尿裤裆里了。”
“黄晓……黄博士应该是猜到我瞒了些事,可是这个事情我怎么说,我总不能跟一个女同志说落地后我尿裤子了吧?这么搞下去我以后怎么见人?”
李战深深呼吸了一口,慢慢抬起头,神情变得坚毅,道,“政委,参谋长,如果我知道黄博士要向师里汇报,我就算是豁出去在女同志面前丢人也会照实说的。可是她是女同志啊!我怎么办?再说了,我尿裤子不尿裤子,和事件的调查又没有关系……”
足足十三秒钟后,方成河艰难地开口,“你,你说你向调查组隐瞒的事情,是你跳伞落地后尿裤子这件事情?”
“参谋长,不是落地后,是挂在树上的时候。”李战小心地纠正道。
齐宏突然问,“陈飞呢?他又隐瞒了什么,他不会也尿裤子了吧?”
“呃……”李战本想一个人扛了,一对上齐宏要吃人的目光,浑身一颤,心里道陈队对不住了我实在是扛不住了,于是果断的把陈飞给卖了,“是的,他也尿裤子了,而且比我早,应该是在知道降落伞没打开的时候尿的。”
齐宏和方成河无言了,他们对视,然后不约而同用能看穿人的目光去审视李战,完全能够看得出来,眼前这位说出了这么一件“难堪”事情而羞愧到脸红的种子飞行员,他只不过只是二十六岁。
他只是个孩子啊。
李战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多酷,在训练基地的时候多酷,之前多酷,一哥,战哥,官阶比他高军衔比他高的都开玩笑叫他战哥,为什么,因为他的飞行风格够猛够酷,他的人够猛够酷。
尿裤子这么一个标签打上去,也他妈够酷的。
“没事了,你回去吧,让陈飞也回去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齐宏打破死一般的沉默,挥手让李战离开。李战重重松口气,逃也似的走了。
齐宏和方成河再一次相视,突然的爆发出爽朗而不羁的大笑声。
外面走廊,李战正在和陈飞低语,猛地听到这肆无忌惮的大笑声,顿时愁眉苦脸,向陈飞道歉,“陈队,我实在是扛不住那二位首长的拷问了,所以……”
“你把我卖了?不是,你也坦白了是吗?好吧,一起丢人我心理平衡了……”
张威一直搞不清楚情况。
屋内,领导着这支雄霸南天的劲旅的两位青壮派中高级军官,在大笑过后,嘴角带笑的时候,笑着笑着就哭了。你以为天大的事情,却不知根本不在他的心上,而你认为无足轻重的事情,在他心里是天大的事情。他们为李战淡泊名利到极致的态度而感动,为李战视男人的面子比天大而震撼。
还有什么比一个男人宁死不愿意在女人面前暴露恐惧和虚弱来得更令人感动呢?
李战和陈飞甚至依然在嘀咕着琢磨这件事情,并肩往宿舍楼走,遇着迎面走来人立马停下交谈恢复神情该敬礼敬礼该回礼回礼,然后再继续小声谈论。
“政委和参谋长不会往外说吧?这么大领导,应该不会嚼人舌根。”李战低声分析道。
陈飞却是很有经验的样子,微微摇头,道,“政委我不了解,参谋长我熟悉,我刚下部队那会儿,带飞教员就是他。兴致来了,他真的会把我们的事情当笑料说出去的。”
“唉,要怪就怪黄博士了,女人,唉,女人靠得住母猪能上树。”李战轻叹着,连忙恢复神情抬手向迎面走来的中校敬礼。
那中校笑着回礼,目光在李战和陈飞之间扫视了几下。
心里有鬼的李战道,“刚刚那首长不会也知道了吧?”
“干部科长,他怎么可能知道。”陈飞也有些心里没底。
李战回头看了眼,却发现干部科长恰好也在回头看,顿时吓了一跳,压着声音说,“那他怎么这样看我们?”
猛地站住脚步,陈飞凝重地说道,“阿战,咱们不能这样下去,不能见着个人就怀疑他知道咱们尿裤子这个事情。我的意思是,从现在起,咱们自己首先要忘记这件事情,然后坚决否认这件事情,总之打死不承认,哪怕传出去了,爱怎么说怎么说,反正就是不承认!”
李战无奈点头,“也只能这么办了。我也是倒霉催的,下部队这才多久,先是长机发动机故障,然后是自己撞鸟。”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哈!”陈飞顿时乐了,道,“你看看,靠近你的就得倒霉。于副团十年没遇着过险情了,结果你一来他就赶上个发动机故障。还有,上次你和聂剑锋双机处置空情回来,好嘛,直接开没油了,又遇上本场天气突变,摇摇晃晃的下来师首长都让你吓坏了。我呢,他妈的我今年才开始带训,结果第一次训练就搞个坠机。你不是倒霉催的,你是扫把星谁粘上谁倒霉!”
“瞧你说的,我哪有那么厉害。”
“你还不好意思了?”
也许有人认为李战和陈飞矫情,不就是尿个裤子吗?恐怕只有穿军装或者穿过军装才有深刻体会宁愿死也不愿在战场上尿裤子。对他们来说,天空就是战场,永无和平的空间。
两人开着玩笑往回走,路过机务大队的时候,看见牛耀扬正在指挥着两个兵往驱鸟车上搬设备。
李战停下脚步,“陈队,还记得我说过撞的不像是野生鸟吗?”
“别提了啊,那天的事情都别提了。”
“我跟驱鸟队去看看。”李战说。
陈飞大摇其头,道,“你要去就去,我反正是不去了。约了同学通电话。”
“有情况。”李战微微一笑。
陈飞摆着手走了。
“你帮我跟聂队说一下啊!”
“好的!你记得跟塔台报备一下!”
“明白!”
第025章 驱鸟
“牛班长,你怎么干起驱鸟来了,这不是场站的活吗?”李战大步走过去问。
牛耀扬拍了拍手,迎过来,敬礼,“一哥。”
李战无奈。
这外号随着他和陈飞撞鸟坠机安全归来彻底传开了,尤其是当全师官兵知道他拉了一把杆救了老百姓才弹射出去这个情节后,一声“一哥”就叫得更加的心服口服。
“你这不撞鸟了嘛,师部很生气,场站驱鸟队挨批了,师里命令从各飞行团机务抽调人手加强巡逻。”牛耀扬一五一十地说。
那边跳上驾驶座的一期士官回头说,“不但我们场站,听说全军场站都加强了驱鸟,而且紧急下拨了一批先进的驱鸟器材。”
一人生病全家吃药,李战对此见怪不怪了。
李战说,“牛班长,我跟你们去,对讲机借我一下,我跟塔台报备。”
他是战备值班人员,尽管现在没在值班表上,但位置是要实时向塔台报备的万一美国佬打过来了呢?
人们常说的空军地勤是一个很广的概念。除了在天上飞的,其余的全都可以算地勤。
同属地勤,场站与飞行团却是两码事。
牛耀扬所在的机务大队属于飞行团,也就是四团的编制,主要负责战机的保养维修检测,保障飞行。场站主要负责后勤保障,如生活保障、场站警卫,驱鸟队就是属于场站的。
换言之,四团如果要转场驻训,机务大队是要跟着去的。场站的则不必,通常情况下就是负责看好场子等部队来,部队来了就搞好保障让人家一心一意搞训练。
西县场站是大场,司令员是一名副师长兼任,具备同时保障五种型号飞机的能力,所以哪怕六团只带了一个机务中队来,飞行保障方面也是不用担心的。
现在师里对场站的驱鸟工作不满意,兼任司令员的副师长压力很大,一线的官兵压力更大。
与鸟斗智斗勇这是一件大事,很重要的大事。多少飞行事故是由撞鸟引起的,更何况前几天的惨痛教训就在眼前。
李战心里的疑惑一直解不开,于是就趁这个机会跟着牛耀扬了解一把场站的驱鸟工作。开飞机的最清楚哪些因素对飞行影响最大,因此李战不是一般的上心。
“鸟情图有没有?”
牛耀扬递过来一张过了软塑的图纸,李战接过,跳上驱鸟车,拍了拍一期士官的座椅,一期士官放离合放手刹给油,敞篷212吉普车呼呼的沿着滑行道往飞行区的深处去。驶过六团的飞机堡,也驶过四团的露天停机位,朝阳把他们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抬头望了望刚爬起来的太阳,初生的阳光驱散着清晨带寒意的凉气,李战扫了眼放在脚边的用猎枪改过来的驱鸟枪,再低头看鸟情图,恨不得上面标注的重点区域的鸟全部飞过来,他好架起烧烤炉。
“咱们场站驱鸟工作干得挺好的,你看那边树林,感觉很近,其实挺远的,而且我们长期放置超声波器材,鸟连靠近都不敢靠近。我们都觉得奇怪,鸟是从哪里来的?”一期士官驾驶员明显是场站驱鸟队的,话里话外有替场站辩解的意思。
牛耀扬为人是憨厚,但不代表忍气吞声,他指着三转弯和四转弯那段航线的下方说,道,“从哪里来你们不知道?看见没有,西边,湖泊附近。”
“那就更奇怪了,那边光秃秃的,湖边的树林离场站至少有五公里,鸟不可能飞过来。再有就是村庄了,谁家养鸟飞那么高啊!再说,这周边村子是不给养鸟的。”一期士官说道。
牛耀扬明显辩不过他,便道,“反正你们工作没干到位,这是事实,不然我们能撞鸟?”
这是事实,一期士官无从反驳。
李战抬起头,盯着一期士官的天灵盖问,“班长,你们驱鸟哨位都布置在哪里?”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一期士官对这位好像懂行而且态度很好的上尉印象挺好,很热情地说道,“一共十三个驱鸟哨位,覆盖了飞行区往外延伸一公里的范围,每天有三台驱鸟车不间断巡逻,飞行日会增加到六台。对了,很快有无人机,以后别说鸟,就是苍蝇也飞不进来。”
对照了一下鸟情图,李战微微点头,说,“可以说是严防死守了,这么严密的防御阵型,应该不会有鸟闯入才对。”
“一哥,你怎么帮着他们说话。他们工作要是搞到位,你也不会撞鸟,咱们团也不会损失一架歼教七,好几千万呢!”牛耀扬不满地说。
李战笑道,“就事论事,场站驱鸟队的工作的确做得很扎实了。”
“牛班长,人家李上尉就比你懂,你别不服气!”一期士官不满地说了一句。
服役近三十年的212吉普车喘着气在空旷平坦的飞行区慢吞吞地走着,牛耀扬启动驱鸟器,驱鸟器会发出超声波,人耳听不到,但对鸟类来说这是难以忍受的音频,因此达到驱赶的目的。
只是,并没有发现有鸟隐藏在保持着“寸发”的草地里面。
“今天是哪个团飞行来着?”李战问。
“六团,他们今天搞远航,等下出去下午回来。”牛耀扬说。
二师之所以是二师,是因为这是一支随时准备打仗的部队。同样的事情放在内陆其他部队身上,恐怕不折腾上个把月安全教育安全大检查是不会恢复飞行训练的。在二师,也不过是个把星期大家喘口气恢复恢复情绪,完了继续训练。
一期士官好奇地问李战,“李上尉,飞那么长时间,你们午饭是怎么解决的,上厕所怎么办?”
牛耀扬逮着机会了,取笑道,“我还以为你多厉害,你连这个都不懂。”
“你懂你说。”一期士官反击。
“我就不说。”牛耀扬露出孩子般得意的笑容。
他也未必知道。
一期士官提出的问题实际上也是飞行部队面临的新问题之一。在轰炸机部队是早就有解决办法了的,他们一出去就是几个小时,吃饭不考虑,但人有三急,这个问题是肯定会遇到的。
好奇的一期士官又问,“撒尿呢?撒尿是怎么解决的?”
李战只觉有意思,笑了笑说,“早期我军是没有这方面的问题的,因为装备的战斗机航程有限,你想多滞空都不行,所以不存在这方面的问题。问题最早出现在部队装备苏两七之后,你们都知道那是重型的长航程战斗机,最大航程接近四千公里。”
顿了顿,他说,“这意味着,苏两七理论上至少能够滞空四个小时。比如远距离转场,现在部队有意识的进行了这方面的训练,动辄三四千公里的高强度连续飞行。于是大小便的问题就出现了。大便的问题不大,大便憋三天嘛。不过小便不行,憋久了的话会影响飞行动作的发挥,而且会分散注意力,很危险。”
“那怎么解决?总不能拉裤裆里吧?”牛耀扬忍不住了,睁大眼睛说。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李战不满地瞪着牛耀扬,后者尴尬的笑了笑连忙移开目光去,耳朵却是竖了起来。他倒是不知道戳中了一哥的心病。
深呼吸了好几下才平复下心情,李战说,“用纸尿布。”
“哇靠!”
“哈哈哈哈!”
李战早料到是这个结果,因此也不意外,耸了耸肩表示无奈,道,“大型轰炸机和客机一样,是有卫生间的,所以他们反而好办。战斗机的话,那就真的没办法了。”
牛耀扬忽然说,“难怪我有时候听六团的人说飞行前少喝水。”
“你们四团肯定没这个问题。”一期士官道。
这话刺痛了四团人的心病。
四团有个绰号叫短腿团,暗指歼-7的短航程。这种老飞机早就不适应当前的军事形势对空军提出的要求了。这既不是李战该操心的问题,也不是牛耀扬该关心的。
远处天空忽然出现一群黑点,牛耀扬立马举起望远镜看过去,发现竟是李战他们的坠机点附近。他连忙拿起对讲机向塔台报告情况。
肯定是鸟了。
李战一把抢过望远镜看过去,深深呼吸了几下,仔细观察。他的视力比常人的要好,很快从黑点的飞行姿态和群体活动特性做出判断是鸽群。
他甚至怀疑上次撞鸟是撞到了落单的鸽子!
“是鸽群,村庄上空!”李战大声说。
这边牛耀扬已经报告完毕,拍着一期士官的座椅头枕,“走走走,值班室让咱们出勤,找派出所,找养鸽子的那家!”
李战拽过牛耀扬手里的对讲机呼叫塔台,“塔台,我是李战,请求跟随驱鸟队出勤。”
好一阵子,塔台上值班的方成河回答,“同意,注意安全,以派出所的同志为主,你们不要主动。”
“明白。”
212吉普车飞快回到地勤那边,张威坐了一台挂了新式军牌的皮卡车过来,李战和牛耀扬上车,加了一期士官四位同志火速赶往机场派出所。出了大门不远就是机场派出所,经常和部队机场打交道,都熟悉了。
“看我如何严厉查处!”
值班的刘副所长一了解情况,立马跳上皮卡警车前面带路疾驰进村。部队机场附近的村庄是禁止饲养飞禽的,现在不但是发生有村民违反规定,而且部队怀疑上次撞鸟撞的是鸽子。
这可不得了。
保证飞行安全是机场派出所的主要责任之一,刘副所长很生气,打定主意不但要没收,而且要进行处罚,再抗法就拘留!
不过猛然想到镜湖村是个宗族观念很重的村子,他实在信心不大。
“前面的清理排查给漏掉了?怎么还会出现鸽子群,就在四转弯那。”李战问副驾驶上的张威,语气隐有质问的意味。
撞鸟事故之后,军地联合对周边村庄是进行了拉网式排查的。
张威并不见怪,解释道,“你是本地人应该清楚本地的一些老百姓……比较没有大局观。对他们来说养鸽子是实实在在能赚着钱的,你让他不要养,他心里是有抵触的,跟你打游击战,来检查了把鸽群转移走,等你走了,又照旧。”
“相关法规明确禁止的,为什么不处罚?事实上他们的行为已经构成了刑事犯罪。”李战气道。
张威无奈地摇头,“话是这么说,规定也是有的。唉,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他了解到的情况也是有限得很。
第026章 社会主义毒打
炊烟袅袅形容二零零九年的沿海地区农村多少有些不合适了,只不过具体到西县地区,困于经济长期无大起色,不少村子依然使用传统的炊事方式。
此时上午九点过十五分,村子里已经在准备午饭。
六团的计划飞行时间是上午的十点三十分,剩下满打满算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必须要解决鸽群这个隐患。
眼前这个村子有个美丽的名字,镜湖村,以湖泊来命名。自然风光优美,连田野都那么美,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该叫桃花源村的。
只是常能看到的黄泥土屋昭示着另一个事实这是个贫困村。
李战第二次光临此地,第一次是被迫当了一回空降兵,而且是低高度开伞,比好多空降兵都牛逼。
到了那户人家,李战才猛地意识到他这个本地人已经和地方脱节太久,已经忘记了家乡的一些老百姓淡薄得令人发指的法律意识。另一方面,破破烂烂的三间瓦房,夫妻俩和三个小孩,一家五口人靠几亩薄田为生,养点猪养点鸽子是为数不多的能赚钱的副业。
让人气愤的是,夫妻俩不是文盲,而都是有初中文化的三十来岁人,竟和执法人员耍起无赖来。
不过三十岁出头却有着劳作加于她身上的四十多岁肤色的女人拉了一张长板凳横在门口,一屁股坐上去,死猪不怕开水烫地说道,“抓吧,抓吧,抓吧,抓我去坐牢吧!反正这日子过不下去了!抓了我你得给我养三个孩子!”
男人梗着脖子,悲愤而委屈叫道,“我养鸽子能撞了你的飞机,我还没说你的飞机撞了我鸽子!你们当兵的不就是欺负人吗!管天管地老百姓养个鸽子你都管!我犯什么法了!”
门前围了不少村民,纷纷出言,多数指责这家人不懂事,少数帮这家人几句腔,大约也是对部队的“蛮横”心有怨气的。
张威眼神示意李战等人不要鲁莽,等着刘副所长上前处理。
“部队管不了是吧,那我管得了管不了?长脚林。”六副所长大步上前,成套的单警装备披挂在身,尤其是右腰上枪套露出的黑乎乎的枪柄,震撼力十足。
瞧见威风凛凛的公安,长脚林勉强堆出一个笑容,继而猛地意识到自己的角色是“受害者”,便畏惧而委屈地说道,“刘所长,你当然管得了,你怎么管不了。可是我没犯法啊,我之前是养了一些鸽子,上次不是都卖掉了吗,我是真没有再养了!”
“你还狡辩!没有证据我会来找你吗?再给我打马虎眼信不信我拘了你!”刘副所长指着长脚林喝道。
长脚林曾经因赌博被所里处理过,对穿警服的有后天的畏惧感,对穿军装的却是一点都不怕。在周边生活的人们与当兵的不可避免会接触更多,慢慢的就了解了,别看带兵的携枪带炮的,在老百姓面前当兵的就是二等人,很多事都迁就着老百姓,更谈不上令人畏惧了。
他怕刘副所长,他老婆姣婆四却是不怕的。
姣婆四猛地站起来冲到刘副所长跟前,两手把腰一掐,梗着脖子无所畏惧,道,“拘啊!刘所长你大所长多威风!我们小老百姓有什么用!要拘就拘不要讲那么多!把我们全家都拘了!反正活不下去了!”
此等人物,刘副所长断然是惹不起的。那边还有三个小孩眼巴巴地看着呢,有的面露激动,有的面露恐慌。但总而言之不好在小孩子面前对他们的父母采取措施,言语也不好太激动。刘副所长是年青一代的干警,反而是有这方面意识的。换个人绝对不会去考虑会不会给小孩心理造成负面影响。
“莫秀花,我劝你不要激动,你知道不知道你这叫什么,你这叫抗法!当着孩子的面,我希望你不要冲动,好好配合我们的工作。把鸽群召回来,先把鸽群召回来,部队要飞行,你的鸽子在外面乱飞是绝对不行的。其他事情回头再慢慢的说!”刘副所长的基层工作经验很丰富,有理有据,先抓紧时间解决眼前的问题,后面再对长脚林夫妇进行处理。
六十多岁的村长小跑着赶到了,他脚下光脚踩着解放胶鞋,裤管挽起,上面还有泥巴什么的,满头大汗,估计是听说了事情后从田地里赶回来的。
他挤进来一看这个情况,就低头四处的看四处的找,然后在李战的脚边捡起一根约一米长的大概食指粗的细枝,那上面还有没干枯的树叶。
围观的村民见状,都裂开嘴笑着用方言叽叽喳喳的交谈起来。长脚林和姣婆四二人刚才看到村长的时候,就下意识的收了收步子,腰也不掐了,两手垂立着在微微颤抖,这会儿他们的神情竟然被恐惧取而代之。
“他们在说什么?”张威低声问李战。
李战侧耳倾听了一下,低声道,“这个村长脾气好像不太好,但是在村里的威望很高,估计是要打。”
“打?”张威惊讶极了,看了看手提树枝条往长脚林夫妇走去的有些驼背瘦得跟排骨似的村长,再看看个子都挺高的长脚林夫妇,根本不相信。
让李战这边几个大开眼界的时候来了。
村长大步走向长脚林,让人诧异的是,长脚林惊恐万分但居然没有跑,他膝盖慢慢弯了下来,整个人矮下去一截,昂着头带着哭腔说,“七公,我没做错事啊,我没有啊,我真没有啊!”
李战仿佛看到了小时候面对父亲的棍棒自己哭着求饶的模样。
“啊!”
村长高高扬起树枝条就往长脚林身上抽,抽一下长脚林惨叫一声,杀猪一般,然后艰难的犹豫的慢慢往后挪,屁股一晃一晃的闪着,却不敢完全闪开。李战等人看出来了,这是恐惧到了极点并且知道早晚躲不过这一顿打的自觉了。
“啊!七公不要打了!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呜呜呜!”三十多岁的大老爷们,居然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哭着惨叫,哀求地看着村长,祈求放过。
除了李战几位部队的,其他人好像都司空见惯了。更让人诧异的是,长脚林的三个孩子居然在哈哈大笑拍手掌,似乎有报仇了的快感!
张威、牛耀扬和一期士官面面相觑,同时看向李战他是本地人。李战表示无奈,耸肩。
村长打累了,长脚林缩在杂物房门前一侧的一堆干木柴堆里瑟瑟发抖泪痕未干,却不敢对村长有半分的怨恨。
那一边,姣婆四的双腿已经在抖筛子,嘴唇也在抖,而且都发白了,惊恐地看着村长,猛地惊醒,连忙跑过来在村长面前“噗咚”直接跪下了,哭着求饶,“七公,家里没钱开饭啊,孩子的学费也没有啊,我实在是没办法啊,活不下去了活不下去了……”
目睹了丈夫的惨状,姣婆四哪里还有半分方才的勇猛,而是非常聪明的选择了投降,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着哀求。
村长气喘喘的,毕竟年纪大了,而且刚才打长脚林真的是往死里打的,费了不少力气。
他那张犹如干枯树皮的脸满是怒容,指着姣婆四责骂:“你们两公婆但凡少赌几把就什么都有了!”
“我打!”
村长扬起已经树枝条照着姣婆四的后背就抽打下去!
又是一阵鬼哭狼嚎,又是一阵闻者落泪的哀求。
围观的村民不但没同情,反而哈哈大笑比看猴戏还要开心。李战观察到,许多年轻村民的神色都是发自内心的开心,一想,哭笑不得挨过七公毒打的估计不少!
毕竟是女人,村长打了几下就停了下来,扔了树枝条,冷冷地说,“赶紧把鸽子叫回来,装好,给刘所长装上车!”
长脚林顾不上舔舐伤口了,屁滚尿流爬起来跑进屋里举出一根顶端绑着小红旗的竹子,跑到一边用力招摇了几下,不多时,一群鸽子就兴奋地飞扑到了房顶。
村长盯着姣婆四,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不让养鸽子是政府规定,部队摔了飞机就是撞了鸟!为点钱,你们害的是当兵的命,害的是几个亿一架的飞机!你说说,县里每年补偿发给你们的钱去哪里了?你敢说不是你两公婆去输掉的!还跟政府耍无赖,我告诉你们,再有下次就不是打一顿了!”
这一通转变叫张威等人看得目瞪口呆,李战多少是了解一些的,不只镜湖村,当地是宗族观念很厚重的地区,在许多村子里,一些人也许不拿法律法规当回事,但是绝对不敢逾越族规!而族长或者宗族辈分最高的老者,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威!是真正至高无上的权威。若在解放前,那真的是掌握生死大权的。
比如现在,几十岁人了,被村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像打癞皮狗一样往死里打,半分怨言都不敢有!
根深蒂固的宗族观念在起作用。
无疑,镜湖村的村长不只是村长,还是这个村子宗族辈分最高的七公。
七公用衣摆擦了擦双手,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包皱巴巴的红双喜,一边递烟一边对刘副所长堆上笑容,哈着腰说,“刘所长吃烟吃烟。”
“七公,您别客气您别客气。”刘副所长接过烟,他可不敢拿所长架子,村里那么多人看着呢,不给七公面子,真惹出火来,他和几位同事能不能全须全尾地走出村子绝对是个疑问。
七公陪着笑说,“刘所长,这两个小王八蛋我教育过了,我党的原则还是治病救人的嘛。你看看是不是把鸽子没收走,人就算了。”
原来那顿打不仅仅是“家法”。
李战不由低声笑道,“这不就是社会主义毒打吗?”
……
第027章 嘎几嫩
若是平时,刘副所长保证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下来了。
七公出面往那里一站替他说句话,他的工作就好开展。去年镜湖村出了个偷盗嫌疑人叫狗仔,刘副所长到村里来抓人,让村民们给围了。七公赶过来就讲了一句“狗仔跟政府走”,刘副所长顺顺利利把犯罪嫌疑人抓捕归案。
反之,如果七公说的话不利于他的工作开展,可想而知后果有多严重。
再者说,把人抓回去怎么处理,罚款?穷成这样拿什么交罚款?治安拘留?那就更让人头疼了。
不过此时此刻部队的人就在这里,刘副所长不好做这个主,为难地对七公说,“今天部队也来人了,人家马上要飞行,结果长脚林养的鸽子跑到人家航线上去,您说多危险。”
“我去跟部队领导说。”七公立马小跑着过来。
李战用肩头撞了撞还在发愣的张威,本来想提醒他和这位七公说话的时候客气点,结果七公小跑到跟前,挨个看了看,最后目光落在李战的肩章上。
哪个星星多哪个是领导。
“领导,吃烟,吃烟。”七公又拽出皱巴巴的红双喜。
李战头都大了,张威忍着笑。
“多谢多谢,七公,我不抽烟的,开飞机不能抽的,谢谢你了谢谢你了。”李战弯着腰双手挡着堆满笑容连忙说。
七公惊讶地盯着李战看,像是中了头奖一样,“你是嘎几嫩啊!”
原来李战用的是方言。
周遭的村民顿时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交头接耳指指点点神色各异。
李战笑着说,“是的是的,我城东的。七公,都是老乡,我跟你说实话吧,村民养鸽子搞副业我们理解,可是已经严重影响到了我们的飞行安全。前段时间的事情你是知道的,掉了一架飞机下来,好在没死人。再说了,我听说县里对机场周边的村子是有补贴的,这也不能说政府不讲理嘛。总而言之,七公你要理解我们的工作,什么事情都没有部队的事情大,这个道理你应该懂的。”
七公放了半颗心,自己人好说话,他道,“是啊是啊,我知道我知道我明白我明白。你看,不是看还有几个小孩,我今天能打死他们!做的什么事!太不像话了!领导,大家都是嘎几嫩,你看是不是放他们一马,把鸽子没收掉就行了。”
“七公,这个事情你应该找刘所长,我们部队不能管地方的事情的。”李战怕七公不信,于是抬头扬声对刘副所长说,“刘所长,这个事情归你们处理的,我们部队不插手。”
说完看了眼张威,张威满意地点了点头。
七公转身看向刘副所长,刘副所长走过来,严肃地对七公说,“七公,我给您面子,这一次就算了,但是您要保证以后绝对不能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否则我肯定是要拘人的!”
“好好好,我保证,我保证不会再犯!”七公立马拍着干瘪的胸膛道。
牛耀扬很聪明,方才已经跑过去和几名辅警清点鸽子的数量,和长脚林反复确认无误,这才松口气。他悄悄返回,给李战使了个眼色,点了点头。
李战给张威使了个眼色,张威对刘副所长说,“刘所长,那这边就麻烦你了,我们得赶回去,领导等着报告的。”
“好的好的,张参谋,李队长,那我就不送了。”刘副所长和二人挨个握手,送他们上车。
一直到离开了镜湖村,众人才重重地松出一口气来。
张威依然的感觉到惊讶,喟叹道,“真长见识了,真长见识了,村长的威慑力比人民公安都要大。那夫妇俩挨打那个样子,啧啧,我应该是忘不了了。”
“打得太狠了,我是真怕那个长脚林失去理智反击闹出人命来,他边上就有锄头的。”牛耀扬颇为冷静地说。
李战清了清嗓子把当地的宗族观念讲了一遍,说,“其实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普法不到位,许多村子的村民不知法律为何物。别奇怪,西县这边改革开放以来一直处于最前沿,钱本位思想,其他方面反而是有忽略的。这几年应该是好多了,我上初中的时候,一些村民的愚昧简直令人发指。再加上宗族观念的影响,执法下到村庄,出现暴力抗法很常见。小时候听人说,在一些村庄,公安连进去都不敢进去。”
一番话叫三人听得目瞪口呆,啧啧惊叹。
末了,李战神情凝重地说,“张参谋,我现在基本可以肯定当时撞击的就是长脚林家饲养的鸽子。从鸽群的活动区域和放飞的时间来判断,只有他们家的鸽子才符合当时的情况。”
张威却是摇头说,“这个问题师里不会再追究了,地方公安机关也不会追究。因为你没证据。你所讲的是只是你的判断,拿不出证据来就没有意义。再者说,长脚林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事情已经这样,你忍心看着他们去坐牢啊?”
“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啊。”牛耀扬忽然高深地说了一句。
李战诧异望之,无奈摇头,道,“我的意思是,上次撞鸟事故,师里是冤枉了驱鸟队。我看过他们的驱鸟部署,很严密。咱们师过去那么多年没有因为鸟发生飞行事故,其实已经说明了场站驱鸟队的工作搞得很扎实。这一次完全是不可抗力的因素。驱鸟队再怎么着也不可能跑到村子里去搞驱鸟。”
这一番话说得一期士官感动不已,开着车都不忘了回头给予后排的李战感激一望。
张威也回头看过来,李战补了一句,“我只是实事求是。”
笑了笑,张威说,“明白你的意思,师首长心里有数的。不过驱鸟工作是飞行安全的重中之重,不管有没有责任,给点压力有好处没坏处。”
顿了顿,张威忽然说,“是了,以后如果有对地方的事务,我建议领导让你参与一下,你小子是本地人,会说方言,了解本地情况,沟通起来事半功倍啊。”
方才李战三言两语搞掂了七公,并且把部队和地方的界线明确地划了出来,这让张威感到十分的满意。他是干机关工作的,平时跟着师首长不少与地方打交道,自然是知道对地方的工作不好做。李战有节有理的应对就很好。
“张参谋你可别,我就是个开飞机的。”李战大摇其头,心里想,我哪有时间去帮你处理这些杂务,债台高筑的情况下,多飞行多搞拉杆费才是正经。
他不由的算了算时间,自从撞鸟,到今天第七天了,最起码错过了两次飞行训练。都是银子啊。
他们赶回场站,直接到塔台详细报告了情况,驱鸟队再一次确认安全,塔台按时给六团下达了远航训练的命令。得到值班指挥员方成河的允许后,李战留在了塔台上面,从这个角度看别人飞行,过把眼瘾。
“搞过指挥吗?”
戴着大墨镜的方成河示意李战坐过来,问了一句,再一次看向滑行道。一水六架su-27sk重型制空战斗机次第滑向起飞位置。
看见方成河,李战就想起早上在政委办公室里挨的那一顿莫名其妙的“批斗”,脸色尴尬神情不自然。好好稳了稳情绪,他回答,“跟我师父体验过两次。”
“嗯,你给我当副手。”方成河把送话器递给李战,自己抱着胳膊舒舒服服地靠在大班椅厚厚的椅背上。
塔台指挥室里最大最好的座椅是正指挥员的,左手边是副指挥员,右手边是雷达员。没李战位置,他是拽了个圆凳坐在正指挥员和副指挥员之前的位置上的。
“是!”
李战没犹豫,副指挥员是个少校,笑着递给他一个耳麦示意他戴上,李战笑着点头致谢,戴上,拿起送话器。
拢共算起来,李战真正参与指挥的只有两次,是他师父刘国坚值班的时候带他上去的。那时候还没现在这么老手,比较紧张,反而忽略了除飞行外的一些细节。此时他再次坐在类似的位置上,才发现原来塔台的人喜欢戴墨镜不是装逼,而是真的非常需要。
这会儿是背光还算好,等远航编队回来,那就是正正的逆光了,你没墨镜很难看清楚天上飞机的状态。
没人认为李战坐在这里不合规矩,就算是不考虑他是“一哥”,有参谋长在这里坐镇,有任何问题都不会是问题,因此李战得到了善意。
部队是很欺生的地方,当然这只是针对同一阶层的。干部不会欺负士兵,只会欺负干部,但是士官会欺负义务兵。
李战能够得到不仅同期军官的认可,已经是能力水平的一种明显体现。
扫了很专注看气象报告的李战一眼,方成河介绍道,“今天搞远航,也是南海警戒巡逻的一部分,六团一大队三批六架,航程四千四百公里,计划滞空四个半小时。把航线规划给他看看。”
身边的少校递过来写字板,上面是教科书一般的作图,手工绘制的航线计划图,像极了计算机绘制油墨打印。李战叹为观止,他是绝对没有这么一手的,
航线计划图很直观,自行脑补南海地图作为背景,自行把各个岛屿岛礁补上,李战很快搞清楚了六团远航编队的飞行路线。
近似椭圆,从南海西部进入一直往南飞行约一千公里,向东转弯飞行约七百公里,再转向北,飞行约一千二百公里,最后折向西返航。
李战意识到自己无意之中参与到了一次重大的警戒巡航行动中来,心情十分的激动。
第028章 远航警巡
警巡南海绝对属于年度重要军事任务,不仅要随时上报空军总部,而且要在最高上级进行备案,并且由副军级指挥所进行指挥,塔台能做的很有限。
而且,这一次是三批六架。
平时大多是一批两架。
实际上,两天前的深夜,齐宏和方成河有过一次深谈,围绕着的就是部队是否尽快恢复飞行训练,是否按时实施远航训练与警巡南海任务相结合的计划。
身为二师的政治委员、实际的指挥员,齐宏的心理压力显然是最大的。
他还清楚地记得春节前的大批转场训练时,因为于成林座机空中发动机故障这件事情,他生出了降低训练强度的念头。后来是已经开始逐渐交接领导权利的老师长张四海说服了他。
任何飞行器都有可能遇到意外的情况,但尽管如此,齐宏依然的再一次有了降低训练强度的念头。
在2009年的现在,部队关于提高战斗力与安全的看法正处于一个大讨论的时间节点。一方认为为了提高战斗力必须要承受一定的牺牲,另一方任务人才是最重要的,在确保安全的情况下提高战斗力才是可持续的做法。
归根结底,是侧重的问题。一方认为应该侧重于训练,更加贴近实战的训练。另一方认为不应该一刀切,而是要在确保安全的情况下进行更加贴近实战的训练。实则,把安全放在第一位的一方是没有底气的。部队是干什么的,是准备打仗的,也许全世界所有的单位都可以把安全放在第一位,唯独部队不行。
张四海会在年内完全完成二师指挥权的交接,许多事情齐宏要习惯没有老师长的日子。几乎全师官兵都知道,未来和齐宏搭班子的不是某位副师长,也不是某位副政委,而是参谋长方成河。
齐宏也没那个脸去找老师长解惑,而是把未来的搭档请过来,在办公室开了个小的讨论会议。方成河比他年长几岁,在履历上是中规中矩的参谋长,不过同样也是沿海飞行部队中曾经赫赫有名的“空中刺头”。
机关楼有不少办公室亮着灯,加班加点的情况这几天一直有。在师党委拿出决定之前,下一步工作如何安排,其实大家心里都没底。
政委办公室开着,一进门就闻到浓烈的烟味,齐宏正在埋头看文件,手边的烟灰缸已经堆满了烟头。这绝对是违反了飞行员守则的,可在实践中依然有不少飞行员很难拒绝烟草。况且对师级干部来说,其实上天的机会是越来越少了的。
“政委。”方成河打招呼,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空调,设置好,放下,举步走过去在办公桌前坐下。
齐宏招呼着,“老方,坐,喝水喝茶自己倒。”
“不忙。”方成河点了根烟抽起来,说,“桂北和粤东那边请示下一步工作,我让他们再等等。”
齐宏微微点头,“找你来就是为了这个事,我有些拿不准主意。”
未来的班子会很奇怪,政委当师长,参谋长当政委,也许这正是二师的魅力所在。其实更具神秘感的是,未来二师的军政主官都是军事干部出身,浓浓的一线作战部队的风格。
方成河显然是思考过了的,他说道,“我的意见是,按年度训练计划实施。当然,专题安全教育是要搞的,就算没有撞鸟这件事情也是要搞的。去年于成林的座机空中发动机故障是典型的工作不认真检查不到位所致,搞安全教育不能一阵风,我看是要形成机制,定时定点定人地搞。”
磕了磕烟灰,齐宏看上去比方成河要年轻许多的脸满满都是凝重,沉声说,“今年是建国六十周年,不比以往,安全方面抓得更严。虽然咱们没有阅兵任务,可是按照一人生病全家吃药的原则,咱们师一次机械故障一次意外,都会全军通报。不光空军,海航陆航的飞行部队也都受到了影响。”
“我听说了。”方成河微微点头,“除了战备值班部队,海军和陆航的其他飞行部队都停飞了三天,目的就是搞一次全面的安全隐患排查。”
看了看齐宏,方成河抽了口烟,说,“政委,我能体会你的心情。老师长逐渐放手,你承受了很大的压力,不过这不也正是部队主官要承担的吗?咱们二师这么多年来,就飞行意外和事故的发生率来说,在空军飞行部队里算较高的。因为什么,因为咱们的训练强度一直是空军飞行部队里最高的,而且是部署在南方沿海地区的头号主力。”
笑了笑,方成河说道,“政委,两个部队让你选,你是愿意带二师呢还是愿意带因为安全飞行出了名的歼击机师?部队是要打仗的,打仗会没有牺牲吗?”
闻言,齐宏也忍不住笑出声来,两人呵呵地笑。
因为安全飞行而闻名成标兵的歼击机师,在许多人看来这很符合逻辑,这说明该部队搞得很好,殊不知在资深飞行员看来,这是对一支作战部队的暗讽。
开战斗机的不应该以此为傲。
一味追求安全飞行,意味着在训练方面是一定要打折扣的,不是可能,而是一定!战斗机的训练科目有一半以上是直奔飞行包线去的,一定程度上,在实战中,谁能更接近飞行包线谁就能在对抗中占据更多的主动权。
就拿李战刚刚进行过的空靶训练,如果战机能够承受更大的过载,他就可以以更小的转弯半径切入攻击航线,后续的攻击会更加的容易,敌机更难摆脱。不但战机要承受得主,飞行员也要承受得主。
试问,如果没有相应的不断突破极限的训练,飞行员能具备这样的战斗力吗?
都是空军中的青壮中高层军官,自然无需多言。
与其说拿不准主意,不如说齐宏是在需求支持,尤其是需求方成河这位未来搭档的支持。他这么一位从海航过来的年富力强的接班人,又怎么可能没有锐意进取的雄心。
“明天一早我向空司请示恢复飞行,按照既定计划实施远航训练和警巡南海任务。”齐宏下定了决心。
“这一次你亲自当指挥员。”
于是有了今天方成河坐镇塔台的一幕。
呼叫传来,“两洞九报告,飞行准备完毕,请求起飞。”
是张雪阳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自信。
篮球赛中,六团在决赛中再一次遭遇四团,李战没上场的情况下,牛耀扬十几个暴扣直接把他们给灭了。四团多得三连冠,五万奖金到手。听到张雪阳的声音,李战反而第一个想起的事情是奖金好像还没发!
“李战?”方成河盯着李战。
李战回过神来,把送话器举到嘴边,摁下通话键,“两洞九,可以起飞。”
座舱里的张雪阳也是一愣,毫无疑问他对李战的一切都是很在乎的,非常的熟悉他的声音。在他眼里,李战是他的头号对手。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他却是奇怪于李战为何会在塔台,而且还是指挥员。
显然是没时间多想的。
他推油门放刹车,su-27sk重型战斗机装备的al-31f发动机独有的呼啸声响彻了整个飞行区,连做过特殊隔音的塔台也能明显分辨出来。
双机编队起飞,僚机在长机进一转弯时滑跑。三批次战机接连起飞,在空中完成编队后,随即进入计划航线。简单操作常规操作,事实上su-27连弹都没挂,无论是训练弹还是实弹。
警巡南海展示的是军事存在,说白了,
“两洞九,注意云层。”李战关注着实时的卫星云图,提醒张雪阳。
王牌就是王牌,张雪阳竟是此次远航警巡的第一长机,也就是说,其余两个双机编队也听他的指挥。李战对此表示服气。
电磁干扰的声音较大了,意味着塔台很快要把指挥权交给南指,但必要的时候,软硬件基础完备的西县场站同样能够充当指挥所。往前数三十年,这里就是前线指挥所之一。
张雪阳回答,“明白,我注意到了,有雷电,给我避让航线,完毕。”
遇到困难,首先想到依靠组织解决,这是张雪阳的特点,又恰是首长们喜欢的类型。
飞行参谋和气象员已经拿出了避让航线,递给李战,李战呼叫,“两洞九,调整航向一百五,高度不变。”
“明白,调整航向一百五,高度不变。”张雪阳率领编队转向,避开了前方噼里啪啦闪着雷电的云层。
与怕鸟一样,战机同样很怕被雷劈。
三个架次组成了一个纵队大编队飞行,与单机双机飞行完全的不同,飞行员的注意力更要集中,首先要避免发生的是碰撞。此时的编队距离较大问题不大,若是密集编队飞行,飞行员是连眼都不敢眨一下的,也许只是一秒的失神,碰撞事故就发生了。
很顺利,引导远航警巡编队回到航线上,李战按照程序向南指移交了指挥权,接下来却不是漫长的等待,因为五团今天会转场过来两批两架歼-8。一想到八爷那著名的“空中美男子”外号,李战就忍不住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对八爷,他还真的不太熟悉。
第029章 八爷进场
五团今年主要在桂西场站驻训,他们的本场是粤东场站,同样留了一些战机,而今天转场过来的就是从他们本场粤东场站过来的。
三个飞行团,五团和六团在三个主要场站都驻训过,唯独四团例外他们没有在桂西驻训过。考虑到二师所处的是一线前沿,而歼-7的航程实在是太短,到桂西场站驻训的话,恐怕看见大陆领空线就得返航了,更别说出海。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在包括李战在内的大多数中国空军飞行员对歼-8都有同一种复杂的心理和情感。
2009年了,f-16都服役三十年了,直到今天,在技术水准战斗性能方面能够媲美该机的国产型号歼-10的装备数量也不过三个团。
你有选择,a或者b,歼-7或者歼-8。那到底是选七爷还是八爷呢?当兵的没有选择权,哪怕有,结果也差不了哪里去这两种机型的装备数量是最大的,可想而知要多努力才能拿九百块每小时的拉杆费。
su-27和歼-10的拉杆费差不多一样,九百块左右。
至于更加先进的su-30,就更加的不要痴心妄想了。此时此刻仅有一个团的su-30,能开这个飞机的几乎都是空军中的精锐没上千小时的飞行时间,碰都别想碰。
于是,歼-8成了许多飞行员瞧不上却又想飞的型号,因为你没有第二个选择了。
至少开歼-8的拉杆费要多一些。
由此可见,当初李战放弃留在北空开歼-10的机会选择回家开歼-7是下了多么大的决心。
提前轮流吃了午饭,塔台值班人员全部回到岗位上。气象员是最忙碌压力最大的了,紧张地汇总气象站发来的实时气象报告,并且要进行最后的分析,提交正指挥员。
两批两架转场是家常便饭,这几年二师经常搞,而且次数越来越多,因此大家是越来越熟练了的。若是十年前,类似的转场是要惊动空司的。
李战在等待着广指移交指挥权的时候,突然像起一个传闻,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向方成河提出疑问来。
“想问什么就问。”方成河说。
“是。”李战说道,“听说歼-8不能进行两机以上的编队,因为机载雷达会产生严重的互相干扰?”
方成河看了李战一眼,问,“你见过歼-8两机以上编队吗?”
“没有。”李战回答,“我们训练基地没有歼-8,不过有一次到胶东半岛的海航场站参观过,他们的确没有两机以上的编队战术。”
此传闻已久,对歼-8的了解,李战并不比军迷多多少,他连歼-8的座舱都只是草草的看过一眼。据说因为电子设备会产生严重的干扰,两架以上的话会导致电子设备无法正常工作,以至于歼-8无法进行两机以上的编队飞行。
在李战的印象中,西县场站起降的歼-8,的确没有两机以上编队。他家在城东县机械厂,刚好在西县场站的起飞航线上,小时候经常昂着脖子看飞机,看的时间长了也就能分辨出歼-8和歼-7来,从未见过两机以上的编队,倒是歼-7会经常出现大编队飞行。这个方面他倒也算是有发言权的。
方成河说,“那是老黄历了,歼八的早期型号的确存在这个问题,当时我国的航电技术还比较落后,互相干扰的情况比较严重。但不是你所说的雷达信号互相干扰,是整体的航电系统。”
顿了顿,他说,“到了二型,也就是五团装备的两侧进气的型号,其实这个问题已经解决了。大编队飞行少见主要是因为战术变化。”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李战,问,“你说,未来大编队空战还有可能吗?”
李战尴尬地笑了起来。的确如此,第一次海湾战争中,美军只出动了十几架f-15制空战斗机组成了所谓的“鹰之墙”,就夺得了战区制空权。
考虑装备的技术差距是不现实的,应该看到的是美军展示出来的作战方式以及体系作战的威力。萨达姆时代的伊拉克军队可不是泥捏的,而是中东地区实力最强悍的军队。在美军的体系打击之下却如同泥捏的一样,这样的结果给予了中**人极大的震撼,可以说对中**队从上到下的打击是全方位的,影响之深远如何形容不都夸张。
中**人有强大的自信心,相信终有一天会拥有与美军同时代水平的装备,现阶段技术装备落后,但是作战思想作战战术必须要加快速度跟上。而且,横向对比的话,在三大军种之中,空军的作战思维转变的速度是较快的。
总而言之,动辄几十架战机混战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未来的空战形式将会是以超视距作战为主,而空军的主要战略使命将会由国土防空向攻防兼备转变。
方成河并不知道李战从这么一个细节联想到了空军未来的发展方向,以为李战是想起了没能分配到六团开su-27这件事情,想了想,透露了一个信息,道,“最高上级已经确定,咱们广空飞行部队里,是咱们二师四团是第一个改装歼-11战机的。最晚年底,第一批歼-11就会到。你如果想要第一批改装,那就要抓紧时间把两个阶段的科目飞完。”
开歼-11和歼-10的拉杆费是同一个档次的。
闻言,李战顿时兴奋起来,“年底?太好了!参谋长,我没问题,我天天都飞可以!”
这得多少拉杆费啊!
“想什么呢,都你飞了其他人怎么办?”方成河戳破了李战的幻想,“如何利用宝贵的飞行时间提高效率才是你要考虑的。”
李战多少有些失落,点头,“是,我明白。”
空司对飞行员每年的飞行时间是有规定的,最低不能低于二百小时,想要飞更多也不容易。每年的航油预算就那么多,也可以说每年用于训练的经费就那么多,雨露均沾是原则。
“西县,这里是广指。”
扩音器传来广指的呼叫。
李战连忙回话,“西县收到,请指示!”
“两批两架,交给你们了。”
“明白,频率九九八七三点四,重复,频率九九八七三点四。”
很快,广指把频率转达给了已经接近本场的两架歼-8贰,两名五团的飞行员把频率调整到西县场站指定的频道上,开始呼叫塔台,“西县,三两勾呼叫,接受你指挥,完毕。”
“三两勾,保持进场,使用九号跑道,完毕。”李战给出了允许降落跑道编号。
跑道的编号并不是序号,代表的是磁偏角航向多少度,取前二位数字作为编号。如15号跑道代表的是起飞方向是150度,而9号跑道代表的是90度。西县跑道走向大致呈东西走向,常用的起降方向是向东。方向的选择与当地的常年风向有关,无论起降都要逆风,因此这个因素基本确定了跑道建设时要选择的方向。
329报告,“使用九号跑道,明白。”
李战继续向进场对象通报情况,“本场常压七百八,风向一百一,风速每秒六米,地面温度二十二。”
“明白,我进一转弯了。”
此时,已经可以看到歼-8的身影出现在机场上空。歼-8的降落与歼-7差不多程序,大约四个转弯,第三转眼放起落架,第四转弯后对准跑道。歼-8那独特的身姿绝对极有辨识度。基于歼-7研发而来,动了拉皮手术拉长了机身以便容纳更多的航电设备以及多塞进去一台发动机,一样的气动布局,可以说早期的歼-8就是放大的双发版本的歼-7,只是当时的权宜之计。
技术不够宣传来凑,于是就有了“空中美男子”。
如今五团已经全部淘汰掉了早期型号的歼-8,所装备的都是本世纪初生产的最新型号,最明显的区别是,早期型号和歼-7一样,都是使用机头进气,而现在五团用的型号是两侧进气的,腾出了机头用于安装火控雷达。
相对于四团,五团其实最惨。他们现在的飞机还开不到十年,想要改装,恐怕得再等个十年。除非把现有装备移交给兄弟部队,自己改装新型号。对于二师这样的有“南霸天”之称的一线王牌歼击机师来说,这种操作不算什么。以前四团的老型号歼-7可不就是移交给西部那边的兄弟部队,然后改装了最新的e型。
问题在于,已经确定四团年底改装歼-11,那么五团就绝对不存在移交现有装备再改装的可能了。
据说歼-11比原装的su-27先进非常多,尤其是航电系统,可以说是一代的差距,各方面性能更是大幅提升。届时,二师的王牌飞行团这个帽子,八成是要从六团转到四团了。
想到这些,李战的心理平衡了不少。
“塔台,我放起落架了。”329报告。
观察起落架的上等兵大喊报告:“起落架放下!”
“起落架放下,可以降落。”李战向329确认。
空中美男子微昂着机头,气质优雅地缓缓落地,主起落架擦着跑道面溅起淡淡的烟雾,滑行一段后,前起落架落地,油门全收,速度越来越慢,随即在地勤的指挥下开出了跑道,沿着滑行道开往指定的停机位。
不多时,第二架歼-8顺利降落本场,标志着本场时隔两年零三个月,再一次迎来了八爷。
至此,西县场站再一次集合了空军主力战斗机的所有型号歼-7、歼-8和su-27。
第030章 加工资了
繁忙的一个飞行日结束,李战离开塔台的时候,方成河告诉他做好飞行的准备。这让他兴奋不已。
方成河把他留在塔台参与一下塔台指挥工作是存了观察他状态的心思的。从六团的远航警巡编队起飞到五团两批两架歼-8转场抵达本场,再到下午的一个小时的空靶训练,最后迎接远航警巡编队返回本场。可以说是较高强度的工作了,李战的进场离场指挥也很标准,意味着他的状态已经完全恢复。
想到李战中规中矩的下达各种口令,方成河不由想起前些天情报部门传来的月报上的一条信息三十七号机飞行员在强敌情报电侦部门里有了一个代号叫“南海疯狗。”
肯定是因为李战第一次上空情大胆用音爆警告外机那件事情。
强敌情报电侦部门给所有遇到的中国空军飞行员都取了代号,并且已经有了十多年的时间。我方获知一些情况之后发现,那些代号大多很形象,反映了飞行员的飞行风格。
可是从李战今天在塔台上的表现看,哪里有半点“疯狗”的痕迹?
不过,话说回来,无论如何,能上了强敌的关注名单被强敌“授予”了代号,侧面证明了李战这个新飞的能力水平。
到了晚上的时候,李战才知道,原来从粤东转场过来两架歼-8不是什么驻训,而是为了加强该方向的战备值班力量。交班会上齐宏明确表示,未来两个月,也就是五月之前,新飞行员要完成空靶、地靶射击训练。这对新飞行员来说无疑是压力极大的。
李战同时嗅到了一丝不同往年的味道,感觉到部队的节奏和效率正在发生变化。
当然,他为今晚正式宣布的另一个消息感到振奋加工资了。
与聂剑锋并肩返回宿舍的时候,他们在低声交谈着,回到了宿舍后,聂剑锋干脆和李战一起进屋,谈一些不太好在公众场合谈起的话。
“你们这一期飞行员,最早下部队的是去年的十月份,到现在满打满算不到半年,按照惯例,上空靶、地靶训练再快也要等到下半年。你不同,基本上是和老飞行员的训练同步了。”
聂剑锋接过李战递过来的一大茶缸茶捧在手里,坐在木椅上两个肘部撑在膝盖上,为昂着头看着李战说道。
把上衣脱了放在一侧,李战把坐地电风扇打开,屋内的空气有了流动,他问,“也就是说部队的训练节奏加快了,从政委淡定的语气判断,极有可能去年底就确定了的,完全是师里的年度训练计划。”
微微点了点头,聂剑锋若有所思,“这就好解释了,掉了五团两架八爷过来,目的就是减轻西县场站的战备值班压力,给新飞行员的训练腾出更多的人手和时间来。”
忽然想起什么来,李战苦涩地笑道,“聂队,我还是要和新飞行员一块训练的。在训练基地就打过几回空靶,地靶只上过模拟机。”
聂剑锋不敢相信地盯着李战,“你没打过地靶实弹射击?”
谁会相信,已经上了战备执勤甚至已经参与了处置空情的飞行员,居然没打过地靶实弹射击?
战斗机干什么用的,将一千道一万,无非就是打飞机和打地面目标。四团装备的歼-7e不但具备空空导弹攻击能力,还具备对地攻击能力。在攻防兼备的建设思想指导下,对地攻击的作战能力是越来越被上级重视的。
这么耀眼的新飞行员怎么可能没打过地靶实弹射击?
李战反问,“你当年在训练基地的时候打过地靶实弹射击吗?”
“我……好吧,我也没打过。”聂剑锋下意识的昂了昂身子,随即无奈地颓然道。
训练基地能教的东西很有限,许多实战科目都是下了部队后才会进行的,因此哪怕不需要改装,新飞行员要成为合格的战斗机飞行员,也差不多要一年的训练时间。
李战的优势在哪里?
在于他堪比老飞行员甚至达到资深飞行员的飞行技术,是对战机的操控熟练度和独有的飞行风格。这就是他为什么敢在驱逐外机的时候有信心在不会发生碰撞的情况下使用音爆进行警告的原因。
除此之外,其他科目他与同期的飞行员差不多太多,这是他上次打空靶为什么会打得很勉强的原因。
“我忘了你也是新飞。”聂剑锋摊了摊手说。
李战含笑不语。
聂剑锋喝了口茶,说,“那还是陈飞带你,空靶地靶都是,我还是靶子。等到空靶实弹射击的时候,我还得拖靶机,唉。”
“这么说接下来你会很忙,要经常飞。”李战说。
聂剑锋放下茶缸,道,“可不是嘛,上去一待就是一两个小时,没有意外的话,甚至天天都要飞。这不是什么好差事,特别的没意思。”
“有拉杆费啊。”李战说。
聂剑锋被噎了一下,恨铁不成钢地说,“你是放不下拉杆费了是吧,这段时间我发现你总是拉杆费拉杆费的,有那么缺钱吗?”
叹气摇了摇头,李战说,“我一冲动把房子给买了,而且是大户型,一夜之间背了几十万的债,嗯,没错,我很缺钱。”
“你……”聂剑锋哭笑不得,“一哥,战哥,你还没搞清楚你的身份啊,你是飞行员啊,你是开飞机的,还担心还不起一套房子的贷款?”
这倒是实话。
那么多兵种,论待遇,大概也只有开核潜艇的比飞行员好了。
“没欠过那么多钱,心里压了块石头。”李战诚实地说,“我倒想和你换,能天天飞,我宁愿枯燥。一个月能飞十天的话,算每天两个小时,那就是二十个小时了。我的天,六千块,聂队那你一个月不是得有一万五六了?”
聂剑锋彻底无语了,看着惊恐的李战,摆着手道,“算了算了,你走火入魔了。刚才会上不是说了吗,下个月起加工资,加基本工资,全军统一。你担心个什么呢?还有,我现在到手也就七千多,就算一个月六千拉杆费,也没一万五六!”
“不能吧?”李战不相信。
盯着李战,聂剑锋忽然问道,“你跟我说实话,你现在工资多少?”
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李战下部队不到半年,之前拿的是学员工资,哪来那么多钱买房?
他是知道李战家庭状况的。
李战有些小尴尬,他当然是知道其实他的工资比聂剑锋的高。
“从实招来,你小子到底多少工资了?”聂剑锋察觉到了异常,沉声问。
“不多不多,不到一万。”李战说道。
“那是多少?”聂剑锋紧追不舍。
李战说道,“一千多。”
“……好好说话。”
笑了笑,李战说道,“八千出头了,下个月估计有小一万块。”
聂剑锋震惊地看着李战,这才是让他不敢相信的事实。这是新飞行员吗,都赶上大队长的工资了!
好一阵子,聂剑锋拍着胸口说,“让我缓缓,人比人气死人啊,你才入伍多少年,你都小一万块了。”
李战安慰道,“下个月你也有八千多了啊,而且政委不是说了吗,从今年开始,每年都会增加军人待遇,一直到略高于地方的水平,你担心什么。”
角色发生了变化,李战得安慰受到打击的聂剑锋了。
“不是,你工资怎么这么高?”聂剑锋不解问。
李战喝了点茶,说道,“基本工资一样的,我比你的还少,你是正连中队长,有岗位补贴,而且军龄比我长。不过我有人才补贴,这个钱比较多,一个月有差不多两千块。”
“是啊,我忘了你小子是空军人才库里的。”聂剑锋恍然大悟,拳头击掌,“果然技术才是推动经济发展的主要引擎啊!”
对此李战不好搭话了。
空军人才库的另一种说法是特殊津贴,钱真的不算多,但意义绝对非凡。举个例子,比如航天员就是拿这种特殊津贴的人。那么大一个国家才几个航天员?
是地位的象征。
李战提出的建议直接改变了当前训练基地正在使用的教材,关系到全军飞行部队飞行员的培养,可以想象意义有多么重大。
不如此,他何德何能享受这样的特殊待遇。
聂剑锋是绝对不在意钱的,工资多与少在他眼里不是钱多钱少的区别,而是谁强谁弱的区别。简单逻辑,厉害的人拿得钱肯定多。他虽然没有张雪阳那般富有的家庭,但和大多数人相比绝对算得上是小富之家了。
因此在李战的打击下,他就只有一个心思了努力提高技术水平。
“我真的想和你换了。”聂剑锋叹口气说,“我宁愿多打几回靶子也不想拖靶机。”
李战来了精神,“可以换吗?”
“当然不可以。”聂剑锋一看提到钱李战就眼发亮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没好气地说,“你连地靶都没打过,师里怎么可能会让你拖靶机。先想着完成基础射击训练吧。”
终究是要面对残酷的现实,李战自我安慰地说,“只能争取多练几回了,蚊子腿也是肉。”
说来说去还是拉杆费,聂剑锋彻底无奈了。
第031章 别泄气
不能上天的日子绝对是难以忍受的,除了挥洒汗水让身体机能保持状态,就只有上模拟机和听课,偶尔有机会与带飞教员进行战术讨论。
好在这样的日子没太长。
战备值班任务全部交由六团和五团的两架歼-8之后,四团就集中了人力物力搞新飞行员的训练工作。
聂剑锋当靶子的第五天,李战单飞打靶。
上一次陈飞带训,李战的表现已经完全的符合单飞打靶的标准,师里自然不会如李战所愿让他在没必要的阶段浪费航油。对上级来说,最喜欢看到像李战这样的飞行员,用最少的航油完成训练。
这天下午两点十五分,李战再一次坐在了他的37号战机的座舱里。完成了起飞前检查后,他就着机械师递过来的飞行检查单上签下名字,机械师趴下登机梯,随即撤掉登机梯,信号员发出可以开车的指令,李战开车,wp-13f发动机略带尖锐的声音轰然而起。
一切正常,信号员示意关闭舱盖。
李战关闭舱盖。
信号员示意滑出。
李战滑出停机位沿着滑行道往起飞位置去,此时恰好一架歼教-7起飞,呼啸着爬升飞向训练空域找聂剑锋去。同期飞行员还需要带训,李战已经开始单飞训练了。
算起来,他和37号战机这一次是第三次飞行了,第一次直接到二号空域处置了空情,第二次作为聂剑锋的僚机到了南海西部处置了空情,都是货真价实的面对面硬碰硬,合作完美顺利非常。
甚至李战有种错觉,训练基地的37号战机的魂魄也跟着他过来了,此时就附身于座下的这台37号战机身上。
今天的天气不算好,整片天空被云层遮盖,像是盖了个盖子,从地面向上看看不到蓝天也看不到太阳,云层的高度较低,大约一千米左右。战机起飞后要爬升穿过云层进入云层上方的空域,在那里展开训练。
曾经西县的人们把西县机场作为更加准确的“天文台”,什么时候“那种声音很大的”飞机开始飞了,说明天气很好,不会下雨也不会有很多云,什么时候没飞了,说明天气会很快坏起来。
这绝对是对空军飞行员的讽刺,而且是事实讽刺,因为的确如此。
复杂气象下的作战能力与安全飞行相悖,当年不仅是思想的问题,也是装备的问题。进入二十一世纪以来,这些完全不符合实战化训练要求的思想开始被扭正过来,陆续更新的装备以及日益增强的保障能力,都赋予了飞行员锤炼复杂气象下的作战能力提供了条件。
“天文台”的预报不再准确,是对二师最好的褒奖。
因此,若在十年前,今天这样的天气是绝对不会飞行了。
塔台再一次向李战通报了气象数据,今天的正指挥员于成林提醒道,“西县的夏季来得早,注意雷电云层。”
“明白。”李战成竹在胸,丝毫没受上一次坠机的影响。
黄晓月在报告上认为他的心理素质强悍不是没有道理的,至少陈飞的恢复比李战的要慢许多。
“洞三拐,准备好可以起飞。”于成林下达了指令。
确认襟翼状态,确认发动机转速达到规定数值,松刹车,战机滑跑起来,李战把油门杆推到底,推力飞速攀升,达到起飞要求,向后拉杆,战机大角度扬起离地,他蹬左舵向左转弯的同时收起落架,机腹正对着塔台,整个收起落架过程清楚地呈现在于成林面前。
望着37号战机大角度爬升,于成林不由的点头,发自内心的佩服李战的技术。起飞方向有低积雨云了,如果正常起飞爬升的话,战机恰好的要从积雨云穿过去。
不用于成林刻意提醒,李战很清楚如何避开离地左转爬升。这就不是新飞行员具备的能力敢做的动作了。可以证明,李战不但非常的熟悉歼-7e的性能,而且差不多到了人机合一的程度。
于成林看了看其他值班人员,发现大家都有些索然无味起来,却有一丝类似于看航展的感觉。
的而且确,看李战的飞行会感到很舒服,但对他的训练没那么关心了这么简单的模拟打靶训练一哥肯定是手到擒来的啊,没有任何悬念的。
副指挥员是张威,这位正在往综合型参谋发展的政委身边的红人笑着对于成林说,“看他飞行就好像有只手抓着垂尾一样,想怎么飞怎么飞,怎么飞怎么好看。”
“你说的是航模练习。”于成林笑道。
张威点头,“对,就是那个意思。”
新闻报道经常看到几个飞行员在地面上手里拿着航模比划,目的是练习航线飞行和编队配合,实际上镜头没有拍到的地面是画有地标的,因为保密,所以不可能出现在画面里。
“夸张了。”于成林道,“咱们不是八一表演队,好看是没用的,要实用。”
张威说,“一次带训就达到了单飞打靶的要求,这还不够实用啊。后勤王部长说如果都像李战这样,他得省多少航油。一来二去师里的家属小区就能建起来了。”
“那永远建不起。”于成林笑道。
看了看时间,他说道,“前一架次该返航了。”
张威马上联系前一架次命令返航,聂剑锋这个靶机再一次回到起始的位置,然后李战会追上,聂剑锋重复之前的飞行路线和动作,李战进行模拟射击训练。这样的训练一样是枯燥的,和步兵打固定靶差不多的意思。
没了带训教员,李战的发挥似乎更好一些。
他主动联系塔台,“塔台,能否增加摆脱动作,我想试一试。”
张威看向于成林,于成林拿起送话器,回答,“可以,洞拐洞增加摆脱动作,注意高度。”
“明白。”聂剑锋打起精神来,总算是可以玩点花样了。
“洞三拐注意了,我开始跑了。”聂剑锋笑着说。
李战淡淡定定地道,“明白。”
规矩了一个多小时的洞拐洞号战机突然加力爬升,而且朝西机头对着太阳。李战追过来后抬头一看,聂剑锋也是聪明得很,利用逆光躲避追击。李战如果跟着后面跑,失去目标是一定的。他果断的横滚,随后打开加力大角度爬升。
在空战中,谁占据了高度谁就有主动权。尤其是视距内的战斗,双方使出浑身解数的目的就是占据后方高度。如果被从后方盯上且没高度优势,百分之八十的飞行员都逃不掉攻击。
只是允许增加摆脱动作,结果俩小子玩起了格斗来。可这的确是摆脱动作,于成林也不好说什么。
此时,李战把战机飙过了音速,超音速飞行的巨大的声音响彻西县上空。他不断催动着wp-13f发动机压榨着推力,以超过音速的速度狂飙爬升。在到达训练空域边缘之前,向前慢慢推杆恢复平飞,关闭加力减小油门顺时针转弯,获取了良好的向下视野。
聂剑锋回头看没看到李战,略微一思索,恢复平飞,然后逆时针向南转向。李战受不了逆光,他同样也受不了。他东张西望寻找着李战的身影,却惊讶地发现什么都没有。
塔台里的于成林微微笑着,他已经知道李战想要干什么了。飞行风格大胆,选择战术动作时非常冷静,就是有点费发动机动不动就开加力。
“洞三拐,你小子跑哪去了?”聂剑锋忍不住在无线电里问,“没找着我吗?给你提示提示?”
几秒钟后,李战回答,“洞拐洞,我在你上面。”
聂剑锋悚然一惊,昂头乱转透着座舱盖寻找李战的身影,最后惊恐地发现李战从侧后上方冲了过来。
“你小子!”聂剑锋一咬牙,加油门压杆开始俯冲。
以俯冲来获取速度是常用的手法,没有速度就躲不掉攻击。但是,此时聂剑锋能够利用的高度实在是不多。他只有做一个“半s”的条件,随即横滚试图摆脱李战的锁定。已经紧紧咬住他的李战又如何会轻易放过,在极短的几秒钟之内,他先是完成了近距导弹锁定,然后完成了机炮模拟射击。
此时,聂剑锋正在做桶滚机动……
作为被追击一方,桶滚机动的意义在于减少前进距离的同时获取高度,最大的意义在于可以让后半球的李战跑到自己的前面去,从而扭转被动局面。当然,李战也可以做桶滚机动来应对,让自己始终保持在聂剑锋的后半球,并且有高度优势。
聂剑锋其实在欺生,他认为就算李战能做桶滚机动,也没有实战使用的经验,八成会一不小心跑到自己的前面去。到时候自己锁定他模拟反击,落地后再跟李战好好讲解一下这个情况应该如何应对。
结果,他的桶滚机动还没做完,李战就完成攻击了……
看见聂剑锋还在有板有眼的做机动,李战不得不说话,他道,“洞拐洞,我已经脱离了。”
“嗯?你脱离了?没咬住吗?”聂剑锋心里略感失望,但也为自己果断干脆的规避机动感到自豪了,他索性讲授起经验来,“别泄气,你要注意看我的动作,理论上我做什么动作你跟着做什么动作,不然很容易丢目标。是了,高度很重要这个你知道。你刚才从上面冲下来我还真吓了一跳的,记住,高度是一切……塔台,是否可以再来一次?”
“……可以,注意高度,你们头顶是民航的航线。”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