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9章 梦花盛开时
是打算通过将伤害转移到我身上来杀死我吗？
千江月心想。因为大脑缺氧，他的眼前逐渐模糊，身体也越来越无力。
如果只是脖子，我可以用这招！
千江月发动第七联系，脖子中间部分模糊成锁链的模样，随后，头与身体分开，中间由锁链连接。此时，他的头与身体通过锁链连接。只是，即使是这样，窒息感依然存在，虽然没有继续加深，但还是无法让他摆脱困境。
他抬起左手，抓住自己的头，接着右脚迈出，向前走去，而代替脖子的锁链依然留在原地，似乎被神秘力量固定住。等到拉开一米远的距离，他才将头放下，让头部下方的锁链和脖子上方的锁链交叠在一起。锁链交接处的封闭圆环嵌套在一起，让锁链形成一个类似“又”字形的结构，接着，原本代替脖子的锁链从交接处断开，被直接抛弃。新的锁链重新变为脖子，将头和身体接在一起。
让身体化为锁链的一部分，正是他在途中学会的新方式，本质上技能并没有升级，而是多了一种使用方式，毕竟，原来他就能够让锁链连接身体各部位，但是，让部分身体转化为锁链，又有一些不同的地方，面对紧急情况时，也会多一种应对手段。
脱离险境后，手电筒的灯光已经恢复正常。他后退两步，视线重新落在路灯上，却发现不知何时，尸体已经消失不见，似乎从未存在过，不过，路灯的灯泡并未恢复正常，依然处于全部熄灭的状况，似乎也没有恢复正常的可能。
千江月关掉手电筒，再打开，再关闭再打开，确认尸体没有再忽然出现后，才稍微放松警惕。
“等等，刚才……”
说着，他将手电筒关闭，然后他看向路灯底部的位置，在开关手电筒的过程中，他察觉到一丝异样，直到现在，才确定异样的来源。
路灯底部位置，有“匚”字形的光芒渗出，光芒非常微弱，只有在关闭手电筒的情况下才能看见。
“难道是电路？不应该是电路，而是别的东西。”
千江月迅速跑到灯杆下方，伸出右手摸向漏光的地方，指肚传来轻微凹凸的触感，接着，他掏出之前从男子身上拿到的战术刀，将刀刃贴在缝隙处，然后用力插进去。刀刃刺入少许后被挡住，他微微皱眉，左手握紧刀柄，右手手掌按在刀柄底部，继续用力，同时微微移动刀刃，调整刺入的角度。很快，“啪”的一声，路灯外壳被打开。
灯杆内部有一个正方体形状的空间，不过，里面既没有电路也没有开关，只有一朵生长在眼球上的梦花。
千江月紧盯着梦花螺旋状的花瓣，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连忙站起，打开手电筒之后看向来时的方向，一团黑色浓雾正在缓缓靠近，浓雾翻滚涌动，犹如一张永远填不满的嘴，吞噬着沿途的一切。
“原来如此，这条路和梦花有关，恐怕梦花的作用不仅仅是让人做美梦，甚至还能一定程度影响现实。如果思路没错，想要离开这里，必须要有梦花才行。”
他看着滚滚前行的黑色浓雾，移开视线，转头看着灯杆内的梦花，接着，他半蹲在地，左手伸出，抓向梦花下方的眼球，不过，手伸到眼球附近之后突然停下。他有些犹豫，虽然目前正确的解法是接触梦花，但是，他对梦花本质上仍然是一无所知，根本不知道接触之后会有什么后果。
猛地，皮影戏追赶男子的背影浮现在他脑海中。
“她是跟着我才来到这，说什么也不能让她一个人承担风险。”
千江月不再迟疑，左手用力抓住眼球，在触碰眼球的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眼睛上似乎出现了几道黑色裂痕，不过裂痕很快便消失，没有对视野造成任何影响。他低头看了看身体，并未发现有太多变化，接着，他转头看向皮影戏离开的方向。
密集的树木开始向两侧移动，让出一条狭窄的路。路旁，梦花开始生长，装点翠绿的树林，艳丽的彩色零星分布在树叶中，竟然让人产生一种节日的喜庆感，之前的阴森和诡异，全部都被这如梦似幻的色彩冲散，消失得无影无踪。梦花，正是继续前进的通行证。
千江月回头看了一眼，手电筒的光亮照亮来时的路，但是无论如何都穿不过滚滚而来的黑雾，然而，随着黑雾逐渐接近，他却有不同的发现，所谓的黑雾，实际上内藏玄机，构成黑雾的东西，其实是无数咆哮的人脸。人脸因为痛苦而哀嚎，又因为哀嚎而痛苦，痛苦之中，有人脸似乎瞥到他手中的梦花，瞬间，极度渴望的表情取代痛苦，进而转变成疯狂。黑雾靠近的速度骤然加快。千江月没有再浪费时间，转头奔向前方。
无论结果如何，前进，是唯一的选择。
微风从耳边吹过，夹杂着男人低沉哀怨的呜咽声。千江月缩了缩脖子，脚步坚定，随着继续深入，路的宽度越来越窄，上方树叶的高度也在不断下降，导致能够活动的范围越来越小，直到最后，甚至都无法挺直身体，只能弯腰前行。
“会被偷袭吗？”
千江月开始放慢速度，警惕地看着周围，现在无论敌人从任何地方偷袭，他都极难躲避。所幸，他担心的事情并未发生，这样继续走了约5分钟左右，在他几乎要趴在地上才能继续向前的时候，前方终于豁然开朗，他站起后伸直身体，接着，第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出口处的皮影戏，但他还没来得及询问，就被前方的景象吸引了注意力。
半径10米左右翠绿草地在树林内形成一片开阔地带，不过，引起他注意的并非草地，而是草地上的“人”。草地上站着十几人，这些人身上都穿着和之前男子差不多的衣服，而且，他们的双眼都和男子一样，已经被梦花取代。
他们的下半身被绿色藤蔓覆盖固定，如同“植物人”，定格在原地。他们的上半身摆着造型各异的姿势，有的双手交叠放在胸前，满脸幸福、有的抬头仰望上方，神情期待、还有的双手前伸，表情虔诚，似乎在接受上天的恩赐。无论姿势如何，他们的脸上都是幸福满足的笑容，如同追寻真理的殉道者终于找到了自己追求的道。
“你还好吧？”千江月转头，询问皮影戏。
皮影戏转过头来，睁大双眼，眼神中布满惊恐，但她什么话都没有说，接着，她的视线落在千江月左手的梦花上。
千江月跟随皮影戏的视线看去，才发现梦花不知何时长到了手上，而且似乎已经与身体连为一体。
“我们，会变成那样么？”皮影戏问，声音颤抖。
第1660章 半梦半醒之间
“不会。”
千江月语气很平静，似乎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又或者，思考这个问题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回答完后，他转头看向摆着各种姿势的制服人员，眼中的惊讶已经消散大半，取而代之的是兴趣盎然：
“皮影戏，你还记得我一开始说的话么？梦花的出现不像是陷阱，它太明显，也太不具备实质性的威胁，你看这些人的姿势和脸上的表情，满满的幸福与甜蜜，好像他们没有死，而是一直活在自己的幻想世界。话说回来，就算他们已经死了，但是我相信他们在死前一点也不害怕和后悔，对他们来说，死亡反而是永恒的开始。”
皮影戏微微一怔，转头看着千江月，眼神中带着少许惊诧。
“我过去看看，你帮我放哨。这片草地看起来像是树林的终点，但我感觉没那么简单，这里肯定还藏着别的东西。”千江月向前走去，同时嘴里还问道：“对了，你之前跟着的那个男人，他现在在哪？毕竟我们是跟着他才会来这里，如果需要查清楚这里的情况，也最好从他身上开始。”
“我跟丢了。”皮影戏说话的同时左手抓住自己右手手臂，转头看着右肩处的梦花，眼神担忧。她来到草地之后才发现自己右肩生长着一朵梦花，“其实，我也就比你早来十秒左右。”
“这样吗……”千江月已经来到一名制服人员身前。
制服人员是一名身型单薄的女性，她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头垂在胸口，神态安详，双眼处的梦花已经完全盛开，七色的花瓣随风轻轻摇晃。女子下半身藤蔓扭曲缠绕，宛如雕塑的底座，将其牢牢固定。这一场景，远看感觉颇为惊悚，但是靠近之后仔细观摩，却能从中找到一种另类艺术品独有的美感。
千江月右手缓缓向前伸出，准备搜索女子身上的物品，希望能够和之前一样找到笔记本，接着，通过比对笔记本内容的差异，将整件事前后串联起来。草地上身穿制服的人员是公司员工，他们在进行以调查探索为主要任务时，记录相关日志是基本要求，所以通过这种办法还原事情经过的可能性不小。
忽然，不远处传来男人的呜咽声，这次的声音比之前都要近，仿佛近在咫尺，只是略微有些沉闷，像是中间隔着一面厚重的墙壁。
千江月耳朵动了动，转头寻找声音传来的方向，视线从草地上扫过。
皮影戏并未跟着一同移开视线，她依然盯着千江月周围，防止出现意外情况。在千江月转头的瞬间，她看见千江月身前的员工缓缓抬起头，交叉放在胸前的双手也随着张开，向前伸出，似乎打算将千江月拥入怀中。
“小心！”她连忙喊道。
千江月听到后没有转头，而是直接向后跳了一步，拉开距离，之后，他才转头看向前方的员工，然而，在他的眼中，前方的员工没有任何变化，依然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千江月又后退了几步，才转身看着皮影戏，眼睛中带着疑惑。
皮影戏眨了眨眼，惊讶地发现员工的姿势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刚才看见的一切都是幻觉，她开口说道：
“刚才我看见她动了。”
千江月回头看了一眼，“但是没有。”
“我不知道。”皮影戏右手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去，结果还是一样。
千江月若有所思，接着，他右手举起手电筒，照向不远处的树林，同时嘴里说道：
“其实之前我们也遇到过，还记得刚进树林那会吗？你听不见我的声音，也看不见我的人，那时候我也听不到你的声音，我觉得刚才你看见的‘幻觉’也是一样。有件事我忘了告诉你，我能够跟上你，正是因为这朵梦花……”
说到这，他抬起左手，手背上的梦花轻轻摇晃：
“……梦花是来到这里的条件，再加上之前我们在笔记本里面看见内容，我想，我们现在很可能正待在梦境与现实的交叉地带，就像幽暗森林是许多世界的交叉点一样，梦境世界和现实世界可能也有这种模糊不清的地方，例如之前我们遇到的路灯，可能就是梦境世界的产物。”
皮影戏看着千江月手背的梦花，问道：
“你是说，我们现在相当于半梦半醒之间？”
千江月点点头：“嗯嗯，没错。”
皮影戏微微皱眉，她用十分警惕的目光看着周围，虽然千江月说的话很有道理，但是也不能排除只是为了安慰她。现在情况就像一名普通人正面对一名发病的精神病人，无论精神病人说什么都不重要，重要是让对方的情绪稳定下来。在这方面，她相信千江月很有经验。
“不如我们分头行动，你去找声音的源头，我搜搜员工身上，看有没有什么新发现。”千江月提了个建议。
“太危险了。”皮影戏微微侧身，看向疑似声音来源的地方。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样做的确有风险，但是进度太慢了，再说，我们都在这片草地上调查，也不算分开，而且，我们的技能都和时间没关系，1秒钟没有想象中那么重要。”千江月摊开双手，虽然语气很平静，但是态度却相当坚决。
“好吧，你小心点。”皮影戏点点头，现在她自己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太紧张，以至于草木皆兵，出现幻觉。
虽然实际上，演员在电影世界里，草木皆兵并不算坏事，但人都有极限，这部《终焉之地》的电影“太长”，中间能够休息的地方又很少，还要时刻担心可能会被其他演员的偷袭，再加上白天本来就一直在找路，夜晚又没有休息，长时间的高压加上疲惫不堪，所有一切累积到一起，出现幻觉幻听也不无可能。
“你也是。”千江月点头，接着，他盯着皮影戏的眼睛，一言不发，这种状况大概维持了5秒左右，他开口继续说道：
“如果找到什么线索，不要单独行动，叫上我一起。”
第1661章 新发现
皮影戏总感觉千江月想说些什么，可能是心事，也可能是关于梦花的猜测，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问。如果在以前，她总是会委婉地表达自己的看法，绝大部分情况，稍微表明态度即可，不过这次，她选择暂时保持沉默。
千江月说完之后，开始调查员工身上的制服，想要如法炮制，在口袋里面找到有用的记录。
皮影戏没有马上去找呜咽声的来源，她等了两秒，依然盯着千江月附近，担心刚才的事情再次发生。
千江月注意到这点，转头看了皮影戏一眼，“怎么了？”他问，神情疑惑，接着，他左右看了一眼，并未发现周围有不对劲的地方。
“没事。”皮影戏轻轻摇头，转身朝呜咽声传来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沉重万分，几乎让人窒息。
她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想，如果从篝火开始，将整件事串联起来，整件事将完全不一样。千江月对人生的思考，对梦花的判断，还有对死者的评价，再加上半梦半醒之间的想法，将所有这一切合在一起，隐藏在奇思妙想背后的真实意图呼之欲出。
“我这边找到了笔记本，准确来说是他们的工作日志，记录得还算详细，我看完再挑重点念给你听。”千江月的声音传来。
皮影戏回过头，看见千江月左手拿着一本银色封面的笔记本，笔记本已经翻开，她微微皱眉，舔了舔嘴唇，答道：
“好。”
声音响亮，差点吓到她自己。
千江月后退两步，与员工的尸体拉开距离，接着将左手抬起，让笔记本中间与视线平齐，嘴里喃喃自语，似乎在念出笔记本上的话，又似乎在分析。
皮影戏左手握拳又松开，右手抬起，正握手电筒，将灯光对准地面，开始地毯式搜索。因为整片草地几乎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除非呜咽声是从树林内传来，否则，声音来源最有可能的地方肯定是在地下。按照这一思路，她每走一步就左右看一眼，防止遗漏关键线索。
约两分钟后，她在翠绿的青草当中，发现了一个长满青苔的u形铁把手。铁把手大概6厘米高，几乎与地面融为一体，在黑夜中，即使是蹲下仔细观察，都有可能遗漏。她能发现铁把手，不是因为看见，而是因为不小心碰到。
“千江月！你来看看。”皮影戏喊了一声。
没有回应。
一种不祥的预感再次从心底升起，她转过头，视线扫过空地，却没有看见千江月的身影。十几秒前，她才确认过千江月的位置，就在十米远的地方查阅工作日志，神情严肃像是有所发现，但却什么都没有说。
“怎么又是这样？”皮影戏眉头紧皱，如果之前出现的诡异状况都只是她的幻觉，她反而还能够接受，她最担心的事情就是像“狼来了”的故事一样，前几次谨慎对待都无事发生，等待已经完全适应的时候，却遇到了真的危险。
她环顾四周，手电筒的灯光扫过草地每一处位置，甚至包括草地外的森林，然而，在几乎不可能藏人的草地内，基本上不存在遗漏的情况。
“他回去了？还是说……”说着，她低头看着刚发现的铁把手，咽了口唾沫，接着，她弯腰伸出左手，抓住铁把手。
“醒醒！”
忽然，一声震耳欲聋的喊声在右耳响起，皮影戏被这一声吓得身体一抖，她马上抄起手电筒砸向右方，力道十足。
“是我。”千江月紧紧抓住皮影戏右手手腕，神情警惕。
皮影戏发现站在身边的人是千江月之后，略微有些尴尬，“呃……你怎么会——”她顿时反应过来，有问题的不是千江月，而是她，真实情况是她再一次出现问题，明白这一点后，那少许的尴尬情绪顿时烟消云散，被突如其来的惊恐所取代。
“你说你有发现，我走了过来，但是你没反应，好像……”千江月说到这里，微微皱眉，松开抓住右手，停顿两秒后，将原来想说的话转换了一下措辞，“……你看不见我，也听不见我的声音。”
皮影戏知道千江月的意思，她出现了幻觉，虽然很有可能是因为梦花的影响，但是，这并不影响幻觉带来的恐怖。
因为担心自己随时会出现问题，担心幻视幻听会越来越严重，所以一直提心吊胆，丝毫不敢放松警惕；因为分不清真与假、现实与幻想，再加上现在是在电影世界内，任何诡谲的情况都有发生的可能，所以，下意识怀疑一切，怀疑他人，直到最后，怀疑自己。这些合在一起，几乎要将她逼疯，然而这还不是最可怕的事情，更可怕的是，自己的行动不是幻觉，她能够反击，能够逃跑。
这次，她只是下意识挥手电筒反击，但是如果下次，她因为幻觉而在千江月遭遇危险，需要帮助的时候逃跑，又或者直接对千江月下手，她绝对不会原谅自己。
“你发现了什么？”千江月岔开话题。
皮影戏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蹲下先检查铁把手是不是在，免得再次出现尴尬的情况。她将手电筒换到左手，右手伸出，将铁把手握住，此时，她感觉心中有一块石头落下，比之前稍微安心一点。
“一个把手？”千江月凑了上来，弯腰盯着皮影戏右手的位置，接着，他闭上眼侧耳倾听，“呜咽声好像是从下面传来的。”
“嗯。”皮影戏点头。
千江月站直，左右看了一眼，说道：“周围也没有别的地方，你打开吧，我帮你盯着。”
皮影戏没有多说，左手将手电筒放在地上，与右手一同抓住把手，接着，她双手用力向上提，脚下传来轻微震动，一个直径一米多的圆形铁盖缓缓抬起。皮影戏深吸一口气，移动双脚，调整姿势之后，再次用力。千江月见状也伸出一只手帮忙。
嘭！沉重的巨响在草地上回响。铁盖完全翻到一旁，露出下方漆黑一片。
千江月举起手电筒向下照去，却照不到底。
“下面有什么？”皮影戏走上来，伸出头看了一眼。
“不知道，我下去看看。”千江月走向最近的树木，释放出锁链后，将锁链在粗壮树干绕了两圈后扣住，接着走了回来，“你自己小心点。”他对皮影戏说，然后扶着洞的边缘跳了进去。
第1662章 异变突起
随着铁链缓缓延长，千江月的高度也随之下降，在下落的过程中，他右手拿着手电筒四处照明，一直担心没有尽头的他，终于在十几秒后看见了下方灰色的地面。
“我到底了。”落地后，千江月抬头喊了一句，接着，打量周围。
手电筒扫过四周，照在墙壁上，整个地下空间与上方的空地差不多大小，地面和墙壁都呈深灰色，现在，千江月站在地下空间的边缘部分，而在远离入口的角落，有一名男人蹲在角落，脸对着墙壁。
呜咽声正是从他嘴里发出的。
千江月顿时提高警惕，他没有马上过去，而是抬头说了一句：“有个人蹲在角落，我们听到的声音就是他发出来的，我现在打算过去看看。”
皮影戏的脸出现在上方，接着轻声说道：“你小心。”
千江月没有回答，视线重新看向角落的男子。从服装上判断，男子与上方的员工一样，穿着相同的贴身制服，因此他推断这人可能也是员工。他迈出右脚，慢慢向前走去，大约走到距离男子还有两米的时候，呜咽声忽然停止，整个地下空间顿时变得死寂，安静得甚至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能说话吗？”
千江月没有再前进，他问了一句，如果对方能够交流，那么现在的情况会有很大改善，至少他们对于梦花，对于这片奇怪的地方了解得更深，不过，他基本不期待对方能够回答，这只是例行尝试。
蹲在角落的男子忽然动了一下，接着慢慢转头，他的动作非常迟钝和迟缓，而且还发出“咔咔”的声响，像是许久不用的生锈机器没有经过清洗和润滑就开始运转。
千江月深吸一口气，略微降低重心，手臂肌肉紧绷，随时准备撤退。
惨白色的侧脸出现，眼睛部位依旧是熟悉的梦花，七彩的花瓣略显暗淡，但在这灰暗的地下室，依然相当显眼。头部转到一半的时候，男子嘴角勾起，发出“嘻嘻嘻嘻”的阴森笑声，在转头的同时，他渐渐站起，右手伸到眼睛前，伸手抓住双眼的梦花。
不知为何，看见这一幕的时候，千江月感觉自己的心跳几乎停止，眼前男子的脸是从未见过的脸，但是却让他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忽然，他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于是低头瞥了一眼左手，生长在左手手背上的梦花像是感受到什么，舒展开来的花瓣重新变回螺旋状。
男子右手用力，将梦花从眼睛处扯了出来，顿时，浓稠的色彩从眼眶中大量流出，一股接一股，瞬间将整张脸染成彩色，然而，这才只是开始，男子眼眶内的色彩像是流不尽一般，在地面上一点一点堆积，很快蔓延到千江月脚底。
千江月连忙后退两步，拉开距离，但也仅限于此，他根本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是该攻击还是该逃跑，又或者，需要做一些特定的事情，所有的一切一概不知，整件事仿佛没有源头，也没有结束，如同一场奇特诡谲的梦境。
地下空间内，色彩越积越多，颜色也越来越厚，像是要将整个地下空间填满。
“皮影戏，我这里有点情况。”千江月退到入口处，抬头朝上方喊道。
然而，上面没有回应。
千江月感觉有些奇怪，正打算暂时离开地下空间上去看看，却发现脚底出现黏稠的感觉。他低下头，发现整个地下空间竟然在转头的瞬间，地面已经铺满无数色彩，而且这些色彩还在不断相互交融，产生更多渐变色，如同漂浮在水面的油渍。
怎么回事？那人呢？
不祥的预感从心底升起，他敏锐地察觉到什么，侧身闪避，但是，还是慢了一步。肩膀处，一股巨力传来，将他拉向地面。他在最后一刻收缩锁链，想要凭借拉力来延缓倒地的时间，可是依然来不及。他整个人直直倒在地上，脑后和背部传来轻微的疼痛感，之后，无尽的色彩将他吞没。
——
皮影戏守在入口，目光在空地上的员工和地下空间内移动，现在她的内心非常不安，但是又没办法找到不安的来源，或者说，即使知道，也没有任何能够改善的办法。忽然，下方传来一声沉闷的异响，像有东西砸在水面的声音。她探头看去，却只能看见一片漆黑。
“人呢？”
皮影戏微微皱眉，拿出手电筒照亮下方，为了确保亮度足够，她还打开了肩灯，下方，色彩鲜艳的地面出现在她眼中，不过，却失去了千江月的踪影。
“千江月，千江月！”她喊了两声，下方没有任何回应，“怎么回——”说到这里，她忽然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周围，似乎有东西围了过来，她连忙抬起头，左侧的手背让她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她转过头，惊讶地发现自己左侧多了一个员工。这名员工之前距离她足够10米远，而现在，却突然出现在她身边，虽然依然维持同样的姿势，虽然依然一动不动，但是，在这诡异的树林中，却让人心中不寒而栗，心中担心这些“死人”会重新再活过来。
会吗？
皮影戏在心中问自己，她想到了之前趴在长椅上的男子。忽然，她想到什么，于是朝远处看去，因为她现在站在的位置在空地较为靠边的位置，所以一眼就能够看见空地的大概情况，之前，空地上的员工分布较为零散，方向也各不相同，但现在，这些员工却换了个位置和朝向，开始向某一处聚集。
“等等……”猛地，皮影戏回过头，她的身后站着一名男子，正是她之前追踪的男子，不过，她分辨出男子并非靠面容，而是依靠男子的身体状况，此时男子身体各部位都呈螺旋状，甚至连头部也一同变化，同样，脸上的五官也完全扭曲。
下一秒，男子右手伸出，因为螺旋状的关系，看起来像钻头一样钻出，最终，右手搭在了皮影戏的左肩。一时间，皮影戏只感觉天旋地转，整个世界仿佛都被螺旋的力量所扭曲，眼中所见一切，无论是人、树木还是地面，全部都开始扭曲，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扭曲的幅度也越来越大，到后面根本认不出原貌，眼中所有的事物互相交错，融为一体。
第1663章 往事
恍惚间，千江月感觉时间过了许久，久到不知道脑海中的一切记忆都仿佛来自遥远的过去，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通过什么办法顺利度过这么长的时间，直到脖子处传来窒息感，让他忍不住咳嗽，才将他从这种奇特的状态中唤醒。
“你明明知道，这是我的身体。”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是他自己的声音。
这种语气，难道是……
千江月在脑海中搜寻，同时双手伸向前方，成功抓住一双手臂。他睁开眼，即使心中已经有答案，但是再次见到的时候，依然略微感到惊讶。出现在他眼前的正是他自己的脸，但是神情却十分温和，像是无论遇到任何事情都不会生气，即使现在是在杀人，但脸上的表情依然维持原样。眼前的人正是南辕。
“现在该还给我了吧？”南辕双手逐渐用力，但嘴角的笑意越发明显。
“怪事，你不是死了吗？”千江月没有回答南辕的问题，而是敏锐察觉到情况不对劲。理论上来说，南辕的确存在活过来的可能，但是绝大部分情况都不会，因为即使灵魂存在，也必须借住他的身体，所以，一旦南辕出现，说明现在十有**是幻觉或者梦。
梦……
想到这里，千江月微微皱眉，抬起右脚用力踢向南辕的肚子，将后者踢开。
南辕没能躲开，他被踢中之后，闷哼一声，双手松开千江月的脖子，转而捂住肚子。
千江月见状，跟上又是一脚，这次力度更重，目标也由肚子改为下巴。
南辕眼睛察觉到千江月的动作，但是身体却跟不上，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下巴被踢中，接着，整个人倒飞出去。在他的身体在飞到一半的时候，开始融化，像是遇到高温的蜡烛，最终融化为一滩七种色彩混合的不明液体。
不明液体出现后，千江月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向上漂浮，大约升高到3米左右，视线内的灰蒙蒙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黑暗，以及上方微弱的光亮。他打开安全帽灯，看了看周围，发现自己竟然在彩色的水中。忽然，脑海中被压制的记忆缓缓恢复，自己从什么地方来，中间发生了什么事，事无巨细一一浮现，甚至比平时更加清晰。
“那边是……”
千江月注意到水面并非静止，而是朝着同一个方向缓缓流动，他顺着水流方向看去，发现原本封闭的地下空间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半圆形的洞口。他打算暂时先放一放，没有马上去调查，毕竟，现在皮影戏那边的情况还不清楚。
“皮影戏！”
洪亮的声音在地下空间中回响，上方却没有传来回答。正常情况下，皮影戏应该守在入口，除非发生意外，另外，地下空间中出现了这么大的变化，时刻关注下方情况的皮影戏不应该没有任何反应。
察觉到可能会有问题，千江月向上伸出右手，带钩子的锁链飞出，依靠技能特性转弯之后，成功勾住入口边的圆形铁盖。他用力向下拉了拉，锁链另一边并未被拖动，接着，他开始回收锁链，同时左手开始向上爬。很快，他来到入口处，他用双手抓住边缘，再用手臂和背部的力量将身体撑上去。头来到地面以上的同时左右瞄了一眼，却惊讶地发现空地上竟然空无一人，无论是皮影戏还是其他员工，全部不见踪影。
“人呢？”
他从入口处爬出，再将锁链收好，之后，向空地中心走去。
这一刻，空气安静到了极点，压抑得人喘不过气来。忽然，一道影子紧贴着草地移动，从千江月右侧绕到身后，然后，矫健的身影从影子内钻出，扑向千江月。
千江月感觉到危险，猛地停下脚步，侧身躲开。
皮影戏从他身边飞过，落在地上后，翻滚一圈，半蹲在地。
“皮影戏？”千江月喊了一声，手电筒照向皮影戏，接着，他发现皮影戏的影子非常怪异，虽然依旧是人形，但是四肢与身体都有“毛刺”状的东西存在，“你的影子怎么回事？”他记得皮影戏的技能拥有将伤势转移到影子内的效果，因此判断之前皮影戏受到了攻击。
“千江月？怎么会是你？我以为是……”说到这里，皮影戏甩了甩头，“算了，可能又是幻觉。”接着，她看了一眼自己的影子，“你下去之后，我们之前追的男子突然出现，他碰了我一下，我的身体开始变得和他一样，整个世界都开始扭曲，我担心会出事，于是将那种奇怪的状态转移到影子中，不过，当我恢复意识，空地上的人都消失了，我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事，后来，我看到了过去的一些事情。对了，下面呢？你应该也遇到了什么吧？”
说完，她站起，双眼看着千江月，上下打量，像是在和记忆中的人比对。经过前两次的事情之后，她已经不再相信眼见为实这个成语。
“嗯，我被……怎么说呢，你还记得梦花的颜色吗？下面已经被水淹没，五颜六色的水。”千江月转头瞥了一眼圆形入口，“不过，下面多了一条通道，我怀疑是出口。”
“出口？”皮影戏眼前一亮。
千江月点头答道：“不是很确定，但是可以试试。”
“那快点吧，这鬼地方我一秒也不想多待。”皮影戏马上朝地下空间的入口走去。
千江月看着皮影戏的背影，耸了耸肩，接着跟上皮影戏的脚步，不过，刚走一步，他忽然停住，然后转身看着来到空地的路。
“怎么了？”皮影戏问。
“没事，我过去看看。”说完，千江月转身跑到空地边缘检查，可是却没有任何出入口，甚至没有存在过的痕迹，“肯定是这里没错，难道说……”一个模糊的想法浮现在他脑海，可惜的是，即使知道这一点，他现在也没办法做什么去改变。
确定之后，他转身返回，与皮影戏汇合。
“怎么样？”皮影戏问。
“没什么发现。”千江月摇摇头，“对了，我们现在可能在梦里。”
“梦？”皮影戏睁大双眼。
“没有证据，但逻辑上对得上，记得我之前说的吗，刚开始我们是在现实，接着进入半梦半醒之间，处于梦境世界与现实世界的交界处，现在，我们可能已经完全进入梦境世界。”千江月将所发生的一切全部串联起来。
“可是，为什么？”皮影戏不解，“为什么要让我们进入梦境世界？这么做有什么目的？”
“不知道，继续前进应该可以得到答案。”千江月右手指着地面的入口。
皮影戏站在入口边缘，右手伸出手电筒照亮下方，顿时，她的眼中出现七彩的水面，既艳丽又奇特，既美丽又危险，有一种与众不同的魅力。
“我刚才看见了南辕，你是不是也看到了什么？”千江月轻声问了一句。
“嗯？”皮影戏转过头，顿时明白千江月的意思，“一些不愉快的幻想。”她轻声说，双眼略微失神，陷入回忆当中，“我和苍一第一次见面的电影，在一座西式古堡里面，我看见‘蓝星’把苍一杀了。”
“蓝星是演员？”千江月若有所思，“唔，从来没听苍一提起过。”
“他很会说话，擅长取信他人，特别是新人。”皮影戏说到这，顿了顿，轻叹一声后，继续说道：“他也算不上是坏人，只不过立场不同。怎么说呢，感觉他这样的人，更符合‘演员’的身份。”
“我知道这种人，不过是利用信息差的优势玩弄新人罢了，没什么了不起，苍一也能做到，只是他没兴趣这么做，看得出来，他还是蛮尊重新人的。”千江月说到这里，将目光放在了皮影戏身上，“其实只要你愿意，也可以这么做，只要把新人当工具就行，不难。”
“我？”皮影戏微微摇头，接着，她岔开话题，“我不是担心这种事，我是担心……算了，我们还是抓紧下去看看吧。”
“你有潜水面罩，这次换你去看看，我在上面守着。”千江月右手伸出，将锁链放下。
“好。”皮影戏点头，双手抓住锁链，缓缓下落，直到来到水面上方，她才打开肩灯，寻找千江月所说的通道，很快，她看见了一个半圆形的通道。
“看见了吗？”千江月的声音从上面传来。
“看见了，我打算游过去。”皮影戏抬头说道。
“带着锁链，我担心水有问题。”千江月提醒一句。
“知道。”皮影戏点头，将锁链绑在腰上，接着用力拉了拉，“放下来吧。”
第1664章 同行
入水后，皮影戏向可能是出口的通道游去，游进通道之后，周围变得压抑起来，只剩下她的呼吸声和拍水的声音。
千江月应该会自己控制锁链的长度，我继续前进就行。
她心想。
大约几十秒后，前方出现一面墙壁挡住去路，她抬头向上看，肩灯照亮顶部，可以看到墙壁与天花板之间有空隙。上面还有路，但是她上不去。几分钟后，千江月也来到墙壁前，他抬头看了看，右手向上甩出，锁链到达一定高度后，转向90度，飞越墙壁，勾住另一侧。
“我上去看看。”千江月拉了拉锁链，确定稳固之后，双脚踩在墙壁上，爬了上去。来到墙壁顶部后，他没有马上出去，而是先打开安全帽灯，再探出头看了一眼。前方站着十几人，这些人身上都穿着熟悉的员工制服，在光线照亮他们的同时，他们缓缓转过身来，但是与之前不同，这些人面色红润，双眼也没有梦花，而是清澈明亮的眼睛，全身上下与正常人没有区别。
千江月没有动，他默默观察，或者说在等待。
“终于来了，我们都等不及了，快点开船吧！”距离千江月最近的员工连忙说道，语气像极了正等待上厕所的司机回来的旅游团。
“开船？”千江月低头看了一眼下方的皮影戏。
“别磨蹭了，快点。”距离最近的一名员工走了过来，“只有你们能够带我们去梦乡。”
千江月想了想，不打算继续趴在墙壁边缘，他爬了上去，站在墙壁边缘处。此时，他才认真打量起眼前的员工，对方的脸与之前在躺椅上见到的员工有相似的轮廓，极有可能是同一人。他的视线越过员工，看向员工身后。员工察觉到这一点，让开位置，同时，站在另一侧的员工看见后，分开站在两侧，让出中间的视野。
另一侧，是一条与地下空间的水有着相同颜色的河流，而在靠岸的地方，有一朵完全不一样的梦花，梦花比半个篮球场大一些，花瓣既不是未开花时候的螺旋状，也不是开花后的正常形状，而是第三种状态，花瓣与底部几乎完全平齐，只有尖端和边缘处微微翘起，防止水流流入。梦花中心的花蕊相互纠缠在一起，形成一个十字结样的图案。
“这就是你说的船？”千江月右手食指指着前方的梦花。
员工听到后连连点头，然后没有再说，而是转身登船，有他带头，其余的员工也挤到了梦花做成的船上。
千江月默默看着这一切，更加肯定自己之前的猜想，只是，他不知道前方有什么在等着他。他打算先将皮影戏拉上来，现在他们在高处，即使想要逃跑，也只需要直接跳下去即可，所以让皮影戏也上来不会对逃跑路线有产生影响。他将锁链放下，对下面喊道：
“上来吧！”
早已等待的皮影戏双手抓住锁链，开始向上爬。
锁链另一头传来拉力，千江月也开始收缩锁链，十几秒后，皮影戏也来到了墙壁之上。
“这是？”皮影戏睁大双眼看着另一侧的梦花。
“他们说是船。”千江月回答。
“他们？”皮影戏将视线放在员工身上，“他们会说话？刚才你是在和他们说话？”她在下面有听到一些声音，不过因为声音不大，她听不太清楚。
“对，他们说就等我们来开船，只有我们才能带他们去梦乡。”千江月语气严肃。
“梦乡是哪里？”皮影戏微微皱眉。
“我还没问。”说完，千江月朝员工走去，他站在岸上，开口询问：“你们说的梦乡，是什么地方？”
皮影戏跟上。
“梦河的尽头就是梦乡。”为首的员工右手指着河流下游方向，“梦乡是我们的归宿，在那里你可以获得你想要的一切，任何东西都可以。”
千江月与皮影戏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一切’是什么意思？”千江月压低声音，他的神情略微有些激动。
“人能想到的一切，想要的一切。梦乡会实现所有的愿望，它是一切梦的归宿。你可以选择和你的家人吃一次团圆饭，第二天再和好友一起去外面冒险，也可以选择杀掉你看见的所有人，对他们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在梦乡，没有病痛与折磨，死人能够复活，你所想的一切，都会成真，一切只取决于你愿不愿意。”员工说这些的时候，眼中闪耀着期待的光芒，似乎现在就想立刻飞去梦乡，好好体验一番。
千江月张了张嘴，但又有些犹豫，两秒后，他还是开口说出心中所想：
“再美好，不也是梦吗？”
皮影戏暗暗点头。
所有的员工不约而同轻笑一声，对千江月的问题不屑一顾，接着，为首的员工摊开双手，用略带调侃的语气答道：
“我们现在，不也是在梦里面吗？难道你认为周围的一切都是假的？”
顿时，周围的空气似乎都降低了几度。
千江月咽了口唾沫，感觉现在情况极度怪异，但一时又说不上来。按理来说，当做梦的人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之后，梦境就会结束，但现在没有，而且，周围的一切都异常清晰，与现实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皮影戏想到了什么，轻声在千江月耳边说道：
“他说的会不会是……清醒梦？”
“清醒梦？”千江月微微一愣，脑海中浮现相关概念，发现的确和现在的情况有些类似，“这就是梦花的作用？不过目前来看，我们没有退路，除非……”
“除非什么？”皮影戏问。
“自我了断，看能不能从梦中醒来。”千江月压低声音。
皮影戏面露难色，在许多影视作品中，都有类似的桥段，然而问题在于，一旦判断失误，自我了断后会真正死亡。如果现在看见的一切听到的一切都只是幻觉，他们不是在梦里面，而是在现实世界，那么，他们动手了结自己的后果就是一切结束。
“还是算了。”她摇摇头。
两人登上梦花所制成的船，像是感应到两人存在一样，梦花的花蕊朝两人所在的方向弯曲，两人只需要伸手，就能够轻轻抓住十字结的圈状把手。
千江月伸手右手抓住，他刚握住十字结，脑海中便闪过地狱电影的提示。
【演员千江月，你获得临时技能——梦船操控者。】
【梦船操控者：演员可消耗生命力操控梦船在梦河中移动，通过轮回梦花的力量，演员的身体与灵魂可以通过梦境世界跨越时空的界限，前往指定地点。】
第1665章 梦树
千江月感觉脚下的梦花仿佛变成了肢体的延伸，他只需要消耗极少量的生命力就能控制梦花的花瓣摆动，从而让梦船开始向前航行。他将地狱电影的通知告诉了皮影戏。
“为什么地狱电影会有提示？”皮影戏十分惊讶，“有没有可能梦花是地狱电影的东西？会不会和演员有关？”
“如果和演员有关——”千江月眉心紧皱，双唇紧抿，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便被皮影戏抢先。
“——告诫会。”皮影戏深吸一口气，这一结论在意料之外，但却在情理之中，如果说实力强劲是告诫会的直接表现，那么在情报、资源积累方面，地狱归途甚至连比较的资格都没有。
“告诫会……”千江月转头看着一旁的员工，“……究竟打算做什么。”
当梦船开始前进，这些员工便围坐在花瓣边，闲聊起人生经历上的趣事，有的是青葱岁月中的窘迫时刻，有的是年少无知导致的错误，他们互相诉说着曾经的遗憾，如同一场交流会。刚开始，员工的谈话仅限于遗憾，神情也多是惋惜，但很快，随着话题来到梦乡，他们脸上的神情顿时变得轻松愉快起来，不知为何，千江月看着这些员工，像是在看待宰的羔羊，而他们乘坐的梦船，则是缓缓驶向屠宰场的履带，
梦船缓缓向前行驶，半圆形的通道越来越宽敞。虽然操控梦船不需要太多生命力，但长时间维持依然需要消耗不少，因此，两人决定半小时左右轮换一次。现在，轮到皮影戏操控。
千江月坐在花瓣边，将注意力放在一旁的员工身上，眼前的面庞与记忆中幸福而诡异的表情重合在一起，让他心中产生一种极其诡异的落差感。
真的这么幸福吗？他们是真的死了，还是相当于穿越了？
他心想。对他而言，员工在知道自己活在梦境的情况下，而将梦当成现实，无疑是在梦与现实界限的钢索上跳舞，稍有不慎，就会跌回现实世界而死亡，或者完全被梦境世界掌控，成为梦的一部分，但只要能维持下去，就能享受任何人都享受不到的……“幸福”。
“呵。”千江月微微摇头，移开目光，视线落在梦船外彩色的河流上，流水中，红色与绿色混在一起变成黄色，随后又分开，在颜色分分合合的过程中，出现一些透明区域，这一透明区域，似乎是河流本来的颜色，从偶尔出现的透明区域中，他发现水下有一排僵硬的脸，“这是……”他屏气凝神，双手抓住花瓣坚硬的边缘，慢慢将头伸入水下。
水下的景色与水面完全不同，水面之下，色彩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一片清澈透明。而在河底，整整齐齐躺着无数尸体，尸体横竖摆放极其整齐，年龄性别不一，男女老少皆有，而且身体都摆着同样的姿势——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河底宛如一片孤寂的墓地，可从另一个角度观察，却又像是死人难得的团聚。
千江月心中一阵莫名恐慌，他抬起头，离开水面，重新转头看向正在闲聊的员工，深邃的目光充满疑问。
“怎么了？”皮影戏注意到千江月表情不对，关心地问道。
“是因为看见了河底的墓地么？”之前的员工走了过来，大大咧咧坐在千江月身边，像是关系很熟的朋友。员工没等两人回答，继续开口说道：“任何人在梦乡都可以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但不能一直待在梦乡，就像人都有寿命，人生在世不过百年左右，同样，我们在梦乡的寿命大约也有百年，寿限到了之后，我们也会沉到河底，成为梦乡的基石。”
“下面都是尸体。”千江月对皮影戏说。
皮影戏愣住，转头看着河面。
“不过，我听说只有普通人才是百年，像你们这种能够操控梦船的人，也许能活上两百年、三百年，甚至是五百年，毕竟你们和我们不一样。”员工补充一句，眼神中露出羡慕的神情。
千江月和皮影戏对视一眼，没有多说。虽然在员工口中，他们是操控梦船的人，但是他们心中知道，他们之所以特殊，或者说，他们真正最为特殊的地方，是因为他们是地狱电影的演员，他们的灵魂深处有地狱电影留下的烙印。
梦船仍在缓缓前行，半圆形通道的墙壁上出现模糊的人形浮雕，浮雕双手高举，相互之间手牵着手，整齐排列，一直延伸到远处，仿佛在列队欢迎梦船归来。
几分钟后，梦船从半圆形通道中离开，前方豁然开朗。
温暖的阳光照在水面之上，波光粼粼，再配上梦河鲜艳的色彩，让人产生来到彩虹之上的错觉。更远处，水面的色彩逐渐褪去，变回清澈透明的河水。河流弯弯曲曲向前，宽度越来越窄，直到最终聚集在一颗高耸入云的巨大树木之下，这棵与众不同的树木有着螺旋状树干，树冠庞大无比，遮天蔽日，半径至少在千米以上。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皮影戏目不转睛，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远方的高大树木所吸引。
“梦树！”为首的员工将右手手掌横放在眉毛处，眺望远方，他的目光中满怀期待，“我们赶紧去那里，梦树是梦乡的入口，只要登上梦树，就可以进入梦乡。”他的语气十分激动，像长途跋涉的虔诚信徒即将到达心中的圣地。
“去看看就知道了。”千江月的语气和平时一样，带着些许轻视，但是深思的表情却和平时完全不同，他的内心十分谨慎，语气上的轻视不过是他缓解压力的小技巧。
梦船靠岸，来到梦树下方。
站在岸上，两人才真真切切感受到梦树的宏大，遮天蔽日般的树冠与粗壮到看不到边界的树干合在一起，像一座巍峨的高山，即使已经见过无数震撼人心的场景，但这一幕，依然让两人心潮澎湃。
员工上岸之后，没有再理会两人，他们一窝蜂地朝梦树冲去。树干上，从远处看是螺旋状纹路的部分，走近之后才发现，纹路并非只是单纯的纹路，而是一条能够攀登到梦树高处的树道，如同盘旋的山路。
“我感觉自己好像在梦里。”皮影戏下意识说出这句话，她仰头看着上方，不过这句话她刚出口，整个人便愣在原地，她已经意识到情况不对劲，“等等，我明明就是在梦里面，可为什么我会将这里当成现实？而且还说出了‘好像在梦里’这种话？”
第1666章 选中
这一刻，皮影戏后背发凉，不寒而栗，她害怕的并非梦树或者其他东西，而是她内心的想法，她竟然下意识将现在待的世界当成现实世界，纵使梦树以及周围的景象没有任何诡异与阴森之处，但她却感觉梦树比阴暗森林更加可怕。
纵使阴暗森林中有各种离奇诡异的状况，让人寸步难行，但她至少有逃脱的想法，只要念头还在，她还是她，还是皮影戏，可是现在，她竟然没有产生逃跑的意图，而是将眼前见到的、听到的，所有的一切都当成理所当然的情况。在不知不觉中，她的立场已然转变，这种转变毫无征兆，几乎无法察觉。
“我们在不知不觉中被转变。”千江月的视线跟随前方的员工移动。
他的脑海中出现一连串问题，梦乡究竟是什么？梦乡有什么作用？又是谁，制造了梦乡？
可这些问题，无人能够回答。
“反正也没有别的路，我们也动身吧。”千江月迈出右脚。
返回的路已经不可行，即使他们能够操控梦船重新回到地下空间，再重新爬到空地上，也已经没有路返回原先的树林，自然也无法回到阴暗森林。这是一张单程票，他们只能另想办法。这一情况，倒是与来到阴暗森林的时候非常相似。
“嗯。”皮影戏重重点头。
两人跟在员工后方，一同踏上树干外侧的螺旋状道路。虽然远看较为陡峭，但脚踩在树道上却如履平地，这也意味着树道将是一条极其漫长的道路，宛如一条朝圣古道，筛选沿路的信徒。
前方的员工与先前相比，变得稳重许多，纵使他们神情依然兴奋激昂，可全都十分有默契地没有开口说话，似乎在担心吵闹会对这颗神圣的树木不敬。就这样，沉默维持了约半个小时，然后，在一声惊呼中被打破。
“我，我要去梦乡了！”一名员工高举双手，大声呼喊。他的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像是第一次买彩票就中了头奖一样，在呼喊的过程中，他的身体变为七种颜色混杂在一起的细沙。细沙在微风的吹拂下，如烟尘般飘散，最终融入空气当中，直至完全消失，不再留下任何踪迹，似乎，细沙从来没有存在过。员工的身体失去大半，如同经过岁月洗礼的雕塑，只剩下残缺的躯体。
其他员工看见这一幕，脸上非但没有害怕与紧张，反而充满了羡慕与期待，他们微微颔首，既是对被梦乡选中的员工的祝福，也是对梦乡的敬意。直到最后变为风沙的员工完全消失后，他们才沿着树道继续向上走去。
千江月与皮影戏对视一眼，两人眼神中露出担忧的神色。整个过程没有任何悲凉的氛围，无论是变为风沙消失的员工，还是仍旧站在树道上的员工，脸上的表情永远都积极向上，期待、舒适以及心安，似乎，无论结果如何，他们都能欣然接受。
队伍继续前进，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的员工变为风沙，这一变化过程没有任何征兆，也没有任何带有偏向的选择，队伍任何位置的任何人，都有可能会出现转变。然而，除去末尾的千江月和皮影戏，对变化的本人而言，被选中后，便会欣喜若狂，因为这是进入梦乡的通行证。梦乡，是他们来到此处的唯一目的。
“我们还要走多久？”皮影戏小声嘀咕一句，她将声音压得很低，防止前方的员工能够听到，“我们应该已经走了三个小时，但是我感觉还没走一半。”
“也许根本没有尽头。”千江月小声回道。
在树道上，时间的流逝速度似乎与平时不同，让人感觉十分漫长，但不难熬，似乎将一天中最好的时光永远定格在了此刻。光照合适的角度再加上轻轻吹拂面庞的微风，即使再走几个小时，也不会感觉累。
随着时间推移，前方的员工越来越少，直到只剩下两名时，情况出现变化。
皮影戏停下脚步，将双手伸出，她的指尖正逐渐化为彩色的风沙，“我……”她想说些什么，但不知为何，心中却没有感觉到任何危险，反而有一种身心放松的通快感，这种感觉，就像在电影世界中活下来后返回现实世界的感觉。
刹那间，她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家”中，一种与众不同的归属感，她感觉自己的意识正融入一个极为强大的集体意识，忽然，她的眼中出现了远眺梦树的场景，只是与上次看见的不同，这次，梦树周围闪耀着极为耀眼的金光，以梦树为中心，天空与大地开始弯曲，围绕梦树而旋转，这一刻，梦树是一切的中心。
“皮影戏？”千江月迅速抓住皮影戏的手腕，想要阻止这一情况，可右手只能握住彩色细沙。细沙从指缝流下，消散在空气中。他又试了一次，这次抓住的是皮影戏的手臂，结果依然一样。
与之前的员工一样，皮影戏的身体变得像逐渐风蚀的雕塑，再过不久，她也会完全消失。
千江月眉头紧皱，可一时间也没想出什么解决办法，他尝试用锁链绑住皮影戏的腰部，试图利用技能的效果将两人“联系”起来。
虽然没有意料中的作用，但皮影戏似乎的确受到了影响，她眨了眨眼，眼神恢复正常，接着，她看着千江月，急忙说道：
“真实……幻……觉……”
说到“觉”字的时候，皮影戏的身体已经完全变为风沙，彻底消散在空气中，最后的两个字像是回音般，在空气中回响。
千江月挥手抓向前方，却只能抓住一团空气。皮影戏的确已经消失，但是还有一点可以肯定，她没有死，这一点，千江月能够清楚地感觉到，更何况，地狱电影也没有给出队友死亡的说明。
“真实幻觉？”
千江月仔细思考皮影戏说的话。
“最后一秒钟，她肯定说不了太多，肯定会用最直白的词语来表达。真实和幻觉相互矛盾，恐怕她真正想说的是幻觉太过真实，几乎就是现实，这一点，倒是和现在的情况一样。看来，所谓的梦乡，应该是一场时间长度跨越寿命的大梦，如果没有干扰，醉生梦死的‘梦死’，就是所有人的结局。”
说到这里，他转头看着下方的河流，目光深邃。
第1667章 梦乡
“你应该为她高兴才对。”前方的员工也注意到了皮影戏的消失，与千江月忧虑的表情相比，他们脸上只有轻松与坦然的淡漠。
千江月看着两人，说出一直没有说出口的话：
“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之所以和你们不一样，正是因为我会对梦乡保持怀疑态度。”
利用自身的特殊性来佐证话语的正确，即使他的猜测没有任何依据，但是依靠身份更加重要，却能够增强不少说服力。
仅剩的两名员工微微一愣，随后开口反驳：“那又怎样？”
千江月皱眉。
反驳的员工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梦乡是假的、梦乡根本不存在、我们都被骗了，说实话，谁还在乎这些？我们来到幽暗森林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己的结局，肯定会死在森林里面，只是不知道会以什么样的死法去世，只是我看过的就有5种。”
没等千江月开口，这名员工上前一步，摊开双手，继续诉说内心的想法：
“你是不是想说我们能够活着回去？实不相瞒，就算回去又怎么样？我还是没有钱，也没有地位，说不定妻子已经改嫁，孩子也已经跟别人姓，我回去对他们来说还是负担。家一定就是美好的吗？如果让我在梦乡和现实之间做出选择，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选择梦乡！”
这名员工刚说完，另外一名员工马上接着说道：
“你怀疑梦乡，是不是因为你从来没有体会过？那种，能够随心所欲，但一切又合情合理的感觉，几乎与现实世界没有差别，不，现实世界根本比不上梦乡，甚至没有资格和梦乡摆在一起对比，它不配。”
说着，他的眼睛看向皮影戏消失的位置，眼中充满羡慕。
最先说话的员工轻轻拍了拍后者的肩膀，嘀咕一句：“算了，随他去吧。”接着，他看着千江月：“我说点难听的话，你就算回到现实世界，也比现在好不到哪里去，生活还是处处碰壁、事事不顺，唯一让你开心的时候可能只有做梦的时候。再说，你也没那么重要，是少了你世界就会毁灭，还是地球停转？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反正是你自己的事。”
两名员工说完之后，转身离开，沿着树道继续向上。
千江月轻轻咬牙，但没有反驳，虽然他不会在生活中处处碰壁，但对他来说，返回现实世界的确没有那么重要，至少，关于灵魂拼接的情报，不可能从现实世界获得，而且，所谓的现实世界，从另外一个角度讲，也是属于地狱电影的电影世界，或许哪天，自己生活的世界会变得和其他电影世界一样，处处充满危险。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梦乡是否真的与员工幻想的一样，是一个能够让人沉醉其中的世界。
千江月看着两名员工的背影，又看了一眼皮影戏消失的位置，再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梦河，虽然现在他看似有其他选择，但实际上只有一个，不管怎么样，他都不可能放弃自己的队友独自逃离，除非……队友心甘情愿留在梦乡。
地狱归途与告诫会的战斗，如果让他来评价，他只会给出一个结果——必败无疑！
双方的差距不仅仅是硬实力本身，还有掌握的资源、情报等等，一个最简单的例子，如果告诫会想要杀死地狱归途任何一人，只需要花10万片酬兑换凝望之眼与了此残生两个特殊道具即可，而地狱归途没有任何办法防范。当然，双方的目的不同，导致这种情况几乎不可能发生，但也能够以小见大，看出双方实力的差别。
地狱归途想要获胜，只有可能在天时地利人和俱佳的情况下，才有少许可能。
“话说回来，他们的情况，怎么和演员这么像？”千江月注意到这一点，“除去现实生活不顺这一点外，进入幽暗森林可以看成被地狱电影选中，在幽暗森林内的遭遇可以看成参演电影，同样是几乎没法回到现实世界。如果他们对现实世界不是这么留恋……那么，等等，原来如此，殿堂级演员可以永远离开，但，离开之后呢？记忆和能力会被清除吗？资源会被消去吗？在电影世界努力了这么久，结果还是一无所有？
或许，永远返回现实世界，没有想象中美好，只不过是电影世界太过危险的缘故，让现实世界的无聊平淡变得弥足珍贵。对前几次参演电影的演员而言，现实世界的确是最好的归宿，但当演员等级到达一定程度，除了危险之外，还能从地狱电影中看见机遇。”
千江月跟上前方员工的背影，心中模糊的想法逐渐成型。
如果对上告诫会的结果是必败，那么，一场与寿命等长，甚至数倍于正常寿命的，几乎与真实的世界没有区别的梦境，也不失为一个选择。唯一需要确认的是，这场梦，是否真的如员工所说，有那么美好，毕竟，除了美梦之外，还有噩梦。
随着时间推移，前方的员工再次消失一人，仅剩的一人没有理会千江月，仍旧迈步向前，5分钟后，最后这名员工也化为风沙消散。
瞬间，宽敞的树道上只剩下千江月独自一人。他停下脚步，没有再走，抬头看了一眼上方后，他在树道上全速奔跑起来，像是在利用最后仅剩的时间赶到树道尽头看一眼。约半个小时后，树道终于到达尽头，虽然高度与距离都与目视的情况对不上，但树道不再围绕树干盘旋。
树道右侧有一个入口，通过这一入口，可以进入树干内部，准确来说是一个开放的圆形宽敞平台，平台大小与树干差不多。在平台上方，空气似乎更为厚重，形成一片类似放大镜结构的区域。站在平台中，抬头望去，便能够看清上方树枝的情况。
树枝放大之后，能够在一片翠绿当中看见熟悉的七彩花瓣，树枝的末端生长着数不清的梦花，梦花的花瓣跟随花瓣微微摆动，焕发勃勃生机。
“难道说，这就是梦花的来源？还是说需要这么多梦花才能开启或者创造梦乡？”千江月满头疑问，他站在平台中央，环顾四周。
忽然，他感觉头痛欲裂，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太阳穴钻出来，他紧咬牙关，连忙用双手按住太阳穴，整个疼痛过程持续了约3秒钟，之后，疼痛缓解不少。
“怎么回事？头好像要裂开一样。”
他重新睁开眼，抬头再次看向树冠，只是这次，树冠的模样变得完全不同，原本生长在树枝末端的梦花，全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悬挂在树枝上的尸体，尸体密密麻麻无穷无尽，宛若漫天的星辰，更诡异的是，尸体脸上，露出的全是满足的笑容。
下一秒，树冠上的场景又变回初见时的模样，绝美的景色让人心旷神怡，不过，这一景象持续两秒后，视野从中间裂开，如同被撕碎的照片。左侧所见，是美好的幻想，右侧所见，是残酷的现实，随后，两种景象重合在一起，尸体吊在了梦花上。
千江月大口呼吸，他抬起右手，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手指正变为细沙流向地面，如同破旧的沙漏。见到这一幕，他知道自己即将进入梦乡，于是他挺直腰背，目视前方，既不期待也不害怕，而是以对等的姿态等待这一刻的降临。
眼前的一切都变成白茫茫一片，温暖而亲切的感觉由心底升起，随后笼罩全身。
“千江月，你怎么才来？就差你一个了。”
第1668章 一成不变
巍峨宫殿内，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回响，平日里熟悉的声音，此时却成为索命的丧钟。
钱仓一左手紧紧捂住嘴，防止自己的粗重的呼吸可能会引起注意，他右耳紧贴着门，监听外界情况，静待声音经过，朝另一个方向远去。
为什么，究竟是谁？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钱仓一不断在心中问自己，却没有答案，眼前依然不时浮现刚才看见的可怕场景，仍未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几分钟前，他正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打扫卫生，忽然，皮影戏满身是血冲了进来。
“跑！”
这是皮影戏咽气前说的最后一个字。
钱仓一右手放在左胸口，急促的心跳非但没有放缓，反而跳动得越发激烈，似乎在提醒他赶紧离开这片危险的地方。
他轻轻打开房门，速度很慢，防止出现嘎吱的开门声，当门缝有一个身位大后，他才探出头看了一眼走廊外的情况，确定无人之后，他蹑手蹑脚走出房间。
走廊右侧，带有鲜血的脚印一步步走来，接着从左侧离开，然后通过岔路向前方走去。
钱仓一咽了口唾沫，转身朝右侧走去，他猫着腰，不停催促自己快一点，但是他的理智又告诉他，太快可能会发出声音，反而会引起注意。
不一会，他穿过一道园林洞门，来到竹林。
竹林内有冷箭竹、八月竹和白夹竹等，主要用来喂养熊猫。
钱仓一踩在草地上，心中稍微放松了点，有草地作为缓冲，即使正常行走，脚步声也不会引起注意。他穿过园林小径，忽然，鼻子在清新的空气中闻到了一丝血腥味，他寻着气味传来的方向看去，在茂密的竹林中，见到一只可爱的幼年熊猫被一根实竹子钉在地上，显然，这只熊猫早已经死去多时。
如果是平时，钱仓一肯定会上前，但现在，他不敢多浪费时间，于是沿着小径继续向前，直至穿过竹林。
“应该还有人活下来……”
钱仓一轻声说了一句，这句话与其说是推测，倒不如说是安慰自己。从另一扇园林洞门离开后，他来到宫殿的一处偏殿。这一偏殿主要用于存放影视、音乐和图书等资料，算是一个小型图书馆。
沉重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像是催命的魔音。
钱仓一连忙跑入偏殿内，接着，轻轻将门关上。
偏殿内部的空间几乎全部用来摆放书架，书架约有200个，间隔在1米左右，值得一提的是，书架之间的位置并不绝对精准，甚至有不少书架的位置错开，想要一眼扫清书架内的全部情况根本不可能。
钱仓一打算暂时躲在中间部分的两个书架之间，他走到约三分之一的位置，看见一只脚从书架边缘伸出，他轻声走过去，见到了小钻风铁青色的脸。
“中毒吗？”
钱仓一眉头紧皱，忽然，大门处传来嘎吱一声，偏殿的大门被打开，血腥味顺着微风飘到殿内，与书本淡淡的霉味混在一起。他听到声音后，马上脱下鞋子，将鞋子拿在手上后朝书架内走，直到来到位置错开的地方之后，他才趴在地上，让耳朵紧贴地面。较为清晰的脚步声传进，一同传来的还有铁器与大理石地板摩擦的尖锐响声。
声音逐渐靠近他所在的位置。
一个想法在钱仓一脑海中逐渐形成，或许，能够利用偏殿内的地形反制。他继续倾听，通过声音计算对方的行动路线——z字形。
看来他打算地毯式搜索，既然是这样，刚才我来的位置有一个十字形路口非常容易埋伏，只要我躲在另一边，当他向里面看的时候，我就能够突然袭击……想到这里，钱仓一转头看了一眼书架，目标在书架上搜索，直到看见一本带有坚硬书封的字典，他伸手拿下，放在手里试了试重量之后，弯腰朝埋伏地点走去。
嗒、嗒、嗒。
脚步声靠近，可是，在到达指定地点前却突然停下。
钱仓一双手紧握字典，汗水已经浸湿手心，他眉头紧皱，正在犹豫要不要现在出击，忽然，偏殿外传来熟悉狗吠声，是咸蛋黄的叫声。
脚步声迅速远去。
钱仓一依然屏气凝神，不过并未将字典放下，直到脚步声离开偏殿，他才松了口气，“咸蛋黄，你是闻到了我的气味，所以来救我吗？你真是世上最好的狗。”
想到咸蛋黄的同时，他忽然想到另外一件事，咸蛋黄时常会和其他宠物一起在宫殿偏殿的角落玩耍，他记得有一次他好像瞥见咸蛋黄正拖着草皮在遮掩地面。
“难道是狗洞？”他马上联想到了这一点，“如果是狗洞，那么就不需要冒险从正门或者后门逃走。”
钱仓一眼前一亮，迅速离开偏殿，之后，沿着记忆中的方向寻去，两分钟后，他来到围墙边，用脚试探靠墙的草皮。
“就是这里。”
围墙靠近角落的地方，脚踩的草地凹进地面。
钱仓一连忙收回右脚，双手摸索草皮的边缘，接着，抓住一角之后将其掀开，大概一人大小的狗洞出现在他眼中。此时此刻，他没有顾及什么羞耻心、尊严之类的东西，直接半蹲在地，从狗洞向围墙外爬去。他的上半身刚穿过狗洞，双手正准备撑起的时候，一个狗头落在眼前的地面上，鲜血仍在流淌，正是咸蛋黄的头颅。
阴影遮挡住阳光，有人站在了前面，他抬起头，见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只是现在，这张脸上沾满还未清理干净的血污。
“千江月，你——”钱仓一的话还没说完，背部便被利剑刺穿，一瞬间，撕心裂肺的疼痛占据脑海。他强忍住剧痛，喊出心中的疑问，“——为什么？”
千江月半蹲在钱仓一身前，左手从裤子口袋中掏出白色手帕，轻轻擦了擦右手的鲜血，接着，他挑了下眉毛，开口说道：
“老实说，和你们生活的这几天感觉还不错，不过……”他顿了顿，语气忽然变得严厉，“……我已经腻了！”
第1669章 真与假
一周前。
在身体化为风沙之后，千江月便感知不到时间的流逝，眼中所有的一切都像是抽象画，由无数色块拼凑而成，但是又没有任何逻辑。思想仿佛不再存在，只有纯粹的情绪互相交融，或悲或喜、或怨或怒，如同经历了许多不同人生，度过无数风风雨雨，就在这迷迷糊糊的状态中过了不知道多久，意识重新回到身上。
千江月感觉有舌头在舔自己的脸庞，他缓缓睁开眼，猛烈的阳光刺痛着他的眼睛，他闭上眼坐了起来，接着，睁开眼观察周围，他发现自己正坐在草地上，而他的身旁，是正在手舞足蹈的双色宅。
“这里是？”
他站起，环顾四周，不远处，一座巍峨的宫殿伫立在平原之上，如同一座小山丘。
“主世界？”
脑海中浮现出宫殿破碎的景象，在破碎的那一刻，宫殿仍旧只是半成品，只有少数房间能够居住，整座宫殿距离真正的完工日期依然遥遥无期。
千江月忽然感觉一阵头痛，他左手按住太阳穴，等待阵痛过去。在这期间，记忆如潮水般涌现，虽然细节部分都已经缺失，但是他仍然记得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
“梦吗？”
千江月看着身边的双色宅，他伸出右手在双色宅身上摸了摸，毛发的触感与记忆中一模一样，接着，他用双手将双色宅举起，从上到下仔细打量。
“这一块有点偏黄，以前是这种颜色吗？不是纯白？”他看着双色宅的肚皮，歪了下头，“难道是因为和咸蛋黄待久了？”
双色宅似乎听懂了这句话，双手左右挥舞，似乎在表达不满。
千江月将双色宅放下，目视宫殿，“目前来看，一切都和真的一样，难怪那些人都想进入梦乡，唯一的缺点是我还记得。”
说完，他朝宫殿走去。越是靠近宫殿，他越能感受到宫殿的宏伟，眼前成型的宫殿甚至比他最初的设想更为庞大。
宫殿大门敞开，但并无守卫看守。
“千江月，你怎么才来？就差你一个了。”门后传来寓言的喊声。
千江月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发现寓言正从门后探出头来，他停下脚步，没有再继续前进。
“快点啊！”寓言转身朝宫殿内走去。
“等等。”千江月喊了一声。
寓言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千江月，神情疑惑，“嗯？”
“你说什么就差我一个？”千江月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语气中带着少许审问的意味。
寓言见到这一幕，倒也见怪不怪，他右手抬起，挠了挠耳朵，然后用随意的语气回道：
“不是提前通知过你吗？今天是我们离开地狱电影一周年纪念日，我知道你不怎么在意这些，但也没必要问出这种话吧？弄得好像你失忆了一样。”
“离开地狱电影……一周年？”千江月眉头紧皱。
“不会真的失忆了吧？”寓言斜视千江月，脸上一副你别来这套的表情。
千江月直视寓言，既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只是看着。
“好吧！”寓言轻叹一声，双手拍了下，“你还记得什么？”
“记得什么？”千江月犹豫了两秒，选择实话实说，“……梦花和梦树。”
“什么东西？”寓言反问，没等千江月回答，他摆了摆手，“算了，等苍一他们在的时候，你再一起说。”
……
会议室内，地狱归途六人围坐在会议桌边。
“梦？”钱仓一陷入深思。
千江月的视线从五人脸上一一扫过，试图从五人脸上找到一丝破绽，但，无论是声音还是相貌，都没有任何差别，唯一的区别只有“记忆”。
从五人的讲述中，千江月了解到告诫会的覆灭与地狱电影的改变。虽然告诫会最终成功进入终焉之地，获得胜利，但却被查出告诫会首领三人与经纪人之间的不正当交易，另外，一名观众曝出经纪人暗中操控地狱电影外围盘口的黑幕，引起轩然大波，随后，地狱电影启动调查程序。目前，据了解到的情报，告诫会三名首领仍被关押在时间监狱当中。
由于侵入终焉之地的路线已经开拓，地狱电影也彻底改变经营方式，大型电影和正式电影退出历史舞台，小电影咸鱼翻身，不但取代了原本正是电影的地位，而且越发壮大。因为无需再入侵其他世界，新型正式电影的开支急速降低，但是片酬的收益却比之前更高，于是地狱电影开始转型，相应的，演员的地位也水涨船高，后来，只需要与地狱电影签订新的灵魂合同，即可返回现实世界。
“千江月，不瞒你说，我也曾经以为这一切都是梦，毕竟我们当初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其实，在参演每部电影之前，我心里就已经做好了死在电影世界的准备。”钱仓一的语气十分严肃，“不过，随着时间推移，我不再怀疑，或者说，就算是梦，又怎么样？难道比之前的状况更差吗？虽然我们现在没有装备、技能和特殊道具，但是却能够通过探索主世界换钱和药品，这已经是很多普通人梦寐以求的生活。”
皮影戏和寓言点点头，同意钱仓一的说法。
“千江月。”鹰眼喊了一声，目光依旧锐利。
千江月转过头，仔细打量鹰眼，他与鹰眼的交流并不多，但是却对鹰眼身上冷静的特质十分熟悉。
“你认为我们是假的吗？”鹰眼问，右手在身前划了个圈。
“唉，假的就假的吧。”寓言叹了口气，似乎不想继续再讨论这件事，“又有什么关系，如果这是假的，我倒宁愿它是真的。”
“会不会是因为一段时间没见的缘故？毕竟大家都有自己的事。”小钻风提了一句。
“有可能。”皮影戏站起，“不如我们等会再聊？现在先庆祝庆祝，反正有的是时间。同意的举手。”说完，她将右手举了起来。
寓言率先跟上，接着是小钻风，然后是……千江月。
“确实，我也觉得等会聊比较好。”千江月笑了笑，如果有外人看见这一幕，可能根本不会认为他是麻烦的根源。
第1670章 贵客
众人从会议室内离开，前往厨房。一路上，千江月询问了宫殿内的运转情况，虽然外表与古代皇宫有相似之处，但这一宫殿本质上依然相当于旅游区内的宾馆，各项设施一应俱全，当然，单凭主世界的发展程度，完全无法提供相应服务，水电等全部由地狱电影提供。
这次纪念聚会的计划共持续一周，第一天主要是待在宫殿内，聊聊个人的近况，之后，他们会在主世界内各处游玩，除去草原之外，还有沙漠、海洋等地，因为主世界内锥魂魔石已经全部开启，能够提供极为便捷的传送功能。
整个过程，千江月没有再提梦乡相关的事情，而是用旁敲侧击的方式测试队员。测试主要有两方面，一方面是个人性格以及对未来的想法；另一方面则是实力。直到夜深——在锥魂魔石全部开启之后，主世界的昼夜状况已经回归正常，众人回到各自休息的房间，他才收起笑容。
“虽然各方面都很像，但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可能是因为都是梦境中的人物，带有我个人的看法，所以才会有这种感觉。”
千江月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看着天花板上的禽兽花纹。
“每个人都缺少内在，像缺少了灵魂，如同木偶，从而导致实力大幅度下降，这其中的差别，平时分辨不出来，可一旦重新回到正式电影中，差别会十分明显。以鹰眼为例，或许是因为平凡的生活磨平了他的棱角，口才有不小的提升，但是无论是警惕性还是观察力，都显著下降，即使我时不时站在他身后，盯着他，他都没有过激反应，如果换成真货……”
说到这里，他想起自己和鹰眼相处的几次经历。如果选择从后面接近鹰眼，大部分时候都会被提前感知，如果距离比较远，鹰眼转过头来的时候，眼神相对来说会比较温和，如果太近，不但转头的速度会快上不少，而且眼中带着杀意，那股杀意，并非只是警告，同时还伴随有身体的本能动作，只不过暂时被克制住。
“苍一更不用说，菜得令人发指。”千江月双腿膝盖弯曲，将右脚搭在左腿上，轻轻抖动，接着，他将右手举起，“就算我让他一只手，解决起来应该也不需要5秒，至于其他人，皮影戏力气大了点，但她太善良，也好骗，没有威胁，小钻风和寓言……”他顿了顿，“……就算没有削弱也就那样。”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
千江月看了一眼紧闭的浅棕色木门，说了一句，“进来！”
门外没有动静，而门，也迟迟没有打开。
千江月坐起，等了两秒，门外依然没有动静，他轻松的神情顿时变得严肃，接着，他从床上下来，一点一点靠近门口，接着，他伸出右手，将门打开。嘎吱一声，木门应声而开，门外走廊上灯火通明，但无任何人的身影。
“能做到这一点的……没有。”
千江月眉头紧皱，如果是指他的队友，的确有很多办法做到这一点，但是现在待在宫殿内的人都是梦境中的人，虽然许多方面都一样，但有一点却不同，这些人，全部都没有技能，包括千江月自己，技能也不知为何无法使用，即使能够在脑海中感知到装备、特殊道具和技能的存在，也能观察生命力槽，可是没办法使用，好像被封印了一样。在没有技能，且周围环境绝对“安全”的情况下，除了他自己之外，几乎没人会做这种无聊的事情。
嘚、嘚、嘚！
敲击圆柱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沉闷的夜晚，清脆的敲击声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千江月走出房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是走廊的另一侧，前方一处偏殿，但是，依然没有人影，虽然现在是夜晚，但光线十分充足，如果有人，他肯定能够看见。
“还是说，梦境也有危险？”
千江月想到一种可能，但又感觉十分奇怪，因为如果这一推测成立，那么，之前员工说的话就十分矛盾，除非梦境本身就带有危险，他希望做的梦，就是一个危险的梦。这一猜想，他先暂时压下，接着，继续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目前，这件事他不打算告诉其他人，因为这是他一个人的梦。
各种奇怪的声音犹如指路的灯塔，将他带到了一个偏僻的小房间内，他推开门，发现房内只有简陋的家具，但是，床上居然放着一件镶有金边的黑色斗篷。
“这是？”
千江月莫名感觉斗篷十分熟悉，他将斗篷打开，熟悉感越发强烈，接着，他将斗篷穿在了身上，忽然，脑海中闪过一幅画面。瞬间，他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感觉熟悉，之后，他将斗篷脱了下来。
“这是小太用它坑来的钱换的新衣服。”
卖情报、卖特权以及变相逼迫演员参演特定小电影，地狱归途的经纪人小太，从最初背着篓子进货到坐在船舱中享受，俨然赚得盆满钵满。
敲门声再次出现，依旧与之前一样，只是这次，千江月不再浪费时间，他心中已经有了想法。大约一个半小时候，他回到自己的房间。
“这些应该就是全部了。”
千江月将手中装有骨头的斗篷放在地上，接着拿起一根，看了看，然后放下，“这些骨头，还有斗篷，如果我猜的没错，应该是要让我拼起来。”
他开始拼装人体骨骼模型，刚开始，他还担心固定的问题，但是小太的骨头像是施加了特殊效果一样，只要是正确的关节位，就会自动固定好，不至于出现装错的情况。一刻钟后，他将金边黑色斗篷打开，披在骨架身上，然后将帽子戴上。
房内的灯光逐渐变得昏暗，随后，灯光开始变化，变得如同火焰一般，接着，暖黄色的火焰缓缓飘向骷髅，直到停在左眼处，火焰猛地变大，颜色由黄色逐渐转变为绿色。黑色斗篷无风自动，底部在骷髅身后飞舞，发出甩动的声音，接着，骷髅右手抬起，从斗篷右侧袖子中伸进去，同时，左手抬起，压住头顶的兜帽，然后，骷髅上颌骨与下颌骨张开，发出熟悉且略微尖锐的声音。
“别来无恙，千江月。”
第1671章 如何选择
小太话音刚落，房间内的灯光便回到正常。
千江月仔细打量小太，右脚踮了踮，迟迟没有回复。
“我不是你想出来的……”小太将斗篷穿好，然后系上斗篷前方的绳结。
“说吧。”千江月坐在床上。
小太弯腰，压低声音，“怎么说我都是你的经纪人，连个招呼都不打，这说不过去吧？”接着，他站直身体，咳嗽两声，双手背在身后，然后用极为正式的语气说道：
“我这次来，有非常重要的情报通知你，事关你和你队友的性命！”
千江月歪了下头，回道：“直接进入正题吧？事关演员性命的情报太多了，我随口就能说10个出来。”
面对千江月的吐槽，小太不以为意，他左右走了两步，眼中绿色火焰忽大忽小，接着，他停下脚步，开口说道：
“我说的事，和梦乡有关。”
“哦？”千江月突然提起兴趣。
小太“嘿嘿”一笑，问道：“你猜一下，梦乡究竟是什么？”
千江月眉心紧皱，正打算好好谴责一番，但是话到嘴边，他忽然想到什么，于是又咽了回去。他想到了一件事，这件事并非小太要说的事，而是小太出现的方式和讲话的过程。虽然小太说话非常欠打，但很多时候，小太弯弯绕绕的说法方式本身就是暗示，正如许多内部机密需要暗号来交流一样，小太也在不断引导演员自己“获取”信息，而不是直接告诉。
地狱电影作为所有演员的上级，即使心中有所偏向，也不可能太过直接，否则会留下把柄。更何况，告诫会的人气一直都呈碾压之势，一旦暴露出去，被粉丝知晓，指不定会前往血色漩涡处爆破。
“不能直说是吧？”千江月低头想了想，“既然你已经出现，我猜这件事十有**和告诫会有关系，告诫会再怎么强，力量来源依旧是地狱电影，也就是说，梦乡本身就是地狱电影的东西。从我了解的情报来看，梦乡的确符合‘返回现实世界’的条件。简而言之，梦乡是地狱电影为演员准备的归宿之一！”
说到这里，他抬起头，双眼盯着小太，“我说的对吗？”
在地狱电影展示出它强大力量的同时，大部分演员就曾经考虑过这一问题，如果说自己返回的世界不过是赝品，是一个用来安抚演员的温床。这两者的区别表面上没有区别，但是本质却截然相反，返回真实的世界，属于脱离地狱电影的掌控，从某种程度上说，这是演员对地狱电影的胜利，至于后者，返回一个创造的虚假世界，看似是胜利，其实是失败。
当然，随着演员级别的升高，以及地狱电影暴露出越来越的信息，神秘感也一降再降，虽然依旧是演员无法触及的存在，但至少并非概念上无所不能的“神”。直到现实世界本身也是电影世界这一点确认，演员也不再关心虚假世界的归宿问题，因为自己原来的现实世界，本身就是地狱电影的东西。
“嗯……”小太的尾音拖得很长，似乎十分犹豫，“……差不多，姑且认为是这样，总之，梦乡的确能够实现人们的愿望，当然，愿望这里需要打个引号。”说着，他双手食指伸出，微微弯曲，然后摆成引号的模样，“你现在待的梦境不过是梦乡中的浅层梦境，看似是你心中所想，其实不过只是幻想，正如你所见到的一样，各方面都破绽百出，想要离开，只需要破坏梦境就行，当然，对大多数普通人来说，这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归宿，但对于你、或者说你们这些演员，基本不会待太久。”
“我们不一样？”千江月想到了员工之前说过的话，演员似乎被允许在梦乡中待更长的时间，“应该是生命力吧？技能、特殊道具和装备，全部不能用。我想区别在于生命力，准确来说，能否使用生命力才是关键。”
小太开始鼓掌，三声之后将手放下，“这是告诫会区分演员的重要标志。”
千江月听到后，从床上站起，“你说告诫会……既然告诫会这么做，肯定不是单纯让其他演员休息，按理来说是为了一网打尽，不过我现在无法使用技能，他们也没办法将演员和普通人分开来……”想到这里，他猛地抬头盯着小太，“也就是说，浅层梦境理论上可以使用技能，但是，地狱电影封锁了对吗？”
小太眼中的绿色火焰跳动，但他没有回答。
千江月明白小太的意思，他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换了个话题，“既然有浅层梦境，那肯定有深层梦境，这两者又有什么区别？”
“如果你破坏浅层梦境，就会被梦乡转进到深层梦境中。”小太向前走了一步，“想要离开梦乡，必须从深层梦境中离开，不过，单凭自己几乎没有可能，必须依靠外力。”
“为什么？”千江月转头看着紧闭的木门，至少这个浅层梦境，他没有感受到任何威胁。
小太上前一步，右手食指伸出，按在千江月左胸口，也就是心脏的位置，“因为，深层梦境满足的不是演员的期盼，而是演员内心深处的渴望，这种渴望，甚至可以看成是你们灵魂的特点，你们自身无法控制，另外，深层梦境会压下一切相关记忆，除了保留你们的本质之外，其余的东西全部重新构建，对你们来说，不是你们进入到深层梦境，而是你们从一开始就出生在梦境里。”
千江月感受到胸口的刺痛，他深吸一口气，虽然小太说的话中依然有许多疑问，但是，如果失去全部相关记忆，从出生开始就在梦境中，那么，所有的不合理都会变得合理，因为，对身处深层梦境的人来说，梦境就是现实，而且是绝对的现实，而现实，一切皆有可能。
“你想说的不只是这些。”千江月抬起右手，抓住小太的手指，“你特意告诉我这些，不只是为了说明深层梦境有多真实，而是你认为，我能够逃出来。”
“或许。”小太移开视线，转头看着门口，“不管怎么说，当你们进入梦乡的时候，你们的身体也正朝幽暗森林的出口前进。从深层梦境中离开之后，你们应该就能够回到出口，当然，也会遇到告诫会。不过，我有个问题，如果你的队友不想离开，你会怎么做？”
哒、哒、哒。
脚步声从门外不远处传来。
小太看着千江月，脸上露出奇怪的笑容，接着，他用意味深长的语气说道：
“你可以在这里先休息几天，虽然告诫会已经开始动手，但是不急，因为你也是他们的目标之一。”
说完，他身后的黑色斗篷飞扬，屋内狂风乱舞。
千江月闭上双眼，重新睁开之时，小太已经失去踪影。同时，敲门声响起。“进来。”他喊了一声。
小钻风将门打开，看了看屋内，接着问道：“吃夜宵么？”
第1672章 欢乐时光
千江月看着小钻风等待回复的脸，心中闪过数个想法。
要继续和他们交流吗？好像没有必要，但是，正如小太所说，现在是一个难得的休息机会，而且，虽然他们和原版有差距，但依然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也算半个原版。而且，现在我待的世界，看起来似乎是地狱归途能争取到的最好结局，大家都活着，没有谁死，即使还有一些愿望没有完成，但整个人生已经不需要再担心什么，剩下的日子里都是享受。
“在听吗？千江月。”小钻风见千江月迟迟没有回答，催促一句。
“你先去吧，我等会过去。”千江月笑了笑。
“烧烤在中午吃饭的地方，那我先走了。”小钻风没有多说，转身离开，离开的时候顺手将门带上。
千江月来到门前，将耳朵贴在门上，门外，脚步声渐行渐远，他叹了口气，背靠着门，抬头看着天花板上的暖黄色灯光，莫名产生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即使在现实世界，也有许多人沉浸在虚拟网络世界中，甚至沉迷于虚拟主播，即使他们知道自己喜欢的人物后面是一个抠脚大叔，他们也不在意，因为他们能够从被创造出来的虚拟人物身上找到精神慰藉。同样，对演员来说，一个能够满足绝大部分愿望的“梦”世界，是否真的不如现实世界？现实世界的痛苦并非只是简单的词语，而是代表着难以忍受的折磨与伤痛，而且，即便演员拥有一往无前的勇气，也未必能够在现实世界中做到自己想做的事情，因为，他们只是演员，但不是整部电影的主角。
“先应付下吧，小太的话中应该还隐藏着一些信息，一路走来的确有点累，不如趁这个机会好好放松。”
千江月转身将门打开，走出房间。
……
宫殿厨房内，鹰眼和皮影戏坐在烧烤架前，烤着牛肉串，其他人，包括千江月，坐在一旁的圆桌前，桌上，摆放着数个装有烧烤的铁盘和一副扑克。
“一个2。”千江月左手甩了甩手上仅剩的一张牌。
小钻风和寓言将手中的牌丢在桌上，拿起烤串吃了起来。
“换人换人。”寓言让开位置。
“我来我来。”皮影戏跑了过来。
钱仓一将桌上的牌收起，接着洗牌，洗牌的同时，他问千江月：“你在算牌？看来你的状态保持得还不错，是担心需要重操旧业吗？”
“我没算牌。”千江月将手中最后一张牌丢给钱仓一，接着双手十指交叉枕在脑后。实际上，他没有撒谎，至少，他没有主动去算牌，简单的计算他也不可能特意去控制。正如演员到达新的商场，第一眼就会确认商场出口位置一样，他拿到牌的同时，下意识开始判断其他两人的手牌。
钱仓一微微摇头，脸上露出不信的神情，但没有多说，而是将洗好的牌放在牌桌中间，右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你要玩吗？”小钻风问。
“嗯。”钱仓一点头。
千江月也来了兴致，上半身坐正。
三人开始摸牌。
千江月拿到手牌之后，完全打开，视线从牌面上一一扫过，但是他并没有整理牌面，而是将手中的牌直接盖住，接着说道：
“直接打有点无聊，反正是纪念，不如用以前的方法？”
说着，他右手盖在扑克牌上。
“以前的……方法？”皮影戏想了想，“啊，你是说——”
千江月点点头，打断皮影戏的话，他右手食指举起，放在身前，说道：“——看一眼，只能看一眼，扑克牌就必须盖住，之后的过程都不能打开，全凭记忆力。验证方面，让小钻风和寓言帮忙就行。”
“我不行。”皮影戏果断摇摇头，“已经很久没有练过了。”
千江月看着钱仓一，目光中充满挑衅。
钱仓一看着自己的手牌，神情犹豫，接着闭上眼，大约五秒钟后，他摇摇头，说道：“只能记住一半，你还能记住吗？看来你的确认为这是梦，不然也不会这样锻炼自己。”
说完，他脸上露出苦笑。
牌桌上的气氛顿时变得尴尬起来。
千江月略微皱眉，接着笑了笑，回道：“为什么就不能是我天赋异禀？不妨先试一试？我盖住牌，你们还是按照正常方法打牌。”说着，他将手中的牌递给小钻风，“我不放心寓言，你帮我拿着，如果我说错了，就算输。”
寓言轻哼一声，拿起牛筋吃了起来。
小钻风点点头，接过牌打开，然后整理。
牌局开始，三分钟后，牌局已经进行到一半，钱仓一神色凝重，皮影戏的目光不时扫过手牌，而千江月则用右手撑着下巴，轻松无比。
“一对a。”千江月说。
小钻风的手在牌上移动，却迟迟没有出手。
“怎么了？”寓言眼前一亮，连忙询问。
“只有一张a。”小钻风说。
“不可能！”千江月反驳。
“都别吵。”寓言将手中的签子放下，“让我来看看。”他走到小钻风身后，仔细观看手牌，结果正如小钻风所说，只有一张a，但他没有说话，而是分别跑到钱仓一和皮影戏的身后，再检查桌上已经被打出的牌，在确保万无一失之后，他抬头挺胸，用十分高昂的语气说道：
“根据规则，我宣布千江月落败！”
没等千江月反驳，他马上凑到千江月身边，用十分得意的语气说，“你就认输吧，另外一张a在苍一手上，你记错了。”
“唔……”千江月既不生气，也不懊恼，而是反问一句，“也许是他偷走的？”他右手食指指着钱仓一，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
听到千江月这句话，几人都情不自禁笑了起来，甚至包括仍在烤串的鹰眼。以前在主世界中，每次娱乐出现争论的情况时，千江月总会把锅甩到钱仓一身上，而且屡试不爽，无论是猜碗、打牌还是套圈，总之，只要理论上可以通过暂停时间作弊，都可以用这一招耍赖。他这么一弄，虽然牌最后是打不成了，但却十分符合这次聚会的主题——纪念。
第1673章 最后的休息
夜宵过后，众人一起收拾餐桌，餐盘、烤架等整理大半之后，还剩下一些收尾的细节没有处理，不过大多数人都已经开始打哈欠，毕竟他们玩了一天。
“你们先去睡吧，剩下的我来。”千江月对众人说道。
“嗯哼？”寓言十分意外，他微微眯眼，“我记得你以前都是提前跑路的，还说什么，能者多劳，每个人都有擅长的事情，而你不擅长收拾垃圾。”
“人总是会变的。”千江月笑了笑，难得没有怼回去。
“既然这样，我先回房间了。”小钻风打了个哈欠，转身离开。有小钻风带头，其余几人也陆续离开，最后只剩下鹰眼和千江月一同收拾。
“你不去睡？”千江月看着鹰眼。
“不是很累。”鹰眼摇头，将吃完的餐盘叠在一起，虽然宫殿能够雇佣部分佣人来帮忙打扫，但是这一周却例外，作为纪念的一周，无关人士都被放假。
千江月看着鹰眼的背影，将其与记忆中的队友重合，同样的身形，带来的感觉却完全不同，眼前的鹰眼，几乎没有让他感觉到任何危险，如同已经拔掉牙齿和爪子的野兽，外在依旧威猛，但已经失去最锋利的武器，他眼珠一转，想了想，问道：
“你现在在做什么？事情都解决了吗？”
“有地狱电影帮忙，我已经不会被追杀，不过，以防万一，我还是开了一家安保公司。”鹰眼语气平静，“主要是售卖设备，收益一般，但发展前景不错。”
千江月并不知道鹰眼的现实世界已经被收割，所以，在他的设想中，鹰眼也与其他演员一样，回到属于自己的现实世界，虽然会有一些麻烦，但是有地狱电影作为依靠，即使再大的麻烦，也算不上麻烦。
“哦。”千江月点点头，没有多说。
“你呢？”鹰眼问。
“我？”千江月停下手中的动作，“无业游民，我还没想好以后要做什么。”
对于这一回答，鹰眼到不意外，他转头看着千江月，说道：“关于你说的梦的事情，其实我也有想过，实话实说，我从来没有想过能够安全返回现实世界，对我来说，电影世界也好，现实世界也好，本质上都一样，都是用人命填埋的战场。像我这样的人，能够有这样的结局，已经很满意，其实我理想中的结局，是像战士一样死在战场上，这可能才是我最好的归宿。如果这一切真的只是梦，或许我会尝试离开。”
千江月有些意外，鹰眼平时不会说这么多，不过，他不知道为什么，虽然鹰眼对目前的生活非常满意，可是，话语中却带有一丝遗憾。
“哈哈哈，怎么突然这么严肃，其实之前我只是随便说说，你知道的，我精神状态不怎么稳定。”千江月岔开话题，见鹰眼打算留到最后，他在收拾过程中偷偷将铁签子收在背后，用衣服盖住，等数量足够之后，他对鹰眼说，“我先去睡了，你忙吧。”
“嗯。”鹰眼依旧专注于手中的事情。
千江月回到房间，接着将铁签子拿在手中，他挑出一根，接着甩到桌面上，铁签稳稳钉在桌面上，尾端轻轻摇晃。他冷着脸将铁签拔出，接着坐在椅子上。
“抱歉，虽然你们也很不错，但我要去救我真正的队友，而且，我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做，如果不解开一直困扰我的谜团，我余生都会生活在不安中。”
“想要进入深层梦境，必须破坏浅层梦境，我的浅层梦境是宫殿和队友，换句话说，想要破坏，目的很明确，杀了他们，然后烧毁宫殿。虽然他们的实力都降低到正常人水平，但是我也没有技能之类的特殊能力，所以还是得提前做好准备。另外，这也是难得的机会……”
说到这里，他脸上露出兴奋的笑容，别说眼前的队友都是赝品，其实，即使在面对真品的时候，他也想过类似的事情。虽然他不会做，但是这一点作为危机设想，在脑海中模拟却十分带感，特别是在队友都不弱的情况下，想要成功完成“团灭”的壮举，没有精心策划，几乎不可能做到。实际上，即使在精心策划的情况下，胜率也不到一成，而且这一成还是钱仓一与鹰眼互相敌对的情况。
“我记得附近有集市，明天、后面可能会去逛逛，到时候可以买点工具，另外，宫殿这么大，得提前踩点，看看有什么暗门之类的东西，宠物方面也是个麻烦，得考虑考虑。”说到这里，他陷入沉思。
……
白天，千江月与队友一同游玩，放松心情休息，偶尔留意一些合适的杀人工具，之后将其藏在无人使用的杂物室内。夜晚，他与队友闲聊，观察作息，加深信任，直到第六天深夜……准确来说，是凌晨四点，人睡得最死的时候，一场无声的屠杀在宫殿内悄然进行。
作为唯一拥有反抗能力的鹰眼，以及能够轻易通风报信的白头鹰宠物瀑布，成为了第一批暗杀的对象。
割喉、毒杀、勒死、陷阱……等等，能够使用上的手段，千江月全部没有放过，当然，虽然是赝品，但是他在下手的时候还是选择给一个痛快。即使只是批了张皮，但毕竟都是他觉得还不错的队友。
……
时间回到现在。
千江月将火把丢在宫殿大门口，解决掉队友之后，他将偷偷准备好的油拿出，铺满宫殿各地。
燃烧的火焰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四散开来，逐步蔓延到宫殿各处，烈火如同一张可怕的大嘴，吞噬宫殿内的一切。
原本千江月以为自己心中会很痛快，毕竟，这的确是他以前想做的事情，但是，实际上却并没有，这不是他真正想做的事情。
黑色烟尘徐徐上升，将蔚蓝的天空染成沉闷的灰色。
千江月抬起右手，发现手指尖端变为细沙，随风飘逝，这一刻，他想到了自己的队友。
“如果他们的浅层梦境和我差不多，会不会现在正在和我做同样的事情？”
他不知道答案，但他希望不是，因为这种感觉，并不好受。随着时间推移，他的身体已经大半变为细沙，整个梦境世界也开始变得模糊扭曲，失去原本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