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锋芒
小鸟游吴钩似的双眉讶然一挑:“你说什么?钟情?”
卓佥事冷笑:“还要装腔作势吗?你不就是号称‘一见钟情,两手空空’的女飞贼钟情?”
小鸟游脸上涌起古怪的神气,缓缓地道:“钟情?这个女飞贼的名号,我也略有所闻!”
卓佥事吃了一惊::“你不是钟情?”
小鸟游依子嫣然一笑,手抚鬓发:“当然不是,陆上,钟情一枝独秀!水上,却是本姑娘称雄!小鸟游的名字,你听说过吗?”
卓佥事大吃一惊,蓦然瞪大了眼睛:“你是小鸟游?”
小鸟游笑容倏然一敛,手腕一甩,原本插在发髻上的一枚金钗便化作一道金光,飒然袭向卓佥事。卓佥事脸色一凛,手腕一拧,将刀挡在面门前面,小小金钗钉在他的刀面上,竟然有如大锤一击,卓佥事不由自主地向后滑去。
小鸟游手中太刀再度出手,拔足、弓背,一声娇叱,手中刀犹如一道闪电,猛然劈向卓佥事。卓佥事向后滑出三尺,脚跟向甲板上重重地一顿,这才定住身子,刀向下一沉,刚刚露出双眼,那口太刀再度呼啸而至。
卓佥事骇然扬刀,“铿”地一声,火花四溅,二人各自退后三步,但只一顿,便又和身扑上,缠斗在一起。
卓佥事手中一口刀大开大阖,威猛无俦,刀风呼啸,刀光席卷,配着他高大魁梧的身材、一部大络腮胡子,一双铜铃般的眼睛,仿佛战神附体。
而小鸟游用的却是一口太刀,削、劈、斩、刺,动作凝炼,快逾闪电,大刀的呼啸、太刀的锐啸,交织成了一首极特别的乐曲,两人一时间竟斗了个难解难分。
骤见船上生乱,迫不得已提前发动的钟情刚刚换好劲装,自船舱中掠出,将卓佥事和小鸟游这番话都听在耳中,钟情不由一惊。以她的聪慧,只听到这里,便知道是锦衣卫布局要抓她,同时也明白了所谓胡霸天、游夫人等人的真正水份。
但钟情艺高人胆大,明知是陷阱,也不甘就此退去。况且这些海盗也在打药材的主意,恰是她最好的掩护,钟情趁着双方交手,立即借着处处飘散的黑烟摒息逸去。
小鸟游借腰力闪电般连劈七刀,抵住卓佥事一**风骤雨般的攻势,身形疾退,仿佛一只轻盈的大鸟,飘落在舷梯旁,冷声道:“去甲板!”
持锏的五罗刹张芸华紧随其后,六罗刹黄杏文站在舷梯旁,冷冷地看着卓佥事挺刀追来,娥眉一扬,双腿稳稳地扎了一个马步,刷地一声拔剑出鞘,将剑鞘缓缓往腰带上一插,双手握剑,冷斥道:“老家伙,本姑娘来陪你玩玩!”
卓向荣大吼一声,声化霹雳,刀作雷霆,一道电光急旋而下。一见如此威势,黄杏文不禁杏眼圆睁,“呀”地一声大吼,举剑相迎,只听铿地一声响,她的手中剑在一道匹练般的刀光下断成两截。
黄杏文虎口震裂,鲜血淋漓,刚刚倒退一步,卓佥事已飞身向前,一只官靴狠狠踢在她的胸口,黄杏文“啊”地一声惨叫,喷着鲜血倒飞出去,落向一层甲板。
卓佥事冷笑一声:“你也配!”抬眼一看正沿舷梯急急而下的小鸟游,立即大步追了上去。
“卟嗵!”一声,被卓佥事踢了一脚的黄杏文结结实实地摔在一层甲板上,旁边陡然出现一双打了“倒卷千层浪”的绑腿,线条极优美,这是一个劲装女子,玄衣玄裤,纤腰一束,手握一口雪亮的短刀,正是钟情。
黄杏文吃了一惊,本能地的扬起断剑,谁料钟情比她反应还快,一见她扬剑,飞起一脚就踢在她颈上,“咔嚓”一声,黄杏文的头歪曲成了一个奇怪的样子,再也没了气息!钟情的父母就死在海盗手上,钟家就败落在海盗手上,对于海盗,她是毫不留情的!五罗刹在上一层甲板上看得清楚,目雌欲裂,只是她正被追上来的马勇缠住,无法抽身兼顾。
甲板上,谭药商的护卫武师与真水岛的海盗们战作一团,船底货舱的入口已经被人打开,也不知道里边是否有人,只看到一具尸体软绵绵地挂在舱口,小半截身子垂在舱口内。钟情没有犹豫,持刀护住要害,一纵身就跳了进去。
船舱里也有人在交战,有海盗也有武师,无论哪一方都把钟情当成了敌人,钟情绝不停留,一沾即走,飞快地在底舱中游走着,转到她之前勘察过的地方,手起刀落斩断一口箱上的绳索,将箱盖飞快地挑起。
“原来我的那位同道中人真是姑娘你啊!”
秦道简突然出现,手指灵巧地转动着一口x型奇门兵刃。
“又是你!”钟情目光一冷,原本因为他在湖寇乱箭齐射时维护过自己的好感已经因为他的海盗身份荡然无存。
秦道简手中滴溜溜乱转的x型奇门兵刃“铿铿”两声拨开两柄向他刺来的长剑,飞起一脚又踢飞了一个武师,对钟情笑道::“我看姑娘身手不错,不如加入我们好了!”
钟情冷笑:“本姑娘不屑为伍!”说着也是身形错动,避开了一个武师向她劈来的两刀。
胡霸天提着一口刀冲过来,大喝道:“你小子不赶紧抢运药材,咦?”
胡霸天这才看见钟情,不禁惊愕地瞪大了眼睛:“是你?”
一瞧钟情一身劲装,手中有刀,胡霸天如何还不明白自己看走了眼,这个雌儿绝非什么弱不禁风的良家妇女。不过眼下这等场面,实在容不得他多想,胡霸天只深深地盯了钟情一眼,便举刀一挑,将箱盖儿合拢,抬腿一踢,用了一股巧劲儿,那一箱药材竟被他在狭窄的底舱里笔直地踢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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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脱困
胡霸天大喝道:“林羽七!”
冲进底舱的海盗已经越来越多,林羽七正站在舱口位置,眼见一口药箱飞来,林羽七伸出粗壮的手臂,在箱底一旋一托,大喝道:“起!”那口箱子便被他单手托飞出了舱口,上边自有人接应,立即稳稳地接住了箱子。
被胡霸天一喝,秦道简也不再嘻皮笑脸,立即伸手探向另一口药材箱子,但他的手只是一探,马上就飞快地缩了回去。“笃”地一声,一口锋利的短刀剁在了他的手指刚刚沾过的地方,捆在药箱上的绳索迎声而断。
秦道简“哇”地一声怪叫:“好狠!”
钟情没理他,一刀挑开箱子,急急翻索,想找出那株千年老参。
“砰!”重重的一下撞击,船体猛然摇晃了一下,秦道简喝道:“小心!”伸手一扣钟情的手腕,把她往自己怀里一带,钟情大怒,抬肘就是一记撞击,疼得秦道简闷哼一声,虾米似的弯下腰去。
钟情手腕一翻,掌中刀就要刺向秦道简的后心,可她眼角余光一瞟舱壁,忽然又硬生生地停住了刀。舱壁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一排尖锐铁刺,她方才正贴着舱壁站着,如果不是秦道简这一扯,她就要被这排尖锐的铁刺扎成筛子了。
钟情看了秦道简一眼,虽然没有说话,手中刀却是一挥,“当”地一声架开一口劈向秦道简的长刀,如猱似猿地纵跃开去,继续寻找存放千年地精的长匣。
长江上游顺水而下的连环船此时纷纷撞击在这艘大船上,商船吃这一撞,连环船前端的尖刺便深深地扎进了舱壁,将连环船和商船牢牢地连结在了一起。
连环舟则是两截船,前半截不载人,载以引火之物,船头不是撞角,而是几排长而锋利的铁钉,一旦撞上对方的船,就可以牢牢的扎进去,再也分不开,这时点燃引火物,断开前后两截船只,操纵后半截离开,就可以让对方的船陷入熊熊大火。
堆放在连环船船头的柴薪立即被引燃了,滚滚火舌吞吐着,迅速引燃了大船,而坐在连环船上的海盗则将船只断开,撑着后半截船只驶开。
那些哨船则在海盗们摆舵摇桨、移动船帆的操作下,贴着大商船缓缓驶向另一侧,而已经控制了商船甲板下游一侧的海盗们一见哨船赶到,立即提起一袋袋的药材抛掷而下,那些药材袋子都稳稳地落在了哨船上,偶尔有一两袋药材抛的偏离了位置,哨船上的海盗就使长杆的铁钩一钩,便把它牢牢抓住。
“他娘的!女飞贼没抓到,倒是招来一堆牛鬼蛇神!”
卓佥事越打越气,纵身一跃,像只大鸟似的从天而降,半空中扬起那口阔刀,凌厉无匹地劈了下去。一个海盗举起鬼头刀悍然迎了上去,只听“铿”地一声巨响,海盗手中刀一沉,脚下“咔喇”一声,竟然踏碎了甲板,沉入舱底。
卓佥事一刀之威,仿佛泰山压顶,小鸟游依子见状,双目不由一亮,脱口赞道:“好武功!”
舱底,一袋袋药材被秦道简、胡霸天等人迅速传递上去,舱壁上已经烧开一个大口子,浓烟滚滚灌入,胡霸天喝道:“不能再捱下去了,我们走!”
秦道简看了一眼底舱深处,钟情的身影若隐若现,还在船舱中奔走寻找,秦道简目光闪烁了一下,喝道:“你先走!”掉头就向钟情那边赶去,此时前方浓烟滚滚,迅速模糊了他的视线。
“找到了!”
钟情欢喜地叫了一声,她找到了一口楠木长匣。据说用楠木制成食盒,就算里边盛上一碗红烧肉,从南方运到北方历经十多天功夫,食盒中的那碗红烧肉也依旧不腐不坏。这个传说虽然夸张了些,足可见这木材的珍贵。
底舱中灌进的烟火愈发呛人了,钟情无暇仔细检查,立即抖开一块青布,将那长匣急急裹起,往肩后一背,在胸前打了个结,便向舱外逃去。
“小娘子?韦姑娘!”
秦道简持刀摸索,因为浓烟迷了路径,转悠半晌不见钟情回答,倒是被浓烟熏得直流眼泪,只好恨恨地一跺脚,也转身向外逃去。
舱外,卓佥事还在与小鸟游搏斗,胡霸天等人一逃上甲板,小鸟游便吩咐道:“你们上船,立即离开!”
胡霸天对小鸟游的吩咐没有丝毫质疑,他们立即纷纷跃下船舷,跳到正候在外面的哨船上。哨船立即调转船头,向下游疾驶而去。
小鸟游“刷刷刷”一连劈出三刀,逼退卓佥事,一个斜插柳的身法,烟火花箭般窜空升起,在空中横掠数丈,手中太刀倏然一闪,正与何细妹缠斗的马勇急忙把身形一侧,被小鸟游一刀刺中肩头,鲜血顿时染红了胸襟。
“马勇!”卓佥事一把扶住马勇,瞪着发红的眼睛盯着卓立于船舷之上的小鸟游,厉声道:“你的船已经开走,小鸟游,我倒要看看,你如何离开!”
小鸟游微微一笑,忽地反手一递刀,刀入肩后利落地入鞘,她手腕一振,便从袖中滑出“海之号角”,小鸟游持箫就唇,吹了起来。卓佥事见她举箫就唇,似欲吹奏,可那玉箫却未发出半点声音,不由疑道:“你搞什么鬼?”
小鸟游向他妩媚地挑了挑娥眉,脸上的笑容十分诡异。
江水滔滔,看不出丝毫异样,但江底无数的鱼类却被这高频的箫音所惊,四下乱窜起来。
这时,钟情背着长型药匣从舱底跃了上来,一见甲板上混乱的情形,不由得一呆。马勇踉跄站定,扭头一看钟情一身劲装,身上却背着一口药匣,不由一呆,脱口叫道:“大人,你看!”
卓佥事被谭启蒙一唤,向钟情这边一看,目光一凝,情不自禁地喝道:“原来是她!”
第十八章 困兽之局
小鸟游趁他分神睨向钟情,大喝道:“走!”
何细妹等剩下的三罗刹和小鸟游同时跃出甲板,腾空闪向江面。
卓佥事等人匆匆追到船舷边,扶栏望去,就见半空中小鸟游举箫就唇,又是一声吹奏,江面上哗啦一响,翻出几头巨大的鲟鱼。
那时的长江不似现代,野生鲟鱼个头儿极大,这几头鲟鱼都有两丈多长,重达两千多斤,小鸟游和三名女罗刹各自落在一头鲟鱼背上,稳稳地站定,鲟鱼就像有人指挥着似的,迎风破浪,追向远去的哨船,
卓佥事等人见此奇景,错愕不已。钟情却没有理会这边发生了什么,千年地精到手,她恨不得插翅飞回京城,治好弟弟的病。钟情抬腿一踢,用了一股巧劲儿,一只木桶被她踢得旋转着飞到江中,钟情一跃而起,衣袂飘飘,已经一个箭步跃出了甲板。
“韦姑娘!”
秦道简从底舱跃出来,恰见钟情腾空而去,立即也纵身追去。
钟情凌空而行,眼见身形将落,前方水面上滴溜溜转着的正是她之前抛下的木桶,抵消了滚滚东向的江水流力。此时,衣袂猎猎,秦道简涛已经凌空追来,探手抓向她的足踝。钟情已经不用再扮受气小媳妇了,柳眉一竖,娇斥一声,便向他手腕踢去。
秦道简一声痛呼,坠向江南,此时钟情距长江岸边仍有相当远的距离,即便借了把力,仍旧无法跃到岸上,但身形再度将坠时,钟情一扬手,一条飞爪就像飞龙似的自她袖中飞出,横过江面,死死地扣住了一棵大树.
钟情用力一抻飞爪,再度腾空而起,被她两次借力,竟尔跃到岸上。钟情片刻不停,人一登岸,立即奔去,片刻功夫轻盈的身影就消失在岸边的树林之中。
卓佥事眼见小鸟游等人踏着鲟鱼乘风破浪,迅速消逝在天边,再一扭头,看到钟情夭矫如飞,隐没于丛林之内,不禁怒喝:“他奶奶的,终日打雁,今日被雁啄了眼睛!原来她才是女飞贼钟情!更可恶的是……”
卓佥事狠狠攥紧了拳头,仰天怒喝:“小鸟游居然就这样从我眼皮子底下溜走了!老夫百般算计,为的就是她啊~~~~”
马勇直勾勾地看着消失在长江尽头的小鸟游,讷讷自语:“怎么可能!那些鱼……,难不成……这大鱼修练成精,也入伙做了海盗?”
泗水流,汴水流,流到瓜洲古渡头。
瓜洲渡口瞰京口、接建康、际沧海、襟大江,每岁漕船数百万浮江而至,百州贸易迁涉之人往还络绎,必停泊于此,十分繁华,而今因为大批巡捕官差据此盘查行旅车船,弄得渡口更加的拥挤。
钟情远远瞟了一眼瓜洲渡口的热闹景像,微微一笑,踏步登上了一艘小舟,向与瓜洲渡口遥遥相对的金山寺驶去。
此时的金山寺所在,是屹立于长江之中的一个岛屿,万川东注,一岛中立,美似江心一朵芙蓉,尚未与南岸陆地相连。
但岛上已经非常繁华,殿宇栉比,亭台相连,遍山布满金碧辉煌的建筑,是自晋朝就已建立的一座庞大禅寺。而且来此的不仅有上香的信徒,还有众多的游客。寺庙为了给游客和信徒们方便,有一些禅房是充作客舍客栈的。
钟情在这里租下了一幢小院儿,她是个很谨慎的人,盗走千年地精,显然是桩惊天大案,因为海上群盗的所为,此案更加惊动官府,此时她是不会鲁莽地北上与钟良和二牛汇合的。
这金山寺与瓜洲渡很近,却有“灯下黑”的效果,而且这里是佛门清净地,就算是官府也不会轻易骚扰,所以她选择这里作为暂居之所,打算等风声过去再离开。
进了房间,关好房门,钟情仔细地检查了一番自己的居所,又把窗子也落了下来,这才回到桌前,打开那个蓝布包袱,那口楠木的药匣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钟情轻轻抚摸着楠木药匣,想到小弟的身体会因此而痊愈,手指不禁轻轻地发起抖来。过了许久,她才平静了心神,扳开铜制的卡锁,将匣盖掀开。
匣中铺着红绒,一株极大的老参静静地躺在里面,无数细密的根须都按照它本来生长的模样平铺在匣内,为了防止损坏根须,老参的主干和一些粗一些的根须上,都用银制的小细钉将它固定着。
钟情忍不住俯身下去,欣喜地看着那株老参,手指轻轻抚上老参,突然!匣中喷出一股白烟,钟情大吃一惊,立即腾身后跃,却已不慎吸入一丝烟气,登时天旋地转。钟情强撑着退了几步,伸手一抓,却把床榻上的半面帷幔扯了下来。
钟情眼中的一切都在旋转摇晃着,她咬着牙想让自己清醒过来,可眼皮却沉重如山,扯下的帷幔飘然蒙落在她的身上,钟情的眼睛眨动了几下,绝望地阖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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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情慢慢张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模糊的花花绿绿的颜色,视线渐渐清晰,那分明是颜色鲜明的藻井,紧跟着眼珠一错,发现一尊巨大的金色的佛像,正矗立在她的面前。钟情骇然,一骨碌爬了起来……
这是一座大殿,两侧四大金刚做降龙伏虎威猛之状,正中是佛祖坐相,双手合什,宝相**。殿上香烟缭绕,长明灯火摇曳不停,就在香案之前,锦衣纱帽绣春刀,一名昂藏魁伟的锦衣卫正稳稳地站在那里,岳停渊峙。
再往前看,从释迦佛像前一直到高大的殿堂大门前,两排飞鱼服、绣春刀、头戴圆顶大帽的锦衣卫枪一般扎在那里,两排锦衣卫,竟给人一种铜墙铁壁般不可撼动的感觉。
“韦清清韦娘子,呵呵,想不到啊,你才是 ‘一见钟情两手空空’的女飞贼钟情,本官看走了眼啊!所幸的是,最终你还是落在了我的手里!”
那身材昂藏的锦衣卫缓缓转身,微笑着看向钟情,官威甚足,哪里还有一点药材商的模样,正是扮成曲掌柜的卓佥事
钟情沉声道:“是我大意了!”
第十九章 一见钟情
卓佥事得意地一笑:“你是名闻江湖的女飞贼,我也不确定能否抓得住你,所以多留了一手,不过这也只是抱着万一的希望,如果你足够小心的话……,不过成功的那一刻,很多人都会放松警惕!看来钟情姑娘也不能免俗啊!”
钟情心中大悔,如果她能警惕一些,就算药匣中有机关,也未必能让她中了暗算。以前她即便盗取到什么宝物,也不会太过忘形的,但这一次……恰因为这支千年老参对她太过重要,所以尽然疏忽了。
懊恼的心情迅速驱散,钟情很快冷静下来,问道:“你是什么找到我的?”作为一个飞天大盗,这无疑是她关心的一个要点,也许这次落网再也没有以后,检讨过失没什么用处了,但她还是想知道自己败在哪里。
卓佥事又微笑起来:“本官既然知道你志在这匣千年老参,自然要在药匣上做些手脚。那药匣中不仅放了**,而且还藏了可供追踪的药粉。只需一头优秀的猎犬,你就跑不掉!”
钟情终于明白了,对于自己的处境,她并没有太多的担心,只是想到她一旦被捉,体弱多病的弟弟就再也无人照料,心中才升起一阵绝望。不过……,她还有一个疑惑,锦衣卫是专门负责军国大事的,怎么可能为了一个飞贼,大动干戈地来对付她?
“很简单!”卓佥事直截了当地回答了她的疑问:“我想要你为朝廷做一件事,只要你肯为朝廷效力,我就赦免你的罪!”
钟情顿时警觉起来,反问道:“锦衣卫动用这么大的阵仗,就为了抓住我,让我替朝廷做事?你锦衣卫都无法做到的事,却寄望于一个飞贼!”
卓佥事叹息道:“恰因为你是贼,所以这件事对我们来说难如登天,对你来说,却能事半功倍!”
钟情讥诮地道:“你就不怕我先答应了你,然后一走了之?”
卓佥事微笑道:“当然不怕!我知道你为何要做飞贼,我也知道你最大的牵挂是什么?只要他掌握在我手上,就算刀山火海,你也会去!”
钟情娇躯一震:“你说什么?”
惊骇的眼神一闪即逝,钟情冷笑起来:“你逛我?你抓不住他的!”
卓佥事微笑道:“我不用去抓!令弟与你相依为命,你对他亦姐亦母,他对你何尝不是一样感情深厚?只要我放出风声,说你在我的手里,他一定会自投罗网!”
钟情的脸色终于变了,眼神凌厉如刀:“你敢伤害我弟弟,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卓佥事淡淡地道:“我锦衣卫诏狱中造出的厉鬼多了去了,还怕再多一个女鬼么?”
钟情哑然。
卓佥事缓缓走到她身边,道:“皇帝不差饿兵!你为朝廷做事,朝廷自然不会亏待了你!赦免你的飞贼之罪,只是一个条件。只要你肯为朝廷做这件事,无论成败,我都承诺:让你弟弟成为锦衣卫,许之以百户之职!”
卓佥事盯着钟情,道:“钟姑娘,令弟有了官身,就不必再颠沛流离,你也不必再屈身为贼。凭着朝廷俸禄,他要购买药材续命,应该也够了。”
钟情怦然心动,她低下头想了一阵,又缓缓抬头,道:“锦衣卫都办不了的事,恐怕没那么简单吧?”
卓佥事道:“当然不简单!我也不怕告诉你,为了这件事,我已经有五个得力下属为之丧命了!这一次我之所以选择你,并不是因为我锦衣卫无人,而是因为要想取得那个人的信任,很难!”
钟情盯着他道:“你想让我做什么?那个人……是谁?”
卓佥事的脸色严肃起来:“你已经见过她了,那个人,就是海盗女王小鸟游依子,也就是商船上那位所谓的游夫人!我要对付的人就是她!”
钟情愕然:“你费尽心机,就是为了她?可你在船上,却处心积虑地设局抓我?”
卓佥事苦笑:“对面相逢不相识啊……,我虽一直想抓她,却不知她的样貌,结果……”
卓佥事露出一丝懊恼神色,重重地叹了口气,才道:“你本就是名闻江湖的女飞贼,一旦投靠于她,很容易取得她的信任,何况你与她同船做过案,她更不会对你起疑!”
钟情低头沉思起来。
卓佥事肃然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小鸟游用了两年时间,便征服了南海三十六路匪盗,如今她还在招兵买马,已成我大明沿海最大的祸患。蛇无头不行,打掉真水岛,我朝廷水师才能顺利清剿诸岛势力!
钟姑娘,这件事对朝廷至关重要,对沿海的万千百姓们来说更加的重要!我知道此事十分凶险,所以才肯开出这样的条件。只要你肯答应,不管成败,我都可以让你弟弟成为锦衣百户,足见诚意了吧?”
钟情缓缓抬头,看向卓佥事:“你想要我杀了她?”
卓佥事摇头:“杀人?当初,朝廷杀了海盗王徐鸿,结果海上之患并未因此解除!必须得重挫这群海盗,才能解决他们的祸患!我要你潜入真水岛,谋取小鸟游的信任,从她手中偷一把扇子!”
钟情诧异地道:“一把扇子?”
卓佥事道:“不错!是一柄玉扇!它是小鸟游依子号令南海群盗的兵符,可以凭此征调各路海盗听她号令。据说,这柄玉扇是用海底奇玉制成,它还有一种特殊的能力!”
钟情诧异地道:“特殊的能力?”
卓佥事回过身来,道:“不错!不过,那只是一个传说罢了,虚无缥缈,怪力乱神,不必当真!”
钟情听了,不禁沉吟起来。
卓佥事神色**:“一念成佛,一念成魔!究竟如何选择,钟姑娘,你要考虑仔细了。”
钟情终于意动,缓缓地道:“那株老参,我要!”
卓佥事沉声道:“虽然那是大内之物,不过……只要你能盗回玉扇,本官便做主给你!”
钟情思索片刻,道:“我在岛上,可有内应?”
卓佥事目中闪过一抹悲哀:“没有!我有五个得力的手下,先后派上岛去,可他们……都死了!”
钟情蹙起了眉头:“那么,如果我盗得玉扇,如何离开?”
卓佥事微显尴尬:“我的人都死在了岛上,没有一个能活着离开,所以对岛上情形所知有限。你此去,没有内应,没有外援,没有帮手,没有可资利用的任何情报,一切……都只能靠你自己!”
钟情默默抬头,看向佛祖!
佛祖稽首胸前,正慈悲地看着她。
人求佛祖,稽首参拜!佛祖稽首,所求何人呢?
求人,不如求己!
第二十章 波澜再起
据说镇江府出了一伙江洋大盗!
据说那伙江洋大盗就是赫赫有名的海盗女王小鸟游及其属下。
据说闻名江湖的女飞贼钟情,其实也是小鸟游的人。
据说金陵那边连锦衣卫都出动了,因为他们不但劫走了一船药材,其中还包括金陵镇守太监阎剥皮的一株千年地精。
消息不径而走,很快就衍化出无数栩栩如生的版本,被一个个好事者绘声绘色地传扬开来。
经过众人不断添油加醋之后的故事版本虽与事实真相相去甚远,但钟情的确在逃亡。
自从她联络到自己的弟弟,亲眼看到他得了官印和正式的任命文书,她就开始了“逃亡!”
钟情确实是一个女飞贼,这个身份使她打入真水岛并且迅速取信于真水大当家小鸟游成为极大可能,但是还需要给她营造一个上天入地都无处脱身、必须逃亡海上的理由,于是官府展开了真正的追杀。
钟情的逃亡是假的,也是真的。因为很多参与追捕的六扇门高手并不知道她负有怎样的使命。这个坚强而独立的女孩子渡过长江,一路南下,辗转千里,逃到了温州附近的岐头寨。
此时的钟情十分狼狈,嘴唇皲裂,风尘仆仆,右肩还有一道血迹染透了衣衫,手中有一口剑,也不知是何时夺自锦衣卫,剑刃上满是豆粒大的缺口,可见一路上曾经经历过多少次激烈的战斗。
年轻貌美的女子大多都很注重自己的仪表,而钟情此时的狼狈却是任谁都看得出来,她那双美丽的眼睛,时时闪烁着狼一般凶狠而警觉的目光,那要经历无数厮杀,才会出现。
林中静寂,有鸟叫声频起,照理说不该有人,但钟情却凭着直觉,感觉到似乎有人蹑在她的身后。
钟情背靠一棵合抱粗的大树站定,警惕地用眼神搜索了一阵四周,又轻轻闭上眼睛,一面恢复体力,调匀呼吸,一面感应着四周。
大树后面,倏然出现一角衣袍,一只手悄悄探向钟情。钟情仿佛丝毫没有察觉那人动静,可是那只手堪堪将要触及她衣袂的时候,钟情突然动了。她左腕一动,狠狠一剑,便向右侧斫去。
那手倏然缩回,钟情急转身,化斫为刺,贴着合抱粗的大树向后刺去,树后人腾身后跃,钟情已游龙般绕过大树,又是一剑,如慧星横空,斜掠向上,切向他的咽喉。
那人实未料到钟情的招术居然如此凌厉,仓惶之下不及应变,只得一个懒驴打滚,贴着一尺多高松软腐烂的树叶层翻滚出去。钟情动如脱兔,松软的落叶层上不宜腾挪,竟也果断弃剑,纵身扑去,一招金丝缠腕,锁住他的左臂,一手叉向他的咽喉。
北方武术大开大阖,尤重腿功,而南拳一系则以近身散手为主,钟情这招南派小擒拿手并非家门武功,却是学自父亲当年一位南派拳系的好友。那人双手高举,并未还手,只是叫道:“不要动手!是我!”
钟情陡然停住,蓄势待发,待看清对手模样,不禁张大双眼,讶声问道:“是你?”
身下那人,可不就是在长江上被她踢入江水的秦道简秦三少?
秦道简笑答道:“可不就是我!”
钟情长长地吁了口气,警觉地左右看看,才松开他的手臂,飞快地闪出安全距离:“你没被锦衣卫抓住?”
秦道简起身,掸着身上的枯枝败叶,洋洋自得道:“当然没有,我是什么人?只要一进水,便是一条龙,谁能抓得住我!”
钟情冷晒道:“我倒忘了,你是海盗!”
卓佥事为了配合钟情,公开了镇江劫案的主犯小鸟游依子一群人的身份,同时把钟情判定为海盗放在陆地上的眼线,同样画影图形,满天下的通缉。所以,钟情知道秦道简的真实身份,同样的,秦道简知道钟情的真实名姓便也顺理成章了。
秦道简摊了摊身,道:“海盗和飞贼,其实也差不多。”
一见钟情又要理论,秦道简赶紧摆手道:“罢了罢了,不和你吵!你……怎么如此狼狈?”
秦道简如此一说,钟情顿时一脸愤怒:“还不是因为你们!朝廷把我当成了你们的同党,这一来,整个天下再无我立足之地了!”
秦道简笑道:“不然的话,你以为朝廷就容得下一个飞贼?钟姑娘,陆地既已不宜居,何不入我真水岛!”
钟情目光一闪,看了看他同样落魄的模样,看来为了应付官府的缉捕,他也没少吃苦,钟情不禁问道:“你脱困后没回海上?”
秦道简道:“我想……你应该已无处可去,所以想找到你,带你一起出海!”
钟情怔住了。
秦道简道:“你不信?”
钟情的声音又冷下来:“为什么你想带我?”
秦道简柔声答道:“窈窕女贼,海盗好逑!这理由可不可以?”
钟情冷笑道:“跟你出海,受你庇护,是不是就得做你的女人?”
秦道简微笑:“我不会强迫你!”
钟情紧紧盯着他:“此言当真!”
秦道简道:“若有半字虚假,让我葬身鱼腹,永不超生!”
钟情紧紧地盯着秦道简,缓缓点头:“好!我跟你出海!”
钟情语气一顿,又补充了一句:“仅此而已!”
秦道简用有趣的眼神看着她,脸上慢慢绽开了笑容:“随时欢迎你改变主意!”
钟情本就是借朝廷追捕为由,想要投靠真水岛,所以她是一路往南逃的,此时她已置身温州附近的岐头寨地区。秦道简找到她后,便领着她赶往岐头寨。
一路行去,钟情忍不住问道:“官府正满天下的通缉我们,我们公开赶往岐头寨,合适吗?”
秦道简微笑道:“那是邻海的一个小渔村,通常这种地方,都是官府鞭长莫及的所在,何况……寨子里有我们的人!”
第二十一章 秦三爷
岐头寨小镇不大,外乡人更不多,所以钟情一进寨子马上引起了当地人注意,但秦道简显然不是头一回来这里。他带着钟情,轻车熟路地在一处卖鱼干的店铺前停住,轰开一筐筐鱼干上的苍蝇,对坐在后面打瞌睡的店主说了几句莫名其妙的话,就被领进了后院。
后院颇大,一张大网正架在杆子上,有人在进行着织补。大网旁边有几个马扎,马扎上坐着三个人,阿满和七罗刹中的老幺何细妹,还有一个看起来就是一个朴实憨厚、肤色黎黑的渔民。
一见秦道简走进后院,何细妹腾地一下跳起来,脸上露出一丝喜色,嗔怪道:“你怎么这么久才赶来,我以为你被官府……”
何细妹陡然止住脚步,脸色一寒:“你这么久不见踪影,害我担心,还以为你被官府抓住,原来,你跟这个女人在一起?”
秦道简没有理她,径直走向阿满:“这位姑娘就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女飞贼钟情,现在朝廷满天下的通缉她,我要带她投奔大当家,你尽快安排一艘船。”
何细妹被秦道简的无视气得发疯,怒吼道:“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
秦道简睨了她一眼:“什么事?”
何细妹被秦道简气得发抖:“你……你为什么要带她上岛?”
钟情慢慢踱过来,瞟了妒火中烧的何细妹一眼,对秦道简道:“你的女人?”
秦道简反问:“我眼光有那么差吗?”
钟情牵了牵嘴角,没理会他这句话。在财神客栈的那一幕她可没有忘记,这家伙分明就是一头来者不拒的种猪,他的话能相信么?
何细妹被二人这一番对答气坏了,她陡然拔剑,可她的剑才只拔出一尺,秦道简手中就变魔术般跳出一把黑黝黝的x型奇门兵刃。
钟情曾在商船底舱里与他交过手,见过他的这把奇门兵刃,但这把兵器本来就是黑色,底舱中又昏暗,在他的舞动下只能看到一个隐约的x型,这时还是头一回看清它的全貌。
这把兵器不知用什么材料制成,黑黝黝的,只在四边锋刃部分露出浅浅的一道白刃,却足显锋利,而且显得极为厚重结实,但它实际上并不厚,交叉形成的利刃是扁平的,这样的兵器很显然极适合在水下使用。
秦道简x型奇门兵刃入手,只在掌心一弹,就“铿”地一声,分成了两把梭形的两头尖利,中间可握的兵刃。秦道简两手各握一根梭形兵器,一根抵住了何细妹的剑锷,一根压在了她的颈上,何细妹登时不敢再动。
秦道简的目光冷厉起来:“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大当家如今正在召兵买马,汇聚天下英才。钟姑娘是个有本事的人,我招揽她去真水岛,是为大当家效力!你胡闹甚么?”
何细妹冷笑:“我胡闹?姓秦的,你是要招揽她为大当家效力,还是到你的床上为你效力?你说清楚!”
秦道简的眸子寒光闪动,沉声道:“与你何干!细妹子,我是三当家,此间我最大,你想以下犯上么?”
何细妹大怒:“你!”
秦道简冷笑:“我怎样?”
阿满赶紧相劝:“秦三爷,何姑娘,两位息怒,息怒啊。”
秦道简道:“你速去安排,我要带钟姑娘出海!”
何细妹怒喝:“不许去!”
阿满为难:“这……这……”
秦道简冷笑:“你听我的还是听她的?”
阿满慌忙道:“属下自然是听三爷的!”
何细妹愤怒已极,身形一转,拂袖而去。
阿满不安地道:“三爷,你看……”
秦道简淡淡地道:“不用理她!速去安排!”
“是!”
阿满答应一声,带着那个肤色黎黑的渔夫匆匆离开了。
钟情一直冷眼旁观,这时悠然说道:“你们真水岛,似乎并非铁板一块啊!”
秦道简瞟了她一眼,道:“天下哪有铁板一块的势力,我真水岛大当家小鸟游,你在船上见过了,就是游夫人。二当家胡霸天,是我的死对头。真水岛上势力三分,三足鼎立,已经算是非常稳固!”
“真水岛上势力三分?”
钟情微微眯了眯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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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水拍打着岸边,一片礁石旁,一艘双桅海船静静地停泊在那儿。
湛蓝的大海上波涛不停地起伏着,轻轻拍打着船体,发出哗哗的响声,极目远眺,海天一色,分不清何处是海何处是天,高悬在天空的太阳将炽烈的阳光撒播下来,就连海水泛起的粼粼波光都有些耀眼。
海鸟翱翔在海上,时而发出一声悦耳的鸣叫,迅速敛翼冲向海面,有力的羽翼再一展,振翅而起的时候,已经叼起一条银光闪闪的肥鱼,时而也有一些不怕海鸟的飞鱼奋力跃出水面,滑翔一段后重新扎入大海,使得整片大海洋溢着无限生机。
海面上风并不大,虽然波涛起伏,但是并不十分汹涌,这一切交汇成一副极美的图画,尤其是那艘充满了时代韵的陈旧的双桅木船,更是给这片海洋增添了许多质感。
木质的船体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本色,靠近水面的船舷上还生着许多藤壶和藻类!船面上散放着乱糟糟的绳索,还有一些堆放在甲板上的破渔网,一些水手**着黑黝黝结实有力的肌肤,光着一双大腿,只在腰间缠着一块看不出颜色的布料,在甲板上走来走去。
他们的双脚脚趾看起来要比普通人更长,也更分开,足趾稳稳地扣着地面,使得他们在摇晃不定的船面上可以极其平稳地行走。
他们的头发也乱糟糟的,有的人只是简单扎一个发髻,用木棍扎好。有些根本就是像狮子一样,顶着一头凌乱的头发,丝毫不加修理。钟情沿着踏板走上床,近处去看,一切显得更加肮脏而凌乱。
甲板上有一片片鱼鳞,根本没有冲洗,以致腥气扑鼻。船首铁锚锈迹斑斑,这些海盗一切靠抢,对于他们赖以生存的船只,都缺少必要的保养,看样子除非这船已经驶不动了,否则他们是不会大修的。
秦道简显然注意到了钟情的脸色,微笑着解释:“这些只是伪装,虽说镇上其实有很多人已经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但……小心为上,一些必要的防范还是要有的。其实这条船,跑得非常快!”
这时候,何细妹从船舱中走了出来,她的模样同在陆地上时已经大为不同,裤腿儿挽着,露出纤细优美的足踝,脚下是一双蒲草鞋子,十趾如卧茧。下身着一条只及膝下的喇叭口的裤子,上身短衫也甚短,一抬臂腰间便露出一抹性感的肌肤。
水手们上上下下地搬运着货物,何细妹冷冷地盯了他们一眼,蛮腰一扭进了船舱。
第二十二章 真水岛
船离岸了,海鸥低翔欢叫,船帆鼓满了风,犁开碧蓝色的海水,向着浩瀚的大海驶去。
船行甚速,也不知走了多久,船上突然响起呜呜的海螺声。
钟情住在前舱,听到声音,立即闪身出了船舱。钟情疾步走出船舱,就见阿满和一些水手正站在一侧船舷边,对着远处指指点点。远处有三条大船,正迅疾地向他们驶来,在三艘大船的后面,隐隐约约是一个海岛。三艘大船呈品字形,包围他们的意图十分明显。
阿满扭过头来,大声道:“小古,挂旗子!”
“好嘞!”
一个瘦瘦的水手,像一头灵巧的猿猴飞快地爬上檐杆,把一只绘着海螺的三角旗子挂在了桅杆顶上,旗子立即迎风飘扬起来。
一见这面绘有螺号的旗子,远处的三艘大船马上慢了下来,它们慢慢地划着弧线,划了一个半圆,转向驶走了。
阿满骂骂咧咧地嘟囔了一句,一扭头看见钟情,便咧嘴一笑,道:“姑娘不用担心,回舱休息吧。”
钟情道:“那些人是?”
阿满道:“他们是洞头岛的海盗。”
钟情的目光一闪,道:“洞头岛的海盗一见你们的旗子就打道回府了,真水岛还真是不简单啊。”
阿满打个哈哈,道:“那是当然,洞头岛也是听我们大当家号令,这片海域,三十六岛海盗,莫不唯我真水岛马首是瞻!”
阿满说完这句话,就走向甲板,大声嚷嚷道:“满帆前进!”
双桅的帆,雪白如云,鼓满了飞,带着那船,像一条长了翅膀的飞鱼,向南中国海破浪前进。
船在水面上行驶的又快又稳。
碧浪万垠,放眼前后左右,俱都是碧蓝一片,海天相连,除此之外,再无所见,不管是船只、岛屿或是云彩。
钟情幼年时曾经由父亲带着出过不止一次海,但是自从家遭大难,便忙于生计,再也没有机会了。此时,她伫足船尾,看着那雪白的浪花,想起许多童年往事,不由心潮起伏。
船舱里,何细妹嫉恨地看着钟情的背影,海风拂来,掠动钟情的发丝,她站在那里,似乎与旁人站立时也没有什么不同,可就是透着一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优雅、高贵。那是她自幼薰陶出来的气质,虽然后来家道中落,沦为飞贼,可这种气质却并未消失,这让何细妹更是自惭形秽。
钟情双手扶着船舷,纵目望着远处,远处已经看不见陆地,茫茫一片,尽是无垠的海水。
忽然,她察觉到有人靠近,扭头一看,却见何细妹已经站到身边,正满怀敌意地看着她。
“你在陆上已然走投无路,想依靠秦三少,求得一条生路?”
钟情挑了挑眉:“有什么不妥?”
何细妹道:“秦道简这个人,很不靠谱!”
“哦?”
钟情要潜伏真水岛,伺机窃取小鸟游的兵符玉扇,正需对岛上情形有所了解,如今有人主动介绍,钟情求之不得。她唇角微微漾起一丝笑意,道:“有什么不靠谱?”
何细妹道:“此人原本是闽南大豪绅秦家的三公子,纨绔少爷,****,到处拈花惹草,却从不肯有所承担。这样的男人,你觉得靠得住吗?”
钟情笑了笑,揶揄地道:“似乎你吃过他的亏?”
何细妹气红了脸,冷冷地道:“我好言提醒,你不要当作耳旁风!”
钟情道:“谢谢你的金玉良言,我若并不放在心上呢?”
何细妹脸色一厉,恨声道:“那我就杀了你!”
何细妹右手陡出,锁扣如钳,狠狠地叼向钟情的咽喉。
“锁喉功么?”
钟情冷笑,立即屈指如鹰爪,扣向何细妹的肘弯,何细妹马上掣掌,屈肘撮指,形如鹤喙,叼向钟情的手腕。
正擒拿、反擒拿、穴位擒拿、关节擒拿、单手擒拿、双手擒拿……
二人下盘几乎不动,偶尔抬腿腾挪一步,但再落足时,又会回到原位,全凭双手在极小范围内,闪电般过招交手。
钟情一招单臂摘月,何细妹仰身避让,钟情趁机又是一招压臂换枕,死死锁住何细妹,将她扣按在船舷上,冷笑道:“你杀不了我!”
何细妹咬牙道:“真水岛,不是你能去的地方!”
钟情道:“我想去哪,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这一次,我放过你,再有下次,我就不客气了!”
钟情缓缓放开何细妹,慢慢退了一步。何细妹站起身,咬牙切齿地瞪着钟情:“下一次?上了真水岛,就是我的地盘,到时候,看你怎么死!”
“啪!啪!啪!”
秦道简拍着手,从舱壁一角转了出来,脸上带笑:“精彩!很精彩!钟姑娘,你身手果然不凡!”
何细妹瞪着秦道简,怒声道:“姓秦的,原来你一直在旁边看热闹!”
秦道简笑了笑,眸光却透着一抹冷意:“细妹子,钟姑娘是我招揽上岛的,你找她的麻烦,就是削我秦某人的脸面,这一点,你最好记清楚!”
何细妹愤怒地道:“秦道简,你这个无情无义之人,对我始乱终弃,现在又想勾搭别人……”
秦道简脸上露出无奈之色,摊了摊手道:“细妹子,我和你连一天的露水夫妻都没做过,何来的始乱终弃?你这罪名,我愧不敢当啊!”
“你……”
何细妹语塞,扭头瞪了钟情一眼,恶狠狠地道:“此人****,喜新厌旧,你若从了他,早晚后悔!”
钟情淡淡地道:“我的事,不劳姑娘你操心!”
何细妹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钟情淡淡地瞟了她的背影一眼,又看向秦道简:“何细妹是你们大当家身边的七罗刹之一,她若有心找我麻烦的话……”
“有我在!”
秦道简脸上依旧浅笑,但已有种不怒自威的意味。
钟情转向船外站定,秦道简走过来,也扶舷站定。
第二十三章 帝王术
二人沉默了一阵,钟情开头道:“你们大当家,是扶桑人?”
秦道简微微点头:“据说,小鸟游是一个日本大名的女儿,父亲战败,她本人也成为胜利者的姬妾。后来,她的男人又被另一位大名打败,她就逃到海上,沦为双屿岛大海盗黎大隐的玩物,没人想得到,她本就会武,更曾师从日本名剑客佐佐木小次郎。后来……,她杀了黎大隐,提着他的人头,逃到了真水岛。
小鸟游带着她从双屿岛带出来的六个饱受海盗欺凌的女人,这六人也就是现在的七罗刹中前六人了,她们的武功,多半都是小鸟游传授,所以对小鸟游忠心耿耿,亦师亦姐。”
钟情忍不住问道:“那细妹子呢?”
虽然,她对秦道简和何细妹之间的烂事儿并不关心,但好奇心是人的天性,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秦道简道:“何细妹,却是小鸟游成为真水岛之主后才招揽的人了,与那六人不同。我秦家骤逢大难,逃到真水岛后,她……对我不错!那时,我寄人篱下,尚未成为真水岛的三当家,有人示好,也就不免……”
钟情讥诮地道:“不免虚与委蛇,半推半就?”
秦道简微微侧了身,眸中带着一抹笑意:“怎么,你在吃醋?”
“我?哈!”
钟情不屑地哼了一声,转身欲走,被秦道简一把抓住。
钟情瞟了眼他的手,冷冷地道:“放开!”
秦道简笑了笑,慢慢松开手,道:“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她对我不错,我对她自然也不错!所以,细妹子难免会有所误会,以为我属意于她,后来曾经提出要嫁给我!”
钟情道:“而你并未答应?”
秦道简摸了摸鼻子,深深地看了钟情一眼:“我对将要相伴一生的女人,可是很挑剔的!”
钟情并未理会他意味深长的一眼,问道:“所以她因爱生恨?”
钟情又摊了摊手:“你们女人,大多都是很小气的。”
钟情板起了脸:“我如今也要寄于你的篱下,是不是也得对你虚与委蛇?”
秦道简认真地道:“我说过,不会强迫你!”
钟情凝视秦道简良久,缓缓点头:“希望你言而有信!”
秦道简吁了口气,又转向大海,悠悠说道:“真水岛,原本是胡霸天的地盘,小鸟游逃到真水岛后,向胡霸天挑战,胡霸天三战三败,便按照赌约,将大当家的位置拱手相让。真水岛在胡霸天手中时,势力并不大,有时打劫,有时也走私,聊以糊口罢了。但小鸟游虽是女子,野心却比他大得多,现在……小鸟游已经征服三十六岛,堪称一方女王!”
钟情长长地吸了口气,轻轻地道:“那位胡大当家……”
秦道简纠正道:“是胡二当家!”
钟情笑笑,道:“那位胡二当家,倒是一个言而有信的人!否则,他既有地利,又有人和,如果比武落败反悔,小鸟游恐怕也奈何不了他。”
秦道简点头道:“这倒是,胡霸天这厮,也就只剩下这么一个长处了,重然喏。不过,他也公开声言过,总有一天,要堂堂正正地击败小鸟游,重新夺回大当家的位置!”
钟情有些讶异:“那……小鸟游居然还容得下他?”
秦道简笑笑,道:“小鸟游的胸襟气魄不让须眉,这也是诸多海盗肯臣服于她的原因。不过,她也并非狂妄自大,以为但凭一身武力,就能纵横天下,提拔我,就是她防患于未然的一种手段!”
钟情试探地道:“牵制?”
秦道简颔首道:“不错!牵制,平衡,帝王心术!在这一点上,小鸟游做的并不比她的武功逊色。”
钟情认真地听着他的每一句话,也许他无意中的一句话,在未来就会对她有所帮助。她还有责任未了,所以她不能死,要活着就必须得小心,所以此次卧底,她像每一次做案踩盘子时一样,很认真。
秦道简看了她一眼,英俊的脸上又露出了邪邪的笑意:“秦家三少昔日是闽南豪门,不缺女人。成为三当家之后,要想找个女人,依旧不难。不过在这一点上,我一向还算洁身自爱。唯有对姑娘你,可谓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钟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你忘了我的绰号?就不怕两手空空么?”
秦道简脸上的笑容更迷人了:“不怕!只要你偷的时候,把我的心一起偷走就好!”
钟情撇撇嘴道:“我对你,没兴趣!”
秦道简委屈地反问:“我哪里不好?”
桅杆吊篮上,负责探望的水手高声喊了起来:“马上回岛啦!”
钟情抬头望去,远方隐隐绰绰出现一个小小的黑点。虽然看到了,可还远得很。
钟情目光一垂,忽然发现湛蓝的水面上涌起一阵波澜,风从他们所乘的船的后面来,正鼓帆而行,前方本不该有浪涌来,但此时却似乎有一种超乎自然的力量鼓动着海水,不但抵消了涌去的海浪,还让它逆向冲来。
钟情不禁一声惊呼:“那是什么?”
秦道简扭头,也发现了异状,不禁惊咦一声,探身向海中一看,顿时目芒一缩。
一条巨大的银灰色鱼影正迎面游来,秦道简和钟情站在船头最高处,却也看不清这条鱼的头尾,只看见一个巨大的鱼头迎过来,直接扎进船底的海水,接着是庞大的鱼身,直到一个巨大的鱼尾。
大鱼经过,船因为大鱼带动的水流涌动,一阵急剧的颠簸,仿佛一辆木轮车行走在卵石的沙滩上,颠簸的厉害。
阿满赤着双脚,在甲板上紧张地跑来跑去,水手们也是纷纷扶着船舷,惊叹地看向水中。很显然,这么大的鱼,不只是不常到海上的钟情没见过,就是这些以海为生的水手也不常见,否则不会如此失态。
何细妹也闻警冲到了甲板上,却只来得及看到那滑过的巨大鱼尾,不禁骇然道:“这是什么东西?”
秦道简冲着眉,疑惑地道:“一条比船还大的鱼!这东西可不多见!”
一层甲板上,阿满抹了一把汗水,庆幸地道:“幸好那鱼不曾撞上来,不然的话,咱们这船定要让它掀翻了去。赶紧取香炉来,我要拜龙王爷!”
钟情听着阿满高声说话,忽然发现海上又涌起了逆浪,不禁失声叫起来:“还有一条大鱼!比刚才那条还大!”
秦道简向海上望去,就见远处的海面沸腾了起来,那沸腾的水面越来越近,钟情脱口叫道:“不对!不是一条大鱼!是……好多好多小鱼!”
第二十四章 奇鱼
那小鱼其实并不小,说它小,只是比起方才那条大鱼来它显得实在是太小了。但是架不住它的数量多,成千上万的,跳跃着游弋于海面之上,铺天盖地,汹涌而来。每一条都有一张占去了三分之一身长的嘴巴,锋利如箭。
阿满站在船头,惊愕地张大了嘴巴,失声叫道:“我……我操!是箭鱼,快躲起来!”
几乎是片刻之后,他们前方的视线就不见大海,只见飞鱼了!
整艘船都受到了冲击,那些疯狂的箭鱼似乎在逃避什么,疯了似的扑上来,根本无视这迎面而来的大船。它们那长矛般的长颌穿透了船底,穿透了桅杆,穿透了帆布,片刻功夫,船帆就已千疮百孔,而迎着海面的船舷上则挂满了长长的箭鱼。
船上有两个来不及躲避的水手被飞跃而至的箭鱼洞穿了身体,片刻功夫就如万箭攒心,死的不能再死了。而躲在船舷内侧的水手,也有因箭鱼的长颌刺穿船舷而伤及他们身体的。
钟情和秦道简站在最高一层的甲板上,箭鱼跃的没有那么高,侥幸逃过了箭鱼的自杀式攻击,可亲眼目睹这一切,二人也不禁面如土色,秦道简脸色凝重地道:“近来真水岛频现异像,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闻警闯到船头的何细妹嗤地一声冷笑,道:“当然不是好兆头!”
何细妹满怀敌意地看了钟情一眼,对秦道简道:“你给真水岛,招来一个大祸害!”
秦道简看看何细妹,又看看钟情,一本正经地道:“她是祸水!你,才是祸害!”
水滴状的真水岛渐渐近了,海岛圆头高、尖头低,圆头部位距海面足有几十丈高,峭壁悬崖,整个地势向针头的方向渐渐倾斜下来,探入海水,低处两侧是近里许订的明礁和暗礁,无论大船小船均无法通过,唯一的通道,只有针尖位置一条狭窄的水道,易守难攻。
岸边修有简陋的码头,岛上负责望的人老远就看到了这艘远来的船,认清了船上的标志,胡霸天和七八个人正在码头上,看到船来,便懒洋洋地迎上来,等着船舶靠岸。船在码头抛描了,缆绳抛到岸上,拴在了圆石柱上,跳板搭好,阿满率先走了下去。
秦道简彬彬有礼地对钟情道:“钟姑娘,请!”
钟情长长地吸了口气,压住心头的紧张,坦然走了下去。孤身入虎穴,一个不慎,就是功败身亡,甚至还会受到可怕的**……,钟情心中岂能没有紧张。
那些水手盯着她姣好迷人的身段时眼中满是贪婪的**,只因他们把她当成了同类,而且是阶级更高的同类,所以才不敢放肆,可以预料,一旦身份暴露,她将会沦为这群饿狼的玩物,也许那时死亡才是最好的结果。
在这样的环境中,秦道简反而不那么讨厌了。毕竟,他虽然油嘴滑舌,可实际上对她并没有什么过份的举动。而且,他的眼睛……,钟情能够感觉到,他的眼神里并没有那种野兽般的贪婪,这令她在群狼环伺的环境里,反而觉得亲近了许多。
五位罗刹女联袂赶来,见船体上满是箭雨的尸体,也知道他们遭遇了箭鱼群,连忙紧张地向船头张望,看到七罗刹何细妹,这才松了口气。但是紧接着,五罗刹张芸华就看到了钟情,登时脸色一变。
“是她!”
大罗刹天河惠子睨了她一眼,道:“怎么?”
张芸华咬牙道:“六妹就是死在他的手上!”
“什么?”
几个罗刹女脸色倏变。
秦道简与钟情并肩下船,何细妹满面嫉恨地跟在后面。这时,五罗刹忽然齐刷刷地拦在了前面。
秦道简眉头一皱,沉声道:“你们要干什么?”
天河惠子一指钟情,用生硬的汉语冷冷说道:“此人,要死!”
秦道简的脸色沉了下来:“她是我招揽回来的人,你们安敢放肆!”
五罗刹张芸华怒声道:“三少,秀文就是被她杀的!我们要为六妹报仇!”
秦道简吃了一惊,飞快地看了钟情一眼,钟情也是心头一紧,故作镇静地道:“你说船上那个女人?是她想要杀我,我才踢了她一脚。而且,她当时受了重伤,本就要死了!”
秦道简正色道:“我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那时各为其主,死得其所。如今,钟姑娘是我请回来的人,就容不得别人对她无礼!”
何细妹见秦道简如此维护钟情,更是无比嫉恨,她本就视钟情如眼中钉,只是迫于秦道简地位比她高,所以奈何不了她。如今有了借口,哪里还能忍耐,马上拔剑,咬着牙,一言未发便刺向钟情的背心。
钟情何等警觉,何细妹刚刚举剑,她就察觉了身后的动静,马上侧身一闪,整个人在船梯栏外一旋,单手一撑,又跃回踏板,那口满是缺口的长剑便掣在手中。何细妹尖叫道:“你杀了六姐,我要你偿命!”
秦道简大怒,伸手拔剑,喝道:“何细妹,你眼里还有我这个三爷吗?”
何细妹怒叫:“当初若不是本姑娘接引,你这丧家之犬能成为真水岛的三当家?忘恩负义!”
何细妹说着便向钟情冲去,可秦道简韬长剑一抖便挡住了她的去路。何细妹气的浑身发抖,道:“她不是名震江湖的女飞贼么,需你如此维护的话,还有什么资格为大当家效力?我现在代表罗刹七女向她挑战!如果她能赢了我,才够资格上岛,过往一切,我们也一概不咎!
船上的水手和岸上的汉子们抱臂而立,一副看戏的模样,胡霸天皱了皱眉头,没有说什么。钟情只扫了一眼,就知道此刻的她处于绝对孤立的状态,除了秦道简没有人站在她一边,她要在这孤悬海外的岛上活下去,要在狼群中活下去,就必须比狼更狠。
钟情立即握紧了剑,沉声道:“好!我接受!”
第二十五章 细妹之败
秦道简担心地道:“钟姑娘!”
何细妹大喜,生怕她反悔,马上道:“好!你我这便一战!刀剑无眼,生死各安天命,不得怨天尤人!”
秦道简急道:“钟姑娘,你不必接受挑战,你是我秦某请上岛的人,秦某人若是保不住你,也没脸做这三当家了……”
钟情摇摇头,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多谢三爷!我愿意接受挑战!”
胡霸天大笑起来,举步上前:“好啊!你们这个赌约,我胡霸天来做中人,如何!”
胡霸天赤着双脚,裸着臂膀,一身腱子肉,胸腹间六块腹肌块垒,显得极是雄壮。
他站定身子,看了钟情一眼,笑吟吟地道:“天下第一女飞贼,哈哈!胡某居然看走了眼,误把你当成了可怜兮兮的小寡妇!”
钟情向胡霸天抱拳道:“在下有眼不识泰山,还望二当家的恕罪!”
胡霸天摆手,豪爽地道:“不怪不怪,那时你我各有所谋,便是知道彼此身份,也算不得一家人。姑娘如今,算是投靠我真水岛了么?”
钟情客气地回答:“正是!还望二当家的不计前嫌!”
胡霸天大笑:“当然不会,胡某的胸襟,比这大海还要辽阔!”
胡霸天说着,瞟了秦道简一眼:“可惜,你所投非人!如果姑娘不嫌弃的话,不妨投到我胡霸天门下,有胡某人罩着你,谅也无人敢为难于你!”
何细妹见二当家胡霸天对钟情也是青睐有加,愈发愤怒,大叫道:“你们说完了没有?想招揽她,先让她过了我这一关再说!”
秦道简看了看钟情手中缺口斑斓的那口剑,不放心地道::“你的剑已经废了,要不要换一柄?”
钟情睨了跃跃欲试的何细妹一眼,道:“对付她,足够了!”
何细妹冷笑:“拳脚功夫,我不如你!用剑?你死定了!杀!”
语落,剑出,只一击,电光石火之间,暗银色的剑光若实若虚,乍然映进了钟情的眸子。
何细妹剑光一闪,已到钟情的面门,钟情的动作更快,剑倏然反撩,“铿”地一声,何细妹的剑贴着钟情的额头刺向湛蓝的天空,而钟情的右掌已经迅捷无比地拍向何细妹的胸口。
“啪”地一掌对击,二人各自跃后三尺,随即就像一对雌豹,再度凶猛地扑向对方。何细妹是必欲杀之而后快,钟情却也打定了杀人立威的念头。对这些杀人不眨眼的海盗,她没有任何顾忌,出招狠辣无比。
两个人兔起鹘落,身姿敏捷之极,剑本就走得是轻灵之道,在这两个女人手中,剑法更是轻灵飘忽,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循。
船上和岸上的人本来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态看她二人交手,到了此时却是人人面色凝重,再也不敢因为她们是女人而小觑。这两个女人所展露出来的武功,其中任何一个都远远比他们高明。
两个人辗转腾挪,从跳板上杀到甲板上,又从甲板上翻到沙滩上,秦道简等人不知不觉地跟了过去。
沙滩松软,却似根本影响不到两个人轻灵的跳跃,何细妹看着瘦弱,但爆发力惊人,何细妹手中一口剑渐渐失去轻灵味道,每一剑都似化作了一道裂空的闪电,剑气弥漫,挥洒着死亡屠戳的气焰,形成令人窒息的压力。
这运剑的风格,已经接近东洋剑法,作为小鸟游的近身侍卫,小鸟游是指点过她武功的。小鸟游的武功得自佐佐木小次郎,而佐佐木小次郎虽然死于日本第一兵法家宫本武藏之手,但是据说他的剑法造诣实在宫本武藏之上,当日海边一战,他是中了宫本武藏的计,这才落败而死。
何细妹的剑化为东洋剑风后,威势更增,但钟情的剑反而更加轻灵了,好似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她的剑势并不凛冽,却总带着一种绵绵不断的韧性,飘忽不定间总能稳稳地接住何细妹杀气充盈的利剑。
两个人一进一退,一攻一守,钟情渐渐退向海水,何细妹却是得理不饶人,她人随刀进,双脚以极短促的步伐不断变换着,每一挪动变幻,手中的刀都以令人心寒的诡异角度不断劈落,旁人看得目眩心驰,秦道简紧张的神情却渐渐缓和下来。
海水冲击着沙滩,雪白的浪花翻卷着,一浪接着一浪,两人沙滩斗剑,钟情一步步稳稳退却,膝盖已半入海水,身后雪白的浪水似乎要涌到比她的肩头还高。没有人注意到,远处海面上,竟有一个红衣人俏生生地踏在浪尖儿上,正在看着这场斗剑。
突然,何细妹猱身而上,呀地一声大叫,凌空一剑犹如天外飞来,光寒闪处,眸中也射出一抹栗人的精芒,钟情却是抽身疾退,再次向海水中一避。水深已及腹,雪白的大浪涌过她的头顶,卷向何细妹。
然后浪花中,极少有人看得到,钟情的一口剑也和那雪白的浪花融为了一体。浪花泼下,剑亦刺出,浪花从头而下,溅落在何细妹的身上,钟情的秋水剑也从浪花中刺出,笔直地刺向何细妹的咽喉……
浪花落下,化作泛着泡沫的海水,钟情的剑仍横亘空中,如一泓秋水。何细妹定定地看着钟情,一动也不敢动,只是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一点腥红,在她咽间剑尖下迅速晕染开来,仿佛一瓣鲜艳的梅花。
沙滩上鸦雀无声,只有海浪永无止歇的咆哮。
“你输了!”
钟情缓缓收剑,从海水中一步一步地走出去,何细妹惊惧仇恨地看着她,但钟情却连一眼都没有看她。那些一直用放肆的目光盯着她看的海盗们目光不再充满侵略、占有的**,此刻都换上了一种敬畏的眼神。
狼从不畏惧温情,但是畏惧比它更加强大的生物。海盗们在她所过之处,都下意识地退后,谦卑地低下了头,垂下了他们的目光。钟情走到秦道简和胡霸天中间,胡霸天看了看她那柄破剑,忍不住赞道:“好剑法!”
第二十六章 小鸟游依子
剑不是好剑,剑法却好。哪怕手持神兵利器,没有一身好本领,又有何用?
钟情却笑了笑,道:“剑,其实我用得不太习惯!做贼的,携带长剑多有不便!”
胡霸天的目光顿时炽热起来,钟情这句话显然是说,她的武功实际上比此刻所展现的还要高明。如果说刚才胡霸天对她有几分招揽之意,还是因为习惯于和秦道简别苗头的话,此时却真的动起了她的主意。
胡霸天热切地看着钟情,道:“钟姑娘此来,是投奔我真水岛了?要不要跟着胡某?”
秦道简睨他一眼,微微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不好意思!她是我请来的人!”
胡霸天对钟情道:“钟姑娘,找靠山也得找个靠得住的,这个人么……”
胡霸天不屑地看了秦道简一眼:“靠不住!”
秦道简摸了摸鼻子:“二当家,你这墙角挖得也太无耻了些吧?”
天河惠子等五女眼见何细妹惨败,二当家和三当家居然旁若无人地招揽起了钟情,不禁暗自恚怒,五人不约而同地拔剑,上前一步,剑指钟情,天河惠子沉声喝道:“两位当家,请让开!我们姐妹要为六妹报仇!”
钟情心中一凛,七罗刹中的任何一个,她都有把握对付,便是两个一起动手,她也有把握周旋一阵,可若是五人一起动手……
秦道简微微转身,将钟情护在身后:“斗剑之前,便说钟姑娘若胜了便既往不咎,言而无信么?”
二罗刹萧舒倩厉声道:“她杀了六妹!”
大罗刹天河惠子道:“七妹的话,并不能代表我!”
秦道简冷冷地乜视着她,一动不动。
三罗刹洛春娇厉声道:“三爷,你要为了一个外人,和我们姐妹们做对吗?”
秦道简道:“只要我在,就没人可以动她!”
钟情瞟了秦道简一眼,这个纨绔少爷,似乎也不是那么碍眼了。
洛春娇冷笑道:“三爷,真水岛还没轮到你当家!你要为她强出头,可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秦道简剑眉一挑,傲然道:“那你们就一起上吧!”
这句话一出口,秦道简手下的海盗们立刻一拥而上,拔出兵刃面对罗刹五女。秦道简手下的人不只是他从秦家带出来的三条船上的那些水手和家丁,他待人宽厚,上岛之后也陆续收服了一些手下,这些人就是秦三少的班底了,一向唯秦道简马首是瞻。
七罗刹何细妹此时也从海边赶过来,虽然**的颇显狼狈,但是有五个罗刹女撑腰,倒也精神大振,看向钟情的目光,满是怨毒。罗刹六女也不是孤军奋战,直属于大当家的海盗们马上冲到她们背后,虎视耽耽。
胡霸天抱着他的那口阔刀,慢悠悠地踱上前来,连连冷笑:“方才那场斗剑,条件可是双方斗剑前就说定了的!现在你们想反悔?那你们把我这个中人放在哪里啊?”
胡霸天说着,也往钟情前面稳稳地一站,胡霸天这一出头,听命于胡霸天的海盗顿时也冲上来,向六罗刹亮出了她们的武器。胡霸天是真水岛的坐地户,底蕴最大,他这一站出来,罗刹五女不免有些进退失据。
而且,天河惠子还有另外的担心:她没有胆子同时触怒两位当家。小鸟游能稳稳地坐在真水岛大当家的位置上,她的武功和威望是一方面,手腕权术也是一方面。
毕竟,就算她能靠武功镇压住胡霸天和秦道简,这二人若不想归顺她一个女人,也大可一走了之。天下之大,正如朝廷赫赫水师奈何不了他们这些浪迹海上的盗寇,她也不可能有能力四海追杀胡霸天和秦道简。
更何况,若这二人表面归顺,暗地里阳奉阴违,不肯为她卖力,同样会对她的勃勃野心造成极大的影响。所以,小鸟游提拔了秦道简,很微妙地在他二人之间制造着磨擦和矛盾。让他们二人相互制衡,小鸟游才能如臂使指,确保自己的高高在上。
如果天河惠子等人和他们二人发生强烈冲突,从而促使二人联起手来,那就坏了小鸟游的大计,因之,天河惠子迟疑起来。
“统统住手!”
一声娇斥传来,众人霍然扭身,就见海上正有一个红衣女子踏浪而来,她踏在海面上,脚下一丛雪白的浪花,衣袂飘飘,似欲凌空,宛如怒绽于浪花之上的一朵炎火之莲。
近了,更近了,钟情看到了那丛白色浪花中疾行的是一只海豚,红衣女子稳稳地踏在海豚背上。海豚冲到了近海处,再往前去已是浅浅的海滩,继续向前游很容易搁浅,这时它突然一昂头,身子猛地窜了起来,那红衣女子也随之跃起,足尖在豚吻上轻轻一踏,衣带飘风地向岸边掠来。
海豚在空中翻了个身,一头扎进海水,摇头摆尾地向远处游去,而那红衣女子则衣袂飘飘地落在了沙滩上。六修罗齐齐收剑,敛衽施礼:“大当家!”
钟情目芒微微一缩,来人正是财神客栈的游夫人,镇江渡口神威大发的小鸟游。小鸟游看了钟情一眼,眸中微现一抹笑意:“钟姑娘,在船上时,不知你真正身份,失敬失敬!”
钟情抱拳道:“前番在下不知游夫人便是名誉四海的真水岛大当家,多有得罪!”
小鸟游笑道:“在陆地上,你第一女飞贼的名号可比我小鸟游响亮多多,谈何得罪!”
钟情苦笑道:“丧家之犬,不敢言勇!钟情如今在陆地上已是寸步难行,特来海上,投效大当家,还望大当家不吝收留!”
天河惠子急道:“大当家,六妹就是她杀的!”
小鸟游淡淡地道:“那又如何?”
天河惠子一窒,小鸟游道:“那时本是对手,杏文死在钟姑娘手上,只能说是学艺不精,怪得谁来?惠子,做大事,得有大胸襟!”
天河惠子默默低头,沉声道:“是!”
小鸟游复又转向钟情,微微露出笑意:“钟姑娘人品出众,武艺高强,你肯投效于我,我很高兴!本座麾下本有七罗刹,如今只余六人,如今你既投我,那就屈尊六罗刹之位,如何?”
第二十七章 乱点鸳鸯
钟情还未答话,秦道简就咳嗽一声,上前道:“大当家,钟姑娘是我招揽来的人。”
小鸟游睨了他一眼,笑吟吟地道:“你我休戚与共,还要分什么彼此吗?”
秦道简道:“这个……,只是我身边正缺一个可用之人……”
胡霸天把阔刀往肩上一扛,大声说道:“大当家,我胡霸天做事向来莽撞,身边正缺一个细致人,不如就请钟姑娘来做我的副手,大当家以为如何?”
小鸟游笑吟吟地看了钟情一眼,道:“看来,钟姑娘很受两位当家的欢迎啊,钟姑娘,你怎么说?”
钟情混入真水岛,目标就是小鸟游的玉扇,自然不会考虑胡霸天和秦道简,钟情马上抱拳道:“钟情愿追随大当家尾骥!”
小鸟游仰哈哈大笑,足下飘飘,向前走出几步,忽又扭头,看向天河惠子:“从今以后,你们就是一家姐妹了,彼此照拂着些,往昔恩怨,随风去吧!”
众罗刹犹自心中不平,可是对亦师亦姐的小鸟游却不敢有丝毫违拗,只得齐齐应是。
小鸟游飘然向岛上走去,阿满忙快步追上去,钟情耳力好,隐约听见他说:“大当家,今日船回来时遇到一条极庞大的海鱼,后来又有许多飞鱼,其喙似箭,近来我真水岛海域异象频出,这可不太正常啊……”
白天的真水岛很美,朦胧夜色下的真水岛则似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更具韵味。沙滩上,海浪拍打着白色的沙滩,海风吹动着燃起的篝火。三堆篝火呈品字型,海盗们聚拢在火堆周围,烧烤食物,大口喝酒。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很能喝酒,无论男女,也许是因为朝不保夕的生活让他们变得异常放纵。钟情注意到,一些颇有姿色的女海盗,在酒酣之后便和一些男海盗拖拉拥抱着离开,他们甚至没有走太远,就在夜色笼罩下的沙滩上,开始放纵地进行原始的游戏。
上首有一张藤制的长椅,小鸟游高卧其上,小指上勾着一个拳头大的橙黄色酒葫芦,不时会提起来,小小地抿上一口,仰首饮酒的时候,既妖娆美丽,又有着一种不逊于男子的豪迈与粗犷。
火光映在她的脸上,发丝轻扬,看着她微眯的眼睛,钟情便记起一句成语“媚眼如丝”,看到小鸟游如丝如缕的眼神儿,钟情才相信这句词形容的是如何的恰到好处。只是,一想到她杀了双屿岛大当家黎大隐,还把他的头颅做成了尿壶,钟情心头就爬过一丝寒意。
秦道简不知何时走来,在她旁边坐下,笑问道:“还习惯这里吗?”
钟情淡淡地道:“我从小就习惯了四海为家!”
秦道简摸挲着下巴:“为什么选择做罗刹女,做我的副手岂不比做大当家的跟班更好?”
钟情扭过头,凝视着他:“你真的只是想让我做你的副手?”
秦道简笑了笑,回避了她的目光,望着篝火前欢舞的海盗,淡淡地道:“天河惠子她们不会因为小鸟游认可了你,就真的把你当作姐妹,她们对你原本就有敌意,而且你的名望比她们大得多,她们还会有嫉心,会担心你争宠……”
秦道简刚说到这里,一道高大的身影突然出现,挡住了他的视线,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双**的大脚板,秦道简和钟情一抬头,就见二当家胡霸天正站在他们面前,腰间挎着他那口阔刀。
“在说什么?”胡霸天兴致勃勃地问着,一屁股挤到他们中间坐下:“哈哈,钟姑娘,我胡霸天在船上时可真看走眼了啊,还以为你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娘子,想不到你竟是赫赫有名的女飞贼!”
秦道简斜着身子,和胡霸天紧紧挨在一起,没好气地道:“姓胡的,你不觉得这里太挤了吗?”
胡霸天扭头看看他,恍然道:“的确有点太挤!”胡霸天拱了拱屁股,对秦道简道:“要不你换个地方坐吧!”
秦道简:“……”
胡霸天道:“钟姑娘,做罗刹女有什么好的,你真该跟着我干,我手下有七条战船,你若跟了我,我直接让你做一条船的船主!”
秦道简冷笑:“二当家的,你好大方!可你以为,钟姑娘是喜欢好勇斗狠贪图权力的女人?”
胡霸天瞪眼道:“你明白个屁!就你这小白脸儿又能给钟姑娘什么?”
秦道简道:“我叫她担任我的副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胡霸天又和秦道简别起了苗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不起么?做副手?我……嗯……我把一切,统统交给她打理!”
秦道简愕然:“啊?”
胡霸天乐不可支:“怎么样,你不行了吧?我要她做我胡某人的压寨夫人!做我的主,哈哈哈……”
秦道简和钟情同时呆住。
胡霸天笑着笑着,忽然也慢慢敛住笑容。扭头再看看钟情,胡霸天双眼一亮,猛地一拍巴掌:“对啊!好主意啊!钟姑娘你这么漂亮,又这么能打,看起来又是如此的端庄贤惠,正配做我的压寨夫人嘛!”
钟情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秦道简:怎么这位二当家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敢情他方才提出让我做压寨夫人,只是被你挤兑出来的一句没过脑子的话?
胡霸天兴奋起来,兴致勃勃地对钟情道:“好主意!真是个好主意!钟姑娘,你看胡某这个提议如何?干脆你就嫁给我吧,做我胡霸天的女人,绝不辱没了你江湖第一女飞贼的名号!”
秦道简咳嗽了一声:“我说二当家……”
胡霸天转过脸儿去,呛声道:“没你的事!等着喝喜酒吧!”
钟情实在忍受不了这个比秦道简还要自恋的家伙了,哭笑不得地道:“二当家,我可并未答应!”
胡霸天一呆,诧异地道:“你不答应?为什么不答应?”
钟情微微扬起下巴,道:“我钟情的男人,他得能上天、能入地,行人所不能之事,有人所不及的本领!二当家你……”
胡霸天傲然道:“我怎么样?放眼七海,谁是我的对手?啊!大当家不算,她是女人!放眼七海,还有哪个男人是我的对手?”
秦道简在一旁默默地举起了右手。
第二十八章 投名状
小鸟游忽然懒洋洋地向钟情招了招手,扬声道:“小七,你过来!”
钟情趁机摆脱这个自以为是的男人,起身走到小鸟游身边,小鸟游伸出涂了豆蔻的柔荑,懒洋洋地在火光下欣赏着,漫不经心地对钟情道:“甭理他们!这些男人啊,就像螃蟹,看着很凶悍,一旦撬开他们那片硬壳,什么都不是!”
胡霸天和秦道简像两只螃蟹似的盘膝坐在那儿,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同声冷哼一声,各自扭过头去。
小鸟游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一腿伸直,一腿屈着,薄纱之下露出粉光致致的大腿,被篝火映照着,活色生香。
小鸟游举起玉葫芦,抿了口美酒,扬声道:“岛上的粮食已经所余不多了,老二老三,你们明儿带人去长乐走一趟,弄些粮食回来!”
胡霸天微微蹙眉,道:“长乐?那儿距福建水师可不远,何不另找一处地方下手。”
小鸟游冷笑一声,道:“我就是要选长乐,给大明朝廷一点颜色看看!如果他们的水师追来,我们上一次买回来的火器不是都已装备到战舰上了么,正好拿他们实战一番!”
胡霸天跃跃欲试地嗯了一声,小鸟游又转向身旁的几个罗刹女:“惠子,细妹子还有小六儿,你们跟二当家和三当家一起去!”
海盗的战舰破浪乘风,行驶在湛蓝的大海上,这艘大舰上居然装备了火炮和火枪。钟情从未想到海盗居然会有这样的装备,难怪大明水师拿这些海盗如此棘手。
其实普通的海盗并没有这样的实力,小鸟游能拥有火炮,一方面是因为她控制了最繁华的水路,财源广进,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甘为日本太阁丰臣秀吉做走狗,得到了丰臣秀吉的资助。
船在长乐登岸了,穷凶极恶的海盗杀上岸去,原本平静、祥和、繁华的码头,顿时一片狼籍。
他们一番烧杀抢掠,很快又向陆地纵深处杀去,钟情跟在队伍当中,眼看着那些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被杀害,那震憾的一幕幕渐渐燃起了她心头的怒火。
前方,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正把他的小妹妹往稻草堆里藏着,扭头看见海盗们杀到,抓起叉子大吼一声就扑了过来,一个海盗狞笑一声,手中的鬼头大砍刀用力一扛,把那叉子从少年手中震脱,挥刀就向下劈去。
钟情吃了一惊,想也不想,下意识地冲过去,可是她已晚了一步,鬼头大刀从少年单薄的身上掠过,一蓬鲜血,一抹寒意将钟情整个人都“冻”在那里。
那个五六岁的小女娃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哭叫着:“哥哥”从稻草堆里爬出去,抱住血泊中的少年,哇哇大哭。使鬼头大刀的大汉看见小女娃,两眼一亮,淫笑一声扑了上去,钟情心头一股怒火腾上天灵盖,她一个箭步掠过去,一记鞭腿,将那海盗狠狠地抽上了稻草堆。
“哇!”那海盗惨叫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旁边几个海盗登时对钟情横刀相向,其中一人怒吼道:“你干什么?”
钟情横剑当胸,怒视着他们:“这么小的孩子你们也要动,还有没有人性?”
秦道简适时地出现在了钟情身边,淡淡地道:“去搜粮食!”
虽然认得他是三当家,可海盗都是桀骜不驯的主儿,烧杀抢掠对他们而言本就是家长便饭,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如今被人所阻,还把他们的兄弟打成重伤,那几个海盗自然不服。
秦道简见他们站着没动,目光不由一厉,右手一探,一柄x型奇门兵刃便跃现掌中:“还不快去!”
“哼!”
那个海盗头目悻悻地吐了口唾沫,扶起那个从稻草堆上滑落下来,唇角染血的同伴,忿忿地向前走去。
秦道简掌心一弹,那柄x型奇门兵刃又不见了踪影。
钟情默默地看了他一眼,举步走过去,想把那个女娃儿抱起来。才五六岁的小女娃儿,显然却已经懂得了许多事情,她知道钟情是那些穷凶极恶的海盗一伙儿的,号啕大哭地在她怀里扑打:“你们是坏人,你们是大坏人……”
钟情鼻子一酸,忽然想起了自己幼时海盗登门,父亲被杀,家产被掳的凄惨。她咬紧牙关,控制着不让自己的泪落下来,举起手掌,在小女娃的后颈上轻轻砍了一掌,将她打晕过去。
秦道简站在旁边,始终没有作声,他眼看着钟情把那小女娃儿抱起,走向屋后的小树林,过了半晌,又看她面有戚容地从林中出来。
钟情轻轻地吁出一口气,看了看四处起火的村庄以及遍地血污的尸体,无力地垂下了手中的剑。
虽然在她孤苦无助的时候,从来不曾有人帮助过她,但她从未因此仇恨过世人,她只是从此封闭了自己的情感,除了她的弟弟和忠心耿耿的家仆二牛,她不觉得这世间还有谁值得她去关心、呵护。
但是眼看这些海盗毫无人性的暴行,她还是感受到了深深的愤怒,她的家也是毁在海盗们手里,眼看着那些被杀戮的无辜百姓,曾身受其苦的钟情心中无比难受。可此时此刻,她如果出手制止,不仅任务要失败,在这么多海盗面前,她又能救几人?
安静、祥和的小村庄被毁了,意犹未尽的海盗们又冲进了村中的那座天后宫。慈祥的“蹈海天后”站在神坛上,四海龙王持圭立于她的左右。这本是神圣**的殿堂,此刻老庙祝却像被一群恶狼包围着的一头绵羊。
林羽七揪着老庙祝的衣领,咆哮道:“你这天后宫香火鼎盛,怎么可能没有金银财宝?老东西,乖乖把财宝交出来,不然老子剁了你!”
老庙祝战战兢兢地道:“这天后宫,都是附近渔民前来供奉,香火固然旺盛。可大家都是苦哈哈的百姓,哪有什么金银财宝。供奉之物,也不过是些寻常香烛,天后仁慈,庇佑众生……”
阿满举起了刀,狰狞地道:“天后仁慈?老子却不仁慈,老子现在就宰了你,看看天后会不会救你!”
阿满挥刀欲劈,旁边却突然伸出一剑,“铿”地一声架住了他的刀,阿满狞容望去,见是大修罗,立即满脸恭训,道:“不知大罗刹有何吩咐?”
大罗刹道:“这天后宫香火这么旺,我就不信没有金银财宝。你带人往后面搜!”
阿满忙道:“大罗刹所言有理,来人啊,跟我搜,挖地三尺,也要把财宝给我找出来!”
一群喽罗跟着阿满杀向后殿,大罗刹转向钟情,笑吟吟地道:“七妹,你的剑还没见血呢,我看,你就拿这庙祝祭一祭你的手中宝剑,如何?”
钟情心中一震,她被迫沦落为盗,为的是延续亲生弟弟的性命,但她从未盗过德行无亏的人,这次更是一条无辜的性命,她能下得去手么?钟情缓缓拔剑出鞘,只觉手中的剑有千钧之重。她很清楚,即便她不杀,这老庙祝也会死在别人手上,那时连她也要死。可理智是一回事,迎着老人那胆怯而央求的眼神,这一剑,她如何刺得下去?
第二十九章 海号阁
大罗刹看着她,嘴边漾起的笑意越来越冷,何细妹的手缓缓搭上了剑柄,一旁负手而立的胡霸天皱了皱眉。这时,后殿突然传出一声惊呼,天河惠子和何细妹一惊,立即足不点尘地向后殿掠去。
二女刚刚掠向后殿,钟情就觉得耳畔风起,紧接着手腕一震,掌中剑被胡霸天脱手夺去,胡霸天长剑一扬,那老庙祝就“呃”地一声,一双皮肉松驰的老手徒劳地掩住喉咙,惊恐地瞪大眼睛,可血还是从指缝间汩汩流下。
剑又塞回钟情手里,胡霸天一个箭步就掠到了天河惠子身后,后殿天井里,几个海盗正用刀剑把一个年轻的庙祝砍翻在地,想来刚才他是藏了起来,因为海盗们翻箱倒柜,不得已又冲了出来。
天河惠子和何细妹松了口气,忽然想到那老庙祝,急忙回头,却见钟情正提着剑怔忡地站在大殿中央,殷红的血正从她的剑端一颗颗滴下,而那老庙祝已经死在血泊之中。何细妹有些意外,冷冷地瞟了钟情一眼,才随着天河惠子进了后殿。
胡霸天扭头看了钟情一眼,也迈步跟进了后殿。钟情恍然未觉,依旧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咽了气的老庙祝,手臂微微发颤。堪堪走到殿门口的秦道简看到了这一切,他默默地扭过了头,什么都没说。
海盗的长乐之行满载而归,留下的是一地血腥。
当他们扬帆远航的时候,远远的才看见朝廷水师战舰的影子。
钟情坐在船舱里,神情落寞。睁开眼,她看到的不是湛蓝的大海,而是滚滚的浓烟,熊熊的烈火,满地的血污,闭上眼睛,她耳畔听到的就是一声声凄厉的惨叫,仿佛发自地狱的冤魂。
亲眼见证了这些海盗是如何的凶残,对她的冲击太大。如果说,她答应做卧底时心底里还有那么一丝勉强的话,此刻的她真心恨不得把这些毫无人性的海盗从人世间彻底抹杀,因为他们只是披着人皮的一群野兽,根本不算人。
战船渐渐驶回真水岛,船上的水手忽然发现碧蓝的海面渐渐变了颜色,真水岛附近海域的水色幽暗,呈现出一种无法形容的青灰色,与周遭碧蓝的充满鲜活感觉的海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阿满站在船头,翘首观望一阵,对胡霸天道:“二爷,最近咱们真水岛附近真有点儿邪性啊,怪异的事儿一件接着一件,我这心里头,可不太踏实。”
胡霸天皱着眉头,心头也隐隐生起些不安的感觉。
钟情一回真水岛,立刻得到了小鸟游的接见。
小鸟游斜卧在榻上,眉间一点猩红的梅花妆,有些唐式风格,日式服装、发型和妆扮,本来就是学自唐人。
她笑吟吟地睇着钟情,道:“怎么,不开心?”
钟情直率地答道:“我虽是飞天大盗,却极少杀人!”
她决定实话实说,不可能每一次遇到两难之境都有胡霸天帮她,在小鸟游面前不如坦诚一些,真中有假,反而更不易惹她怀疑。
小鸟游笑了,无聊地玩弄着手指,道:“我们干的,就是刀头舔血的生意……”
钟情直视小鸟游:“大当家杀过很多人?”
小鸟游傲然一笑,纤纤素手仿佛斜探的一枝兰花,她欣赏着自己的手,悠然道:“死在我手上的人,数也数不清了。杀一人是罪,戮万人为雄,屠得百万人,便是雄中雄!我曾经被很多男人欺负,可现在,所有的男人都只能被我欺负,便是大明朝廷,也奈何不了我这海上逍遥王!”
钟情道:“但是大当家现在很少出手了吧?”
小鸟游咯咯地笑了起来:“有喽罗代劳,就不必脏了自己的手!”
钟情沉声道:“我希望,我不仅仅是个喽罗!”
小鸟游凝视着钟情,忽地绽颜一笑:“你很狂!不过,我喜欢!我们女人,本就该自立自强!只要我们足够强,不但不必做依附于男人的菟丝草,而且,你还可以让男人跪倒在你的脚下,乖乖任你摆布!”
小鸟游慢慢坐了起来,道:“如你所愿,从今后,我行,你则为我扈卫!我归,你则守护海号!”
钟情双手抱拳,沉声道:“愿为大当家效力!”
海号阁内,天河惠子与钟情并肩而立,看着阁室中间的那柄玉扇。
室中四壁空荡,在整个房屋的最中央悬空吊着一盏灯,灯光由方形的纸糊的灯罩笼起,向下形成一束。下方是一个方形的池子,池畔四周是木质的地板,放着玉扇的木台在池子中央,距池畔一丈多远,齐胸高的长方形木台,黑色的漆面被灯光映得熠熠放光。
木台上方是一个中空的木架,玉扇静静地杵在上面,玉扇柄部居然有一汪海水不断上涌,那海水是泉水般向上涌动的,不断地冲刷着玉扇的柄处,显然这个木台下边笼罩的,就是从海底喷涌上来的一股泉水。
玉扇并拢着竖在那里,从钟情的角度望过去,恰似一柄锋刃直指向天的短剑,灯光映在那白玉为骨的扇上,晶莹剔透。
天河惠子满面敬畏地看着那把玉扇,缓缓地道:“曾经,有五个人先后想盗取这把玉扇,其中一个甚至已经把金钟罩、铁布衫的横练功夫练到了至高境界,浑身刀枪不入,可是就连他,也无声无息地死在了这里!”
钟情凝视着那把玉扇,道:“这就是大当家号令三十六盗群雄的信物?”
天河惠子道:“不错!这就相当于皇帝调动大将的虎符。这柄玉扇有一种奇异的能力,它不仅能号令南海群盗,而且还能指挥威力无穷的海妖!”
钟情看向天河惠子:“这是真的?”
天河惠子微笑起来:“大当家能驭使水中生物,你见过的!”
钟情没有再说话,而是缓缓打量室内,借着散逸出来的灯光,她发现脚尖前面是与地板平齐的海水,黯淡的光线下,海水静静地荡漾着,仿佛一个墨池。
天河惠子道:“这是一眼海泉,可以直通大海。”
钟情看着玉扇底部微涌的泉水,奇怪地道:“既然一直有人在打这柄玉扇的主意,大当家的何不贴身珍藏,而要把玉扇置于此处呢?”
天河惠子淡淡地道:“这柄玉扇,据说是以一种罕见的海底奇物的骨头制成,并非真正的玉石。它有一个神奇的作用,可以控制一切水生生物。但是,它需要用海水温养,每次离水,最多使用两次便会耗尽它的能量。”
钟情恍然:“原来如此!”
望着触手可及的玉扇,钟情真想飞身掠去,一把抢过玉扇,立即鸿飞冥冥。幸亏她的理智告诉她,此刻绝不能妄动,除了好奇的眼神,她甚至不能露出一丝对这玉扇的觊觎。
天河惠子道:“好了,这阁中,就连我们平素也是不准进来的,我带你再看看周围环境!”
两人退出门,房门关上了,此时巡守在外的是二罗刹萧舒倩和三罗刹洛春娇,二人看见钟情,眼中都有掩饰不去的敌意。钟情志在盗扇,一旦得手就要远遁,也不在乎她们的态度,而她浑不在乎的模样,显然令二人对她恶感更甚。
天河惠子带着钟情在海号阁附近走了两圈儿,淡淡地道:“好啦,从今天起,你就正式成为七罗刹的一员,担任此地的夜间警戒。”
钟情问道:“我从哪天开始?”
大罗刹道:“从明天开始,每隔两天一次!”
第三十章 夜酒
海水轻轻地荡漾着,水中有许多热带鱼,身上有着美丽的花纹,在水中轻轻嬉戏。
钟情屈膝坐在黑色的礁石上,下巴搭在膝盖上,轻轻闭着眼帘,似乎在倾听大海的声音。
在她脑海中,正迅速回放着她去海号阁时所看到的一切。作为一个成功的飞贼,她养成了极强的一项本领,对她所见过的环境可以过目不忘,她能清楚记起之前所见的一切细致入微的地方。
大罗刹已经把她每日巡弋的路线和时间都告诉了她,所以在她回想所见过的地方时,她甚至可以幻补自己出现在现场,已成为一个巡弋人员,由此推算时间。
“小鸟游武功深不可测,一旦出行,众罗刹又追随左右,片刻不离。从她手中抢夺玉扇,不可行!要盗扇,只有在她玉扇离手的时候,所以混入海岛盗取,是唯一的选择。海号阁有人巡逻,白天比晚上更难下手,而晚上……”
钟情的大脑迅速进行着精密的演算:“海号阁下边是连接大海的一眼泉水,要潜到岛底再泅上去,不可能!窃了玉扇后,也不可能顶着上涌的泉水潜下去!从屋顶的话,就必须撬开铺设严密且打了铁钉的木板,时间短暂,同样不可行。要进入,应该利用两队巡弋人员短暂的分开……”
设想出的情景在她脑海中飞快地闪现,模似了一遍后,她觉得似乎可行,可是锦衣卫派到岛上的秘谍必然不是笨蛋,如果这个计划可行,锦衣卫的精锐不可能想不到,他们为什么失败?
忽然间,那颜色有些过于幽暗的海水浮现在她脑海中,钟情心中灵光一现,隐隐约约地似乎捕捉到了什么。这时候,秦道简的声音忽然在耳畔响起:“钟姑娘,有心事?”
幽暗的海水画面迅速在钟情脑海中消散,她张开眼睛,一扭头,就看见秦道简站在岩石边,钟情吁了口气,淡淡地道:“没什么心事!就想一个人静静。”
“我也是!”秦道简好像根本听不出她赶人的暗示,不但没有走开,反而轻身一纵,跃上礁石,毫不见外地坐到了钟情旁边。
“在岛上还住得惯么?”
“住不惯又如何,我还有别的去处吗?”
秦道简转首看向钟情:“还在为长乐之行不开心?”
钟情沉默片刻,缓缓地道:“被我打晕藏在林间的那个小女娃儿,也不知被她的乡亲救回了没有,也不知道她……还有没有家人可以照料她……”
秦道简默默地看向大海,低声道:“真水岛,山美水美!可窃据其间的,却是一群海盗!谁是好人?这里没有好人!比的只是谁更面目可憎罢了!”
钟情怔怔地看着他,许久才道:“你……其实很厌恶你的海盗身份?”
秦道简笑了笑,反问道:“难道你很喜欢做一个女飞贼?”
钟情无言以对,秦道简转向大海,低声道:“有时候,有些事,你虽不情愿,却不得不做!我本闽南豪门,自幼就想科考中举做个清官,造化弄人啊……”
钟情听得痴了,这番话对别人也许无所触动,而她,曾经的海宁大户人家小姐,今日沦落为贼何尝不是一样的满腹辛酸?曾经,她也有少女的憧憬与梦想,而这所有的一切,都在那一天之后,化为了泡影……
二人默默良久,秦道简忽然向她一笑:“我有一坛十八年的女儿红,要不要一起喝点儿?你放心,它是我从秦家带出来的,不是抢的!”
酒是好酒,十八年的女儿红。
有酒无菜也能自酌,但那是酒鬼,秦道简和钟情两个人都不是酒鬼,所以秦道简又捉了条鱼。
钟情头一回见识到他的好水性,秦道简徒手捉鱼,居然片刻功夫就摸了条几十斤重的大鱼上来。摸鱼难,要把这么大的一条鱼徒手捉上来,更难!要知道在水里,这么大的一条鱼,力气大得可是三五个大汉也难捉到。
接着,钟情又见识了他的烹调功夫,大鱼被他很麻利地清除了内脏,用他的x型奇门兵刃在鱼脊上切上一刀,便用树枝串起,洒一点盐末儿,插在火堆旁的沙地上,底下挖个沙坑点起篝火,夜色下不但鱼香扑鼻,还颇有意境。
火光映着秦道简**的上身,没想到穿衣显瘦的他,居然身材蛮好,三角肌让他的肩显得很宽,胸大肌结实块垒,六块腹肌犹如一块铁甲,在火光的映射下发出铜红色的光,唔……秀色可餐。
肥美的海鱼很快就熟了,外焦里嫩,吃一口,便透着新鲜的甜香。酒也是好酒,钟情是江南人,最喜欢的就是这种黄酒,两个人惬意地坐在沙滩上,有话题就说,没话题就听着涛声喝酒,渐渐便有了醉意。
秦道简斜斜地靠在沙滩上,大着舌头对钟情道:“小鸟游做大当家,我服气!虽然她是女人,可她不但武功高强,而且心也大,比海都大……”
钟情道:“此话怎讲?”
秦道简道:“其他人做海盗,或是迫于无奈,或是混口饭吃!但小鸟游不是,她有野心,她最终的目标,是把整个大海,纳入她的麾下!”
钟情目光一闪,道:“凭什么?就凭……那管玉箫?”
秦道简道:“你说‘海之号角?’你不要小看了它,这管玉箫,原来可属于海王徐鸿!”
“徐鸿……,曾经战舰千艘,拥兵十万的海盗王徐鸿?”
秦道简道:“不错!徐鸿能成为海王,靠得是武功和权谋,当然不仅是凭着一管玉箫,可这管玉箫拥有神奇的魔力,也确实帮了他的大忙,才一一打败其他的大海盗!而今,这管玉箫属于小鸟游!”
“我听说……”
秦道简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对钟情道:“我听说,这管玉箫,可以指挥水中生物!”
钟情呆了一呆:“指挥水中生物?”
秦道简点点头:“你还记得,我们同乘一船,路遇洞庭水寇的时候么?”
钟情倏然想起了洞庭水寇袭击船只时的一幕。
秦道简道:“那些鱼虾鳖蟹,那些水蛇水鸟……”
秦道简吁了口气,望空仰了碗酒,喃喃地道:“我猜,直通大海的海号阁里,没准就藏着什么凶猛的海兽,所以朝廷屡屡派出高手,却都身死当场,根本盗不走玉扇!”
钟情的心陡然跳得快起来,秦道简无意中的一句话,给了她一个很大的警示。她忽然又想到了那泓蓝汪汪的海水给她的不舒服的感觉。
秦道简笑了笑,以海螺做酒碗,又长饮了一杯:“徐鸿虽号称海盗王,可他实际上也不过只在大明沿海活动罢了,而小鸟游……”
秦道简眯了眯眼睛:“我们这位大当家,有一副远洋海图,一俟征服沿海各岛海盗,恢复昔年徐鸿的威势,她就会去征服更遥远的地方,成为七海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