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重重迷雾
“我是你老公啊，我还能是谁？”墨松眉间隐有怒气，眼睛盯着星璇手里的荷包，“那种东西，你留着不嫌晦气吗？”
“你什么意思？”星璇说着便打开荷包，里面滑落出几张纸币和一张车票：d镇直达l市。
对上星璇怀疑的目光，墨松软下语气道：“这些事，我不愿你再想起……”
星璇晃着他的手臂急急地追问：“我到底在d镇发生了什么事？你知道的，对不对？”
“三个多月前，你去那里出差，却遇到了贩卖妇女儿童的组织，”墨松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你被他们绑架了，卖到一家……”他喉头哽咽，似是说不下去了。
“红色的喜服？”星璇瞪大了眼睛，“他们是要把我嫁给镇上的人，对吗？”
“星璇，你真的都记起来了？”墨松拥住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脊说道，
“自从你被警察解救回来之后，对d镇发生的事都没有了印象。但是没过几天你就跑回自己家里，对妈说是刚从d镇回来。医生认为你受了刺激，大脑编造出自己安全回来的假象。”说到这里，他的嘴角却勾起了一个弧度。
“他可真能扯！”白小寒似乎看不下去了，又问一旁的鹿景梵：“我能不能……”
“你不能，”鹿景梵打断她的话，他目光凌厉，冷冷道：“上次被pan伤的还不重吗？”
“可是，再这样下去，我担心真的会发展成你说的那样……”
“我看你是担心x吧，毕竟他和小猫‘关联’在了一起。”
白小寒不在言语，默默地走出了房间。
星璇怔住了，这就是真相吗？可是记忆的缺口却不止这些，“我觉得，我好像不止是忘了这些。就连我们是怎么认识的，我都不记得了。”
墨松从抽屉里取出一本相册还有一个红色的小本，翻开来，上面写着：“李星璇，贺墨松于2月10日登记结婚。”
“贺墨松……”星璇念着他的名字，在记忆深处找寻那个最熟悉的人，却觉得怎么都对不上号。
“这里面都是我们的合影，”墨松翻开相册，“你看，这是你毕业那年拍的，还很青涩。还有这张，是为了庆祝你跳槽去吃饭时候拍的……”
似乎有很多回忆，都成了空白。或许正因为这样才会对墨松产生了陌生和怀疑，星璇不禁有点懊悔，自己应该相信他，毕竟他是自己最亲近的人了。
见星璇平静下来，墨松拿了白色的药丸给她：“没事了，你一定会慢慢想起我们之间的过往，不愉快的一切都丢掉，好吗？”
星璇吞下药丸，点了点头。
时间在半梦半醒中流逝，也不知是过了多久，星璇这次醒来没有听见风铃的声音。
星璇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夜色如浓稠的墨砚，深得化不开。她在飘窗坐下，思绪又逐渐飘远……
“喵~”忽然她听见一声微不可闻的叫声，向外面看去，惊讶地发现窗台上竟然站着一只猫！是那只反复在睡梦中出现的黑猫！
星璇连忙打开窗户，黑猫纵身一跃，跳进了房间。它亲昵地蹭着星璇的脚踝，柔软而细腻的毛，痒痒的。
星璇伸出手指试探着摸了摸黑猫毛绒绒的脑袋，它很是舒服地眯起眼睛。见它和自己一副相熟的样子，星璇不禁产生了联想：“难道你是我曾经养的猫？”
黑猫安逸地趴在星璇的枕头上，一双碧蓝色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她，等到星璇再次睡去，便将柔软的肉垫搭在了她的手腕上。
星璇的梦里出现了一家咖啡店，淡淡的咖啡香气萦绕在四周，桌子上摆放着东野奎吾的小说集，窗外是一片明媚的阳光。
“你来了。”一道熟悉的男声在耳畔响起，低沉，慵懒，略带磁性。
星璇回眸去看，却因为逆光而完全看不清那人五官的轮廓，“你是谁？”她问道。
一杯热牛奶被递到星璇面前，男人轻笑一声却不答话，转身走进了一片斑斓的光亮之中。
眼前画面变了，白色的墙壁，一尘不染的房间，飘散着好闻味道的香薰，这里似乎比任何地方都更令她安心。
“过来，”那道声音复又响起，“毛不吹干的话，要打结的。”
是谁的手穿过自己的发丝，又在她肩头轻轻摩挲，不是冰凉的指尖，而是温暖的手心，一下一下消除了她心底的不安和恐惧。
星璇想要握住他的手，却发现周遭的一切又如迷雾般开始消散，“不要走！”透过重重迷雾，她似乎看见了一双碧蓝的眼眸，好似星辰大海，璀璨耀眼。
星璇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却觉得身体在慢慢腾空，是谁将自己抱在怀里？那种熟悉的感觉，回忆顷刻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x！！”她大声地呼喊出这个记忆最深处的名字，像是终于从梦魇中挣扎着醒来，有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星璇坐起身，大口地喘着气，“x，是你吗？”她看着眼前的黑猫，惊喜地问道。
黑猫向后退了一步，露出身子下面藏着的一个金属盒子。星璇拿起来打开一看，里面静静躺着一只银白色的电子表，虽然外表有所改变，星璇却一看便知是能量锁。
她见黑猫冲自己点点头，便将能量锁系在手腕上，顿时绿灯闪烁。一股强烈的风涌入房间，在室内形成一个漩涡，将屋内一切都卷入其中，不停地旋转。
黑猫跳上星璇的肩膀，这时能量锁打开金色的防御屏障，将他们安全的护在其中。
“李星璇！！”远处传来墨松暴怒的声音，“你以为这样就能逃得掉吗？！”他的声音渐渐被拉远，慢慢地消逝在一片虚无中。
“看来总算是冲破牢笼了。”白小寒笑着说。
“那还不是得益于x，就凭小猫那点功夫，怕是一辈子都难出得去吧。”鹿景梵摇晃着脑袋，白小寒却看得出此刻他也是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就要看她如何选择了。”
第一百零八章 星与眸
屋里静悄悄的，床铺很软，很舒服，这么想着又要睡过去，她却猛地睁开了眼睛，从床上坐起来。星璇顿时清醒过来，什么困意都没了。
“x先生，x……”连着喊了几声都没听见应，她不安地环顾这陌生的房间，掀开被子，两腿挪下床，心急地踩了鞋子。
星璇刚一站起来，便闷哼一声跌坐在地上，不但脚踝的扭伤没好，双腿都变得绵软无力。她又尝试了几回，却始终没有从地上爬起来。
情绪越来越烦躁起来，她忍不住握住拳头垂向地面，敲打了几下，眼角莫名地酸涩起来。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听见脚步声，她刚抬头，便被人拥进了怀里。
大概有几个呼吸长短的停顿，来人将她从地上抱起，轻轻放回到床上，抬头却见星璇已是眼眶红红的像是小兔子一样。
“x……”
她的声音低哑，对上眼前那对潭水般幽深的眼眸，这些天所有压抑的软弱和害怕，一瞬间都爆发出来。
x先生看着她落下断线的眼泪，一向面不改色的脸上露出了无措，他慌乱地替她擦拭眼角，低叹一声，伸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发髻。听着她嘤嘤的哭声，冷硬的心口竟有些发疼。
“你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呜呜呜，”星璇伸手拉住他的手，将脸贴在他手背上，低声抽泣着：“你知道吗，他害我把你给忘了，要是……要是我永远都想不起你来，就再也见不到了，对不对……”
“别哭，”x先生看着她水润的眼睛，嗓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我不是到你的梦中来找你了吗。”
“我还在梦里？”星璇眼里一瞬间又充满了惊惧，紧紧抓住他的手问道：“那，等我醒来，你就不在了吗？”
“星璇，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他轻声说道。
“什么……问题？”她的脑袋在他袖子上蹭了蹭。
他缓缓答道：“现在你面前有两道门，其中一道是通往你原来的时空，跨进去，你就能回到原来的生活；而另一道门背后则是通向令一个未知的时空……”
“你呢，你会去哪？”星璇将此刻最在意的一点问出了口。
x先生瞳中碧色渐浓，“你想一直留在我身边？”
星璇仰起头，此时阳光斜射在他俊雅的脸庞和墨蓝色的衬衫上，她郑重地点了点头：“我想留在你身边。”
“如果你足以承受接下来所要面对的一切压力和波澜，我承诺永远将你留在身边。”他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回响，言下之意就是要星璇选择第二道门了。
半晌见她低下头去没有动静，x俯下身一手捏捏住她光滑的下颌，强迫她仰起头，让他此刻能看清楚她的神情：“那么，你的选择？”
一双水眸倒影在他眼中，黑白之色混成一片，薄薄的水气弥漫，难辨喜忧。
“姐姐……她怎么样了？”她低声问。
“复制体被pan摧毁了，导致母体各项器官迅速衰竭，她……已经不在了。”
话音落下，星璇的眼里已没有的神采，“嘀嗒，嘀嗒”眼泪顺势滚落在他袖子上，发抖的手无力地垂下，哽咽着嗓子没有发出半天哭声。
他知道李乐琪对于星璇来说意味着什么。
“我姐姐死了……”x听见她的声音，心中微刺，伸出双手将她揽进怀里，想要说些什么却听到胸口传来近乎嘶喊的哭声：“为什么会死！我才刚刚找到她！都怪我！姐姐给了我多少次暗示，我都没有发觉！最后还是为了救我……”
亲情，对于x来说是一种太过遥远得感情，也许曾经拥有过，也许不曾拥有，但此时，他为她的悲痛欲绝而怜惜之余，有种莫名的心颤袭来。
在一通歇斯底里之后，星璇突然语调一低，喃喃道：“你知道吗，那么久以来，他们一直将我们姐妹互相比较，我知道，我永远都比不上她……”
“可是，她失踪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到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被切断。原来，我心里除了对她的嫉妒，羡慕，更多的却是牵绊。直到、直到在这里遇见她，我以为一切还能重新来过，让我好好了解她，珍惜她……”
她哽咽的声音说不下去了，纤细的身子无声地颤抖着。
“我该怎么办？”星璇渐渐止住哭声，缓缓仰起头，无措地看着他，眼里只有怯懦和哀伤。
“待在我身边吧，如果你心中有恨，我会帮你。”
“帮我……去对付hermes吗？”她眼中浮现出凌厉之色。
“所以你的选择？”
星璇在这一瞬被他的提议唤回了神，湿润的眼睛眨了眨，听到这种充满“诱惑”的提议时，她恍然发现以前做的种种决定都在这时动摇起来。
星璇抓着他背后的手紧了紧，她咬着嘴唇，闭上眼睛，努力地让自己镇定下来。然而一闭眼，便是李乐琪倒在血泊中的身影。
为了给姐姐报仇，为了留在x身边，不再回去，和过去彻底说再见。
或许在她踏足这个空间那一刻，就注定回不去以前的生活了。
她苦涩地摇了摇头，说道：“我选择，第二道门。”
就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竟然没有半点勉强。更奇怪的是，在他听见她回答的一瞬，又将她的脑袋重新按回自己胸口。
这怀抱似乎比刚才更要温暖一些，就连姐姐的死带给她的打击，都被冲淡了些。
在她看不见地方，他的眸光动了动：“星璇，等你从这个梦中醒来，就会到达第三个平行时空。那里的一切对于你来说都是陌生的，要记得万事小心。”
“那你呢，会在那边吧？”她不放心地又同他确认一遍。
他轻轻点头：“记住我给你的承诺，不会变。”
她的视线微调，朝着他脸上看去，就看见半边浅金色的唇角扬起的一个轻微弧度，一声轻笑溢出。砰砰，砰砰，清晰可闻的心跳声。
这种带着条件的承诺也许根本算不上什么浪漫的誓言，却真实有力。
第一百零九章 未知的时空
微黄的光线，柔和却不昏暗，她睁开眼睛从沙发躺椅上坐起来，这里就是未知时空？
“我佩服你的勇气，竟然真的出现在这儿，”鹿景梵审视的目光落在星璇身上，“但愿你不会后悔，到时候哭着要回去。”
“鹿先生……”见到熟悉的面孔，星璇一瞬间忘记了对他的畏惧，欣喜地抓住他袖子问道：“喵？”
自己果然是又变回了猫的形态，看来又要在新的时空寻找“另一个自己”了。
星璇抬头看看四周的环境，浅米色墙壁，咖啡色的原木家具，这两种配色给人一种温馨安逸的感觉。
星璇所坐的沙发躺椅对面是一张整洁的书桌，鹿景梵正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满头的金发还是那么惹眼，却少见的穿了正装。
见她一脸茫然却又急于提问的样子，鹿景梵嗤笑一声，从抽屉里取出一个金属盒子，走到星璇面前打开来：“喏，新产品。”
盒子里的能量锁和之前的外观上有了明显的差异，不再是电子屏，变成了透明的屏幕，上面显示着时间以及剩余能量百分比。
鹿景梵将能量锁套在了星璇的脖子上，系紧，嘴里嘀咕着：“还要替他做这事，真是够了。”复又看了一眼弱小无助的小猫，说道：“你现在可以说话了。”
什么情况？星璇张了张嘴，吐出了一个字来：“鹿……”
“我能说话了！”发现讲出的不再是“喵喵喵”，星璇惊喜地在沙发上捉着自己的尾巴转了个圈。
“能量锁附加了语言转换功能，考虑到你在这里可能要长期维持猫的形态，方便你和我们交流而已。”鹿景梵不以为意道。
星璇睁大了好奇的双眼，她的求知欲又来了：“鹿先生，x没告诉我你也会来这个时空，你怎么……”
“现在都直呼其名了，”鹿景梵冷哼一声，“我才不会在这里久留，只不过那家伙为了送你过时空裂缝耗尽了能量。”
“耗尽能量？x没事吧？”星璇一下子慌乱起来，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鹿景梵的神色。
“说没事就是骗你，只不过还留着口气罢了，你想见他？可惜，暂时没这可能。”鹿景梵面露嘲色，看向星璇的眼神多了一丝幸灾乐祸。
只是“暂时”，星璇长出了口气，想起x在梦境中给她的承诺，真实而有力，心里又变得踏实起来。
“考虑到你手短，能量锁已经改为语音识别，”鹿景梵慢条斯理地说道，“它会根据你的语音执行操作，你对它下达命令试试看。”
“比如什么？”星璇歪了歪脑袋。
“比如……启动最新导入的程序，口令代号‘relive’。”鹿景梵狡黠地眨眨眼。
“relive。”随着星璇话音落下，能量锁上端延伸出一个约莫五寸左右大小的透明屏幕，上面显现出一个女孩清晰的脸庞。
“姐姐！”星璇惊讶地喊出声，此时屏幕上的女孩生动的表情就像是在同她打视频通话一样。
“姐姐，你还活着！你在哪里？”她激动得牙齿打颤。
“这是一个程序而已，并不是你的姐姐，”鹿景梵凉凉地说道，“它模拟了李乐琪的人格，储存了她所有的记忆。这么说吧，它就相当于一个人工智能。”
“人工智能？！”刚刚燃起的希望瞬间又被浇灭，大概从她内心还是没有完全接受姐姐已经不在的事实。
“星璇，你好。”屏幕上的李乐琪突然开口了。
分明就是一样的声音，一样的神情，半点都看不出“人工智能”的影子。再次听见这熟悉的声音，琥珀色的眼眸中溢满了泪水。
“姐姐……”她低低的唤了一声。
“初次见面，我的名字叫乐琪。”屏幕上的女孩微微笑着。
“什么‘初次见面’，你一定是在骗我……”
“我只是被编写出来的程序，是保持人类记忆将人脑再现的系统。所以今天是‘初次见面’。今后我会伴随你左右，有任何需要就以口令唤醒我。”
星璇瘫坐在沙发上，耳朵也耷拉下来，眼前屏幕闪了两下便消失了。
“死心了吗？”鹿景梵俯视着她，“有这个系统帮你就知足吧。”
星璇愣愣地望着他：“帮我……做什么？”
鹿景梵冷冷地扫视她一眼：“你该不会是忘了来这里的目的吧？”
他的脸突然逼近星璇，眸子里似有寒意：“我看你，丝毫没有报仇的决心。不然，还是趁早放弃吧。”
“你在说笑吗？”星璇仰起头，眼里是一片澄澈，“虽然在你眼里，我弱小、无能。但有一点，无论是姐姐还是我，对于你们来说都有一定的存在价值，对吗？”
看见她眸光逐渐变得坚定，鹿景梵默默地打量着眼前白猫，“或许吧，但还是无足轻重。”
“你不用再激我了，既然我选择来这里，就已经有所觉悟。只是我需要几天时间来平复情绪和适应新的环境。”星璇平静地说道。
“就如你所愿，”鹿景梵耸耸肩道，“x回来之前，我会待在这里，以后这儿就是你们在新时空的基地。”
“所以说，这里是什么特殊的地方？”她看着四周问道。
“新环境，新身份，”鹿景梵挑了挑细长的眉道，“这次给予x的身份不再是咖啡书吧的店长，而是心理诊所的医生。至于为什么这样安排，你慢慢就会了解。”
“便于收集净化各种负能量？”星璇不假思索地问道。
鹿景梵眸光一动：“看来这段时间还是有那么点进步，但是，”他话锋一转，“pan和秦木那两个家伙应该也进入了时空裂缝，至于会不会也在这里，我就不确定了。”
“hermes呢？”琥珀色的眸子印出一丝凌厉。
“哟哟哟，你现在就算找上他也没用，”鹿景梵笑着摆了摆手，“时机未到，你欠缺的条件还很多。”
“你告诉我需要达成什么条件。”星璇笃定地说道。
鹿景梵轻笑一声：“等你平复情绪，冷静下来再来找我吧。”
第一百一十章 第一单
星璇坐在窗台上望着外面出神，陌生的时空，陌生的街道。
已经过去三天了。
如果上次穿越时空是一次意外，那么这次就是她自己做出的选择。或许再也没有回去的可能，但生活却还是要向前看的。
“relive”一声口令后，眼前透明的屏幕上出现了她熟悉的笑脸：“早上好，星璇。”
“乐琪，早上好。”每次开启系统，她都好像在恍惚中回到了从前。
“需要我为你做些什么？”乐琪问道。
“我想了解目前所处的环境。”星璇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思绪一下又飘得很远。她忆起从前在l市难得会看到下雪，有一年冬天很冷，也是下了这么大的雪。
父母带着她和姐姐在院子里堆雪人，虽然只堆出一个不足她当时身高一半的雪人，但是她们都很开心。
想到这里，星璇不禁开口问道：“姐姐你还记得小时候那场雪吗……”
“请你告诉我具体是哪一年发生的事。”
“具体哪一年……我也记不清了，应该是在我读初中那时候吧。”
李乐琪微微笑着：“人类的记忆都是暧昧的，随着时间的流逝，会淡忘不好的，最终只留下美好的记忆。对于人工智能来说，无法将记忆暧昧化。”
“也就是说无法忘却所有发生过的事，”星璇问道，“能记得所有细节吗？”
“我会机械判断存储的数据，不必要的记录是不会读取的。”
沉默半晌，乐琪说道：“已为你评估出周围的环境。现在我们所在的城市为k市，位于国家地图中的最南部。”
“最南部，竟然也会下雪呢。”星璇惊叹道。
“导致南方下雪的原因是今年西伯利亚高压势力比往年强大，冷锋影响极强。”
“你知道的可真多，”星璇苦涩地笑了笑，“不管你变成哪种形态，学霸的本质却依旧没有变。”
“谢谢你的夸奖，不过我同意你说的是事实。”
“你这不谦虚的语气还真像她……”
“看来你们相处得不错，”鹿景梵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后，“是不是很难同真人区分开来？”
“是啊，大概这就是所谓的‘性格模拟’吧……”
“小猫，我看你差不多缓过劲了，不如开始接单吧？”鹿景梵打开衣柜，拿出一件白大褂，像模像样的穿在身上问道：“怎么样？”
“像是那么回事吧，不过没有x穿得合适。”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她心里对鹿景梵的警惕放松了一些。
鹿景梵不怒反笑：“我看你的胆子养肥了，准备哪天爬到我头上去，是吗？”
“说正经事吧。”她其实没什么心情同他继续玩笑。
鹿景梵挑了挑眉，顿时恢复了严肃的样子：“等下来咨询的病人，如果引起能量锁的反应，你就找准时机附身上去。”
星璇点了点头，伸出两只前爪，打了个呵欠，也不知道x先生何时才能回来。
诊室的门被敲响了。
“请进。”鹿景梵端坐在桌前，脸上挂上了亲切的微笑。星璇满头黑线，是谁会来找外表如此轻浮的医生看病呢？
进来的是一个穿着连帽衫，身材偏瘦的男人，他走到桌前打量着鹿景梵，眼里满是质疑：“你……就是鹿医生？”
鹿景梵点头：“坐吧，说说你为何而来？”
“你看起来不像是心理医生。”
“你看起来不像是有病。”
星璇差点笑出声，喂喂，你这样说不怕被投诉吗？
男人无语地看着鹿景梵，在两人对视的一瞬，似乎是感受到他眼神带来的压迫，整个人的气势弱了下去。
鹿景梵幽幽道：“我的心理诊所从来都不随意接诊，如果你不是通过某些渠道推荐过来的，根本就不会进到这间屋里。”
男人挠了挠头：“我知道您是声名远播，只是和想象的有点不同……”
鹿景梵摇了摇头：“永远都不要以貌取人，说说你的情况吧。”
男人在椅子上坐下，摸着下巴的胡茬思索了片刻说道：“我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每天晚上虽然是醒着，却又好像在梦里。”
鹿景梵低着头用圆珠笔在纸上记录，从星璇的角度看上去他却是在画着莫名的抽象图案。
男人继续讲述着：“事情都源于和她的相识，大概在两个月前我在网上认识了一个特别的女孩。”
鹿景梵抬头瞥他一眼：“有什么特别之处？”
男人的唇畔漾开笑意，紧锁的眉头也伸展开来：“她的声音特别好听，和她说话就好像如沐春风。我们每天夜里都聊天，能一直聊到我睡着。”
星璇感觉到能量锁在震动。
“可是，奇怪的是，只要早上醒来，她就会从我的好友列表里消失。到了晚上，又会冒出来。”男人神色复杂起来，“起初我也以为是聊天的软件出了什么问题，可后来再怎么排查软件故障，甚至重装系统都没有用。”
“只在夜晚出现的网友，有趣。”鹿景梵轻笑。
他站起身走到沙发躺椅边说道：“为了了解你潜意识当中的想法，我将对你进行催眠。没有异议的话，请到这边躺好。”
男人有一丝犹豫，不过还是乖乖地在沙发上躺好。
鹿景梵手中一块怀表在男人眼前来回晃动，不一会儿那人便沉沉睡去。
星璇从窗台上面跳下来，走到男人面前问道：“能用这个催眠，不是真的吧？”
鹿景梵回到座位上继续写写画画：“你管它是不是真的呢，好好做你的事去。”
星璇无语，开启能量锁共享功能，附到了男人身上。
随着一声清脆的响指声，男人缓缓睁开眼睛：“结束了吗？”
“一切才刚刚开始。”
男人拿着鹿景梵开的两瓶药丸，走在回家的路上，嘀咕着：“这医生到底靠不靠谱啊，为什么催眠之后什么都没告诉我呢？”
星璇此刻能感受到空气中的寒冷，洁白的雪花洒落在地面上，形成一片银白色的光泽，犹如一群白色的鸟儿委下身匍匐在地上。
一阵阵冷风呼呼地吹进人们的衣袖，空荡的街角油然多了一份寒冬中蛰伏的缱绻思绪。
第一百一十一章 深夜连线
男人进了公寓，将门关好，上锁。
在厚重的窗帘遮挡下，屋里透不进来一丝光线。他打开桌上的台灯，周遭的环境顿时落入星璇眼中。
屋内略显局促，书柜上摆满了手办，公仔，令人眼花缭乱的各种二次元周边。
“原来是个肥宅。”星璇这样想着，见他坐到了电脑桌前。
从眼前这台电脑炫酷的机箱外观，不难看出此人在上面花下的血本。
男人已经打开了电脑，登录聊天软件，id：梦魇。
他紧盯着电脑屏幕，将一列好友的名字仔细地确认一遍：“个人签名和昨晚都没发生变化，只不过还是找不到‘你’……”
“你在和我捉迷藏吗？”男人坐直身子，拿起桌上不知放了多久的可乐瓶子，他仰起头却没有喝到一滴，皱了皱眉头，将空罐扔向脚边的垃圾桶。
里面的垃圾早已满溢出来，罐子“哐当”一声落在地上，男人却丝毫都不在意。
不断刷新眼前的好友列表，几个头像亮起来，几个头像又暗下去。他就这样一直盯着屏幕，视线一刻都没有离开过。
22:00 男人鼠标一点，这次刷新过后好友列表中的第一个头像亮了，id：冷眠，是一个白天刷新无数遍也不曾见过的名字。
“难道是触不到的恋人？”星璇同样感到匪夷所思。
冷眠上线的瞬间，男人一通语音电话打了过去，“嘟嘟”
“这么着急找人家干嘛啊？”一道女声传入耳中，星璇不禁打了个激灵。这声音恐怕只有男人才会觉得觉得“如沐春风”吧，在她听起来却是矫揉造作，嗲得不要不要的。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白天总是都看不到你上线，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男人的眼中立刻神采飞扬起来，不像白天那般萎靡。
“你就不能乖乖等我嘛，可是人家白天真的是有事才不能分身陪你。”冷眠其人一点也不如起名，应该取名叫“媚儿，可儿”之类的。
听了一阵两人没有营养的聊天，星璇心里有些发腻。中途男人终于肯离开电脑前去洗澡了，星璇立即关闭共享功能。一只白猫出现在电脑前。
毛绒的猫爪按住鼠标，点向“申请视频”的按钮，不出意料，立刻就被拒绝了。
“讨厌，不是说好不开视频的吗？”娇滴滴的声音问道。
“什么？”浴室里传来男人的声音，屏幕那一端的人却“嘻嘻”地笑了起来，星璇直觉那笑声听上去令她汗毛倒竖。
她纵身一跃，躲到书柜后，低声说道“relive”。
“星璇，需要我帮你做什么？”李乐琪问道。
“你能查到这个‘冷眠’的ip地址吗？”星璇小说问道。
“没有问题，稍等几秒。”
屏幕上显示出一个具体的地址来：福安路13号枫叶小区3栋104室
有了这个，对方究竟是人是诡，自然就能知晓了。
星璇不愿在这个房间里逗留，下达指示口令：“return”，瞬间自己又回到了心理诊所。
这也是能量锁的新功能，可以将她的本体储存在诊所内。如果在外调查时离开被附身的人，则会形成“灵体”，虽与本体看上去并无差别，却是无法触摸到的。
需要回去的时候，只要下达“return”的口令，灵体便会立刻回归本体。
然而星璇回去那一瞬，电脑屏幕突然闪了两下，耳机里传出的声音突然变得喑哑噪杂。
心理诊所里没有鹿景梵的影子，星璇肚子“咕噜”叫了一声，她叹了口气。
“唰啦”一声，门被拉开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是他吗？星璇眯起眼睛逆着灯光去看。
那双如新月一般的笑眼，就同第一次见到他那时，收敛了所有的气势，只余昏黄灯光映衬出的温柔。
他的唇角扬起一个轻微的弧度，一声轻笑溢出：“为什么傻站在那儿？”
是他！星璇飞身扑进他的怀抱中，脑袋使劲地蹭着他的胸口。
“你还好吗？”他低沉的声音回响在她耳畔，这次终于听的是真真切切。
星璇仰起脸看他，再一眨眼，一串泪珠已是落下，她哽咽着说道：“你回来了……”
看着眼前这可怜兮兮的小脸，他双手将她托起，在她额上落下轻轻的一个吻。
这没有预兆的亲吻令她始料不及，让她苦涩的心情犹如被加了蜂蜜搅拌，翻腾着，冒出酸甜的泡沫，几乎要从胸口溢出。
屋里一时静了下来，只有“砰砰，砰砰”清晰可闻的心跳声。
良久，她脸上又显出几分忧色，开口问道：“我听鹿先生说你耗尽了能量，现在没事了吗？”
x先生点点头，将她放回沙发上，一手撑在脑侧，俯看着她的脸庞：“没事了。”
“不会再离开了吧？”
“不会。”
自从相识了一段时间，星璇便认定他是个性格冷清的人。在她满以为他不能给自己更多的时候，他却偏要将她的心装的更满一些。
“听见你的肚子在叫。”x先生轻笑一声，起身说道：“在找到身体之前，你每天都只能吃猫饭了。”
“身体？”星璇疑惑地望向他，“鹿先生并没有提过。”
x先生食指轻触嘴唇：“嘘，这还是个秘密。新的能量锁适应了吗？”
他不说，即使好奇她便也不再多问：“适应的差不多了，只是……”
“会觉得她还活着，对吗？”他问道。
星璇重重的点了几下头，被泪水冲洗过的眸子亮晶晶的：“那个时空里的其他人后来怎么样了？”
“李璇月没什么大碍，当时只受了点轻伤，她的室友许米茜确实在暑假的时候就意外身亡了。”
“‘不祥之人’就是hermes他们所设下的一个局是吗？”她问道。
“具体来说，hermes并未到过第二个平行时空，仅是凭借木匣中的头颅远距离操控着秦木和pan的行动。”x先生从冰箱中拿出一块鸡胸肉，在砧板上熟练地切成小块。
“他真的很强，对我制造出的幻境也是远程操控吗？”一想到幻境中发生的事，星璇不由得头皮发麻。
“都过去了，别再多想。”
第一百一十二章 104号房间
这一晚，星璇窝在x先生怀里睡得格外安心，在经历这么多之后，仿佛他身边才是她唯一的港湾。
清晨，她闻着咖啡的香气醒来，冬日的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打了个呵欠想往那人怀里拱一拱，身边位置上却空了。
“x”星璇站起身，伸长脖子四处搜寻他的身影。
“醒了？”他从厨房里走出来，身上沾了些烟火气。
星璇松了一口气，又躺了回去，有些困顿地说道：“在让我睡一会儿吧。”
“小懒虫，不是说好今天还要出去调查吗？”x先生摸着星璇毛绒绒的小脑袋，看着她舒服地眯起眼来。
“是不是所有太过美好的事物都不太真实？”她看着眼前的男子，突然有一瞬想要抛掉所有仇恨的念头，不过也只是一瞬而已。
他笑了：“多思多虑。”将一小碗猫饭放在她面前：“吃完出门。”
两人一道出去，根据乐琪给出的定位，找到了枫叶小区所在的位置。
“这么偏僻的小区，真的会有人住吗？”星璇不禁感叹。
院子被深灰色的围墙包裹，锈迹斑斑的铁门朝两边打开，入口似乎就只有这一个。一路走进去，都没看见什么人影。
“依照楼宇墙皮脱落的情况，这小区估计也有二十多年的历史了。”x先生摸了摸下巴，继续道：“环境还算干净，院子里的杂草也是有人清理的。”
走到三号楼面前，星璇突然空气中飘散着嗅到一股奇异的味道，谈不上难闻，却令她想打喷嚏。
这种老式的楼房没有电梯，总共也只有七层楼高。长长的走廊漆黑一片，目标地址就在一楼，走到门牌104号门前，x先生敲了敲门。
过了半分钟，隔壁103的门打开了一道缝隙。
“你好。”x先生走向那个房间，可是103的主人似乎并不想面对他们，房间的门只开了那一条缝隙便停下了。
屋里没有开灯，光线透过缝隙照在开门的人脸上，那是个谢了顶的中年男人，面色苍白，眼下乌青，看上去似乎是经常熬夜，精神状态很不好的样子。
男人投去询问的目光：“你敲104的门做什么？里面住的人早就搬走了。”
早搬走了？和那男人深夜连麦的人会在哪呢？
x先生露出亲切的笑容：“是这样，我打算租这个小区的房子，房东约了我在这里看房。”
话音落下，男人的反应却非常古怪，冲他们一笑便又关上了门。
什么情况？正在思考之际，楼上传来了脚步声，黑暗中一道人影从楼梯上缓缓下来：“我怎么没听说有人要来看房？”
来人是一个老婆婆，正扶着楼梯扶手颤巍巍地向下走，一直走到他们面前，开始上下打量起x先生。
“还带着猫，说不定真能看见些什么。”老人盯着星璇琥珀色的眸子，脸上浮现起怪异的笑容。
“您是房东？”x先生问道。
老人的眼神又在他身上打了个转，答道：“长租还是短租啊？”
“可否先进去看看房间？”x先生指着104号房问道。
“你要租这间？”老人神情惊讶地问道。
“这间有什么问题吗？”x先生问道。
老人咳嗽了两声答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你随我来取钥匙吧。”
两人跟着一直走到长廊的尽头，老人打开最深处的房间的门，从里面取出来一长串钥匙：“短租一周起租，长租半年以上，价格嘛当然是长租比较划算。”
走回104门前，老人将一把钥匙插入门锁中，深吸一口气，顿了顿，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样转动钥匙。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破旧的房间映入眼帘。里面潮湿，阴暗，角落里盘结着蛛网，墙壁斑斑驳驳，似有被人划伤的感觉。
“这里很久没人住了，不过打扫一下，还是可以住的。”老人见x先生面露嫌弃，又咳嗽了几声：“价格嘛，我可以给你最低的。”
“不用了，短租需要交多少钱？”他掏出钱包来问道。
“五百……不多吧。”老人目光落在他做工精致的皮夹子上，叹道：“又是为了传言而来的人。”
“什么传言？”x先生将钱递到老人手上问道。
老人取下钥匙给他，只是摇了摇头，转身便往楼上走了。
关上房间的门，那股异样的味道变得更浓，星璇问道：“你不会真打算住在这儿吧？”
四处都是灰尘，破旧的家具上长着霉斑，x先生皱着眉站在一块相对干净的地面上问道：“能量锁有反应吗？”
星璇摇了摇头：“乐琪查到的ip地址指向这里，既然104空了很久，那么会不会是邻居所为？”
“天黑之后再过来。”x先生掩着口鼻走了出去。
刚走到单元门口，迎面过来一道匆忙的身影，不是x先生及时避让，一定会撞个满怀。
“哎呦，”来人没有站稳，差点一个趔趄摔在地上，“哪来的不长眼的……”她话说到一半，目光扫过x先生，马上变了个语调：“都怪我走得太急，你是……？”
“新来的租客。”他淡淡答道。
女人穿着一身浅棕色的呢子大衣，素净的脸上未施粉黛，看上去同小区有些格格不入，她又问道：“哪间房？”
“104。”
女人的脸色变了变，却没有像103的人那样不乐意继续面对他们，从兜里摸出一张名片递给x先生，神秘一笑：“同行吧？”
名片上写着：都市杂文社编辑关语兰。
x先生接过名片，并没有否认：“你也是为了104而来？”
女人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道：“最好不要在这里说，我也租了这小区的房子，”她看向楼道，“不如进去说？”
星璇无语，搭在x先生肩上的爪子磨了磨大衣的料子，他笑着拒绝：“我还有事，下次再说吧。”
女人眼生中露出几丝惋惜，复又问道：“你今天就搬进来住吗？”
x先生却已经转身离开，高大的背影渐渐的消失在风雪中。
第一百一十三章 尘封的谜案
星璇在寒风中瑟缩着小脑袋，望着阴沉的天空，问道：“刚才为什么不多问问104的情况，那女人看上去知道一些内情的样子。”
x先生将她揣进大衣里笑道：“不用问，也能知道。”
回到心理诊所，里面地暖烧得很旺，星璇回到铺着绒毯的飘窗上伸了个懒腰，本打算睡个回笼觉，却见x先生在电脑键盘上敲击起来，便好奇地凑了上去。
屏幕上显示出“都市杂文社”的网站，点到两个月前发表的一片名为“枫叶小区谜案”的文章，作者正是关语兰。
“十三年前，枫叶小区三号楼女房客离奇死亡？”星璇看着屏幕，惊愕道，莫非说的就是三号楼104室？
x先生道：“这篇报道看上去添油加醋，未免不实。”
“上面写着‘女人在梦中看见自己女儿被妖怪带走，醒来后便找不到孩子。经过警察多方查证，也没能找到丢失儿童’，这有点扯了。”星璇咂咂嘴，“不过孩子的母亲真是因为一直找不到孩子，最后就郁郁而终吗？”
x先生道：“虽然警方宣称她是自杀，但网上对此猜测颇多，”他又点到旁边的页面，“女方死亡当晚，有监控拍到她的丈夫走出小区的镜头。但是后来并没有找到男方的下落，最后以失踪告终。”
“也有可能是男方杀妻？”星璇感到不寒而栗。
x先生望向窗外，黑色毛衣的毛线领快要将他的脸遮去一半，半晌他答道：“或许，晚上就会有答案了。”
还没有等到晚上，之前来看诊的男人又出现在门口。
见他进来，x先生坦然自若地问道：“这两天，情况怎么样？”
男人认真地看看他，又看看桌上放置的名牌，小说低估了句：“是同一个人没错啊，可我怎么记得不姓李，而是……”
当然鹿景梵对男人的记忆做了模糊化处理，在他看来x先生同鹿景梵外表并无差别。
“怎么了？”x先生亲切地问道。
男人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大概是记错了。这几天白天的时候感觉精神比之前好了很多。哦对了大夫，上次我被催眠之后说了什么？”
“只是说了一些你童年的事情，我推测你是因为过早失去母爱的缘故导致对成年女性产生了依赖心理。”x先生答道。
“你的意思是，我喜欢和女人聊天是因为缺乏母爱？”男人惊讶的瞪大了双眼，不悦道，“你这么说，我觉得怪恶心的。”
x先生道：“你在被催眠的时候确实表达了对母爱的强烈渴望，如果不肯直面自己的内心，恐怕你今后都没办法和女性正常交往了。”
“这么严重吗……所以那女人只要一不回我消息，我就心乱如麻，坐立不安，其实是对她太过依赖？”男人眉头拧成了川字，有些动摇起来。
x先生继续道：“她对你的态度是否也存在一些问题？比如过分关心，语气太过宠溺之类让你充分感觉到被女性呵护和照顾。”
男人点点头：“没错，确实是这样。”
“所以我建议，你这段时间尽量减少和她聊天的时间。我也会开一些配合你治疗的药物，以便分散你的注意力。”x先生从身后的柜子里取出一小瓶药丸递给他。
“但你也不要想着依赖药物，对你来说和她聊天应该是‘上瘾’的，所以你得坚定意志去戒掉这种‘瘾’。”
男人接过药瓶，严肃认真地点了点头，一副完全被说服的样子：“大夫，谢谢你，今天经你一说我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一个多月以来连觉都睡不好，整天疑神疑鬼，现在总算是安心了。”
男人满意地离开了，星璇问道：“你给他开的是什么药？那么神奇？”
“只是维生素而已，”x先生笑道，“你看他的脸色那么差，肯定是营养不良。”
星璇道：“你刚才说了那么多，其实是劝他少接触那个莫名其妙的网友吧？毕竟枫叶小区的事很蹊跷。”
是夜，下了一整日的雪终于停了。整座城市仿佛一座冰雕，在月光的笼罩下洁白美好。可是当踏入枫叶公寓那一刻，星璇觉得心中莫名地沉重起来。
夜晚的枫叶小区显得阴森可怖，漆黑的楼道中似有什么不安地躁动起来。
打开104的房门，x先生借着手机的光线找到了顶灯的开关。一道昏暗的光线在头顶闪了闪，又灭了。
“看来确实很久没人住了。”x先生从包里拿出预备好的手电，开始仔细检查屋内环境。
“好像和白天来的时候没有什么不同啊。”星璇抱紧他的脖子，琥珀色的眼眸在一片漆黑中显得格外的亮。
此时x先生身上突然发出“滴滴”的声音，星璇身子一颤问道：“什么东西？”
x先生笑道：“手机短信，”他拿出手机一看，屏幕上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内容只有几个字：“有没有见过我的孩子？”
星璇打了个激灵，此刻若不是x先生在身边，她早就狂奔着逃出了这座凶宅。
“查一下发件人。”x先生道。
“relive。”随着口令，能量锁上方延伸出的屏幕上显现出李乐琪的脸庞。
“晚上好，星璇。需要我为你做什么？”她依然微笑着。
“查一下这个号码。”x先生将手机拿到乐琪面前。
“好的，x先生，请稍等片刻。”她看见他的时候，表情有了细微的变化，星璇却从中难以辨别喜悲。
几秒种后，乐琪答道：“定位到这个号码的发件人此刻距离此处五十米以内，正在向我们靠近。”
“正在向我们靠近？”星璇望向窗外，光秃秃的树枝交错的身影突然显得诡异起来。
“嘘。”x先生示意她噤声，屋内突然陷入一阵死寂，外面风吹草动的声音都被无限地放大。等待的过程比恐惧本身更要令人害怕，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星璇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她突然听见走廊传来清晰的脚步声：“嗒……嗒……嗒……”
第一百一十四章 凶案再现
脚步声停在门口，星璇屏住了呼吸。
“是谁在里面？”门外传来一道女声，虽然很轻，听上去却有些耳熟。
x先生毫不犹豫地将门打开。站在走廊里的人反被吓了一跳，后退半步，待看清楚屋内的人，抚着心口说道：“原来是你啊，吓了我一跳。”
大概是屋里的亮光引来了关语兰，她见x先生一张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又笑道：“房东连灯泡都没给你换吗？”
“你有事吗？”他冷淡地问道，并不想多留她一刻。
关语兰讪笑着说：“依我看，就是房东在故弄玄虚。走廊的灯也特意弄得这么暗，不是为了制造恐怖的气氛吗？好吸引我们这些想要挖掘真相的人住在这里。不然的话，这么破的房间怎么租得出去？”
话音刚落，隔壁房间传出一阵摔摔打打的声音，似乎有个男人的声音在咒骂着什么，他的声音中又掺杂了老人的呜咽声。
关语兰吐了吐舌头：“我还是……先回去了。”说罢她转身往楼上走去，又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x。
房门重新被关上，星璇问道：“她这是怕被你抢了生意吗？”
“或许吧，看来她住在这儿一段时间了，却没能挖掘出什么。”x先生答道。
就在此时，门外又有细碎的响动，“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这女人又干嘛啊？”星璇抱怨着，正在被打开的门缝中突兀地伸出一只手来，那只手干瘦如柴，在空气中奋力地挥舞着。
x先生侧过身避开了手，门瞬间被用力推开。
一个蓬头垢面，衣衫破旧的女人突然冲进房间，“你们……有没有看见我的孩子？”她充满了愤怒，焦躁，不安各种情绪，此刻星璇感受到能量锁在强烈地震动着。
x先生摊开手掌，掌心中跳跃的一小团金色火焰照亮了女人苍白的脸庞，她布满血丝的双眼突然变得空洞起来，喃喃自语着：“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眼前女人的身影突然模糊起来，能量锁闪着红灯，房间里的景象变了。
x先生对星璇说道：“看来能量锁共享到了当年事发的现场，抓紧我。”
房间变得焕然一新，雪白的墙壁，窗明几净，空气中潮湿的气味也消失了。一个五六岁大的男孩正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红色的皮球。
“磊磊，磊磊……”走廊里传来十分悦耳的声音。
小男孩从门缝中探出头去张望，手中的皮球落到了地上，滴溜溜一直滚到一双红色的高跟鞋面前，一双纤纤玉手将皮球捡起，动听的声音复又响起：“磊磊，过来。”
男孩走向那道模糊的身影，牵住她的手，两个人的背影消失在一片迷雾中。
星璇并没有看清楚带走男孩的那名女子长的是什么模样，却记下了她的声音。
画面变了，一名面容憔悴的女人坐在沙发上流泪，似乎正是方才冲进房间的那个落魄的女人。
“都怪我，”她露出痛苦的表情，眼泪不停地留下来，“要是我锁好了门，磊磊也不会跑出去……”
“现在说这些都没什么用了，”坐在对面的男人话中带着埋怨，“只能等警方的调查结果了。”
女人突然精神紧张起来，抓住男人的衣袖问道：“老公，磊磊失踪前那晚，我真的梦到有个长着尖牙长耳的人站在楼道里，是不是他带走了磊磊？”
“别再说这些疯话了好吗？”男人不耐烦地挥开女人的手，“都过了半个月了，你每天反复说起这个，是不是就想为自己找个借口开脱？”
“是真的，为什么你们都不相信？”女人伸出手在空气中比划着：“他的眼睛是黄色的，牙很尖，耳朵，耳朵……大概这么长……”
男人起身吼道：“我看你真的是疯了！”他大步走向门口。
女人突然冲上来拉住了男人问道：“你要去哪儿？”她眼里充满了惊恐，死死地抱住男人的手臂。
“再和你待下去，恐怕我也得疯！”男人用力地推了她一把，女人身体向后倒去，摇摇欲坠，“嘭”一声，她的后脑勺撞在了桌子一角，顿时鲜血直流。
男人大惊失色，愣了几秒后哆嗦着迈开腿，朝门外跑去。
男人离开后，屋子里回响起一阵诡异的哭声：“你们……见过我的孩子吗……”
眼前画面消失了，星璇和x先生又回到了破败的房间中，刚刚冲进门的女人也不见了。
“她去哪了？”星璇不解地问道。
“刚刚那个女人应该只是幻影，或者说是……这间屋子残存的记忆，”x先生答道，“代表了孩子母亲的执念。”
“那么，小男孩究竟被谁带走了呢？”星璇努力地思考着，“会是人贩子吗？”
x先生摇了摇头道：“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他走到斑驳的墙皮前，用手剥落下一块：“这面墙应该被重新刷过了。”
星璇借着手电筒的光线定睛一看，被剥掉的墙皮后面似乎是一双细长的眸子，“这是什么？”
“或许‘他’已经不在这里了。”x先生说着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一阵冷风扑面而来，星璇打了个哆嗦，钻进x先生的大衣里轻声问道：“我们回去吗？”
“嗯，”他朝走廊中走去，“最迟明天，他很有可能会自己找上门来。”
一道身影藏匿在黑暗当中，“果然有猫腻。”女人眼珠转了转，几步跟了上去。
走到小区门口，x先生顿住脚步：“要跟到什么时候？”他的声音比白日里阴冷得多，一双流光的碧眼里生生印着凌厉之色。
关语兰从黑暗中走出来，尽可能地放柔了声音道：“我、我就是有点好奇，你都知道了些什么。”
“好奇害死猫。”他凉凉道。
关语兰突然提高了音量激动道：“十三年前的凶案令有隐情！而且，我知道是谁在这房间中杀了那女人。”
“哦？那你为什么不去和警察说呢？”
“因为我暂时，没有找到证据。”
“明天到这里来找我。”x先生留下诊所的名片，转身离开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真相
第二天，关语兰如约而至。
她走进门，拍了拍衣服上的雪花，叹道：“没想到，你竟然是心理医生。”
x先生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道：“有什么话，直说吧。”
关语兰环顾屋内，目光又落在星璇身上：“我以前也养过一只猫呢。”
见x先生不说话，她继续道：“枫林小区3栋104室曾经住着一对夫妻，他们有个六岁大的儿子，名叫磊磊。十三年前，磊磊在小区里意外失踪。她的母亲因为内疚精神上出了点问题，后来被发现……死在家里，因为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被杀害，最终以自杀结案。”
“这些我都知道。”x先生淡淡道。
“但有一点，你肯定不知道，”关语兰抿了抿嘴道，“女人出事那天和她丈夫起过争执，后来男人负气离家出走，但在他走后，还有人进过104室……”
x先生瞥了她一眼，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是隔壁103的人，我猜测他们很有可能是杀害那女人的真正凶手。”
x先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问道：“猜测？凭什么猜测？”
关语兰道：“在我搬进小区后，刻意和103室的人搞好关系。有一次听他家的老人无意中提起十三年前的事。如果你愿意信我，我带你去见见那个老人如何？”
“103室，”x先生沉吟片刻问道：“为什么你要告诉我这些事？”
“直觉告诉我你也在调查这件事，不过就算你不是警察，也一定有你自己的原因，”关语兰定定地望着x先生，“我只是希望有一天能真相大白。”
x先生起身道：“走吧。”
关语兰愣了几秒，看见他已经穿上大衣，走到了门口，而那只白猫不知何时又跳到他肩上去了。
似乎是为了缓和尴尬的气氛，关语兰一路都在同x先生分析着她对案件的想法，而x先生却只是安静地听着。
走到103室门口，关语兰低声道：“今天他屋里只有老人在，我一会儿进去就旁敲侧击地问一问。”
x先生点头，看着关语兰敲了敲门道：“阿婆，我是语兰，您给我开开门好吗？”
房间里似有响动，半分钟后门打开了，一名风烛残年老人正坐在轮椅上，她瞥见关语兰身后的陌生男人，眼里多几分防备。
“阿婆，我来看看你，这位是我的朋友。”关语兰笑盈盈地走进门，将一袋水果放在桌上。
老人默默地关上房门，打量着x先生问道：“小伙子在同语兰谈对象吧？”
星璇差点从x先生的肩上跌下去，却见关语兰一脸娇羞道：“阿婆别乱讲，就是……朋友而已。”
老人见状不由得笑道：“语兰这么好看的姑娘，追求者都要排起长队来了。”复又转向x先生笑道：“小伙子，加油啊。”
星璇满头黑线。
x先生开口道：“老婆婆，十三年前隔壁发生的事，您可还有印象？”
老人突然表情凝滞，目光闪烁道：“不记得了，那么久了，我老婆子本就记不住事的。”
没有料到x先生竟看门见山地问起当年之事，关语兰不禁手心冒汗，拼命对他使着眼色，示意不要再说下去。
星璇却感觉到能量锁在轻微的震动。
“你先回避一下，我想和老人单独谈一谈。”x先生对关语兰道。
她很想拒绝，却不知怎么了开不了口，默默地退出了房间。x先生将门反锁。
老人惊恐地瞪着眼前男人道：“你、你想干什么？”
星璇开启能量锁共享功能，附到了老人身上，眼前场景突然变了。
女人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墙壁，头上的伤口渗出的血滴落在洗的发白的衬衫领子上。
“救救我……”她眼里都是哀求，“求求你们救救我……”
她对面站着个青年男子，他只是静静地望着女人，良久都没有开口说话。
“宏艺啊，你快打120，我看她还有救。”老人着急道。
青年却掏出兜里一块手帕，上前一步捂住了女人的口鼻。女人顿时瞪大眼睛，拼命挣扎，双脚在地上不住地乱蹬，却在一分钟后渐渐没了动静。
“你、你在做什么孽啊，住手啊宏艺！”老人颤声喊着，摇着轮子到女人面前，探了探她的鼻息，脸色变得铁青。
青年却不慌不忙地收起帕子，又戴上早已准备好的手套在屋子里翻箱倒柜起来。一会儿工夫后找到了这家仅剩的现金和女人的一些金银细软，推着老人的轮椅离开了房间。
眼前画面消失，星璇结束了共享回忆，眼前老人正在慢慢转醒。
“宏艺他现在哪里？”x先生问道。
老人惊慌失措道：“你们找他做什么？他早就离开这儿了，我们很久都没有联系过了……”
“其实他一直都在k市，”x先生突然打开房门，对着正在偷听她们谈话的关语兰道：“对吗，冷眠？”
关语兰愣了几秒，不敢置信地问道：“你怎么会知道，你……究竟是谁？”
他凉凉道：“你用了变声器，并且通过远程操控他的电脑，好让他白天找不到你的id，制造出诡异的假象让他产生精神错乱？”
“你说的……没错。他这种恶人逃过了法律的制裁，我却不能放过他！”关语兰咬着嘴唇恨声道。
x先生佛了佛衣袖，从她身边经过，径自往外面走去：“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所以说，和关语兰深夜连麦的人就是宏艺了，”星璇问道，“这种能量还能净化吗？”
x先生答道：“试试再说。”
一人一猫来到宏艺公寓门口，x先生按响了门铃。
“谁啊？”屋里人问道。
“是我呀。”一道娇柔妩媚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星璇不由得吐了吐舌头。
此刻在幻境中，宏艺开门看到的是一名容颜俏丽的少女站在门口，对他说道：“人家就是冷眠啊。”
宏艺面上一喜，露出贪婪的笑容：“快、快进来。”
少女走进来打量四周，轻笑一声：“你这房间这么小，还跟我吹嘘自己是有钱人。也是，你都不出去工作，哪里会有钱啊，难不成……”
第一百一十六章 漂亮的男人（一）
少女肤如凝脂，眉眼弯弯，浑身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花香，她嗤笑一声：“难道……你就是那种靠啃老过活的‘寄生虫’？”
“不，不，”宏艺的头摇得像拨浪鼓，“我早就同家里断绝关系了。”
“哦？”少女挑了挑好看的柳叶眉，在沙发上坐下来问道：“为什么？”
宏艺盯着少女，目光从她白皙的小腿，纤细的腰肢上扫过，最终落在她一双泛着浅碧色的眸子里，只觉那眸中似有一道漩涡，要将他吸进去一眼。
半晌，他才愣愣地答道：“我母亲在我小的时候就丢下我走了……”
“所以，你恨她？”少女问道。
“其实我更恨我父亲，要不是他背叛母亲，她就不会离开我了……”宏艺说到此处，情绪激动起来，“都怪那个女人，是她勾引了父亲……”
“所以你杀了她？”少女站起身俯视着他，地上的影子中似乎延伸出了什么怪异的东西。
“你、你是谁？”宏艺踉跄着后退几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我……我没救她，不等于我杀了她！”
“宏艺哥哥。”一个小男孩从少女身后走了出来，他身上的肌肤幽幽地泛着蓝光，一双大眼睛里只剩下黑色的瞳孔。
“磊磊……？”宏艺难以置信地望着男孩，揉了揉眼睛，问道：“你不是失踪了吗？不对！十三年过去了，你怎么都没长大？！”
男孩苍白的嘴唇翕动了两下，幽幽地说道：“宏艺哥哥，如果那天你没有帮我开门，我或许不会被‘她’带走了……”
“她？”宏艺看向地上的影子，少女的背后似乎有一条蓬松的尾巴在轻轻晃动，他抬头再次对上那青碧色的眼眸，突然觉得面前之人不似人类。
少女的五官突然变了，双眸细长，脸上生出些绒毛，她咧开嘴一笑，露出两颗尖牙：“啧啧，你看这屋子的墙皮都裂了，里面是什么东西，你有没有看过？”
她伸出手指，长长的指甲剥落墙皮的一角，咯咯的尖笑声响彻房间，“你大概不知道自己早就被盯上了吧，虽然过了这么久，不过总会轮到你。”
墙皮后面渐渐显露出的一张诡异的狐狸脸，那张脸似人似野兽，却带着意味不明的表情，注视着宏艺。
他指了指墙面又指向少女，张大了嘴巴：“你、你就是……”
小男孩突然抓住了宏艺的手，漆黑的眸子望着他：“哥哥，跟我们走吧。”
“不！你放开我！”宏艺奋力甩开男孩的手，双手捂住耳朵：“这不是真的！你们都给我消失！”
眼前的少女和男孩突然不见了，他茫然地看向四周，发现自己回到了一间破烂狭窄的房间里，屋顶似乎正在漏雨。
“救救我……救我……”倒在血泊中的女人哀求地看向他。
耳畔传来低语声：“如果再让你选择一次，你会怎么做？”
“我不会杀人，一定不会……”眼泪从他脸上滑落，“这么多年了，我其实一直活在恐惧和阴影里，我很后悔……”
能量锁亮起绿灯，房间被金色的光芒照亮，四周一切都消失不见。
一名面容冷峻的男人站在他面前，肩膀上趴着的白猫开口道：“接下来，就看你自己的选择了。”
从宏艺的公寓出来，星璇问道：“你说，他会去自首吗？”
“大概吧。”
回到心理诊所，见鹿景梵躺在沙发上打盹，发出轻微的鼾声。星璇不禁觉得有些好笑，有些人只有对着自己的时候严肃得吓人，在x先生面前却一副无害的模样。
x先生开始悠闲地煮咖啡，似乎是闻到了咖啡的香气，鹿景梵的鼻子动了动，猛地睁开眼问道：“第一单生意如何？”
“马马虎虎。”x先生答道。
鹿景梵瞥了一眼星璇道：“你先去里面房间，我有事和x说。”
“房间这么小，进去也听得到。”x先生似乎不想回避星璇，这令她感到欣喜，或许从这个时空开始，他们之间将不会埋下那么多的秘密了。
星璇见鹿景梵皱眉，还是乖乖地进了卧室。外面没了动静，她也不打算偷听。
“relive”，话音落下，李乐琪的脸出现在透明的屏幕上：“下午好，星璇。”
“下午好，乐琪。”
“你看上去像是有心事的样子。”
“我在想，这个空间会不会也存在着clotho这种可以制裁人类命运的角色？”
“正在查询中，稍等二十秒。”
星璇忽然笑了，她果真只是个人工智能而已，不能真的将她当做姐姐啊。
“查询出关于‘clotho’的信息共有九十七条……”
“好了，不说这个了，”星璇打断她的话，“乐琪，你是什么时候认识x先生的？”
这个问题徘徊在她心里很久了，对着x先生的时候，她又完全问不出口。
这次她并没有立即作答，完美的笑容突然僵住了，良久才答道：“我和他认识五年三个月零六天了。”
“果然记得很清楚呢，”星璇笑笑，“那你们是怎么相认的？”
李乐琪还未回答，屋外突然传来门铃声，似乎又有人来看诊了。
“出来吧，小猫。”鹿景梵打开卧室的门，朝她侧了侧头。
星璇走进厅里见一个年轻的男人正从门口过来，他皮肤光滑白皙，五官长得秀气俊美，是那种极为上镜的容貌。只是他眉宇间浓的化不开的忧郁，使得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
“那么，我先走了。”鹿景梵披上外套，同年轻的男人擦身而过的一瞬，他皱了皱眉。
“嗯。”x先生应了声没有抬眼去看他。
门被关上，年轻的男人坐到了他对面的椅子上。他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听说，李医生很擅长治疗抑郁症？”
星璇感觉到能量锁震动得十分强烈。
“你已经为自己确诊了？”x先生问道。
“倒也不是，毕竟我不是医生。不过从症状上看，应该很接近了……”他平静的表情中看不出任何痛苦，就像在叙述别人的事一样。
第一百一十七章 漂亮的男人（二）
“具体说说。”x先生手撑着下巴看向眼前的男人。
“我叫叶滦，是一名作家，”他突然笑了，“不应该说是作家，只能算得上网络写手而已。”
x先生没有说话，叶滦顿了顿，收起自嘲的表情继续道：“我无法入睡，无论是夜晚还是白天，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起初我会因此感到焦虑不安，心中压抑，甚至想要吞下一整瓶的安眠药……”
“这种情况持续了多久？”x先生问道。
叶滦低下头，掰着手指：“一，二，三……我也不知道多久了，”他仰起头道，“不过，我已经习惯了。就算被失眠一直困扰，心里也能平静下来。想想看，每天清醒的时间变长了，不好吗？”
“那你为什么还要轻生？”x先生看向叶滦手腕上那几道伤痕。
“我总感觉自己被控制了，”他的脸上终于流露出痛苦之色，“我每天照镜子的时候，都能看见里面站着一个魔鬼！”
x先生问道：“能不能形容一下？”
“能给我一张纸和一支笔吗？”叶滦道，“用文字……似乎难以描述，我还是画下来吧。”
x先生拿了纸笔放在他面前的桌上。
叶滦拿着笔的时候在微微的颤抖，落下笔的瞬间，他开始疯狂地画起来，纸上被他描得越来越黑的轮廓显现出一个似人似诡的样子来。
“就是这个样子。”叶滦放下笔，将画纸推到x先生面前，自己却不敢再多看一眼。
x先生细细端详一番，问道：“除了在照镜子的时候，‘他’还会出现在别的什么地方吗？”
叶滦答道：“我曾看见‘他’躲在衣橱里，床底下，就算我身边有人，‘他’也会出现……真的是无处不在。”
“叶先生，你是独居吗，还是……”x先生问道。
叶滦眸光闪烁：“目前算是独居。”
x先生问道：“介于目前这种情况，催眠治疗应该是最佳方案了。”
叶滦迟疑了一瞬问道：“催眠状态下，你问什么，我都会如实回答吗？”
x先生道：“催眠状态并不等于被人完全摆布，而是借此消除潜意识里的不良暗示，从而缓解心理压力。”
叶滦轻轻点头道：“我愿意接受治疗。”
x先生道：“不过在你接受催眠之前，我需要了解你的一些个人情况和以往的经历。”
叶滦问道：“比如什么？”
“社会关系，家庭背景……诸如此类”
“需要了解得很详细吗？”叶滦似乎有意想要隐瞒些什么。
x先生道：“你不要有压力，就把你想说的告诉我好了。不过，我需要获得你充分的信任。”
叶滦望向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开始努力回忆过往：“我出生在一个条件非常不错的家庭，从小衣食无忧，只不过……父亲对我的态度一向严厉。”他提到“父亲”两个字的时候，眼神中流露出恐惧。
“我按照他铺好的路一步一步往前走，突然有一天，我不想再受他掌控，然后我就逃离了那个家。”说完一段话，叶滦长出了口气。
“离开家，会有什么代价？”x先生问道。
叶滦答道：“代价就是被断绝了经济来源。父亲大概也没想到我会将内心深处的叛逆付诸行动吧。那时我沉迷于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大学没有念完就辍学了。”
“自己喜欢的事？你是指写作吗？”
“对，”叶滦眼里突然有了光彩，“大学的专业是家里帮我选的，并不是我本意。当我发现自己喜欢的东西时，就自然而然地专注在这上面了。”
“那你后悔过吗？”x先生问道。
叶滦摇了摇头：“也没什么值得后悔的事了，除了……”他突然顿住，瞳孔缩紧，表情就像是鱼刺鲠在喉头，整个人都绷住了。
x先生轻咳一声：“叶先生，如果感到压力，就先不要叙述了。”他起身走到沙发躺椅旁道；“请你坐到这边来，试着放松一下。”
叶滦抬头看看x先生，这个人虽然气质冷清，却意外地让人觉得可靠，他这样想着便在沙发上躺好，闭上了眼睛。
“你现在非常的放松，你可以感觉到室内的光线，可以听到四周的声音，这些也会让你更加的放松……”x先生低沉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叶滦整个人总算放松下来，渐渐进入睡眠。
一股慵懒和屋内的暖意融合在一起，无比舒适，就连趴在窗台上的星璇都打起瞌睡。
“星璇，别偷懒，该做事了。”x先生笑道。
星璇不情愿地站起身子，抖了抖身上的绒毛，纵身一跃，跳上了沙发：“他长得还真好看呢。”
x先生道：“也许这就是祸端吧。”
星璇笑道：“你该不会是嫉妒人家的美貌吧？”
x先生平淡道：“他只是浅眠，一会儿就该醒了。”
星璇点点头，开启了能量锁共享功能，附在了叶滦身上。
二十分钟后，随着一个响指的清脆的声音，叶滦睁开了迷离的双眼：“我刚才是真的睡着了吗？”
x先生点点头：“今天放松的非常好，你应该体验到自己能自然地进入睡眠状态。这证明你是有能力帮助自己进入睡眠，对吗？”
叶滦眼中划过一丝欣慰，又问道：“在催眠状态下，我说了什么吗？”
“你刚才只是和我说起你向往住在面朝大海的房间，看春暖花开。”听x先生一本正经地瞎扯，星璇觉得好笑。
“大海……”叶滦茫然道，“还有什么别的吗？”
x先生摇了摇头道：“今天就到这里吧，我开一些安神的药给你，三天后再过来复诊。”
叶滦感激地点点头：“真没想到我还能自然入睡，虽然只有短短二十分钟，却感觉像是睡了两三个钟头。”
x先生道：“回去有什么问题，随时打电话给我。”
叶滦接过药瓶，小心翼翼地装进包里，和x先生告辞后离开了诊所。
抑郁症患者？看上去像是对生活的丧失了信心，星璇决定先观察一下叶滦的日常生活。
第一百一十八章 漂亮的男人（三）
叶滦回到了自己的出租屋。这里环境极差，一栋楼里住在上百户人家。
公用的厨房，走廊里晾满了洗的发旧的衣服，这里是他们的巢穴，而他们是社会的最底层。
叶滦打开门锁走了进去，室内狭窄，空气中飘散着一股霉味，他挥了挥手，咳嗽了几声，坐到破旧的书桌前，打开了电脑。
叶滦坐在电脑前，久久地望着屏幕发呆，屏幕上除了标题之外，什么字都没有。
“难道是失去了创作灵感？”星璇这样想着。
就在叶滦手指碰到键盘那一瞬，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开门，开门，我刚刚看见你回来了！”
叶滦无奈地叹了口气，起身去开门。
门口站着个矮胖的女人，穿着一身玫红色的睡裙，那样子让星璇只觉得辣眼睛。
“我说小叶啊，你准备拖欠房租到什么时候？”胖女人开口问道。
“刘姐，等我这个月一拿到稿费，就打给你。”叶滦看着她，一脸单纯无害的神情。
女人眼珠子转了转，嘴角的笑意冷下去，说道：“两个月前，你就这么说。我家里还有两个小毛头等着吃饭，你不能一直不拿钱给我！再说了，你那小说，不是一直都没发表吗？”
“我一定、一定能发表的，到时候欠的钱全部都能还上！”叶滦喉头滚动，无力地争辩着。
女人打量他两眼：“再宽限你几天时间，到月底再不拿钱，就拿着行李滚蛋吧！”说罢便转身气势汹汹地离开了。
望着胖女人的背影，叶滦默默地关上门，重新坐回电脑前。
“这一次，一定要好好创作！”他似是下定了决心，开始聚精会神地在键盘上敲着字。
一刻钟后，屏幕上的字数逐渐增多，星璇一瞧，不禁困惑起来，那些字看上去完全连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他究竟在写什么？
叶滦满意地点了点头，忽然又皱起眉来，隔壁传来小孩的哭声，还有夫妻吵架的声音。看来这栋房子隔音很差，隔壁的声音星璇听得清清楚楚。
被打断思路的叶滦心情很差，他拿了支香烟放在唇上，起身走出了房间。
外面依然下着大雪，街道上行人匆匆。这时候正值下班高峰期，叶滦却逆着人流缓缓的向前走着。雪地上留下他一串脚印，马上又被更多凌乱的脚印掩盖。
他一直走到一处有些荒废的花园背后，摸出打火机点燃了唇畔的香烟。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却突然猛烈地咳嗽起来，咳到眼角泛出泪花。
雪越下越大，叶滦坐在长椅上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出神：“来到这世间，到底是为什么呢？”
耳边呼呼的风声，叶滦衣衫单薄，就连星璇也觉得浑身冰冷，寒意入骨。
“你在这儿做什么？”一张明媚的笑脸出现在叶滦的视线中，眼前的景象仿佛被染上了暖意。
“你是……？”叶滦想不起面前的女孩是谁，疑惑地问道。
“我是婉婉啊，杂货店的，你不记得了吗？”女孩微微一笑，眼睛犹如天上的一轮新月。
“婉婉……”叶滦捏着手中的烟盒，突然想起昨天就是在她的杂货店里买的香烟。
“下这么大雪，你坐在这儿不冷吗？”婉婉将手中的雨伞罩在叶滦头顶。
叶滦叹了口气：“没地方去啊，只能在这里听天由命了……”
婉婉瞪大了眼睛，着急道：“你不会打算整晚都坐在这儿吧，会冻死的！”
叶滦虚弱地笑笑，又咳嗽几声道：“没人会在意的。”
婉婉咬了咬嘴唇，发出微不可闻的声音：“如果我肯收留你，你……愿意去我家吗？”
喂喂，你怎么可以把一个陌生男人带回家？万一是坏人怎么办啊？星璇不禁扶额。
叶滦轻笑一声：“我为什么会不愿意？”
叶滦跟着婉婉的脚步，一路无言，默默地走到附近一幢公寓前。这里虽然不是什么高级公寓，却比叶滦的出租屋好出了千百倍。
“我记得你是作家，上次买烟的时候提到过，对吗？”婉婉打开房门，请叶滦进去。
叶滦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只是个无名作家而已。”他环顾四周，屋内干净温暖，桌上摆放的玻璃花瓶里插着两只百合花，散发出清幽的香气，这房间给他的感觉就如同婉婉这个人一样。
“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吗？”叶滦问道。
婉婉从鞋柜里拿了拖鞋给他：“之前合租的女孩搬走了，我现在一个人住。”她看着拖鞋，笑了笑，“抱歉，这个是之前室友的，你穿可能太小了。”
叶滦脱下鞋子，赤着脚踩在地面上：“这样就好。”
婉婉目光落在他的脚趾上，虽说是男人的脚，看上去却很白净，指甲也修剪得干干净净的。她对这个住在平民窟里，相貌气质却极其出众的男人多了几分兴趣。
“室友住过的房间我已经打扫过了，就是没有新的被褥给你。不介意的话，你可以用我的。”婉婉笑着道。
“当然不介意，”叶滦看了看房间，问道：“合租的价格……”
婉婉打断他的话道：“刚刚不是说好‘收留你’吗？房租的事就不要提了。如果你心里过不去的话，就每天帮我打扫房间吧。”
看着她单纯的笑脸，叶滦内心突然被刺痛了，他低下头去将脸埋进阴影里说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承受不起。”
婉婉走到他面前，突然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颊，眼里都是疼惜之色：“别这么说，我相信你一定会好的。”
感受到她指尖的温度，叶滦张开双臂将女孩拥入怀里，滚烫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滑进婉婉的领口。
“你哭了，为什么？”婉婉轻轻地拍着他的脊背问道。
叶滦没有回答，喉头的哽咽逐渐变成了呜呜的哭声，越来越大的恸哭声似乎是在宣泄着什么。几分钟过去了，他才慢慢止住哭声，靠在婉婉的肩膀上低声说道：“这么久了，你是第一个对我这样说的人。”
“都过去了。”
“对，都过去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自画像
静谧的夜晚，叶滦服下x先生开的药片，躺在温暖干燥的被窝里，没有多久就沉沉地睡去。
星璇看着他的睡颜，轻声说道：“return”。
三天后，叶滦又出现在心理诊所，这次他的脸色看上去不再苍白如纸，眼下的乌青也淡了许多。
“李先生，看来治疗非常有效果，这几天晚上我基本都能睡三四个小时。”叶滦感激地看向x先生，似乎对他的信任又加深了。
x先生道：“那么就继续进行催眠疗法了。”
叶滦配合地在沙发上躺好，没有一点迟疑：“今天要聊些什么吗？”
x先生轻声说道：“你现在想象自己回到了家里，回到了你熟悉的卧室。房间里很温暖，你躺在床铺上，盖好被子，找回自然进入睡眠的感觉……”
随着x先生低沉磁性的声音，叶滦渐渐入睡，嘴角浮起一丝微笑。
“你是真的懂催眠吗？”星璇歪着脑袋问道。
x先生点头道：“不然怎么会被鹿先生安排这样一个身份？”
说起鹿景梵，星璇这几天都没有打消心里的疑问，还是问出了口：“鹿先生也是从时空裂缝穿越过来的吗？”
x先生摇了摇头：“不用通过裂缝，他也能自由来去。”
“他竟然这么厉害……”星璇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hermes同鹿先生比较的话，谁更厉害呢？”
x先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对她道：“该做事了。”
闻言星璇开启了共享功能，再一次附到了叶滦身上。
这一次他足足睡了一个钟头，醒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觉得神清气爽。
“感觉精神好多了。”叶滦从沙发上坐起来，伸了个懒腰问道：“下次，我什么时候来？”
x先生道：“如果在家也可以试着这样放松的话，就不必再来，你的状态已经逐渐在恢复了。”
叶滦郑重地向x先生道了谢，离开了诊所。在回公寓的路上，叶滦接到了一通电话。
“请问是叶滦先生吗？”对面传来甜美的女声。
看着陌生的号码，他疑惑道：“我是叶滦，请问你是哪位？”
“我是《都市杂文》的编辑陈如，我想找你谈谈之前的投稿，可以吗？”
“可以！可以！”叶滦欣喜若狂地点着头，“我马上就过去。”
挂上电话，他两步并作一步地向着目的地赶去，嘴角止不住地上扬：“真的好起来了！”
杂志社里，约见叶滦的是陈如的上司，一名姓刘的主编。他正拿着一叠稿件，皱着眉头道：“小陈极力向我推荐你的小说，但是在我看来，这内容并不怎么吸引人。”
叶滦的一颗心沉了下去，他攥着拳头，闷声道：“那您今天找我来是什么意思呢？”
“是这样，我听说了你的一些事情，”主编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目光中似有窥探，“你不如把‘那些事’写到小说里去。我向你保证，一定能大卖！”
“什么？！”叶滦的脸色突然变的苍白，嘴角抽动着，“那些事……本来就不是真的。”
“谁会在意真假呢，你可以在原本的基础上增加一些情节。你懂得，就是时下大家爱看的那些。”主编挤了挤眼，见他没了反应，又道：“总之，你回去考虑一下吧，我给你两天时间考虑。你可别轻易错失了机会。”
叶滦从杂志社出来，身影摇晃，脚步虚浮，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摆脱那些事……”
回到公寓时天已经黑了，婉婉不在家里，叶滦知道她为付房租打了双份的工，要到很晚才能回来。
叶滦打开冰箱，看见婉婉留下的晚饭，欣慰地笑了笑，“别再懦弱了，为她分担一些吧。”他对自己说着，拿着饭盒放进微波炉里。
屋子里的灯没有亮着，在等待的一分钟时间里，叶滦突然看着面前的镜子，打量起里面的自己来。
转动的微波炉中一点亮光成为黑暗中唯一的光源，投射在镜中，好似指路的魂灯，想要将镜子里的什么东西引出来。
叶滦靠近镜面，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他对着镜子咧开嘴，镜子里的黑影也做了同样的动作，他又捋了捋耳边的碎发，镜中的黑影却是没有照做，而是停留在了上一个动作。
室内的温度忽然莫名地低了许多，冷风从窗户吹进来，好像一双无形的手拂过叶滦的脸庞，房间的门扉轻轻晃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下水道似有虫子在爬动，沙沙作响。
叶滦突然跌坐在地上，惊恐地指着镜子：“你、你又出现了！”
“叮”一声，微波炉中的亮光也熄灭了，黑暗中似乎有另外一个人重复着他的话：“又出现了，又出现了……”
怎么会有回音？星璇疑惑地看向四周，不知道此刻发生了什么事情。能量锁发出轻微的震动。
那声音渐渐远去，叶滦稳定心神，站起身去开灯。室内被昏黄的灯光照亮，他松了一口气，目光掠过穿衣镜，却又再次顿住了。
不知何时镜子被打碎了，镜面上布满了裂痕，镜中的叶滦被分割成无数份，看上去极其不真实。而更为诡异的是，他的倒影慢慢变成了一张黑如焦炭的脸，那张脸正咧开嘴对着自己笑。
叶滦和那张脸对峙了几秒，僵硬地迈开腿向后退去，却突然发现镜子里的人影向前挪了挪，好像要从里面出来了一般。
“啊！！”叶滦惊叫一声向门外跑去，却在楼道里和婉婉撞了个满怀。
“叶滦，你怎么了？”婉婉抓着他的手，见他一脸惊惧，自己也变得不安起来。
“黑、黑色的怪物！”叶滦双手在空气中比划着，“他要从镜子里出来了！”
“怪物？”婉婉打开房门，伸着脖子向室内望去，“什么都没有啊，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叶滦颤抖着从婉婉身后探出头，小心翼翼地顺着她的视线向内看去。镜子根本完好无损，而镜子里更没有他刚才所看到的黑色人脸。
婉婉牵着他的手走进屋里，安慰道：“不要为了省电就不开灯，我也会怕黑的。”她的目光落在桌面一张白纸上，上面画着张黑色的人脸，看了一眼便觉得心里不舒服。
“你画的是什么？”婉婉问道。
“自画像。”
第一百二十章 黑白记忆
叶滦似乎是从杂志社出来后，情绪变得反常起来。星璇猜测是因为主编提到了之前“那些事”，所以她打算读取叶滦的记忆。
记忆中所有的画面是彩色的，唯有一名女子浑身都是黑白。
女子一头乌黑的秀发披散在肩头，白皙而消瘦的脸上一双泪光点点的美目注视着叶滦：“我们真的走投无路了，对吗？”
“不会的，”叶滦别开脸，语调中带着一丝不耐，“你别总是说这些丧气话。”
“可是，我们已经欠下了那么多债，再这样下去，恐怕……”
“我可没让你透支这么多卡！”叶滦打断了女子的话，指着桌上被剪成碎片的卡片，愤愤道，“还有那些莫名其妙的催债电话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打给我？”
“大概是因为我留的紧急联系人是你，”女子哀哀地望着他，“这些钱除了平时生活的开销，就是为了支持你……”女子说到此处，哽咽着有些说不下去了，看得出心里似有很多委屈。
“支持我？你何必要多此一举？”叶滦突然站起身，甩开女子的手，冷冷道“你有必要去给杂志社的主编送礼吗？他们不肯征用我的稿件，是他们有眼无珠。总有一天他们会后悔的！”
“呜呜呜……”画面在女子的哀泣声中消散。
耳畔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记忆中的画面又在眼前变得清晰起来。
躺在浴缸里的女子，面色已经发青，双目却还圆睁着，里面却是一点亮光都没有，一片黯淡。曾经乌黑柔亮的秀发如今像是腐烂的水草漂在水里，殷红的血和浴缸中的水融合在一起，散发出一股刺鼻的味道。
叶滦腿捂住嘴，发疯一般冲出了房间。他在马路上不管不顾地狂奔起来，泪水模糊了视线。
“你看，那是个疯子吗？”
“他那样迟早会被车撞死！”
共享回忆结束，星璇望着窗外泛起的鱼肚白，叹息了一声：这大概就是他心底挥之不去的阴霾了。
这一夜，叶滦几乎没合过眼。
婉婉睁开朦胧的睡眼，看见门缝中透出的灯光，狐疑地推开门去看。
叶滦坐在书桌前，背对着她，一动不动。
“叶滦，你一晚上都没睡吗？”婉婉走过去轻轻推了推他。
一叠纸滑落在地上，婉婉低头去捡，碰到纸张的时候，她的手指颤抖一下。每张纸上，都画着同样的黑色人脸，狰狞可怖。
“你醒了？”叶滦回过头看她，似乎并没有发现婉婉眼中的恐惧。
“我、我去给你准备早饭。”婉婉放下画纸，准备离开，却被叶滦一把抱住。
“婉婉，你就是我的缪斯，”他的脸贴着她温暖的身体，“你知道吗，自从和你在一起后，我每天都会有新的灵感。”
“可是，你写的东西呢？我好像没有看到呢。”婉婉试探着问道。
叶滦手指敲击着鼠标，电脑屏幕上显示出一份文档来。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字，婉婉没有仔细看，却是松了一口气：“看样子你真的写了很多啊，怪不得一宿没睡。”
叶滦松开双臂笑道：“肚子，还真有点饿了。”
婉婉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心疼道：“虽然晚上你更有灵感，但是熬夜总归还是伤身体的，”她转身进了厨房，不一会儿里面便飘散出一股饭菜的香气。
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放在叶滦面前，里面还卧了一个蛋，而婉婉那份却只有几片青菜叶飘在面汤里。
“对了，昨天你去杂志社见过编辑了，他怎么说？”婉婉问道。
叶滦目光一滞，答道：“他们可能会征用我的小说。”
婉婉欣喜道：“那是好事啊，”目光落在叶滦脸上，“为什么，你看起来不太高兴？”
“他们推翻了我之前的构思，让我重新修改小说，改得好才能征用。”他面露为难。
“重新修改？你会觉得勉强吗？”婉婉关切地问道。
叶滦苍白一笑：“总要有人做出妥协，不是吗？”
婉婉紧抿了唇，目光变得深沉起来，似是想到了什么沉重的事，她端起碗将里面的汤一饮而尽，抹了抹嘴道：“我去打工啦，今天晚饭还是老样子。”
叶滦看了看冰箱，问道：“婉婉，你今天可以早点回来吗……”
婉婉揉了揉他凌乱的碎发：“乖啦，我尽量早点回来。你要加油，知道吗？”
叶滦笑着点了点头。
然而这一天直到深夜，婉婉都没有回来。星璇也不禁担心起来。
叶滦不停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他拨打着婉婉的号码，却一直显示无人接听。难道是出了什么事？叶滦披上外套准备出去找婉婉。
在婉婉打工的杂货店没有寻到人，值班的店员说婉婉今天是白班，早就离开了。可是婉婉打的另一份工究竟是什么？叶滦毫不知情。
他在风雪中沿着公路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心里的恐惧如潮水一般袭来，自己又被遗弃了吗？
就在这时候，叶滦的手机铃声响了，他接起电话，听到对面传来婉婉焦急的声音：“你去哪儿了？怎么不在家里？”
“我……我出来随便走走，你到家了吗？”叶滦道。
“嗯，我刚回来，看见你打了那么多电话给我，是有急事吗？”婉婉问道。
“没事了……”
叶滦快步走回家，开门见到婉婉那一瞬，心才真的放下了。
他走上去一把抱住婉婉：“不是说会早点回来的吗？”
婉婉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低头捋了捋耳边的碎发：“今天太忙了，也不好意思和店长说想早点走。”
“你是说杂货店的店长……”叶滦突然从婉婉的身上嗅到一股陌生的气味，他不由得皱了皱眉。
“是啊，今天帮忙仓库盘点。”她目光闪烁，“你吃过饭了吗？今天写作顺利吗？”
叶滦目光落在她脖颈一处浅浅的红痕上，淡淡地答道：“还算顺利。”
“那就好，我去洗澡了。”婉婉转身进了浴室，里面传出哗哗的水声。
叶滦坐回到书桌前，拿起铅笔在白纸上开始狠狠地涂抹起来。
第一百二十一章 无视
令叶滦没有想到的是，主编这次一反常态，对待他格外客气。
“小叶来啦，坐坐坐。”主编朝他招手，满脸堆笑道：“之前的提议你先不要考虑啦。”
“啊？”叶滦正在心里斟酌着字句，听到主编如是说，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主编拿起桌上的保温杯，呷了一口茶，缓缓道：“知道有些事你不想轻易拿出来示人，就好像伤口刚愈合，又要扒开来。这点我清楚，所以你不写‘那些事’，也不是不可以。”
“那您的意思是之前的稿子不用重写了？”叶滦感激地望向眼前男人。
“你看这样如何，”主编的眼里闪过一道精光，“你来我们杂志社上班怎么样？”
“上班……”叶滦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平时的工作呢很简单，就是校对文稿，写一些广告软文什么的。而且我们杂志社的福利待遇还是不错的。怎么样，愿意来吗？”
叶滦思索了片刻，答道：“我愿意来。”
“很好，”主编满意地点点头，“那你跟着小张出去办下入职手续吧。”
叶滦站起身，目光落在桌上那一叠稿件上。主编伸出手将稿件推到他面前道：“这个你先拿回去，相信以后还能写出更好的。”
叶滦不置可否地拿起稿件，朝着主编微微躬下身道：“谢谢您能给我机会。”说罢他便走出了主编办公室。
星璇有些感叹，叶滦这人一直因为写作不肯为现实生活折腰，今天为什么会做出这种选择呢？也许是那一碗卧着鸡蛋的面条吧。
“你把这张登记表填一下，还有，身份证带了吗？”带他办理入职手续的女孩将一张表格递到叶滦手上，冲着他微微一笑。
“没、没有带。”叶滦摸了摸口袋，有些尴尬地答道。他是真的没想到今天会有这么一出。
女孩亲切地说道：“没有关系，记得明天带来就好。我叫张筠溪，是专门负责后勤的，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叶滦。”他也报以微笑，“身份证，明天我一定带来。”
张筠溪向叶滦简单介绍了杂志社的办公环境，大厅办公区域，各个主编的办公室以及茶水间的位置。
“你不用紧张，我们这里氛围很好，同事都很容易相处的。”张筠溪似乎是看出了叶滦的不安，轻声安慰道。
“这里是你的工位，今天先熟悉下环境吧。”张筠溪将一本员工手册放在他桌上，“有什么事就来问我。”
叶滦笑着点了点头：“谢谢你了。”
“客气。”
张筠溪走开了，叶滦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虽然说他为了小说的事没少往这里跑，却是从没有观察留意过杂志社的办公环境。
干净整洁的桌面上放着黑色的笔记本电脑，每个工位上都摆着新鲜的绿植，大厅内静悄悄的，唯有敲击键盘的声音。
叶滦随手翻了翻员工手册，心里逐渐安定下来，也许过一过这种平淡的生活也不错，至少会轻松一些吧。
他此刻最想将今天发生的事分享给婉婉，他急切地想要知道她的反应。叶滦编辑了一条信息发送出去。
十分钟过去了，半个小时过去了，半天过去了……一直等到下班，都没有收到婉婉的回复。大概她打工太忙了吧，叶滦这样想着，收拾好东西准备下班。
“小叶，今天怎么样，还适应吗？”主编走到他身后问道。
叶滦受宠若惊道：“挺好的，谢谢主编关心。”
男人的嘴角勾了勾，目光中划过一丝玩味：“这么着急回家，看来是有人已经准备好了晚饭啊。”
叶滦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是、是啊……不过工作没做完的话，我一定不会下班。”
“别紧张，”主编拍了拍叶滦的肩膀，“能按时下班是好事，我们这里很人性化的。”
叶滦点点头，同主编告辞后出了杂志社的大门。
“嗨~”看见站在门口的张筠溪，叶滦笑着同她打招呼，“这里真好啊，主编都不提倡加班。”
“主编吗？”张筠溪皱了皱眉，“那你知道，他为什么点名招你进杂志社吗？”
叶滦想了想答道：“大概是看了我的小说，觉得我的文笔还不错，可以胜任这样的工作吧。难道还有别的原因？”
张筠溪微微一笑，她虽然画着精致的妆容，却掩盖不住她眼角浅浅的鱼尾纹，“你的小说我看了呢，觉得……很不错。”
叶滦眼睛亮了，整个人都变得生动起来：“是吗？你竟然看了，我没想到还会有人看我的小说……”他的眼角略微湿润，“真的不错吗？”
张筠溪柔声道：“我可以从文字里感受到，你是个非常有想法的人。虽然你的小说不符合当下大众的审美，但确实有一定的深度，相信能看懂的人会非常喜欢的。”
这一席话仿佛说到了叶滦的心坎上，他突然觉得冬日的寒风从脸上拂过都变得温柔起来，阳光洒在他英俊的脸上，嘴角禁不住上扬起来，张筠溪看着他不由得怔愣了一瞬。
带着好心情，叶滦回到了公寓中。他打开冰箱，准备亲自下厨，为他心仪的女孩准备一道晚餐。
然而叶滦守着做好的面条等了很久，都不见婉婉回来，手机信息也一直都是已读未回。
叶滦夹了一筷子冷掉的面条放进嘴里，这时候门口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
“这么晚才吃饭？”婉婉拍了拍围巾上的雪花，鼻尖冻得通红。
叶滦含糊不清地答应了一声，自顾自地低着头吃面，没有看她。
婉婉走过来坐在叶滦身侧，一股陌生的味道扑面而来，叶滦皱了皱眉：“我今天发信息给你，为什么不回？”
“我在忙……”婉婉的目光落在叶滦的碗里，“这是你自己做的？”
叶滦道：“锅里还有，你自己去盛吧。”
“怎么了？是不是我没回信息惹你生气了？还是你担心我……”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找了新的工作，在杂志社。”
“这样啊……那你以后还会继续写小说吗？”
“会的，因为在我不知道的地方，还有人在读着我写的东西，那种感觉你一定不会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