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王道纯来信
不多久，累得气喘吁吁的秦致远，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看样子也是乐得不行。
“禀告将军，经过属下的清点，抄家累积所得，折合白银十四万五千三百两，还有一些古董，字画，玉石等暂时无法估量，不过依属下的判断，若是贩卖到江南，贩卖所得怕是不止十万两。”
孔有德听了乐得合不拢嘴，这差不多是原本预估的两倍还要多啊，这次抄家堪称大丰收啊，若是回登州的路上再来这么几次，自己怕是要成为百万两白银的富翁啊。
“秦致远，干得不错，你以为就跟着本将军吧，只要好好干，少不了你的好处”
孔有德对秦致远的表现相当满意，一个人考虑事情往往不全面，若是小事还好，若是大事就很容易出差错了，所以有几个帮自己参谋参谋还是很有必要的，而且自己不懂得有很多，可以问问他们，有个参谋以后手底下的人多了，就组建一个类似参谋部的机构，不过现在手头就一个秦致远，其他的以后再说吧。
“属下多谢将军栽培，能为将军效力，是属下的荣幸，敢问将军打算如何安排属下？”
“你以后就给本将军当参谋吧，给本将出谋划策即可，不过暂时只是试用参谋，表现不错的话给你转正，一应待遇等同于把总。”
参谋这个词对秦致远来说，并不陌生，他也是读过书的人，参谋这个官职春秋战国就有了，只不过到唐宋时期才成为正规官职，主要职责也就是给主官出谋划策，兼管一些杂物。
换句话说就是幕僚，和秦致远之前担任的师爷其实差不多，不过还是有一个很重要的区别，师爷只是主官的私人幕僚，无品级，去留以及职权大小都根据主官意愿随意变动，而参谋就不一样了，是一个有品级职位，职责有明文规定。
然而大明并没有参谋一职，秦致远将要担任的参谋，其实和之前的师爷没多大区别，不过待遇比以前要好上很多，秦致远还是相当满意的。
“下官谢过将军，不过下官还有个不情之请，听闻将军要回师登州，下官在城中有个两房小妾，都很是贴心，所以下官希望能带上，还望将军允许。
“秦致远你可以啊，看不出来你还是个色中老手啊，都快四十多的人了，居然还找小妾，这个可以答应你。
不过你那小妾要打扮成男人的模样，自己看护好，若是被底下的士兵发现了，想做点什么，我可不会帮你，你自己的钱财自己留着就是。”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爱好，孔有德也懒得管，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只要安心给自己办事就好，这点小要求还是痛快的答应了。
“多谢将军，下关也是迫于无奈啊，属下的妻子在绍兴老家，侍奉六十多岁的母亲，属下来到吴桥多年，难免有些孤独，就找了小妾，免得独自寂寞难耐。”秦致远还有些不好意思，解释了一番，虽然这解释有些牵强。
“你跟我说这些干嘛，本将军才懒得管你这些事，以后认真办事就行。”孔有德鄙视的看了他一眼，明明是某方面的**强烈，找小妾来排解，还找了两个，居然说的这么清新脱俗，还排解寂寞。
正在两人交谈的时候，一个亲兵走了进来“将军，东门外来了个信使，说是他家大人有封信要给将军，小的向他索要，他说事关重大，要亲自交给将军。”
“把送信之人带过来吧”
“属下遵命”
孔有德就在纳闷，怎么感觉自己叛乱，别人都不怕啊，昨天来了个李天经，之前都没见过，就敢来见自己，今天又来了个信使，
不多久，一个很普通的中年人，就被到了前堂，进来之前已经被搜过身了，看打扮应该是什么人的心腹。
这信使的样子很是淡定，应该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一般人见到叛军首领站都站不稳，多半会直接跪下。
“敢问阁下可是孔有德孔将军？”来人不卑不亢的说道。
“本将便是孔有德，是何人让你来送信的？”
“我家大人乃是山东巡按王大人，王大人希望将军认真看这封信，将军若是有回信可由小人带回。”说着就将一封信递给了孔有德。
“你先在这等着”孔有德接过信，便和秦致远进了后堂。
孔有德边走边拆信封，入眼便是一手很漂亮的字，写信之人名叫王道纯，应该就是信使说的王大人，读起来堪称赏心悦目，作为一个字写得很难看的人，孔有德很是羡慕。
信的意思很简单，就是劝说孔有德停止兵变，接受招抚，如果是缺饷银，王道纯可以自己垫付一些饷银，若是想要回登州，只要不在中途惹事即可，总的意思就是只要不搞事，一切好说，切勿执迷不悟，一错再错。
孔有德很纳闷这王道纯是什么人，感觉权力很大的样子，而且昨天一早自己攻城，他今天就来信了，不是说这年头消息传递很慢么。
“秦参谋，你可知道这山东巡按王道纯是何人？山东巡按和山东巡抚有什么关系？”
“回将军，这王道纯是什么人下官不知道，不过下官知道山东巡按，虽然和山东巡抚只有一字之差，不过却是正七品的官，权利很大，任职期间比知府都要大上几分。”
“哦？七品官怎么权利还大过知府？据我所知知府可都是从四品，你没记错吧”孔有德以前并没有听说过这个官职，所以很是好奇。
“将军，这巡按并不是固定官职，而是巡查地方的监察御史的临时差遣，有弹劾地方官员，反应地方状况的权利，甚至能抓捕犯大错的知县，所以权利很大。”
原来就是检察院的啊，自己这档子事貌似他还真管得着，不过看他的意思，也是劝降，而且要求还不多，只要不继续搞事就行，如果想回登州就回，可以一路放行，怎么感觉比李天经对自己还好。
孔有德感觉这事没这么简单，把心递给秦致远，让他帮忙分析一下，文人的把戏一向很多，说不定又是在想着法的阴自己，毕自寅就不声不响的把自己坑了一把。
第四十七章 整编降兵
秦致远拿着信，一个字一个字的看，用了很长时间才把这封信琢磨透。
“正如将军所料，这封信果真有问题，而且暗藏杀机。”秦致远一脸凝重的说道，内心则有些欣喜，毕竟这时候自己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
“具体说说怎么回事”
“将军，这封信便面上看是让将军接受招抚，甚至可以让将军回登州，只要中途不在生事即可，而且不加阻拦，看似极为好心的帮助将军，实则不然，因为他与将军并无交集，此番做派，显得极为刻意。
而且属下仔细看了一遍，整个信中并未提到对将军的后续安排，甚至可以垫付饷银，很可能是想让将军留在这里，或者让将军放松戒备，依属下猜测，他这封信很可能是为了稳住将军，然后争取时间调兵遣将。”秦致远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毕竟目前他的命运和孔有德绑在一起，他也不敢有所保留。
孔有德一听，貌似还真是这样，李天经好意帮自己，不是因为他跟自己关系多好，而是因为孙元化是他好友，他主要是帮孙元化擦屁股，帮自己就是帮孙元化。
仔细想想，这王道纯应该跟自己没有半点关系，却无缘无故对自己这么好心，那么肯定有所图谋，多半就是秦致远所说的，把自己拖住在这里，然后趁机调军剿灭。
不过好在自己本就没准备接受招抚，这一招对自己没用，不过他这么算计自己，是不是得想个办法野算计他一波呢。
“秦参谋，这王道纯用心如此险恶，想要将我们置于死地，你能不能想个法子算计一下他。”
“将军，这王道纯也是个精明之人，想要算计他怕是很难啊，而且咱们也不知道他现在具体在哪，只知道实在济南府，可济南府那么大，咱们也没人认识他，想派兵杀他都不行。”
秦致远看得出来，这王道纯是个心思缜密的人，而且王道纯的目的很简单，拖住孔有德这支军队就行，所求不多，所以很难通过这方面做文章，来对付他。
“不试试怎么能知道呢，这样吧，你写封回信给他，说我们要回登州，让他下令，沿途各州县放开官道，放我们过去。”
“将军，这王道纯如此精明，恐怕他不会照做啊。”
“管他信不信，只管写你的新就是，信不信是他的事情，只要让他放松警惕就行，万一他真的这么下令了，我们还能捡便宜。”
秦致远也没多说什么，拿着纸币写信去了，这也算是他的老本行之一，所以很快就写完，然后交由信使带回去了。
上午诸事不顺过后，秦致远感觉自己算是转运了，下午基本没出什么差池，不光张东和秦致远完成了抄家任务，白玉龙和崔永平都陆续完成任务回来了。
崔永平从城外俘虏的那批卫所兵中，几乎全部招降了，比李九成还顺利，毕竟他们被一战打破了胆，根本生不起反抗的心，而且听说还能吃饱饭，就毫不犹豫的归顺了，一共招降了八百九十人。
白云龙的监狱之行效果也不错，各种囚犯愿意归降的差不多有接近四百人，还有极个别的胆子小的也被放出去了。
其实都不是啥重犯，有的是路过县衙吐了口痰，有的是拒绝上城墙守城，都被毕自寅抓了起来，而且大部分都没判刑，先关着再说，然后这两天在打仗，没人管他们，一个个饿的不行了，为了能吃饭，基本都同意归顺了。
孔有德听了也很震惊，这毕自寅真牛，屁大点事都把人抓了进来，重犯压根就没几个，现在的吴桥人口，顶多也就四五万，他愣是把百分之一的人口关监狱了，怪不得自己打进吴桥，县衙里面连个忠心护主的人都没有，全跑光了。
这么算起来，新增的人手差不多是一千三百人，加上原本剩下的四百人，就是一千七百人了，这么多人手，自然不可能全部编入步营，真让崔永平指挥这么多人，先不说他有没有这个能力的问题，就算他指挥的了，短时期内可能没什么问题，一旦时间长了，对军队掌控力强了，很可能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最终，孔有德决定组建一个新的营，不设千总，归自己亲自统辖，名字就定为直属营，设两个把总，都是自己的亲兵小队长，白云龙和孟有才。
白云龙就指挥他招募的四百囚犯，招降的卫所兵中，拨出四百人归孟有才指挥，对此崔永平也不会有什么意见，能升到千总的位子，他已经很满意了，不奢求那么多，即使划拨一部分出来，自己手底下还是有接近九百人。
刚护送完李天经回来的孟有才，听到这个安排，也是惊喜连连，没想到自己什么也能升官当把总，不过这四百人是准备弄成火器兵的，但现在没有足够而且质量合格的火器，目前只能装备冷兵器。
尽管如此，孟有才依旧很满足，并且信誓旦旦的保证，一定要将这四百人练成精锐之师，将来在战场上建功立业，绝不辜负将军的提拔。
就这样，在孔有德制定的大框架下，军队整编便开始了，新的步营原本就有四百人，建制大致上还算完整，只是人员缺损罢了，只需要将卫所兵随意打乱，然后补充进去就行，难度也不大。
直属营就有些麻烦了，好在有个秦致远，孔有德就带着秦致远亲自帮忙，开展组建工作，毕竟是自己的直属营，必须要上心啊，而且得让这些兵知道谁是他们的老大，以后该听谁的命令。
虽然忙活到很晚，孔有德依旧乐此不疲，现在可以说是要什么有什么，要钱有十多万两银子，要粮食有吴桥县官仓里面满仓的粮食，要兵现在有三千多人，他对实现计划的信心更足了。
虽然还有个李九成这个不稳定因素，让人不是很爽，但是只要能实现计划，这些都没什么，而且他隐约有些印象，原本历史上的李九成，并没有活到最后，不然“三顺王”就变成“四顺王”了，至于什么时候死的，他就不知道了，只希望他早点死比较好。
第四十八章 孙元化的烦恼
就在孔有德整编军队的时候，身处登州的孙元化收到了王道纯的信，得知了孔有德于吴桥兵变的消息，孙元化久久不语，他现在的内心简直是崩溃的，简直是祸不单行。
从自己接任登莱巡抚以来，破事不断，前几任登莱巡抚都没遇到过这么多事情，这一切都是从袁崇焕杀毛文龙开始的。
袁崇焕杀完毛文龙，将东江将士分两部分，交由他的部下刘兴治，和原东江副总兵陈继胜管辖，而刘兴治跟陈继胜不和，发动叛乱，杀陈继盛及刘应鹤等人，甚至还想渡海来打登州。
而这时候登州的大军，都被张可大带到北直隶，打入关的建奴去了，朝廷迫不得已，调关宁军副总兵黄龙入皮岛镇压。
今年三月，消停了一段时间的刘兴治又开始作乱，杀参将沈世魁家众，沈世魁率部夜袭杀死刘兴治，刘兴治这个祸害才被解决，乱了许久的东江总算是平静下来了。
然而到了今年十月，耿仲裕的部将李梅私自通洋，然后被黄龙打入大牢，耿仲裕气愤不已，率领所部军队以索要军饷为名，包围了黄龙的衙门，把黄龙押到演武场，将其腿打断并且割去耳鼻，并要杀掉他，因诸将劝阻才没有杀。
尚可喜得知消息后，率军赶回皮岛镇压兵变，斩杀耿仲裕和王应元等人，救出了被关押的总兵黄龙，本以为事情总算告一段落了，没想到又起波澜。
因为耿仲裕是耿仲明的弟弟，黄龙受到此等屈辱，虽已经斩杀耿仲裕，但还是不肯善罢甘休，上书弹劾耿仲明，说他是这件事的幕后主使，要求将他正法，顺带着也弹劾他孙元化用人不明，京师里派来的钦差现在还在登州，正在查耿仲明是不是主使的事情。
而耿仲明也非常生气，知道尚可喜杀了他弟弟，就准备带兵去皮岛，干掉尚可喜，好为弟弟报仇，在孙元化呵斥阻止之后，才放弃行动，不过看得出来，他还是没有放弃这个计划，孙元化也正为此苦恼。
孙元化对袁崇焕那个气啊，你要杀毛文龙就杀了，你好歹把后续事情处理好啊，本来因为主将被杀，东江镇就不稳定，你还派刘兴治这么个搅屎棍，搅得现在东江镇更乱了。
现在又发生了孔有德于吴桥兵变的事情，因为没有跟王道纯打过交道，所以也不知道王道纯说的这事，到底是真是假。
不过以他对孔有德的了解，孔有德不是作奸犯科之辈，应该不会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其中必定是出了自己不知道的变故或者误会。
至于王道纯说的发兵剿灭，孙元化对此嗤之以鼻，自己花大力气打造出来的军队，然后想让自己亲手将之毁灭，这王道纯不知道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虽然还不清楚这事具体什么情况，但是有事情发生时肯定的，不处理的话容易变得更糟，所以他斟酌了一番，很快就给王道纯回了一封信，大体意思也是先调查清楚，能招抚就招抚，不赞同派遣军队剿灭这种方式。
总的说来和余大成的处理方案区别不大，不过余大成是不想管这事，孙元化则是想尽量把事情的影响降低。
孙元化人在登州，离得太远，如果他在济南，他一会亲自前去看看，然后自己亲手解决问题，现在手头上的事物还这么多，又要安抚耿仲明不要想着去杀尚可喜，又要应对钦差的调查，根本抽不开身。
......
崇祯四年十一月二十二日早晨。
天气依然很冷，刺骨的寒风不断地吹着，士兵们却早早地起来了，匆匆吃过早饭后就开始集合了。
士兵们脸上都洋溢这笑容，哪怕是新归降的卫所兵和囚犯们，也不复昨日的恐惧和担忧，因为今天是发赏钱的日子，而且每个人都有。
不多久，孔有德便带着秦致远走了出来，秦致远并不是很想出现在这种场合，迫于无奈还是跟了过来。
孔有德以前并没有在几千号人面前训话的经历，不过这些天来，指挥过两场战斗，也不会发生怯场的情况。
等场面安静下来之后，孔有德先是给士兵们介绍了秦致远这个新任参谋，然后宣布开始发赏银，发赏工作就交给秦致远了。
孔有德之所以这么做，也是为了安全起见，秦致远很识时务，知道自己势大，果断倒向自己，可万一那天自己遇到点麻烦，秦致远带着一些机密信息，再来这么一次“识时务”，自己怕是要难受了，所以这次让他在全军面前露个脸，断了他的退路，让他丢掉这种想法。
随着一箱箱白花花的银子被抬上来，本来已经沉寂的人群，再次沸腾了起来，看来这次是当面发赏，这可比交由各级军官来发实惠多了。
军官克扣士兵军饷和赏银的问题，整个大明朝的军队都存在，经过军官们的层层克扣，往往军饷到了士兵手上，能有原本数量的一半就不错了，孔有德这支军队自然也不例外。
不过今天不一样，公开当面发银子，军官们就没有下手的机会了，士兵们自然高兴。
随后秦致远宣布了赏银的发放标准，昨天归降的士兵，军官和囚犯，一律发放等同于战兵一月军饷的饷银，而原本的部队，则一律发放相当于四个月军饷的赏银，受伤者额外再加一个月的，阵亡者若是有亲戚或者认识的，可以代领抚恤金，抚恤金的数量是两年的军饷，总之奖赏不可谓不优厚。
消息已宣布，下面士兵们的情绪更加高涨了，然后便开始按照编制，念到名字的，逐个上来领取属于自己的那一份赏银，整个场面井然有序。
整个发赏过程，多个点同时进行的，所以不到半个时辰就结束了，一共发出去了接近三万两银子，不过和抄家的收获一对比，就显得没有那么多了。
士兵们拿着沉甸甸的银子，甭提多高兴了，原来的士兵们为自己的拼搏获得了回报而高兴，新归降的士兵也很庆幸自己做出了正确选择。
等着士兵们的兴奋劲过了，孔有德便下达了新的命令“全军听令，立刻回营收拾拔营，巳时四刻出发，回师登州。”
揣着刚发下来的银子，士兵们的干劲格外的足，哪怕现在孔有德让他们屠城，他们都会毫不犹豫的执行命令，所以没用多久，便收拾齐整，准备整装出发了。
第四十九章 打土豪，不分田地
孔有德带着众将领检查了一遍，看到基本没什么遗漏之后，便跨上了战马，抽出配剑，向南一直“全军听令，出发。”
随着孔有德一声令下，三千多人的大军便开始缓缓移动起来，陆续从南门出城去了。
虽然走的还是来时的道路，但此时孔有德和众将士的心境，已然与之前完全不同了，来的时候内心充满了各种担忧，诸如强大的敌人，战场上生死难料，粮草得不到保障等等。
现在就不一样了，粮草充足，赏银也被捂热了，听将军说，只要表现得好，作战勇猛，接下来还有赏银，至于跟谁作战，那不是他们操心的事情，现在的一切，粮食，赏银，都是将军给的，那么将军让打谁就打谁。
看到昨天归降的士兵们都乱糟糟的，孔有德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不过能勉强做到这样，也算是不错了，毕竟囚犯们和卫所兵之前都没有过什么训练，那些卫所兵平时跟普通农民没啥区别，也不会有队列训练这种。
如果吴桥城北一战的敌人不是这些卫所兵，而且战兵的话，孔有德估计那一站自己多半会输，当时卫所兵们虽然在百户们的带领下冲锋，但是队形同样是乱糟糟的，那么短一点距离，愣是跑了那么久，让火器兵们有充足的时间攻击。
不过看到后面整齐的火器兵，孔有德舒心了不少，这才是自己最大的依靠，这些火器兵在登州的时候，就经过了大量而且严苛的训练，火铳射击最讲究的就是队形，所以走起来看着格外舒心，而且经过了战争的洗礼，整个气质都发生了变化。
虽然山东境内战力最强的军队，都集中在登州，整个济南府青州府都是些卫所兵，战斗力不值一提，孔有德依旧派出了大量的斥候，大意轻敌从来都不是好习惯，前天张东和城内被伏击就是最好的例子，孔有德可不想再来这么一次。
兴许是之前连败卫所兵，尤其是城北一战，以12人伤亡的代价击败了一千五百人的卫所兵，给了各营战兵们极大的信心，所以他们对这些新归降的卫所兵极为不屑，顺带着瞧不起所有的卫所兵。
孔有德觉得这是好事，让士兵们保持这种心态很有必要，这样他们就会相信自己真强，可以随便大败敌人，下次作战的时候，士兵们的士气就会更高，作战更加勇猛，胜利也就来的更加轻松。
当然这种心态对士兵有好处，对军官就是坏处了，孔有德也在不断地告诫军官们，不要养成大意轻敌的习惯，还经常把张东和的例子拿出来，虽然也没为此处罚他，但还是搞得张东和一脸羞愧，毕竟自己成了反面教材。
第一天的行军速度很一般，因为粮食充足，还有不少肉食，士兵们体力充沛，而且俘获了不少牲畜和战马，辎重的运输也快了许多，所以走的比之前速度快多了，但是并不是一直在赶路。
因为沿途还在抢劫，大军不再像来的时候那样谨小慎微，对路过的村庄丝毫不犯，现在是遇到一个村子就抢一遍，大军肆无忌惮的横扫而过，基本上遇到的村子和镇子就抢，一个都不放过，吓得沿途百姓四散而逃。
不过这样的抢劫依旧在控制之中，孔有德没有那么无聊去抢普通百姓，还是和昨天一样，抢的都是些地主土豪，抢一户地主的收益，比抢一整个村子普通农户都要高，犯不着去为难那些百姓，浪费时间还没收益。
抢这些人，孔有德没有丝毫心理负担，因为这些地主土豪的富裕，大部分都建立在剥削普通百姓上，可以说一个村庄，大部分的财富，都聚集到了少数几个地主身上。
孔有德现在体会到了太祖打土豪，分田地的感觉，简直是爽的不要不要的，不过他现在没有那个闲工夫分田地，也没有时间斗地主，那是到了自己的地盘才应该干的，吴桥又不是自己的地盘。
孔有德也想过，是不是能以吴桥为中心，建立根据地，然后发展势力，仔细一想，简直就是找死，整个华北平原一马平川，朝廷一定会调集各地军队前来围剿，周围有没有地势可以利用，根本挡不住。
而且吴桥离运河不远，就算从遥远的四川调兵，也能顺着长江而下，再从镇江通过运河北上，一个月之内就能把兵运到吴桥，一个月的时间孔有德什么都干不了，到时候自己就这么三千多人，面对至少几万人的围攻，十天都不一定撑得住。
不过除了抢粮食抢银子，孔有德还抢人，地主土豪家一般都有读书人，因为读书就意味着脱产，普通农户大多没有那个实力，供养一个完全不劳作的读书人，地主家肯定有的，所以一般地主家都有读书的子侄，孔有德抢的就是这些读书人。
既然决定割据登莱，那么肯定需要有人来治理，治理地盘就不能再依靠这些武将了，有什么事情发个公文下去，武将大多连字都不认识，难不成自己还挨个去通知啊。
至于说这些读书人迂腐，孔有德对此不是很担心，因为他主要抢的是十到十八岁的，这个年龄段，扭转他们的思想还是蛮容易的，到时候调教一番，能扭转过来的就用，扭转不过来的当个抄录誊写公文的也好。
看着沿途抓来的几十个少年，孔有德笑的嘴都合不拢了，这可是自己以后成功的基石之一啊，虽然一个个都吓得瑟瑟发抖，抱成一团，甚至哇哇大哭，但还没有人有胆量自杀，狮子不从贼。
这些抢劫的人，大多交给了归降的兵，抢劫这个过程，也是很能锻炼人的胆量的，这些兵抢着抢着胆子就大了起来，而且尝到了甜头，就越发的积极了，而且抢劫之后，他们没有了退路，对这支军队就更加忠心了。
就这样，一路走一样抢，伴随着沿途百姓的恐慌逃窜，整个大军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横扫了沿途村寨，于十一月二十三日中午，到达了几天前才路过的陵县城外。
第五十章 慌乱的明军
根据斥候的侦查，陵县县城已经全城戒严了，四门紧闭，而且城头还有不少明军，看起来像是卫所兵。
“知道是哪的卫所兵吗？大概有多少人，什么时候进城的？”虽然卫所兵战斗力不值一提，孔有德还是比较谨慎，不然大意成了习惯，那次栽个大跟头就不好了。
“回将军，属下抓了两个附近的村民，询问得知，进城的卫所兵有两部分，昨日上午从北门进城的是德州左卫右千户所，昨日下午从南门进城的是德州卫左千户所，加起来应该不超过千人。”斥候据实禀报。
德州不是在西边么，德州的卫所兵跑到陵县来了，而且居然还有两个卫，德州卫和德州左卫，这时候德州的卫所兵，应该都集中到德州城，防守德州啊。
不过暂时关不上那么多了，还是先把陵县打下来再说，孔有德便拿着单筒望远镜，爬上了一个小土坡，观察起吴桥的防御了。
陵县城，孔有德进去过，一个很普通的县城，和吴桥县城规划区别不算很大，中原地区的县城大都一个样子，不过人文和地理条件都要比吴桥差上很多，所以并不算富裕。
陵县倒是出过一个比较有名的人物，东方朔，不过那都是一千七百多年前的事情了，整个明朝都没出过几个进士，更没有知名人物。
不过从人口和面积来算，陵县可比吴桥大多了，陵县的面积和人口，都是吴桥的两倍以上，县城人口也更多，而且县城也要比吴桥县城大上一圈，防御能力也比吴桥要强得多。
陵县城墙差不多是两丈多一点，也就是后世起7米高的样子，城墙上满是卫所兵和青壮，而且还有不少鸟铳兵，看起来像那么回事。
不过即使陵县城比吴桥县城难啃，对于孔有德来说，肯定是能打的下来的，只不过是付出多大代价罢了，而且孔有德也不想久等，他决定今天天黑之前就拿下陵县，城外过夜总给人一种不安全的感觉。
说起来，这次打陵县城应该比吴桥县城还轻松一些，因为两次的目标有所不同，打吴桥的时候，很重要的一个任务就是活捉毕自寅，所以分散了很多兵力，防止他逃跑，这次就不一样了，只需要集中兵力，突破一个点就行。
很快，众人就商议出了作战方案，这次就不用佛郎机了，直接用鸟铳射击，杀伤一部分明军，然后直接云梯登城，打开城门，全军入城，一气呵成。
出乎意料的是，李九成居然提出自己率人登城，孔有德也没有反对，李九成不是他的属下，自己管不着他，他愿意冲锋就随他吧，反正自己是不会做这么危险的事情，最好李九成等城的时候被打死，这样自己的心病就能去除了。
决定进攻计划之后，众人便开始准备工作，老兵们都知道该做哪些准备，新归降的士兵，也在老兵和军官的带领下，开始忙碌起来，整个营地一片繁忙。
城头上的明军和青壮们，看到城下叛军准备攻城，一个个都不由得紧张起来，他们也都是没打过仗的人，而且听说叛军异常凶残，杀人不眨眼，更有传言说叛军攻破吴桥后，把整个县城都给屠了，只留下几个活口，用来埋尸体。
这年头信息不畅，各种谣言满天飞，军官们也没有好办法，甚至有些军官自己都相信了，不过在高级军官和知县的弹压下，总算是没出现还没开打就逃跑的情况。
秦致远也在营地里转悠，看着士兵们做准备工作，从昨天当着全军的面宣布发赏后，他已经是跟孔有德绑在一起了，就算逃跑都没用。
当时自己讲话的时候，不光士兵们听到看到了，肯定还有不少吴桥百姓看到，他们一定认为是自己投敌，打开城门放叛军进来的，现在估计自己已经在叛军名单上了，还不如一心一意当个从龙之臣，没准还真成了呢。
他也是没打过仗的，现在的官职是参谋，以后少不得要和战争打交道，一点都不懂可不行，所以准备好好观摩一番，看看打仗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不多久，准备工作做的差不多了，各部士兵都到了预定位置了，秦致远以为第一波攻击的会是炮兵，那佛郎机又粗又黑的炮管，看着就吓人，当初炮打吴桥城墙的时候，那声音可吓得他不轻，没想到居然火铳兵先上。
“这鸟铳，看着也不怎么样啊，能打得动城墙吗？”秦致远小声嘀咕着，他之前也看到过卫所兵的鸟铳，甚至还拿起来把玩了一下，感觉这么个小东西，应该没有多大杀伤力，不如大刀长矛来的实在。
此时，程希孔率领的八百鸟铳兵，按照孔有德下达的命令，迈着稳健的步伐，朝着西城墙走去，鸟铳兵被分为四排，一排二百人，他们的速度很慢，甚至比正常人走路速度都要慢，这都是为了保持队形的齐整，一遍攻击的时候能完成齐射。
火铳兵在慢慢地推进，城头上的明军也有了反应，将领们在不停的嚷嚷着，卫所兵中的鸟铳兵和弓箭手也都上前来了，分三个各个城垛，等待着叛军进入射程。
程希孔身为火器营千总，正骑着马缓慢的跟在后面，神情看起来很轻松，因为他知道这一战没什么悬念，敌我实力悬殊。
这支火铳兵经过了长期的训练，而且鸟铳用的也是质量上好的，无论是射程，威力，安全性，都强过城头明军用的鸟铳，而且士兵数量上也占绝对优势。
他并不担心明军会出城杀过来，明军多半不会有那个胆量，即使杀出来也没事，李应元的骑兵营就在后方不远处，只要明军出城，保证让他们有来无回，他们出城就是来送战功的。
这年头鸟铳兵单独作战是找死，一般情况下以长矛兵作掩护，阻挡敌人的骑兵，然后鸟铳兵安心的输出，不必担心敌人的攻击，这次攻城就不需要步兵掩护了。
慢慢地，火铳兵们走到了距离城墙大约三十丈的距离，程希孔便举起了令旗，同事大喝一声“全军止步”
随着程希孔一声令下，四排鸟铳兵停止前进，然后微调一下队形，虽然走得慢，但是依旧有些不整齐，如若不调整，很容易影响火力输出。
第五十一章 攻打陵县城
看到队形逐渐整齐，程希孔大喝一声“第一排，点火”
听到命令的士兵们点燃了火绳，至于引药，火药，弹丸，都在进攻之前就装上了，只要不点火绳，就绝对不会激发，所以也不担心走火的问题。
看到第一排的士兵们都点燃了火绳，程希孔下令道“第一排，射击”
随着程希孔一声令下，第一排二百名士兵整齐的扣下了扳机，火绳落入引药锅，顿时响起了一阵密集的枪声。
伴随着火药点燃升腾而起的白烟，密集的弹丸飞向城头，导致砂石飞溅，同样扬起了一阵烟雾。
有些人看过真正电视剧，可能觉得子弹威力不会很大，只要没打中人就没事，事实上子弹的威力不可能这么小，哪怕是铅弹。
关注过时事的人可能看到过这样的场面，经过交战后的城市，混凝土墙壁上布满了弹孔，弹孔深而且大，绝不是影视剧中一个小点，火绳枪虽然射程没那么远，但是装药量大，有效射程内的威力并不会比之小。
看到叛军停止前进，城头的明军都知道对方要开枪了，急忙躲避起来，然而青壮们并不懂，即使有些机灵的也学着明军躲藏起来，仍旧有不少青壮暴露在外面。
当场就有十几人中弹倒地，被击中要害的士兵直接倒地，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没有命中要害的士兵则痛苦地呻吟起来。
这些明军和青壮何曾见过这种惨况，一个个吓得目瞪口呆，有些甚至直接呕吐了起来，因为恐惧，他们甚至都忘了尖叫。
“没想到叛军的火器居然如此精良，这仗怕是不好打啊”一个身穿铠甲的威武男子皱着眉头说道，显然叛军的战力超过了他的预估。
“李千户，叛军的鸟铳如此犀利，你有把握守住吗？若是受不住可如何是好啊”他旁边站着一个文官模样的中年人，正是那克扣孔有德粮草的陵县知县郝学文。
千户李明阳鄙视的看了郝学文一眼，这才开打呢，这知县就吓得发抖了，文管就是胆小，说道“咱们又不是要一直守着，巡按大人给咱们下了死命令，只需要守住三天即可，到时候巡抚大人的抚标营就能赶来，一举剿灭叛军。”
“可是李千户，叛军这火铳如此犀利，咱们还是先避一避叛军的锋芒吧，免得那弹丸无眼，伤了千户你，没人指挥就不好了。”
李明阳心中不断的鄙视着郝学文，明明是自己害怕，想开溜，居然说成为了我好。
而且有传言说，当初叛军从此路过的时候，这郝学文因为贪财，克扣了粮草，惹恼了叛军，叛军才会专程回头来打陵县，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如果他敢这么克扣自己，李明阳不介意让郝学文当一回‘忠烈之士’，叛军攻城，刀箭无眼，郝学文不行被‘叛军’弓箭或者鸟铳击杀也是情理之中。
忍住心中的鄙夷，李明阳语重心长的说道“郝知县不必担心，虽然叛军鸟铳犀利，但是奈何不了这坚固的城墙，有我和张千户的九百将士，还有这千余青壮誓死守城，必定能守住三天，贼兵想要破城没那么容易。
郝知县你也不懂战阵，不若下城去，为我等安排好后勤，然后再征召一些青壮，搬运些巨石，在烧些金汁，以备叛军蚁附攻城，不知郝知县可愿意？”
郝学文听到后如蒙大赦，大大的松了口气，赶忙说道“如此甚好，我这就去筹备这些事宜，好让李千户能专心退敌，如此一来，这城头上的防务，就辛苦李千户了”
说罢就屁颠屁颠的下城去了，城头这么危险，早知道他就不上来了，可是现在已经站在城头了，如果就这么跑下去，脸上自然挂不住，文官基本都是爱面子的，现在有这么合理的理由，赶紧溜了下去。
看到这货跑了下去，李明阳也松了口气，有这货在旁边，自己只会不方便，而且他一直唠叨还影响士气。
城下的程希孔，依旧是有条不紊指挥射击，三十丈的距离，虽然单个火铳的准头很低，但是数量多了一样能造成压制，现在城头的明军和青壮都不敢抬头了。
后方的李九成已经等不及了，这是他刷威望的好时候啊，目前手头就这么四五百兵，孔有德已经有三千多人了，如果不找机会扩充实力，等到打回登州，自己就得给孔有德当小弟了。
然而扩充实力也需要本钱的，孔有德有三千多兵马的底子，自己就这么点人手，还都是些归降的卫所兵，一看实力就不如孔有，只要脑子正常的人，都会选择孔有德。
既然这方面不行，那么就只有从其他方面考虑了，带头攻城是个不错的选择，让手底下的人知道自家将军勇猛，也好招收兵马，至于攻城的危险，李九成觉得这些卫所兵还太嫩了，跟鞑子肉搏他都不虚，还会怕这些跟农夫没多大区别的卫所兵不成。
等到程希孔指挥火器兵射击了两轮，李九成便迫不及待的率兵进攻了，他和三十个亲兵打头阵，后面跟着归降的卫所兵，剩余的亲兵责备安排到最后压阵去了。
李明阳看到叛军步兵上来了，知道对方要开始攻城了，急忙喊道“快，快准备放箭，鸟铳手也准备好，不能让贼兵冲上来。”
李明阳虽为千户，也是没打过仗的，不免有些慌乱“还等什么，弓箭手赶快放箭啊，鸟铳兵快射击，一旦让他们冲上来就完了。”
听到千户大人的命令，明军们都手忙脚乱的开始攻击，放箭的放箭，开火的开火，城头上一片混乱。
而就在这时，城下又是一片鸟铳声响起，一大片弹丸打到城墙之上，顿时就有几个正在攻击明军倒地，吓得其他人赶忙蹲了下去，不敢再把头露出来。
而且这一轮射击，有一部分弹丸是朝着城楼飞去的，之前程希孔还没注意，刚才发现城楼上有个军官，看起来级别不低，就指挥一部分士兵朝城楼开火。
他也不知道能杀掉那个军官，三十丈想命中一个人是很难的，纯粹当做赌一把，万一命中了那就是惊喜，没打中也没损失。
然而惊喜还是没有发生，仅仅打中了两个小兵，那个军官也吓了一跳，在几个士兵的保护下也躲藏了起来，程希孔便继续指挥射击，压制城头敌军的攻击，给步兵提供掩护。
第五十二章 颇有黑叔叔神韵的明军
经过这一次惊吓，李明阳也和底下士兵一样藏了起来，不敢再站在外面了，毕竟下次就不一定就有着好的运气了。
经过这么几轮射击，他发现叛军的射击很有规律，基本都是齐射一轮，再过四五息再齐射一轮，如此循环，所以他就等着一轮齐射后，将头探了出来，观察敌情。
仅仅看了一眼，他就看到一队身披重甲，拿着盾牌的叛军慢慢走过来，后面跟着几百叛军，有不少叛军还抬着云梯，看样子是准备强行登城了。
这么被压制这也不是办法，等到敌人冲到城墙再还击，多半只有城破的结局了，虽然城墙上有这么多守军和青壮，但他知道这些都是什么货色。
一旦被那些披着重甲的敌军冲上来，肯定无法快速将其击杀，后面源源不断的叛军冲上来，这些士兵和青壮肯定会溃逃，城就破了。
所以必须对敌人的无甲步兵造成杀伤，这样即使披甲的叛军冲上来，后面没有增援，一两千人还是能打得过的。
想到这里，李明阳赶快下令“弓箭手和鸟铳兵们听着，等贼兵们放完铳立马还击，然后赶快藏好，等敌军放下一轮铳，你们再还击，都记住了。”
很快一轮射击之后，城头的明军纷纷探出头还击，然而由于过于害怕，都来不及瞄准，放一箭或者打一枪就缩了回去，准度相当差，命中率很低，只有几个没有披甲的倒霉蛋中箭或者中枪。
程希孔也不是笨人，知道明军发现了规律，索性也就懒得指挥齐射了，直接下令自由射击，这样的话就会有源源不断的弹丸飞向城头，城头的明军也就不敢再还击。
李明阳依旧在大声吼着，让明军们还击，但是现在谁也不敢冒头，冒头就意味着很可能被子弹打死，所以他们采取了一个新的方式还击，将弓箭或者鸟铳举过头顶，向城下的叛军射击，这样就不会被打中了。
这一幕被孔有德看到了，他正在用单筒望远镜观看战局，看到这一幕，孔有德不禁笑出了声，没想到自己还能亲眼看到这种场面。
前世看新闻的时候，总是有战争新闻，经常能看到黑叔叔们打仗，黑叔叔们开枪的姿势很**，各种各样的奇葩姿势都有，有开几枪吃口烟，继续开枪的，有两个人拿着ak跳着舞对射的，有把枪放到与膝盖齐平射击的，还有单手拿着自动步枪扫射的。
其中最多的当数自己躲在掩体里面，或者就在外面，把枪举过头顶射击，也不管打不打得准。
这一刻，城头上的明军，颇有一丝黑叔叔们打仗的神韵，让人不禁发笑。
明军们用这种方式攻击，不光是毫无准头可言，而且就算命中也很难有什么伤害，因为射箭可是个技术活，这种姿势根本没法发挥出全身的力道，即使打中无甲的士兵，也不会致死。
正在靠近城墙的李九成看到这个情景，也不禁一笑，这些卫所兵和青壮，和他身后的降兵没多大区别，只要自己攻上城头，这场战事就算是结束了。
他可是披着双重重甲，而且手上拿着长牌，就算站着让他们射，也不能伤到自己分毫，没打过仗的兵战斗力就是不行。
据说当年的蓟辽督师袁崇焕，在广渠门跟鞑子打，都被射成刺猬了，依旧安然无恙，多半就是身披多重重甲的缘故，毕竟臂力再强的弓箭手，也射不穿两层铠甲。
李九成回头看了下后面的降兵，很是恼怒，尽管有二十多个亲兵压阵，依旧畏畏缩缩，一步一步的往前挪动，跟饿了三天肚子一样，于是吼道“都随我攻城，一个敌军人头赏银一两，前一百个攻上城墙的赏银5两，最后一百人三天不给饭吃。”
听到李九成的话，后面的卫所兵速度顿时提高不少，冲前面很容易死，所以大部分人都不敢冲太前面，赏银是很多，可是也得有命拿啊。
两天不吃饭就没人受得了了，虽然之前的日子，过的也不怎么样，但好歹每天都饭吃啊，饿肚子的滋味可不是那么好受的，而且还是三天没饭吃，所以即使不为了那赏银，只为了不饿肚子，也得不落在大部队后面才行。
怀着这样的心思，整个队伍速度都快了起来，在火铳兵的掩护下，队伍逐渐逼近城墙。
反观城头，在火铳兵无规律的持续打击下，连把弓箭火铳举过头顶射击的人都没有了，因为已经有部分人手被集中了，然后就是大声的惨叫，恐惧这种东西是会传染的，很快就没有人敢还击了。
从外面看去，整个城墙上面一个人都看不到，就像是一做没人防守的空城一般。
尽管叛军火铳兵已经停止了射击，李明阳也在不断地催促着还击，依旧没有人反击，鬼知道会不会自己刚露出身子，叛军就来一轮射击，出于对死亡的恐惧，没有人敢还击。
孔有德通过望远镜关注着李九成，总希望某一刻，他被流失或者弹丸击中倒地，然后就不用操心指挥权的问题。
看着看着，他发现李九成前面的士兵，少了那么十几个，就像是无缘无故蒸发了一样，而且李九成带着整个队伍停止了前进。
此刻的李九成，也紧张到了极点，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的前面，赫然是一条一丈多宽河，河中十几个人正在挣扎着想爬上来，正是李九成的亲兵，然而身穿重甲外加衣物泡水重量增加，外加护城河两岸都很陡峭，根本爬不上来。
李九成也是惊魂未定，如果不是让亲兵走在最前列，恐怕这个时候掉下去的就是自己了，如果掉下去，这么冷的天气，自己又披着两重甲，就算不被城墙上的守军打死，不被淹死，也会被冻死在河里。
李九成赶紧下令“撤，快撤，再不撤都得死在这”说罢便带头赶紧往回撤。
后面的降兵听到这个命令，如释重负，一个个都掉头狂奔，抬着的云梯也扔了，甚至有些把武器都扔了。
李九成也是郁闷至极，为什么这里会有一条护城河，而且还被掩盖了起来，自己差点就命丧护城河了，如果没有这条河，再有那么几息，自己就能攻上城头了。
第五十三章 坑人计划失败
城墙上的李明阳也是一阵郁闷，就差一步了，这叛军将领再往前走那么一两步，就会掉到护城河里，掉下去绝对没可能活下来，这样一来，守城就会轻松许多。
这叛军将领一看就不是个小角色，他前面的二三十个叛军，一看就不是普通士兵，那彪悍的气势与众不同，应该是那叛军将领的家丁，有这么多家丁的话，他至少是个千总级别，甚至有可能就是叛军首领孔有德。
郁闷归郁闷，趁着敌军逃跑，抓紧时间还击才是正事，他大喊道“快，快站起来，敌军逃跑了，抓紧时间还击，击杀一名敌军，本官赏银五两。”
尽管依旧害怕叛军的火铳，但是五两银子的诱惑实在太大了，如果运气好能杀一个，一年的吃穿用度就到手了，于是有不少人站起来攻击。
听到背后传来箭羽的声音，李九成头也不回的带兵撤退，好在这些降兵逃命积极，不多久就逃出了守军弓箭的射程。
李九成看着后面留下的二十多具尸体，暗自发誓，等到城破，一定要找到想出此等奸计的主谋，然后灭他满门，再将他凌迟。
随着火铳兵们再次齐射，城头的守军也再次多了起来，后续两轮射击没有取得任何战果，程希孔也带队后撤了，继续打下去只是浪费弹药。
李九成带人撤回来的过程，孔有德是看的清清楚楚的，也是有些失望，李九成居然或者回来了。
“城外居然有条护城河，汇报敌情的那个斥候在哪，这么重要的事情他居然没有汇报，害得我损失了这么多人手下，依我看，那个斥候当斩。”李九成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便一脸气愤的对孔有德说道。
说实话，死了二十多个降兵他一点都不心疼，但是那十几个亲的死，让他的心里在滴血啊，他宁愿再多死一百个降兵，都不愿意损失这些亲兵。
现在手头上最强的武力就是这些亲兵，这一下子折损了一小半，甚至自己都差点掉进护城河，这一切的根源就在于敌情没有探查清楚，那个斥候难辞其咎，要是这斥候是自己手下，他早就一刀砍了。
“大哥你消消气，我这就去吧那斥候叫过来，问问怎么回事，居然漏掉这么重要的情报，是该处置一番。”
说罢孔有德便让人把那个斥候带过来，而且也是一脸愤怒的表情，但是心里可不像脸上表现的那样生气，反倒是开心得很，李九成吃瘪他能不开心么，而且死的也不是他的人。
很快那个斥候就被带过来了，一看两位将军满脸怒气的看着，吓得急忙跪下“不知二位将军叫属下来，有何吩咐。”
“你是怎么搞得，城外有条护城河，这么重要的消息你都没有探查到？”孔有德抢在李九成之前发问，毕竟是自己的兵，还轮不到李九成来管。
“回将军的话，属下昨日下午换了身普通农户的衣服，想进城去探探虚实，结果离城门还有半里地，就被守军给驱逐出来了，说要是再看到属下，就抓起来按奸细处死，属下势单力薄，也不能硬闯。
然后属下便远远地观察，并未发现有异常，也没有发现有护城河，便抓了个村民，大部分消息都是从他嘴里问出来的，属下真不是隐瞒不报啊，求将军开恩。”
“责任不在于你，是敌人太狡猾了，你下去吧。”孔有德看得出来这斥候没撒谎，然后对李九成说道“九成大哥，你也听到，不是这斥候不行，是敌人太狡猾了，连半里都没法靠近，自然无法知晓这护城河的情况啊。”
用护城河阴人的办法，是守城的另一个千户罗经业想出来的，他知道贼军火器犀利，守城必定不易，所以就想了各种办法拖住敌人，尽量守住县城，等着巡抚大人的平叛大军到来，然后一举剿灭叛军。
最阴险的就是掩盖护城河，让敌军没有防备，然后进攻的时候掉进河里，而且听说叛军将领有带头攻城的习惯，如果能淹死几个叛军将领，那就更好了。
为此，昨日大军进城后就开始布置，先是关闭四门，禁止进出，然后在外围派出兵力警戒，驱逐一切想要靠近的人，再派人在护城河上架起木板，在铺上一些杂草，杂草上面盖一些泥土，看起来就和普通地面没什么区别了。
甚至为了不使叛军起疑，连城门口的吊桥也放了下来，为此还专门把铁索撤掉，吊桥上面也铺上泥土，看起来就跟没有护城河一样。
当然，罗经业并不知道孔有德进过陵县城，不然也不会多此一举，而他这次计划差点成功，当然也离不开孔有德的帮助。
当初孔有德只带了二十个亲兵进城，大军驻扎在城外二里的地方，郝学文派人把粮草送出来，大军就启程前往吴桥了，也就是说这个信息其他人并不知道。
当李九成提出要率先攻城的时候，孔有德并没有反对，而且也没有告诉他这个消息，为的就是借敌人之手坑死他，这样就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了，没想到居然还是没有成功，只能再另想办法了。
“永诗，听应元说你之前进过陵县城，照说这护城河你应该知道啊。”李九成冷冷的说道，他终究还是发现了疑点。
孔有德听了也是心一惊，怎么把这茬忘了，他儿子李应元可一直都在军中啊，不过现在也只能死不承认了“九成大哥啊，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当初我进城的时候，这城外可是没有护城河的，应该是他们新挖出来的。”
“也对，你我都是兄弟，要是知道不可能不告诉我，肯定是前两天才挖出来。”李九成也算是默认了这个说法，不过真相信还是假相信，就知道他自己知道了。
听到这句话，孔有德也算是松了口气，赶忙岔开话题“咱们现在应该商量一下，接下来怎么攻城了，没想到居然有护城河，今晚要是想在城内过夜，怕是得加把劲了。”
第五十四章 再次进攻
很快程希孔也过来了，虽然这次火铳兵一直压制着城头守军，其实战果非常少，打死的可能只有十几个，主要战果集中在第一轮，第一轮攻击后城头就没几个人站外面了，弹丸又穿不透城墙。
不过程希孔已经很满意了，虽然战果不多，但是自身零伤亡啊，至于李九成损失了几十人，那也是敌情不明造成的，而且还不是自己的兵。
李应元，崔永平，白云龙以及孟有才也都过来了，李九成攻城不顺，他们都看到了，知道肯定是要商议新的进攻方案。
孔有德的实现从城墙上收回来，看了看眼前众人，说道“诸位，现在守军龟缩城墙之后，又有护城河防护，该当如何破城，大家都说说自己的想法吧。”
程希孔道“回禀将军，属下认为只用火铳，难以对守军造成有效杀伤，需要用佛郎机轰击城墙，让敌人没有胆量再守，然后可以搭桥爬城。”
说话的时候，程希孔眼睛看着白云龙孟有才，显然是不希望再由李九成这个外人，来夺取这首登之功。
白云龙也很知趣的说道“程千总的火炮威力无双，若是轰击一番，守军必定心惊胆战，到时候我军再填平一段护城河，必定能一鼓作气，攻下城墙，属下愿意为将军打前锋，带队攻城。”
崔永平也插了一句“将军，那护城河宽一丈有余，而且深度怕是也有一丈，不然李参将的兵也不会爬不起来，填河不易，属下认为直接打造长木板，然后架设木板过去即可。”
......
就这样，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不断完善着计划，最终由孔有德敲定了最终进攻方案，众将领也都回到各部，做新的准备了。
第一次攻城失败半个时辰后，新一轮的进攻又开始了。
最先行动的依旧是火器营，不过这次出来的是佛郎机了，城头上的守军看到叛军又准备进攻了，赶忙藏好，几乎没人见过火炮，所以以为在城垛后面就不会有事。
“轰，轰，轰”
随着佛郎机的一声声怒吼，炮弹呼啸着朝城头飞去，几发炮弹直接打到了城垛之上，直接穿透而过，击中躲在后面的守军。
其中一发炮弹刚好击中一个士兵的脑残，顿时红白之物流出，恐惧瞬间笼罩了周围几十个士兵，一个个都忍不住呕吐了起来。
这一轮炮击的成果不多，也就杀伤了几个人，但是所带来的恐惧，远远高过之前火铳兵的射击，因为火铳兵射击，只要躲起来就没事了。
而这火炮射击完全不一样，即使躲起来，一样可能会死，这城头之上就不存在安全的地方。
终于，经过子弹洗礼都没有溃逃的成军，仅仅在一轮炮击之后，便有人扔掉手中的武器，朝城下飞奔而去。
李明阳的心头也在发颤，但他没有阻挡守军撤退，反而率先带着亲兵下去了。
他之所以这么做，怕死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知道这样死守不是办法，只会徒增伤亡，不如把士兵撤下来，自己如果不下去组织，撤下去的士兵多半就会一哄而散，不会再回来守城了。
炮击还在不断地持续着，炮弹砸到城墙上的声响，不断地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李明阳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如果什么都不做，这些士兵和青壮早晚会一哄而散，拦都拦不住，到时候别说守住三天，半个时辰都守不住了。
所以必须要做点什么，这时候他想起来，城外的叛军为了炮击方便，专门将火炮推到前面，而且不少火药摆放在其中，若是能在其中点一把火，叛军这些大炮就没法用了。
而就在这时，他在后方组织后勤的千总罗经业也赶了过来，急忙问道“罗兄，你手下有多少骑兵？”
“骑兵是一个都没有，都是些勉强回骑马的步兵罢了，倒是有五十多人马，李兄你有什么好办法？没想到这叛军居然还有大炮，这仗难打啊。”
“那就好，我有个办法，我手头也有四十多会骑马的，咱们把这批人马集中起来，然后从城门冲出，带着火把一把火将叛军的火药烧掉，不然这么轰下去，城墙都要被轰塌了。”
罗经业听到这个办法也有点犹豫“你也知道这些人马都很宝贵，一匹马可值几十辆银子呢，万一回不来了怎么办啊。”
李明阳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就急了“罗兄，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乎这些，万一城破了，底下的人说不定能活下来，你我可没有活命的机会啊，你想的那个计策，差点让叛军大将掉下去，你觉得城破之后他会饶过你？”
罗经业一听也是悚然一惊，差点把这茬忘了，于是二话不说，将手底下会骑马的都组织起来，并且开除了很高的赏格，只要出城作战，一律赏银十两，只要成功焚毁敌军火炮，每人再加十两，阵亡者额外补偿二十两。
如此高的赏格，本来有些畏惧的士兵顿时有了勇气，富贵险中求，敌军火炮离城门只有不到三十丈，骑着马冲过去，放一把火就回来，运气好活下来就是二十两银子，这可是两年的军饷啊，值得拼命搏一把。
与此同时，李明阳派人将城门后的障碍清开，这些人需要有人组织，根本没人愿意带队，他甚至不惜开出了一百两得赏银，总算是找到了两个愿意带队百户。
不多久，拿着望远镜观战的孔有德突然睁大了眼睛，城门居然渐渐打开了，难不成守军还有胆量出城袭击？或者是开门投降？
随着城门完全打开，看到城门口的一堆骑兵，孔有德的愿望落空了，想想也是，敌军累积伤亡还不到五十个，怎么可能会投降。
正在指挥炮兵轰击城墙的程希孔，也发现了城门口的变故，城门口的敌军手里都拿着火把，很明显这批守军是奔着炮兵来的，于是赶忙大喊“都给本将军听着，全部换散弹，掉转炮口，对着城门的敌军。”
这些炮兵也是下了一跳，没想到敌人居然敢出城，不过还是赶忙服从命令，将子铳塞满了散弹，装上引线，炮口也转向对准了城门口。
第五十五章 明军居然有生化武器
后方的孔有德也赶紧下令，让李应元带着骑兵冲上去，这要是大炮被毁，以后以后攻城的话，就得靠人命去填了。
随着守军骑兵陆续冲出，程希孔发现敌人还不少，差不多接近一百骑的样子，虽然略微担心，但还不至于逃跑，下令道“都听我命令在开火。”
炮手们虽然也有些害怕，但还是静静等待这命令，毕竟之前已经到一仗了，只要听从指挥官的命令就行，其他的都不需要自己操心。
明军出城后，催动着马匹加速起来，这不到三十丈的距离对于骑兵来说，根本用不了多久，人手一支火把，武器都没带，摆明了放一把火就走。
等到明军冲到大概十五丈的时候，程希孔果断下令“开炮”，炮手们纷纷点燃了引线。
这个距离虽然不是最佳距离，但是依旧能对马匹造成伤害，而且还有机会开第二炮。
巨大的炮响过后，来势凶猛的明军骑兵，瞬间倒下了十几匹马，程希孔对这个战果不甚满意。
这一轮散弹下去，明军骑兵们直接懵掉了，他们愣住没什么，最关键的是这些马匹，之前并没有承受过这样的打击，被火炮的巨响一惊吓，顿时停止了前进。
不光是人，动物也会对巨响有本能的害怕，这些战马被吓得乱跑起来，根本不受明军骑手的控制，甚至有些马匹本能的扬起马蹄，以至骑手摔落在地。
程希孔看到这幅景象，顿时大喜，赶忙命令炮手继续轰击，随着第二轮散弹下去，又是十余匹马连带着骑手倒地。
剩余的骑手看到这情景，哪里还敢再冲，纷纷调转马头想要回城，叛军的骑兵也上来了，再不走就跟那二十多个倒下的兄弟一样，要留在这里了。
李明阳在城头上留了两个不怕死的亲兵，用来观察敌情，很快就将情况报告给了李明阳，李明阳哪里还敢放这些骑兵进城，让他们回来，叛军的骑兵一定会顺势冲进来，赶忙下令关闭城门。
剩余的明军骑兵看到城门关闭，陷入了绝望，不过为了活命，还是跑到城门口大喊着打开城门，然而并没有人敢放他们进来。
万般无奈之下，有人选择了下马投降，很快，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不多久，活着的明军就全部下马投降了。
李应元也没有杀他们，一个兵光训练起码都要很长时间，这些兵如果能招降，能省去不少训练的时间，然后直接把马匹牵走，然后压着这些明军撤回来。
知道明军把城门后的障碍物挪开了，孔有德果断的改变了作战计划，命令程希孔将佛郎机推到城门口正前方，装上实心弹直接轰开城门。
不多久，一颗颗实心炮弹飞向了城门，炮弹轰不开城墙，但是击穿这些木质城门还是小意思。
很快城门后面便响起了一阵阵惨叫，这些炮弹穿过城门，击中了不少试图将石头和泥土搬回来的明军士兵，没有被击中明军的也都一哄而散了。
持续几轮之后，城门已经被炸的千疮百孔，轻轻一推就会倒地。
随后，原本计划爬城的白云龙，便带队进攻城门了，从城门进攻比爬墙可轻松多了。
看着队伍不断地进城，孔有德就知道，这一战已经没有悬念了，已经攻进去了，那些卫所兵总不可能再打回来吧。
军队进城的速度相当快，只用了不到一刻钟，白云龙就带着他的全部人马进去了，后续部队也紧随而上。
白云龙进城后，立即兵分数路，主力沿着主街道向东推进，一方面肃清残敌，占领县衙，另一方面干净过去控制东门，以防城内大户逃跑。
与此同时，几只小部队则登上城墙，沿着城墙向南北两个城门挺近。
此时，原本守城的明军和青壮，都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他们已经被吓破了胆，四散而逃，根本不可能再重新组织起来，进行抵抗，白云龙暂时也懒得管他们。
这个时候，孔有德也在亲兵的簇拥下，骑马进入了陵县城，直奔县衙而去。
此时街道上已经空无一人，但是还散落着不少杂物，比如檑木，巨石，滚油等等，看来都是准备用来守城的，只不过还没运到城墙，城就破了。
走着走着，孔有德就闻到一股恶臭，仔细一看，道路两旁的空地上架着几口大锅，下面的柴火还在燃烧，锅里煮的居然是粪便，看着就非常恶心，而且散发着让人难以忍受的恶臭。
想必这就是传说中的金汁吧，将粪便和尿液一起煮沸，然后守城的时候，拿着瓢向攻城的军队泼洒，不光恶心人，而且杀伤力还不小。
粪便中本就有不少细菌，虽说被杀死了，但是一些致病的成分还在，比如菌体成分荚膜，鞭毛等等，还有一些细菌分泌的毒素，一旦被金汁泼洒到，皮肤就被烫伤，然后就会感染，以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很难活下来。
孔有德赶紧让人处理掉，然后捂着抠鼻快速前行，再这么呆下去人都要被薰晕了，虽然现在是冬天，粪便的气味并不大，但是这煮沸之后气味就非常大了，感觉像是置身化粪池之中一样。
孔有德有些感慨，古人也不笨啊，居然这么会玩，这金汁堪称原始版的生化武器啊，还好破城快，不然等到他们把这些运到城墙，强行爬城的话，伤亡又会增加很多。
走过这一段，闻到清醒的空气，孔有德感觉脑子都清醒了不少，赶忙加速向县衙奔去，这地方他一刻都不想待。
现在仍旧有不少重点的地方在明军控制之下，比如仓库，校场，监狱等等，不过这些孔有德都懒得管，之前已经分配好了任务，用不着他再亲力亲为。
程希孔，李应元，崔永平他们都已经有了明确分工，正按部就班的执行任务，孔有德也就不必再干扰他们。
当孔有德赶到县衙的时候，发现县衙大门已经站了十几个士兵，都是白云龙的手下。
看到孔有德一行，带队的百总就上来汇报情况了，他们来的时候县衙大门就是开着的，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多半是已经跑光了，他们也没有进去搜查，都按照白云龙的命令驻守在这，防止有人从这逃跑，等着孔有德的到来。
第五十六章 郝学文逃跑了
走进县衙，发现里面乱的很，各种被碰倒在地的东西挡在路上，一直走到后堂都没看到一个人，仔细搜查一番，发现郝学文真的跑了。
不过他跑了就跑了，孔有德野不在意，这次攻城又不是为了抓他，所以没必要浪费时间去追击。
事实上，郝学文在第一轮炮响的时候，就已经准备逃跑了，当初火铳的攻击都把他吓得不行，第一轮炮击的声音传来，要不是亲信眼疾手快扶住了她，他都趴到地上了。
随后炮击的声音不断，郝学文越来越害怕，于是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打包好，装上了马车，准备随时逃命。
当得知骑兵出城袭击也战败之后，他毫不犹豫的带着十几个亲信，直奔东门而去，头都不回一下。
丢失县城对知县来说是重罪，按照崇祯的尿性，最轻的也是个去职下狱，关个十年八载，重的话直接砍头，家属充入教坊司，也就是官方妓院。
这些郝学文都知道，但是依旧不能阻止他逃跑，之前叛军打吴桥的事情他都清楚，传言说毕自寅都被大卸八块，死无全尸了。
他哪还管得了这些，留下来就是个死啊，虽然能博的个昭勇忠烈的美名，但是人都死了还要这些做什么。
他也想过后续事情如何处理，根据叛军在吴桥的所作所为，他判断这股叛军应该不会久留，多半是洗劫一番就会离开，等到叛军离开，他再召集一些乡勇，就能从叛军手中“收复”县城，将功抵过了。
这事又不是没有先例，崇祯二年鞑子入关攻打京师，沿途占领不少城池，崇祯三年鞑子撤退的时候，有那么多将领升官发财，不就是因为跟在撤退的鞑子后面，“收复”之前被鞑子攻占的城池么。
打定这个主意后，郝学文头都不回的逃跑了，至于城中百姓和守军，关他屁事，只要他能活下来，保住官位不丢，这些都是小事情，而且也算不到他头上来。
程希孔崔永平他们肃清残敌的行动很快就结束了，因为城里压根就没几个敌人，这个地方的明军几乎都跑光了，从佛郎机轰击城门开始，李明阳和罗经业就带着大部分明军逃跑了。
他们的想法也和郝学文差不多，你一个知县都跑了，我们还留在这送死不成，我们只是来协助守城的，这又不是我们的本职任务，弃城而逃对我们来说只是小问题，所以两人分别从南门和北门逃跑，回各自的千户所城去了。
至于剩下没来得及逃走的明军，根本不敢交战，一遇到就投降，或者是找个地方藏起来，瑟瑟发抖，那些青壮都是本地人，城破后也就一哄而散，各回各家了。
这些孔有德都不在意，让他在意的是，白云龙报告说，在南北两门拦截了很多想逃跑的士绅，东门却几乎没有。
这就很奇怪了，自己从西门进攻的，要逃也是从东门逃，这样逃跑的时间更充足啊，这为什么要从南北两个门逃跑呢。
暂时也不费这个脑筋了，得知逃跑的乡绅只有几户时，孔有德还是对白云龙很满意的，褒奖了他一番，顺便赏赐了些银两。
接下来的任务，主要就是和吴桥一样，洗劫城中富户，既然自己都已经反叛了，自然是能抢就抢，自己割据的计划，也离不开资本积累，抢劫无疑是最快捷的方式。
在抢掠任务分配时候，李九成居然也想参与，虽然孔有德很不爽，但是还是没有表现出来，乐呵呵的说这是应该的。
毕竟他儿子掌控者八百骑兵，算是目前战斗力最强的军队，虽然现在对付的都是些卫所兵没什么压力，但是一旦朝廷派战兵来围剿，这支骑兵可是举足轻重的力量。
孔有德早就发现，自己对骑兵的掌控力没那么强，他们跟李应元接触的时间比自己长，所以如果自己和李应元发布相反的命令，肯定会有不少人选择服从李应元。
如果现在跟李九成闹掰，他带着李应元跟自己分道扬镳，虽说骑兵不会全部跟着他们走，但是只要有一部分，自己的战力就要大大削弱了，这个险自己不敢冒，不得已只能让出一部分利益。
孔有德现在更想弄死李九成了，可惜之前的计划已经失败，只能伺机寻找其他办法了。
最后的方案是以南北门之间的主街道为界，李九成的人负责东半城，白云龙和孟有才负责西半城，他们两个带领的都是新兵，忠诚度还不够，很有必要参与这种事情。
一是让他们尝到甜头，虽然抢掠所得先要归公，但是自己顺手私藏一点，只要不是太多孔有德也不会追究，让他们知道只要跟着孔有德，好处绝对少不了。
二是让他们坚定立场，若是原来是被逼着从贼，现在都参与抢劫了，再说是被强迫的就说不过去了，即使反正归明，那些被抢过的士绅可不会饶过他们。
和吴桥不同的是，抢掠行动并没有等到第二天进行，下达任务后不久，陵县城内又陷入了前日吴桥一般的景象，孔有德已经习惯了，也就不在意这些了。
忙活完这些之后，孔有德突然想到之前白云龙报告的消息，想逃跑的富商选择的路线居然是北门或者南门，而非逃跑机会更大的东门，感觉很不合理。
“秦参谋，之前白云龙的报告你也听到了，你知道为什么他们没有选择东门，而是选择南北门？”这个时候就能体现出参谋的作用了，当主将有疑问的时候，需要有人帮着分析。
“将军，依属下看，他们是畏惧将军的神威，所以想着逃命。”
“你这不废话吗，有脑子的都知道逃命，我是问你他们为什么选择往南北方向逃？”孔有德狠狠的瞪了秦致远一眼，问正事的时候，他还先拍马屁。
“将军，这些有钱人都不是笨人，而且消息灵通，他们一定知道我军之前的行动路线，然后据此推算出来，我军后续的进军路线。
我军是顺着商河，临邑，陵县然后到吴桥的，现在又打回陵县，那么他们肯定会认为，我军下一个目标是临邑。
既然陵县都挡不住我军，临邑也一样，那么东边的临邑就不是最好的选择，到时候还得跑，所以就选择了更安全的南北两个方向。”秦致远是站在这些商人的角度考虑的，所以很容易得出了这个结论。
第五十七章 地域歧视的危害
孔有德听了之后，沉思了一会，发现好像还真是这么个道理啊，假如自己是个有钱人，肯定也会这么选择。
“那按你的意思，是不是说临邑和商河的人也会这么想？”
“依属下的猜测，临邑和商河的人多半也是这么想的，现在陵县城破的消息还没传开，一旦消息传开，那两个县的富户多半也会逃亡。”
确实，之前虽然攻破了吴桥县城，但是人们都不知道孔有德下一步的进军方向在哪，也就没有盲目逃亡，所以陵县城内的有钱人没有全部出逃。
而陵县一旦被攻破的消息散播开来，临邑商河两地的有钱人绝对会逃散，那么自己沿着预定计划攻击的话，可就白费力气了，自己攻打县城主要的目的，就是聚集在县城的财富，财富都没有，再打有什么意义呢。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们再去打临邑和商河，那里的有钱人都跑了，收获就不会太多？”
“将军，确实是这样，属下觉得，我们没必要去临邑了，南边的州县离济南太近，咱们去攻打风险太大，所以属下建议，咱们可以去打东北边的德平县，不知将军意下如何？”秦致远很知趣，明白自己一个参谋提提建议就好，替主将做决定可是大忌。
孔有德让亲兵拿来地图，仔细看了看，发现秦志远说得很难有道理，临邑南边的几个县城，都离济南只有几十里，自己若是真的去打，肯定要面对德州卫和山东巡抚兵马的夹击，有一定的危险性。
反而北边的德平比较好打，兵力只有一个德州左卫右千户所，就是刚刚从北门逃跑的那一部分明军，随便就能打下来，说不定自己大军一到，他们就直接投降了。
这时候再看秦致远，孔有德感觉顺眼多了，看来这货不光会拍马屁，还有点用啊。
“秦参谋，你表现不错，现在试用合格了，本将军任命你为正式参谋。”
秦致远也乐呵呵的说道“多谢将军栽培，属下一定为将军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停停停，别再摆弄你那拍马屁的功夫了。”一两句听着确实爽，但是多了就会觉得恶心了。
看秦致远这拍马屁的样子，孔有德就在在想，毕自寅还活着的时候，这秦致远是不是也这么拍的，搞得毕自寅膨胀了，亦或是，毕自寅陷害自己的事情，就是这货出的主意。
想到这，孔有德看秦致远的眼光，顿时变得阴冷起来“秦参谋，本将军有一事不明，不知秦参谋可否解惑？”
秦致远也注意到了孔有德的眼神，顿时一个激灵，赶忙回道“不知将军所说的是何事，属下一定知无不言。”
“本将军与毕自寅素位谋面，也不曾去过吴桥，这毕自寅为何如此仇恨本将军，不准百姓与我交易就算了，还陷害我等？”
一听这话，秦致远总算松了口气，这事还真算不到他头上“将军可知宁远兵变？”
孔有德纳闷了，宁远在辽西啊，离吴桥远着呢，关毕自寅什么事“略微知道一些，一些营兵闹饷，暴发兵变，最后还是袁崇焕那厮平定的，这种兵变之前也很多，这根毕自寅有什么关系？”
“毕自寅跟这场兵变没关系，但是他八弟毕自肃却跟这事有关系，因为当时毕自肃就是关宁巡抚。
当时兵变爆发后，乱兵冲进巡抚衙门，绑了毕自肃和总兵朱梅，严刑拷打，索要饷银，毕自肃受尽屈辱。
而后兵变平定，毕自肃因兵变被革职，再加上兵变期间的遭遇，气急攻心，不多久就撒手人寰了。”
孔有德听到这话的第一时间，就鄙视了毕自寅一番，都是亲兄弟，咋毕自寅就这么差劲呢，弟弟都当上巡抚了，他一个当哥哥的才是个知县。
不过鄙视归鄙视，这还是跟自己不沾边啊“这宁远兵变又不是我干的，毕自寅那么仇恨我干嘛？”
秦致远瞄了瞄孔有德，谨慎地说道“将军，说起来这事确实跟您有点关系，说不定您手下就有当年参与兵变的士兵呢”
孔有德一想，确实也是，自己手下的一部分兵是从东江带来的，东江的一部分士兵是黄龙从锦州带来的，锦州和宁远是一体的，自己手下有当年参与兵变的士兵也很正常。
“就算本将军属下有参与兵变的士兵，这毕自寅又不知道，为何要置我于死地呢？”
秦致远没想到孔有德还没明白，只能说的再直白一些“将军，您是辽东人，当初兵变的也是辽东人。现在你明白了了吧”
听了这话，孔有德琢磨着，因为辽东兵害死他弟弟，所以他仇恨辽东人，而自己也是辽东人，所以也仇恨自己，就要针对自己，搞事情。
“卧槽，这不就是地域歧视吗？现在就有地域歧视了？”孔有德下意识的蹦出了后世的口头禅。
说到地域歧视，很多人都会想到一句话“河南人偷井盖”，这句话不知从何时开始，因为何种原因，开始广泛流传，堪称地域歧视的代表。
事实上不光河南人被地域歧视，很多其他的地方也都一样，比如东北人都是黑社会，温州人都是奸商等等，几乎每个地方的人都被歧视过。
甚至还有同一个省内的歧视，比如江苏南边瞧不起江苏北边，四川中部瞧不起四川东部，这种情况多得是。
至于地域歧视怎么形成的，为何扩张开来，是个很复杂的问题，不是一句两句话可以说得清的，但是这是有着严重的社会危害。
其实不光后世有地域歧视，古代人地域黑也是一绝，比如什么揠苗助长，野人献曝，守株待兔，尔虞我诈等等，都是黑的先秦时期的宋国人。
韩非子就喜欢黑郑国，比如郑人买履、买椟还珠、郑人争车，而郑国和宋国就在后世的河南，看来河南的地域歧视古已有之。
柳宗元也喜欢各种黑，比如粤犬吠雪、黔驴技穷、蜀犬吠日，还有司马光喷王安石的时候，说他“心术似福州”，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这么看来，毕自寅这就属于典型的地域歧视啊，因为辽东人害死他弟弟，所以辽东人没一个是好东西，不管为人如何，只要辽东人，就都是他的仇人。
自己率军前来，知道自己是辽东人，手下也基本都是辽东人，那么即使未曾谋面，自己也成了他的敌人，所以他一粒米一棵草都不想让自己得到，后来甚至找到了机会，想将自己彻底消灭掉。
这么说来，自己这次叛乱，跟地域歧视有很大关系，这地域歧视的危害真不小啊。
第五十八章 王道纯的平叛计划
陵县城内，白云龙和孟有才的搜刮行动很顺利，基本没遇到什么抵抗，这些有钱人也不是傻子。
毕竟守城的是两个卫所的明军加上千青壮，这样都没守住县城，自家这么几个十几个的护院，在叛军眼里根本不够看。
而且白云龙他们进去之前放过话，只取钱财，不伤人命，若是敢反抗，必定不留活口。
刚开始确实人反抗，白云龙也不废话，说到做到，三尺高以上的男丁，无论主人还是仆人，一个不留全杀了，然后把人头绑成一串。
搜刮完毕后来到第二户门前，喊完话就把这一溜人头抬出来，给他们十五息的时间考虑，大门后的仆人和护院透过门上的小窗，看到这幅景象，一个个都吓得不轻，甚至有人屎尿横流。
然而院子的主人是个吝啬鬼，爱财如命，死不开门，但仆人和护院可不想跟着死，被杀的那一户也是大户人家，他们都认识，这叛军真的是说到做到，连仆人都杀了。
要是按照家住的意思顽抗，自己这条小命可就交代在这了，然后直接把家主控制起来，打开大门，甚至主动帮着找钱财。
在此之后，基本每一户都是差不多的情况，进行的相当顺利，甚至比张东和抢吴桥的时候，效率还要高上许多。
两个时辰不到，整个西半城的富户都被扫了一遍，看着叛军士兵们满脸笑容，推着装满金银财宝的车子离去，这些家主是敢怒不敢言，然后看到这些个吃里扒外的仆人，眼神中透露这杀意。
陵县县衙内，秦致远正带着人清点这次的收获，孔有德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因为摆在他面前的收获，实在是太少了。
虽说这陵县富裕程度不如吴桥，也只搜刮了半座城，但是这座城可比吴桥大多了，再少也应该有个七八万两银子吧，要知道吴桥光现银都有十三万两，还有其他的诸如翡翠，玛瑙，玉石，字画等，价值不在现银之下。
因为东西少，所以很快就清点完毕了，现银居然只有三万二千两，其他的东西价值也都差不多，孔有德很是失望。
若是以前，孔有德肯定很满足，三万二千两银子，足够手下这支军队大半年的军饷了，但是一对比吴桥的收获，瞬间就差了许多，肯定是自己攻打陵县之前，一些富户就把财产转移出去了。
之前孔有德还没下定决心，要不要去德平，现在他已经决定了，下一个目标，就是德平了。
自己还没打陵县的时候，进军目标不明，陵县城差不多一半的财富都被转移了，现在自己的意图明显，如果去打临邑，说不定连一万两银子都弄不到，肯定没必要再去了。
......
在孔有德对收获不甚满意的时候，平原县的巡按官署内，王道纯正在大发雷霆，下人们都噤若寒蝉，不敢说话。
王道纯是个稳重的人，一般情况下不会乱发脾气，让他如此生气的是，刚刚传来的消息：陵县城两个时辰前被叛军攻破。
先是山东巡抚余大成拒绝出兵，理由是情况不明，调查清楚再说，然后登莱巡抚孙元化也拒绝出兵，理由和余大成几乎一样。
孙元化和余大cd是巡抚，自己的权利没有他们两个大，拿他们没有办法，既然他们都不配合，自己手头又没有强大的军队，自然也拿孔有德没办法。
那么如果孔有德真的安心回登州，也还说得过去，他也就懒得管这事情了，到时候只需要弹劾一番孙元化即可，这事朝廷怎么追究责任，都与他无关了。
昨天收到孔有德的回信，他在信中表示，想回登州，让自己放开官道，他好通行，自己并没有完全相信他，还是下令放开了官道，但是下令各千户所，进驻周边县城，以防不测。
没想到，自己好心好意放开官道，这孔有德居然悍然攻城，原来那封信只是骗自己的，只是为了他进攻方便。
而且那陵县知县郝学文也是个废物，自己已经下令让两个千户所的兵入城驻防了，在加上乡勇青壮，跟叛军数量差不了多少，而且陵县是座大城，城外还有护城河，结果在叛军的攻击下，一个时辰都没守住，就被破城了。
这些事情加起来，让平时温文尔雅，泰然自若的王道纯，也跟着泼妇骂街一样，咒骂着这几个人，还摔了不少东西。
骂了一会，兴许是骂累了，王道纯坐了下来，冷静了一会，就开始想着怎么处理后续事情。
现在就算自己诚心诚意招抚，孔有德这叛将肯定也不会接受，如果只攻打吴桥，还可以用事出有因解释，现在又攻打陵县，说明他是要一条路走到黑，铁了心要当反贼了。
现在只能剿灭了，自己手头没有多少可战之兵，只能指望余大成的抚标营了，孙元化那里即使愿意派兵前来，也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去了，不做指望。
余大成胆子有些小，这事他也知道，所以指望余大成主动出兵，不太可能，所以他决定明天一早，动身前往济南，亲自去余大成商议此事。
至于剿灭叛军的地点，他决定放在齐东县城西北方向二十里的黄河渡口，因为按照叛军的路线，基本是沿着来的路线回去的，所以肯定会在此地渡过黄河，到时候埋伏一支骑兵，半渡而击，定能一举歼灭叛军。
至于商河和临邑，现在已经管不了了，就算抚标营此刻动身，也来不及了，商河和临邑城破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王道纯不是一个天真的人，根据得到的消息，叛军能一个时辰攻破陵县城，是因为携带了十几门佛郎机大炮，守军想用骑兵摧毁大炮，然后固守待遇按，结果骑兵直接被消灭了，最后被叛军轰开城门，陵县城才陷落。
陵县城内可是有两个千户所的兵守城，临邑和商河却只有一个千户所，现在只能让这两个县城加高城墙，多招募青壮，指望着两个县城多撑一段时间，平叛大军可以有充足的时间去部署。
定好计划之后，他分别写了四份公文，分别发给了齐东，济阳，邹平，高青四个县的县令。
让他们筹集好粮草，招募民夫，将粮草运至齐东县城，以备平叛大军使用。
第五十九章 知县要献城
崇祯四年十一月二十四。
士兵们匆匆吃过早饭，就拔营出发了，这一次的目标是东北方向的德平县。
兴许是因为连续两次攻城都极为顺利，孔有德现在的心情极为轻松，即便如此，还是依旧派出了不少斥候，以免出现意外情况。
昨日决定奔袭德平之后，孔有德就与李九成商议分兵，如果到时候还是合兵一处，李九成必定也要分一杯羹，孔有德是不乐意的，但是又不能不分。
所以分兵便成了最好的选择，对于这个提议，李九成也是赞成的，因为他这一次也搜刮到了三万多两现银，以及差不多等价值的其他物品。
这些县城什么防御水平，李九成很清楚，如果能单独攻打一座城，肯定是能拿下的，无非是多些伤亡，到时候再补充就是。
最关键的是，能搜刮的财务肯定比陵县多得多，所以孔有德的分兵提议一出，他就同意了。
就这样，孔有德率领着大部队朝着德平前进，李九成带着不到千人的新兵，以及儿子李应元麾下的二百多骑兵，向着东南方向的临邑进发了。
对于李应元分给李九成二百骑兵，孔有德也是同意的，因为如果不同意，李九成与自己决裂，带走的可就不止这两百骑兵了。
孔有德越来越觉得有必要组建一支，完全忠于自己的骑兵队伍，不然骑兵方面受制于李九成，太难受了。
所以他把昨日俘虏的七十多骑兵，组成了一个骑兵小队，并安插了几个亲兵统领，本来那些明军也是不乐意归顺的，砍了几个脑袋之后，就没有反对的声音了。
至于忠诚度，暂时并不需要，只要他们不闹事，等尝到甜头了，忠诚度自然就有了。
第一天的进军速度非常快，大半天就差不多走了快四十里，这已经是普通军队能达到的极限了，底下的将领都觉得没必要这么快。
见孔有德还准备继续行军，程希孔有些担心的说道“将军，咱们今天走的太快了，还是不要继续赶路的好，虽说方圆百里也就少量卫所兵，但是士兵过度疲劳，一旦遇到突发情况就不好了。”
崔永平也附和道“确实是这样，虽然这些卫所兵没什么战斗力，但是如果趁着我军疲倦之机，伏击一场，虽不至于战败，但遭受不必要的损失就不划算了，咱们还是安营扎寨，明日再继续行军吧。”
此时孔有德也是有些犹豫，按理说吃饱喝足，辎重又有大量的驴子和驮马运输，这点路程应该不至于很累，在走上一二十里也没什么。
但是一想到上次出现的营啸，以及有可能遇到的伏击，还是很担心的。
而且听说德平是个不算大的县，人口不多，县城防御应该也不会很强，兴许一个甚至半个时辰就拿下来了。
想到这里，孔有德看了看秦致远，希望他能给个参考意见。
秦致远也识眼色的说道“将军，咱们现在离德平还有四十里，没必要这么急，现在可以安营扎寨了，明日这个时候就能赶到，到时候把县城一围，后日一早便可攻城了。”
孔有德也觉得是这么回事，于是就下令扎营了，这一段周边的地势都很平坦，随便一个地方都能扎营。
第二天，依旧继续着枯燥的行军，速度基本上与前一日持平。
就这样，经过接近两天的行军，大军在第二次下午到达了德平城下。
正如猜测的那样，德平不是一个大县，自然也就没有财力和必要，修建一个大的县城，这德平县城给人一种很寒酸的感觉。
城墙还不到两丈高，而且看起来很多年没有修缮过一样，处处都透露着古老的气息，城墙上面只有几个零散的兵丁，看到大军之后早就跑的没影了，完全就像是一座不设防的城市。
孔有德甚至都有些不忍心攻打这么一座县城，不过不忍心归不忍心，德平肯定还是要打的，孔有德可不会做亏本买卖。
他甚至都不想等到第二天，直接下令先打上一轮炮弹，看看会不会有奇效。
没想到真如孔有德所料，一轮炮弹轰过去，不多久便有人缒城而出，然后颤颤巍巍的走过来。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这是自古以来都有的规矩，基本不会有人违背，不是因为什么礼仪面子之类的，而是因为出于实际利益而这样考虑。
弱势的一方如果斩了使者，一旦战败，必定会遭到强势一方的疯狂报复。
而强势的一方，如果斩杀使者，就给了弱势一方一个信号，那就是完全没有和谈的可能性，必定会拼尽全力，这样对强势一方并没有半点好处，反而会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所以，基本上不会有人去做杀使者的事情，孔有德是正常人，当然不会这么做，让人把他带过来。
很快，来使之人被搜查一番后，免得携带利器，刺杀主将，搜查完毕后就被带了过来。
“来者何人？为何事而来？”孔有德厉声说道。
“回大人，小的是知县刘大人的手下，此次奉县尊大人之命，前来与大人商议献城之事情。”来人畏畏缩缩的说道，很是害怕的样子。
孔有德听后大喜，幸福来得太突然，没想到这一轮炮击下去，德平知县居然要献城，自己居然能遇到这么好的事情。
不过旋即想到，这知县这么不怕死的吗，没有做任何抵抗就献城，先不说自己会不会放过他，崇祯那个小心眼能饶了他？
那么这事会不会是阴谋呢，假装献城，然后埋伏，这种事情历史上多得是，虽然自己军力雄厚，自己不得不防啊。
“你家大人为何要献城与本将军？他可有提什么条件？”只要是脑子正常的人，肯定不会做没有利益的事情。
“县尊大人说了，他只有三个条件，只要将军应允，小人回去后，县尊大人立马让人打开县城大门。”
这才正常嘛，没有好处的事情，谁会去做啊，献城可不是件小事，如果利益不够，谁会去做啊。
第六十章 又一个孙元化的朋友
“说吧，哪三个条件。”
“第一，将军大人率军进城后，杀掉几家大户，到时候由小人为将军指引。
第二，先祖大人知道将军一定会搜刮富户，所以县尊大人想要一成的收获，当然，县尊大人也会安排几个信得过的人，为大人提供帮助。
第三，还望将军搜刮完毕后尽早离去，不要杀戮城中百姓，毕竟将军为财而来，和其才能生财嘛”
孔有德听完后沉思了一会，感觉这事不像是假的，多半是这德平知县想借自己的手，除掉一些自己不方便动手的人，然后还想拿一成的收益，并且要求自己搜刮完毕后就离开，他也能免受朝廷的处罚。
事实上，德平知县刘志高确实是这么打算的，而且谋算比孔有德想的还多。
孔有德攻打吴桥和陵县的事情，他早就知道了，并没有想到孔有德会奔袭德平，所以根本没做什么防备。
现在的德平，防备力量也就不到一百人，要知道陵县可是有两个千户所驻防，也就一个时辰就被攻破了，自己要是依靠着这么点人硬抗，简直是找死。
然而他从获得的信息中发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孔有德的叛军并没有在吴桥陵县久留，基本都是大肆掠夺一番，然后去下一个城池。
那么，自己和他就有了合作的可能，如果自己放他入城，他可以省去攻城的步骤，直接入城，顺便除掉那几个跟自己有仇的大户，然后洗劫一番离去，自己也能免受处罚。
至于城破的责任，自然是由那几个大户来背，那几个大户家里都有人当官，而且都是东林党一系的，只要他们死了，就没有机会开口说话了。
到时候就可以说成是他们打开城门，迎接叛军入城，而英明神武的自己，率领军民抗击叛军，最终收复县城，处死了这些勾结叛军的乱党。
至于他们为什么帮助叛军，因为他们都是东林党啊，徐光启是东林党大佬，那么他学生孙元化的部下，肯定也是东林党了，那几家大户家中的官员，都是东林党一系，帮助同为东林党的孔有德，自然是说的过去。
而且他还准备事成之后，弹劾一番那几个官员，卖好现在的内阁次辅温体仁，问题一直想把也是东林党人的首辅周延儒排挤下去，说不定还会得到温体仁提拔。
如此一来，本来丢城失地，要被下狱的事情，就被他变成了好事，何乐不为呢，于是就派人与孔有德谈判，至于那一成的收益，他压根没想要，只不过是讨价还价的价码而已。
“这些条件，都不是什么大事，本将军可以答应，你回去告诉你们知县，我只等他一刻钟，如果他敢欺骗本将军，不开城门，到时候本将军攻破县城，必定饶不了他。”
随后刘志远派来的人就回去复命了，而孔有德嘴角也扬起了一丝弧度。
孔有德觉得这德平知县真贪心，压根就没那么多本钱，还提那么多要求，不过如果他真的配合的话，倒是可以不为难他，至于他说的其他条件，自己没那么多闲工夫搭理，银子才是最重要的。
好在这件事情没有出意外，信使回去之后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城门便被打开了。
为了防止出现意外，还是先只派了一部分人马前去侦查，确定没有危险后，迅速沿着城墙控制四门。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继续在吴桥和陵县做过的事业了，下属们都轻车熟路了，孔有德吩咐一番也就懒得再管了。
然后直奔县衙，准备会一会这个有点不一样的知县，然而到了县衙才发现，刘志远已经不知去向，留在县衙的只有那个信使，还有刘志远的其他几个亲信。
询问这几个人一番，他们说刘志远去城外狩猎去了，就不在城内打扰将军办事了，孔有德心道这哄鬼呢，这个时候去打猎，当自己是朱祁镇么，还说的这么好听。
孔有德不免一阵失望，看来这货是担心自己没信用，不知道跑哪藏起来了，本来还想看看他能力如何，如果可以的话，招揽到麾下也不错。
结果这货这么胆小，孔有德也懒得再把他找出来了，就算他有些本事，没点胆量也是做不成什么事情的，至于找出来杀了，孔有德还没那么无聊，他又不是嗜杀之人，何况他还算是给了自己一点微不足道的帮助。
至于他说的帮他处理掉几个大户，孔有德并没有什么兴趣，孔有德也猜得出来，这几乎肯定是和刘志远有着什么仇恨，而他们家势力不小，以至于刘志远不敢动他们，只好来个借刀杀人。
如果刘志远不躲藏起来，又有些能力，自己想要招揽他，帮他干掉几个仇人当酬劳也没什么，但是他都不出现，自己也不至于吃饱了撑着去杀人。
打发刘志远的几个亲信去帮忙后，孔有德让亲信准备热水，他要洗个澡了，虽然他没有洁癖，但是这冬日里天启干燥，风大尘土多，赶了两天的路，人也是疲惫的不行，洗个澡是最能缓解疲劳的办法。
美美的泡了个早，孔有德感觉浑身都舒畅了，看着自己这副身体，甚是满意，前世的时候虽然不算是个胖子，但是身材也好不到哪去。
再看看这副身体，一身的腱子肉，慢慢地力量感，虽然还没亲自上阵搏杀过，但是控油的很自信，如果赤手空拳单挑，即使自己不懂什么武术招式，一个打5个卫所兵还是很轻松的。
就在孔有德欣赏着躯体的时候，突然一个亲兵在门外喊道“禀告将军，县衙外来个几个人，为首之人说是孙军门的朋友，想要见见将军，属下们特来禀报。”
孔有德听了一愣，又是孙元化的朋友，怎么孙元化的朋友这么多，而且都不怕死，一个个都要来见自己这个叛军将领啊。
难道是李天经又回来了，追到德平来了？应该不可能啊，自己明确表示拒绝他的好意了，他应该不会再来了，那么只能是另有其人了。
不过这也是个好消息，说不定这人不像是李天经那样，是个老顽固，兴许自己能把他招揽过来，或者与他合作，共谋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