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援军
咔嚓。
重击之下，牧擎苍的背部骨骼接连碎裂，
他的瞳孔陡然放大，看向天空的视线莫名一黑，浑身上下都被剧烈疼痛所贯穿。
李昂的手掌似慢实快地朝他脑袋抓握而来，
那只盘旋于半空的金雕急唳一声，向下俯冲，
猛地展开双翼，扇出罡气狂风。
罡气刀刃击打在李昂左肩，穿透蜃龙红鬣外衣，制造出道道深邃血痕。
但，也仅此而已。
全力运转的生物模板将肩膀伤口急速治愈，李昂悬在半空中的右手小指，悄无声息射出一道绿色解离光束，命中金雕，令其双翼腐蚀，悲鸣坠地。
周遭机动特遣队队员如同疯了一般齐齐围攻，但却连红鬣防御都无法穿透，
眼看李昂即将抓住牧擎苍的脑袋，天空中蓦然传来两声破空尖啸。
嗡——
两根金属长枪自高空中朝着李昂坠落而来，且疾且快，无可阻挡。
李昂稍侧过身，庞大身躯以不可思议地灵活程度，险而又险避开了金属长枪的穿刺轨迹。
但抓握着牧擎苍的左手，却莫名一轻——一道黑影从视线余光中悄然急速接近，在千钧一发的关头掠走了牧擎苍。
而那两根金属长枪，也在完成阻碍使命后，凭空飞起，后撤到机动特遣队阵营。
援军。
李昂心绪如古井无波，慢慢站直身躯，看向突然出现的两人。
一人为短发青年，穿着笔挺的特事局制式黑色西装，戴着方框眼睛，面无表情，身后悬浮着两根堪称华贵绮丽的金色骑士长枪——
长枪长达五米，枪刃呈圆锥形，上尖下细，底端有向外扩展的护托，整体枪身上布满了绚丽花纹与珠宝坠饰。
另一人，则为褐色蜷曲短发的少年，穿着狼头t恤，腰间随意系着特事局配发的制式西装，双手各套着一具臂甲——从样式来看，正是之前特事局准备大规模推广的【狴犴铠】，
可以通过插入不同属性的卡片，释放出种类繁多的特殊力量。
钟离灭明，
与，
王不留行。
李昂面无表情地舒展了一下手掌，这二人之前也在失落世界的门扉争夺战中遇见过，
前者曾在个人战力排行榜上位列第九，后者则为第二十六位。
“牧队长，”
操控着悬浮骑士长枪的钟离灭明望着前方的李昂，头也不回地问旁边刚被救下的牧擎苍道：“没事吧。”
“还死不了。”
牧擎苍咬着牙站了起来，自虚空中取出一瓶魔药灌下，勉强治愈伤势。
“我们刚接到消息，从前线赶回来。”
看上去和李昂差不多年纪的少年王不留行，有些吊儿郎当地咂了咂嘴巴，“牧队，你们这殷市分局行不行啊，不是说李日升和我们关系很好么？就差给介绍对象、分配工作房车了。
咋一下子转敌为友了啊？”
“我怎么知道。”
牧擎苍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他之前在蜀地据点任职过一段时间，曾是这二人的上司，私交不错，相处起来倒是没有上下级或者实力不同所导致的隔阂。
牧擎苍调理了一下呼吸，将魔药空瓶收入背包栏，沉声问道：“就你们两个？”
“要不然呢？”
王不留行撇嘴道：“这又不是演《西游记》，打了小的来了老的，打了老的还能跳出来更老的。
前线吃紧，能派过来两个人就不错了。
何况...”
他望向李昂，脸上的轻浮表情慢慢收敛，取而代之地则是凝重神色，“面对这种等级的对手，普通人来的再多，也是送菜。
反而还会让我们束手束脚。”
“...”
牧擎苍沉默以对，没有心思去在意王不留行话语中的怪味儿。
“有人来了。”
钟离灭明眉头微皱，转头看向侧方，却见十数道人影从高楼大厦的阴影中联袂而至，
正是其他势力在殷市所设立的据点的代表团。
“弗朗西斯·罗德尼。”
钟离灭明开口叫出了那名隶属于欧洲重工集团的白人中年男子的名字，冷漠道：“你们来这干什么。”
“当然是，保卫公民自己的个人财产咯。”
被称为弗朗西斯的欧洲重工集团代表，指了指不远处的某幢高楼，笑呵呵地搓了搓自己的手掌，“这应该不违规吧，长官。”
“哼。”
钟离灭明冷哼一声，不在说话。
由于有全世界共同对抗灾变的大义存在，
各地区的官方超凡机构，都会在其他地区开设带有外交性质的据点，
互换情报信息，组织文化交流活动，进行谈判、会谈，甚至是相互派遣人员学习知识等等。
为了方便管理，也为了利于监控，
殷市特事局把联邦调查局所属特异事故处等外界机构的据点大楼，全部安放在靠近殷市总部的地方。
平时对他们进行限制，不让他们到处乱跑，这个时候倒让他们找到机会，跳了出来。
“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李日升李先生了吧？”
弗朗西斯转过视线，看向解除了身躯限制，如恶魔一般沉默站立的李昂，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惊叹仰望。
他很好地隐藏了自己的目光，笑呵呵地说道：“久仰大名，百闻不如一见啊。
李日升先生，我们欧洲重工集团非常欣赏您这样的青年才俊，
特别是在您为杀场游戏地球方面势力，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之后。
如果特事局亏待了您，或者恩将仇报，让您遭遇到了不公待遇，我们绝对会在国际上对此进行强烈谴责。
欧洲重工集团的大门，始终向您敞开。”
“我们也一样。”
胸口挂着联邦调查局标志的鹰钩鼻白人男子，和善开口道：“我们联邦调查局非常关注人权问题，特别是超凡者的人权问题。
李先生，我们刚刚了解到，现在您与特事局的冲突，是源于在成为玩家之前所犯下的案底。
特事局为了几个微不足道、死不足惜的犯罪分子，就恩将仇报，对您进行残酷迫害，
这种行径，是无法接受的，
只要您愿意，我们可以伸出援手，保护您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并在事后，对特事局进行抗议谴责。”
第十章 闭嘴
随着欧洲重工集团与联邦调查局抛出橄榄枝，
其他势力的代表也纷纷开口，或是开出各种各样条件招揽李昂，或是谴责特事局恩将仇报，，
个个眉飞色舞，语气阴阳怪气，神态嘲讽至极，看的旁边的机动特遣队队员咬牙切齿。
除了全球超自然联盟能稍微好点之外，外界势力一向与特事局不对付，为了抢夺总量有限的资源、机遇，
私底下有着相当多龃龉矛盾，联邦调查局还曾经要求异学会向全世界公布他们的所有典籍，将“全人类的财富”交还给全世界人民。
此时他们遇见特事局吃亏，自然是幸灾乐祸，恨不得把这件事做成广告牌，大声告知全世界。
“...特事局维持社会秩序的工作做得确实比较到位，但是手段过于简单粗暴，不够近人情。”
弗朗西斯表情严肃地对李昂说道：“李先生，我们欧洲重工集团就不会这样。
在我们看来，超凡者和普通人都是拥有天赋人权的自然人，
不会因为超凡者拥有更强大的力量，就必须遭到更严苛的看管、限制、束缚、打压。
我们是这么宣传的，也一直是这么做的，
只要您同意来我们总部坐一坐，我们现在就能帮您离开这里，并将您珍视的亲朋好友，一并转移出去。”
在特事局的地盘上拿人，听起来简直是天方夜谭，但弗朗西斯的态度却无比严肃认真。
“...”
李昂沉默着听完了这些人的招揽，缓缓说道：“闭嘴。”
“嗯？”
弗朗西斯像是没听清一般，“什么？”
“不想死，就闭嘴。”
李昂面无表情地缓慢踏步前行，脚下钢筋混凝土路面被踩踏出深邃脚印。
“就派了你们两个过来？”
李昂抄起地上那把无名重锤，自虚空中抽出霸者横栏槊，随意说道：“特事局没人了么？”
“...”
王不留行张了张嘴巴，本来想放句场面上的狠话，比如“解决你，我们二人绰绰有余”，
不过看对方这气势...
还是算了。
他嘴唇微动，干巴巴说道：“其他人正在赶来的路上，要不您先等等？
待会儿我们再打个痛快？”
王不留行嘴上这么说，心中却默默吐槽，
其实哪还有人啊？
囚魔窟危如累卵，
特事局、异学会能调用的战力，很大一部分被派去轮换镇守昆仑，
剩下的超凡者也得镇守在各自辖区。
他与钟离灭明算是等级比较高的机动战力，就是两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
此时此刻，这位褐发少年倒是颇能理解《三国演义》中袁绍的心态——“可惜吾上将颜良文丑未至，得一人在此，何惧华雄！”
寒水石、素霓笙就是颜良文丑，
而他俩...可能不是关羽啊...
“我赶时间，你们一起上吧。”
李昂无所谓的一甩霸者横栏槊，高大身形踩踏地面，如重装战车一般冲向机动特遣队阵营。
“散开！”
钟离灭明暴喝一声，身形漂浮而起，身侧两支悬浮着的华丽骑士长枪疾驰而出，一左一右刺向李昂。
铛——
两支骑士长枪被李昂用纯粹蛮力击飞，远远砸进高楼大厦中间的楼层，掀飞了无数方格工作间。
踏踏踏！
李昂踩踏无形阶梯，登高攀升，竟在一息时间内追上了腾飞的钟离灭明，一槊劈向他的胸口。
“铃风！”
站在地上的褐发少年王不留行低吼一声，
虚空中浮现一只巴掌大小、看上去像是长翅膀小老虎的萌态可掬精灵，
它将一张做工紧致、绘制有狂风图案的孔雀绿卡片，
插入到王不留行右臂上戴着的【狴犴铠】当中。
轰——
【狴犴铠】全力开动，在王不留行脚下制造出无源狂风，载着他拔地而起，后发先至，挡在李昂与钟离灭明之间。
“猬盾！”
王不留行双臂交叉，那只盘旋在他身旁的虎形精灵，立刻将一张描绘有尖刺盾牌的卡片，插入到狴犴铠当中。
能量自臂甲中奔涌而出，于王不留行身前，制造出一面带有锐利尖刺的盾牌，
李昂的霸者横栏槊劈砍在上面，火光四溅，金铁交错声尖利刺耳，竟然没能彻底穿透，只将盾牌砍烂了一半。
好...强...
明明挡下了这一击，王不留行脸色却苍白了半分，
他手上的古朴厚重臂甲，其实是特事局试图推广的所有【狴犴铠】的初始来源，真真正正拥有传说当中龙之九子之一的狴犴之力。
狴犴，龙之七子，形似虎，平生好讼，急公好义，仗义执言，明辨是非，秉公而断。
他周围漂浮的那只虎形精灵，便是狴犴的精魄残魂。
王不留行既是狴犴铠的主人，同时也是狴犴精魄的同伴，
虽然在他很久之前得到狴犴铠时，狴犴精魄过往记忆全部丧失，变得只会打滚卖萌如同橘猫，
但随着时间推移，他的实力增长，狴犴精魄也在变得逐渐智能，重新拥有龙之七子的威严与智力。
以他现在的眼光，能够轻易看出，李昂刚才没有使用任何装备、技能特效，
完完全全只是一记调用肌肉的普通平砍，
就将他辛苦塑造出的【猬盾】砍得稀烂。
这要是砍在身上，能不能留个全尸都是个问题。
王不留行心底生寒，嘴里发苦，却不敢后撤半步。
这种等级的战斗，一步退，步步退，只有先发制人，用狂风暴雨般的进攻压制对手，才能抓住获胜契机。
“【迟滞】、【散花】、【汲能】、【蛇眼】！”
王不留行臂甲上卡片翻飞，
迟滞，令周围空间震荡凝固，将李昂短暂冻结，
散花，制造出千万片幽香艳丽樱花，散发甘甜气息，阻挡李昂视线，
汲能，汲取周遭游离能量，令李昂无法释放大威力的技能道具，
蛇眼，则令王不留行双眸化为金色竖瞳，扫视李昂身躯，试图锁定潜在弱点。
王不留行全力催动狴犴铠的瞬间，无需多言，与他极为默契的钟离灭明也一并出手，
重新召回飞离的两支骑士长枪，一左一右悬停于李昂两侧，
枪刃表面自动弹开，放射出无数纤细至极的金属丝线，封锁住李昂周围空间，
为王不留行争取间不容发的出手时机。
第九章 善意
找到了！
王不留行的竖形蛇瞳骤然一缩，在他的视线中，李昂的身躯变为灰白，红鬣外衣失去颜色，
浑身上下，只有心脏靠左一点的位置，还有一点色彩。
狴犴铠的【蛇眼】卡片，能够像直死魔眼一般，找到目标物最为脆弱的位置，
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与能量，就算是恒古岩层，也能一击即溃。
“天锁！”
似乎是觉察到了同伴心态上的变化，旁边的钟离灭明低吼一声，
自虚空中召唤出绵长金色锁链，
这些锁链沿着骑士长枪制造出的金属丝线攀爬游走，
编织出能够断绝空间传送的巨型大网。
这张网是极为珍贵的完美品质装备，效果霸道蛮横，就算是寒水石那个级别的玩家，
一旦被天锁束缚，短时间内也无法逃离。
李昂眉头微皱，长槊重重劈砍在金色大网上，震得钟离灭明脸色一白，手掌猛地一颤。
然而，两名特事局玩家默契无间，在钟离灭明释放天锁道具的瞬间，
王不留行也翻开了自己的底牌，“胭脂红莲！”
古朴狴犴铠上，闪过一抹深沉红色，
周遭游离能量汇聚成形，转瞬间融为一朵含苞待放的血红莲花，
静静悬浮于李昂胸口，隔着一段距离，缓慢转动。
完成了！！！
王不留行心脏砰砰跳动，双臂虚脱下垂，浑身被冷汗浸没，
他脸色惨白，心有余悸，刚想说些什么，就脚下一软，整个人朝下方坠去，
幸好被钟离灭明及时拉住，才没摔在地上。
刚才明明只打出了几张卡片，却榨干了王不留行体内的灵力与体能，实在是李昂给予的压力太大，让他一出手就直接掀开了自己的底牌。
好在，胭脂红莲，释放成功了。
李昂低头看向胸口前方悬浮着的小小莲花，周身都被似有若无的威胁感所笼罩。
不可躲避，无法逃离，威胁性命。
定时诅咒？
亦或是某种会被特定行为触发的陷阱？
“呼...”
王不留行心有余悸地看了李昂一眼，饮下一瓶魔药，长舒了一口气，苍白脸色稍微好转了一些。
旁边的钟离灭明领着同伴，平复紊乱呼吸，缓缓对李昂说道：“李先生，我们真的没想过要与您敌对。
一切都可以坐下来好好谈...”
嗡——
众人周围高楼大厦底部的数面巨幅液晶广告屏幕，突然熄灭了一下，紧接着又迅速亮起，
显现出特事局总部前方不远处的荒地景象。
柴翠翘就在画面当中，此刻她还维持着李昂皮囊的伪装，站在被告席上，目光稍有些焦急，
而在她周围，则是神色各异的简如霜等人。
“...李先生，”
巨幅液晶广告屏幕当中，简如霜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很抱歉在这种场合遇见你。”
终于，出来了么。
李昂面无表情地俯瞰下方，那被特事局接管了的巨幅广告屏幕，
特事局手段繁多，此刻的屏幕，自然是起到双向直播的作用，
对方能看得见、听得见自己这边的景象。
看到李昂沉默以对，简如霜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沉声道：“首先，我要为我们的鲁莽与冲动，向您道歉。
从过往事迹来看，我们双方始终保持着良好的合作关系，无论是在蜃龙灾变、生南王异变，还是失落世界的门扉争夺战中，您都对我们有很大的帮助。
我们部门的许多干员，比如邢河愁、白浩正、竺学民等，也承蒙您的照顾，避免伤亡。
这次是我们调查不周，举措失当，引发冲突，损害了双方友好默契关系，
造成了您的损失。
这一点上，我们各部门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伴随着简如霜的话语，荒地那边的特事局人员中，有几人脸庞涨成了猪肝色。
特事局规则繁琐，法度严明，其成员通力协作的同时，内部也有查漏补缺的惩罚机制，
现在因为人员疏忽，而导致的灾难损失，
自然会在事后仔细核实调查，给出相应的解决方案。
李昂没有在意简如霜那空洞乏味的话语，看向屏幕，缓缓点了下头——这不是向特事局点的，而是向柴柴示意自己没事。
“其次，我们希望，这次的波澜意外，不会在长远尺度上，损害到我们双方的关系。”
简如霜缓缓道：“我们感激于您在之前向我们释放的善意，
特事局并非恩将仇报的组织机构，
我们会尽最大程度克制，绝对不会损伤到您和您同伴朋友、所珍视之人的生命安全。”
什么？
下方一部分的机动特遣队队员们脸上，露出了惊愕神色，
他们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李昂突然出现，冲破了他们的阵地，令他们的同伴损伤惨重。
此时此刻，还有一大堆机动特遣队的队员身上挂彩，遍体鳞伤，正在接收医疗组的救助，
现在他们的上司说要和对方既往不咎...
许多机动特遣队队员们的脸上浮现复杂情绪，好在他们经过严苛训练，深明事理，明白规则如此，纷纷按捺住表情流露，紧绷着脸维系沉默。
“然后呢？”
李昂终于开口，脸上挂着嘲讽笑容，“世界上的所有语言当中，都有转折语句的存在。
在‘但是’这个词汇前面出现的所有话语，
都是垃圾的废话。
我想听听，你想说的‘但是’。”
“...”
简如霜嘴角肌肉微微抽动，她的耳机当中，传来了指挥大厅那略显嘈杂的背景音。
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这次的事件当中，我们必须肩负起极大部分的主要责任，
您在冲突中，对于城市建筑的附带破坏，对机动特遣队人员物资的伤害，
都有很大一部分是我们的责任，
对此我们愿意自行承担。
同时，我们也希望，一些导致目前现状的历史遗留问题，能够在我们双方都同意的基础上，一并地适当解决。”
李昂歪了歪头，冷漠道：“比如。”
“我们之前告知您同伴的刑罚，也就是虚拟监禁并用动力装甲监管的做法，是建立您彻底拒绝合作的基础上。
如果您愿意合作的话，这部分的刑罚很大程度上是不必要的、可以减免的。”
简如霜目光闪烁，但语气却无比深沉，“现在，我们邀请您来我们的总部，
考虑到您在现实世界的年龄，
只需要您在虚拟监牢中度过三个月的时间，即可完成所有刑罚。”
第十章 原因（4K）
“还真是，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啊。”
特事局总部的某间昏暗狭窄隐秘房间当中，竺学民斜靠着墙壁，情绪复杂地长叹一声。
他的前方，悬浮着一面由【水镜术】构筑成的圆形镜面，
镜面中，清晰投映出李昂悬浮于钢铁丛林半空、被天锁与胭脂红莲束缚住的画面。
“什么？”
角落里传来了少年的声音，
与竺学民同为异学会弟子的居天赋，此刻正站在一个椭圆柱体当中，只露出一个脑袋，一脸疑惑。
他所待着的椭圆柱体由半透明严寒冰晶塑造而成，
透过浑浊冰晶，能看见居天赋此刻的身躯表面，没有皮肤，而是覆盖了一层龙鳞般的寒霜。
上次从失落世界脱离之后，只剩脑袋的居天赋就一直在养气疗伤，
经过这段时间的治疗，他已经将上古异学会遗留下来的《翠虚玄牝炼体秘法》典籍，推进到了第三层，
完成了洗骨伐毛，炼精化气，
实力恢复到了失落世界时的层次，甚至更进一步，前途宽广。
“看看这场面，”
竺学民斜着眼睛看了一眼自己的这位同门师弟，朝水镜术中那狼藉的城市景象努了努嘴，随意道：“很壮观，不是么。
我们这位朋友过五关斩六将，高歌猛进，势如破竹，
在他面前，装甲洪流如土鸡瓦犬，超凡强者似插标卖首，
城市都为他寂静失声，
特事局也不得不当众低头让步。”
“...”
躺在冰晶棺椁中的居天赋眉头微皱，缓缓说道：“确实很强。
光人类常态下的实力，他就能碾压牧擎苍、邢河愁等人。
而身躯膨胀——我估计是开启神力模式，解除身躯限制之后，
就连特事局明面上最强的王不留行与钟离灭明，也必须合力才能拿得住他。
虽然王不留行与钟离灭明刚从前线回来，状态不满，
但对方也是一路攻破层层险阻，同样不是完整状态。
这次不管结果如何，
是李日升接受条件，同意接受监管，
还是他拒绝接受，投奔欧洲重工集团等外界组织，
对于我们而言都是个极为糟糕的消息。
丢了颜面不说，
还失去了个潜在朋友，多出了个实力强大的潜在敌人。”
竺学民闻言，苦笑着摇了摇头，“呵呵。”
“师兄你笑什么？”
居天赋疑惑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难道我说错了？”
竺学民缓缓点头，“嗯。”
“这...”
居天赋眉头皱起，思索一番，缓缓道：“李日升沿途没有杀死过任何一名机动特遣队干员，
刻意留意，手下留情。
考虑到他之前以李日升身份做出的友善行为，以及他所珍视的朋友是特事局家属，
他应该倾向于秩序阵营，否则刚才也就不会呵斥欧洲重工集团的弗朗西斯他们。
难道，事情还没糟糕到那个程度？
简如霜简主任现在提出的、让李日升进入虚拟监牢四个月的条件，只是说给外界势力以及玩家听的？
等打发走了他人耳目，大家再关起门来罚酒三杯，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李日升也不用去坐什么虚拟监牢。
我们保住了面子，李日升也保住了里子，
大家皆大欢喜。”
“呵呵。”
听到居天赋的话语，竺学民脸上的苦笑表情却更加浓郁，他摇头道：“你啊，还是书读得太多，待在温室里太久了。
不了解现实世界的规则是怎么运行的。
简如霜提出的四个月虚拟监禁没有猫腻，也不会是口头说辞，
而是真真正正，要让李日升在虚拟监狱里待满四个月。”
“什么？！”
居天赋愕然道：“这...有必要么？
李日升本来就倾向于我们特事局，长期以来一直多有帮助，
现在这么做，不是强迫他心生厌烦憎恶么？
还会让其余孤狼心有戚戚，唇亡齿寒，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对特事局更加不信任。
完全没有任何好处啊。”
“这不是好处不好处的问题，”
竺学民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你要明白，我们异学会与特事局，虽然是一体双生，纠葛极深，
但在本质属性上，存在悬殊差异。
你不能用异学会的眼光，去看待特事局的行为。
特事局眼下的所作所为，
在孤狼玩家、外界势力看来，是不近人情，不讲道理，甚至可以说是迂腐顽固，
但你站在他们角度，很多事情就能说得通了。”
居天赋眉头皱起，“站在特事局的角度？”
“没错。”
竺学民点头道，“如果说一开始，抓捕李昂的行动，只是几个部门在职权范围内，按照本身职责，去进行策划执行的话，
那么现在，
在李日升展现出了真实身份、彰显强大实力之后，
事件的属性就发生了剧烈转变。
不再只是可以用罚酒三杯糊弄过去的小打小闹，
而是变成了决定未来走向的标志。”
“标志？”
居天赋眉头紧锁，咀嚼着这个词汇。
竺学民叹了口气，幽幽道：“你一开始就是我们异学会的子弟，成为玩家之后，一路顺风顺水，静心修炼。
哪怕被派往全球超自然联盟工作，接触到的也都是超凡者，或者至少是与超凡者协同工作的普通人。
没怎么感受到过，这段时间以来，
社会，以及人心的变化。
超凡超凡，超凡脱俗，
超出常人，脱离凡俗。
超凡者并非只是一个简单的名词，
它意味着人类几千年以来积攒下的所有规则，将在十几年乃至几年时间里，全部崩塌重建。”
竺学民目光深邃，沉声道：“过去的杀场游戏与灵气泉涌，间歇、短暂，如浮沫飘萍，一闪即逝。
豢养出的超凡者似流星一般，难以长存。
但这次不同，所有的典籍、预言，都预示这次的灵气复苏将持续比过去都要长的时间，甚至在我们的有生之年都看不到尽头。
千百年来，人类社会的主导者，
不管是奴隶制还是封建制，
都是人类整体。
奴隶城邦的国王，与封建君主，在生命本质上和普罗大众没有任何区别，
王朝更替，霸权易鼎，迭起兴衰，
内部平等的人类整体，能够主动地进行变革，比如推翻奴隶制之类。
然而，
超凡者，
漫长灵气复苏时代背景下，不会轻易消逝陨落的超凡者，
却能将个体实力，推进到一个我们无法想象的极端，
拥有前所未有的力量，
可以做到无视乃至碾压原有秩序，
以一人之志，替天下人。
这一点，太恐怖了。”
竺学民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光寒十九洲。
这并非诗情画意的描写，而是我们即将面临的恐怖未来！
你应该看过那种以修仙为题材的小说吧？
书中，像我们这样的修道者遵守纯粹的丛林法则，
为了有限的资源，相互之间争抢厮杀，
建立门派不是为了传道授业，而是为了更好地拉帮结派，
庇护百姓也不是为了匡扶正义，而是为了将凡人、灵根，也当做一种可以被计算、收货的资源。
戾气横生，杀伐果断，
善良将会被视为软弱，
只有不择手段才能在混乱当中生存下去。”
竺学民顿了一下，沉声道：“那样的世界，带入小说中的主角，确实很爽，神挡杀神，佛挡杀佛，逍遥红尘，执剑高歌。
但那种世界当中的普通人，就不再是人了，
而是一种，可以被衡量、可以被计算，甚至可以被抛弃、践踏、交易的资源。
不管口头上说的再好听，就我们目前收集到的情报来看，
随着杀场游戏的推进，
超凡者与普通人之间，存在的隔阂会越来越大，矛盾会越来越深。
超凡者的进化发展速度实在太快，以至于普通人根本没有任何手段，能够限制、约束、掌控超凡者。”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
居天赋下意识地说道：“任何个体生命，都不能接受无缘无故被套上缰绳枷锁，
更何况是心高气傲、整日游走于生死边缘的玩家。”
“是啊，所以这才是矛盾所在。”
竺学民苦笑道：“你也看到了李昂的破坏力，他还没有全力出手，就将大地变为焦土，钢铁丛林化为废墟。
这种力量实在太过强大，超出了凡俗掌控。
可以想象，
到了杀场游戏后期，几个个体存在，乃至一个人，就能凭借自身力量，镇压所有不服，
以自身意志，主宰全世界七十亿人类。
真正意义上的仙人一怒，伏尸百万。”
“...”
居天赋张了张嘴巴，欲言又止，其实他也能隐约意识到，这个世界所发生的微妙变化，但他的感性部分，却一直刻意忽略，或者说不往那方面细想。
竺学民深吸了一口气，悠悠道：“人类社会如今的稳定，是建立在谁也奈何不了谁的基础上，
普通人的个体力量有限，因此才会产生集体意志，才会有我们现在所熟悉的秩序。
就算是金字塔顶端的决策者，也需要顾及各方各面，
妥协、商议、让步、斡旋、安抚、交换利益、达成一致，
这些‘让人不痛快’的事情，才是人类种族到目前为止，都没有自我毁灭的根基。
而超凡者，却不需要这一点。
他不需要社会提供的生活物资——哪怕餐风饮露也能活得很好；
也不需要他人的认同，来获得稳定的社会地位与社会关系——超凡者的拳头，就是他的证明；
超凡者唯一需要在意的，就是利益，
纯粹的、能让他不断变强的利益。
为了满足这一点，超凡者会不择手段，拉低乃至摧毁下限，
就像现实世界印证了无数次的那样，
越无耻、越不讲道德的人，越能活得更好。”
竺学民苦笑道：“现在的问题是，
超凡者在本质上，已经和普通人类是两种不同的种族，
并且还是存在先天差距，一方随意碾压另一方的局面。
甚至于，这中间没有阶级跃迁——所有权力尽归于杀场游戏，普通人连反抗的力量都会很快丧失。
这是文明内部的冲突，同时也是种族内部的无声战争。
胜者将拥有一切，而败者...”
“...”
居天赋张着嘴巴，终于明白了竺学民所说的“恐怖”是什么意思。
他不是那种忘本负恩的人，从始至终都没把自己当成超脱凡人、鄙夷凡俗的冷酷修士，个人立场也坚定不移地站在最广大人民那一边。
“我现在跟你讲的这些，普通人可能想得没那么透彻，但很多人其实心里都有种隐隐约约的预感。”
竺学民沉声道：“时代正在不可逆转地发生变革，
而变革所引发的阵痛，却是我们无法承受、必须想方设法减轻的。
谁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只能尽力预防。
特事局眼下的迂腐顽固、反复无常，甚至是昏庸无能的表现，其实都是基于这个原因。
李昂，不只是李昂而已。
更代表了特事局未来的态度。
大方向上，
特事局是掌握有海量资源与权限的强大精锐机构，雷厉风行，说一不二，
上可以镇守囚魔窟，巡卫九州，镇压妖魔，
下可以守卫秩序，庇佑万民，带来生产生活革新，开辟门扉作为新世界，
但在这件事上，特事局同是也是那么的无力、昏庸与迟钝——一个机构终究是由许许多多不同立场、不同属性的人所组成的，
哪怕是特事局也不能免俗，同样会在内部存在迷茫、困惑，与意见不一。
而非拟人化视角下的，
所有决定举措，都处于统一的集体意志。”
居天赋闻言，抿了抿嘴巴，若有所思。
“这就是所谓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竺学民看向水镜当中的钢铁丛林景象，
轻声道：“未来最好的情况，莫过于人人如龙，所有人都拥有超凡力量，集体实现生命层次的转化，
达成另一种程度的个体平衡。
但那样的未来未免太过久远，太过童话，
就算是最乐观的估计，也不可能在我们这一代，乃至数代人内实现。
回到眼下，
如果特事局内部真的一门心思要置李昂于死地，此时就该拿出压箱底的超大威力杀伤性武器——他们也不是没有，
或者传召我们异学会了。
现在，还有的谈。”
第十一章 化神
善意。
钢铁丛林中，被天锁与胭脂红莲束缚锁定的李昂，漠然俯瞰下方投映着荒地景象的广告牌。
现场诡异地沉寂了下来，只剩下呜咽风声在高楼大厦间穿行而过。
远处的欧洲重工集团代表弗朗西斯等人，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慢慢收敛起了脸上挂着的幸灾乐祸戏谑表情。
李昂淡淡问道：“这是特事局，哪一层的意思。”
“...”
简如霜深吸了一口气，艰涩道：“目前...还是由我来负责主导谈判。。”
“如霜？！”
下方街道的邢河愁咔嚓一声握紧了手中的青铜盾牌，瞪大双眼，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内容一般。
“你？”
李昂平静地摇了摇头，“这件事上，你做不了主，只是个背锅的而已。”
他低头扫视狼藉街景，叹息道：“如果你们不来打扰，我还能做我的李日升，维持我平静的人生。”
“咳，要是我没有猜错的话，李先生这是被特事局当了典型。”
远处的弗朗西斯眼眸中精光闪烁，说道：“特事局想要用李先生的案子，来决定未来走向，奠定基础，作为基石。
四个月的虚拟监禁，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以特事局的行事风格，很大可能会在虚拟监禁之后，再次低头，以特事局干员私人名义，私下对李先生进行安抚劝慰，给予高额补偿。
按东方人的说法，这就是面子和里子各得一边。”
弗朗西斯顿了一下，见李昂没有开口的意思，继续说道：“如果在一开始，就派熟人朋友安抚劝慰，好生相谈，提出四个月的虚拟监禁条件，就当对所有人都有个交代，
那么以李先生向来守序的作风，是有一定可能同意的——毕竟四个月虚拟监禁，在现实中也就只是一秒钟，李先生大可将其当做度假旅游。
可惜，他们却错失了良机。”
李昂慢慢地转过头，看向弗朗西斯，“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特事局还没有认清，或者说刻意麻痹自己去忽视最关键的问题，那就是，
未来，终将属于超凡者。”
弗朗西斯嘴角上扬，勾起一抹弧度，“时代变化，不会因为个人意志而转移，
任何试图违背时代洪流之人，都将被淘汰甩下。
特事局出于种种原因，刻意不看清这一点，
反倒是我们欧洲重工集团，认识得更加彻底。”
他拍了拍手掌，仿佛华尔街职业经理人一般，侃侃而谈道：“欧洲重工集团的做法是顺应时代洪流，
反正也做不了什么，干脆听之任之，
给予超凡者他们想要、应得的资源与社会地位。
强者本就应该得到更多，
没有理由为了让强者与弱者平起平坐，而必须砍掉强者的双腿。
公平，不是么？
哪怕站在更加宏观的角度，
为了更好地度过未来势必爆发的大规模灾变，
培养出足够多、足够强的超凡者，
也是对全人类有利的。”
弗朗西斯搓了搓双手，笑道：“李先生可能是在东方生活的比较久，
对于我们有一些成见。
在特事局有意无意的宣传当中，
我们欧洲重工集团像是只为钱服务，
我们让旧秩序中金字塔顶端者，尽可能顺滑地过渡到新秩序体系下——只要有钱，就可以买到成为超凡者的契机，掌握超凡力量，
带领整个家族，晋升至超脱行列。
而普通人没钱，又没有天赋，又不肯努力拼搏奋斗，运气又不算好的话...
要么求神拜佛，希望杀场游戏能仁慈眷顾，赏赐玩家资格；
要么拼死拼活，为大公司卖命打工，赚取贡献点，希冀能一朝翻身，成为玩家，带着亲朋好友鸡犬升天；
要么，干脆躺平认命，承认自己资质低微平庸，哪凉快哪呆着去，就算被超凡者在战斗中不小心误伤、杀死了，也只能自认倒霉，拿一笔巨额赔偿了账。
超凡者为欧洲重工集团等大型组织工作，能雇佣得起最好的律师团队，他们的代理人有足够的时间与精力，来打赔偿官司。”
弗朗西斯撇了撇嘴，“我不否认以上现象的发生，
但真小人，总要比伪君子强一些，
至少我们明码标价，售卖登上诺亚方舟的船票，而不是像特事局一样遮遮掩掩，反复无常。”
他看向李昂笑了一下，说道：“人与人之间是平等的，但超凡者，总归要更加平等。
我们欧洲重工集团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至于未来，超凡者群体，是否会更进一步，夺走所有权柄...
只能说我们的创建者，也已经主动拥抱超凡力量，晋升至超脱序列。
李先生，只要您同意加入我们，欧洲重工集团最高等级的十三人议会，现在就能为您开辟出第十四席。
海量资源都能为您所调用，世俗的一切也要向您臣服。
这一点，我的上级已经确认同意。”
弗朗西斯眨了眨眼睛，敲了敲耳朵里戴着的蓝牙耳塞。
“...”
李昂淡淡的目光从弗朗西斯身上，转向广告屏幕中的简如霜，“我想知道，特事局又能给我开出什么样的条件。
劝降，利诱，还是威逼。”
简如霜深吸了一口气，“这次的事件和其他人无关，我们也绝对不会用人质进行威胁逼迫。
只希望，双方都能以大局为重。”
“那么，你们是希望，我能顾全大局，继续讲道理，高风亮节，束手就擒咯。”
李昂缓慢地摇了下头，轻声道：“讲道理，是一种美德。
只是，
我有点烦了。”
咚！
他的心脏，沉重跳动了一声，无形气浪震碎了周遭高楼大厦的墙面玻璃。
被约束成方形空间形状的天锁剧烈颤动，
钟离灭明脸色骤变，双掌重重一拍，自虚空中抽出更多锁链，加固束缚。
“红莲！！！”
王不留行面色狂变，双臂所戴着的狴犴铠，释放出千百道如丝如缕红芒，灌入胭脂红莲当中。
狴犴乃龙之七子，明辨是非，秉公而断，常被装饰于官衙大堂两侧，以及牢狱门上，是为执掌审判的瑞兽。
集成在胭脂红莲上的力量，并非来源于王不留行自身，
而是由狴犴行使它代万民而行审判的天赋异兽职权，集合红尘众生之原力，绝非凡物所能承受。
砰！
含苞待放的胭脂红莲猛地绽开，
甘甜异香扑鼻而来，仙乐鸣奏，红雾升腾，
雾中似有红尘众生劳碌生活景象一闪即逝。
撕拉——
如血红莲延伸出海量透明荆棘，牢牢缠住李昂周身，
他每动一下，红莲荆棘上的尖刺便会穿透蜃龙红鬣，刺入皮肤之下，
令李昂眼中，不断闪过众生幻影。
他是遭受冤屈，自尽而亡的农妇；
他是被欺骗坑害，数年劳动却拿不到应得酬劳的工人；
他是被榨干利用价值，临近中年遭到企业开除的白领；
他是被校园霸凌的普通学生；
如梦似幻的影像，在他眼眸中疾驰而过，
一时间甚至分不清，谁是李昂，李昂是谁。
“别再动了！再动下去，你会被红莲洗刷掉本我的！！！！”
王不留行咬紧牙关，高声呼吼，
但李昂却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般，抬起遒劲双臂，牢牢攥住了红莲荆棘。
公道。
公道。
公道。
正义。
正义。
正义。
李昂耳边传来了红尘众生的嘈杂呼喊，以及狴犴那庄严威武的低吼声，
所有人都告诉他，这是为了公道。
“你们所有人都告诉我，要顾全大局，以大局为重，”
李昂狞笑着，不顾鲜血淋漓的双掌，迸发所有神力，将红莲棘刺猛地扯烂，
“我，才是大局！”
他的身躯猛地膨胀，身躯、四肢中，延伸出了无数苍翠植物藤蔓，瞬间撑爆了周遭天锁，湮灭了渺小红莲。
砰砰！
钟离灭明与王不留行齐齐倒飞出去，撞在高楼表面，砸出人形凹陷。
轰轰轰轰！！！
大地震颤，高楼摇晃，
地面之下，骤然生长出无数根参天大树，轻易贯穿周遭所有摩天大楼的层层钢筋水泥，肆意舒展延伸，
枝杈穿破玻璃，红花绿叶迎风飘摇，
苔藓灌木在荒芜的城市地面上急速蔓延，如星火燎原。
下方的机动特遣队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他们头顶的高楼大厦，垂下千万根榕树树枝，勾连地面，刹那间将他们困在其中，如同笼中雀。
钢铁丛林，尽化无垠森海。
数座侵占了高楼大厦的参天巨木交叉融合，
构造出一尊擎天立地的枯木巨像，显现出李昂脸庞。
“现在，”
雄浑洪亮的声音，在这一方天地间响起，
李昂单膝跪地，低垂下头，枯木面孔居高临下，俯瞰渺小如尘埃的凡人，狞笑道：“敢问阁下，
杀人者如何？”
第十二章 泰坦
阳光和煦，树影婆娑，
新嫩花草源源不断钻破水泥路面，生长而出，舒展脉络，
高楼外侧的玻璃与混凝土墙面，在森海缓慢而稳定的侵蚀之下，不断剥落，
大量碎石还未等摔在地上，便被下方林木枝杈所接住。
地上被阴影笼罩的众人，抬头仰望着如泰坦一般的枯木半神，瞠目结舌，一时间甚至都忘了自己应该是战是逃。
“杀人者...”
屏幕中，简如霜苍白的双掌紧紧攥住审判席桌面边缘，牙关紧咬，却怎么也吐不出下半句话。
杀人者，人恒杀之。
亦或是，
杀人者死。
迟迟等不到回应的李昂，自喉咙深处发出低吼狂笑，
泰坦身躯缓缓站起，
枯木臂膀仅仅只是擦过大厦边缘，便如同剃刀一般将触碰到的钢筋混凝土抹平碾碎。
他转身，看向特事局总部的方向。
“咳咳，拦，拦住他！！”
王不留行咳嗽着，将自己从高楼的人形凹陷中扣了出来，
他手臂上的狴犴铠像是机械出了故障一般，不断冒出零星火花，
那只悬浮在他旁边的狴犴精灵，也蔫了下去，无精打采地趴窝在他的肩上。
越是强力的咒法束缚，一旦被破解粉碎，释放者所遭到的反噬也就越强。
王不留行只觉心血涌动倒流，耳畔不断响起众生原力凝结而成的嘈杂低语，
无法描述的煎熬痛苦，让他恨不得将自己皮肉剖开，抓出心肺。
他颤抖着自虚空中抽出一张凝神静心符箓，拍在胸口，平稳心神，
总算暂时止住了胭脂红莲被破的反噬效果。
倏——
破空声在高处响起，
钟离灭明跃出凹坑，凌空而上，
操控两柄骑士长枪，刺向枯木泰坦左腿膝盖。
铮！
闪耀奢华的骑士长枪迎面撞上皲裂树木，发出金铁交错的尖锐嗡鸣，
枪柄震颤抖动，不断推动枪刃向前穿刺，
却见枯木树皮的缝隙间，攒射出了海量藤蔓，瞬间缠绕住骑士长枪，
自各个方向拉扯拧绞，竟是要靠纯粹蛮力，将长枪拧断。
钟离灭明脸上浮现惊愕神色，猛地一咬牙齿，没有后退撤离，
反而双臂前挥，操控骑士长枪从枪刃部位，延伸出螺旋刀片，化为工程钻头，骤然旋转起来。
嗡——
木屑四散飞溅，缠绕在骑士长枪周遭的海量藤蔓根根崩断，
骑士长枪不可阻挡地刺入膝盖之下，一鼓作气，穿透而出。
成功了。
钟离灭明眼眸中精光一闪，虽然骑士长枪贯穿出的树木隧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愈合，但这足以证明，
钻头形态下的长枪，能够对枯木泰坦造成切实伤害。
杀场游戏不会存在任何真正意义上的无敌，
对方的这种形态，在拥有难以想象力量、防御力、恢复自愈能力的同时，也必然要承担巨大的消耗，
再不济，总会有结束形态的时限存在。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对方接近特事局总部。
“唔。”
正朝着特事局总部迈动步伐的李昂，似乎是感觉到膝盖的异常，
他低下头，看了眼渺小如蚊蝇的钟离灭明，随手向下一甩。
后者只觉狂风铺面而来，脸色骤变，抬起左掌急急释放一道力度不大的空气炮，将自己朝右重重一推，
险而又险，在枯木泰坦的指缝间穿过。
然而，还未等他脸上露出心有余悸表情，
他旁边的高楼当中，突然悄无声息攒射出大量藤蔓，勾住他的手腕脚踝，将他猛地拖拽进昏暗楼层当中。
无意识抽打着空气的锋锐棘刺，
不断张合着尖刺嘴巴的巨型捕蝇草，
散发出甜腻剧毒气息的魔芋，
捕兽夹一般平躺在地上，看起来意外美丽的坑花。
钟离灭明的眼眸中，反射出千奇百怪、几乎只存在于想象当中的危险植物。
如果说森海高楼从外面看，像是人类文明灭绝之后的废土末日绝景，
那么从里面看，这就是一片地狱般的死亡丛林。
阴暗楼层中，无数种致命植物，感觉到了钟离灭明的到来，狂啸着扑了上去，
那两支骑士长枪，感应到了操控者的危在旦夕，急速飞回，冲入昏暗楼层，与狂乱植株陷入厮杀。
这片森海，并非只是虚影死物，而是活着的丛林。
钟离灭明并非与李昂一个人战斗，整片空间中的所有活物、空气、水源，都在与他为敌。
枯木泰坦大踏步向前方走去，他在地上踩踏出的巨型凹陷足印里，生长出了鲜花绿草，迎风飘摇。
“快快快快快！”
枯木泰坦后方，王不留行悬浮于半空当中，正双眼赤红地配合肩膀上延伸出的机械臂，维修着不断冒出火星的狴犴铠。
拧出螺丝，替换零件，重整线路...
狴犴铠光芒时隐时现，不断传出尖锐噪音，
那只狴犴精灵也变得愈发虚弱，甚至身形都开始模糊透明。
“动啊！动啊！我让你，动啊！”
王不留行咆哮着在臂甲上重重一锤，狴犴铠骤然释放出闪耀光亮，将那张在预备栏位进进出出的卡片，缓缓吸摄进卡槽。
终于。
狴犴精灵的形体重新稳定下来，虽然还是筋疲力竭，有气无力，但比之前快要消失不见的状态相比，已经好了太多太多。
王不留行深吸了一口气，调转身躯，双脚踩在高楼表面，重重一踏，
整个人如利箭般蹿出，在半空中划过弧形轨迹，避开遮蔽天空、抽打而来的藤蔓棘刺，
后发先至，孤身拦在枯木泰坦前方。
“嗯？”
李昂低头审视着悬在半空当中的表情坚毅褐发少年，没有停下脚步，枯木泰坦的手臂随意抬起，向前更为随意地一挥。
“你确实，很强。”
王不留行目光冷冽，狴犴铠周围，浮现起了金光法阵，“但是，
此处，一方通行！”
他猛地挥下双臂，狴犴铠射出金光法阵，将其钉在枯木泰坦脚下地面。
轰！
路面瞬间崩裂解体，砖块四散，尘埃飞扬，
高楼一般的枯木泰坦竟然双膝突兀一弯，小腿部位直接沉入土壤之下，急速下陷，为地面所吞没。
第十三章 朱雀
果然！
王不留行瞳孔一缩，
对方的能量总量毫无疑问远高于他与钟离灭明，甚至于比他记忆当中的寒水石还要高出一筹——后者更擅长对能量的精细操控，而非力大砖飞。
单论能量总量，恐怕只有荒狮、米迦勒、素霓笙，
以及特事局异学会，从囚魔窟等地挖出来的哪几尊东西，可以比拟。
但是，
但是，
只要对方还维持着实体形态，就必须遭到现实世界物理法则的束缚。
王不留行看着不断下沉的枯木泰坦，心中闪过一丝庆幸。
对方的重量实在太重，就算有周围高楼延伸出的枝杈藤蔓可以帮忙分担重量，也绝不是这片区域的轻质土壤能够承受。
王不留行，只需要倾尽全力，释放一道大范围的放大重力法术，就能令对方被自身躯壳束缚，沉入地下...
轰隆！
思绪被巨响所打断，
在王不留行惊愕恐惧的目光当中，枯木泰坦伸出双臂，攀住了两侧高楼天台，
他沉入地下的双腿，延伸出榕树般的千万根枝条，穿过重力结界边缘，扎进土壤深处。
“放大重力？不错的想法。”
枯木泰坦的轻笑声震碎了周遭高楼玻璃，他的木质身躯凭借根蟠节错的根须枝杈稳住重量，
整个身形不断拔高，
直接舍弃了被重力法阵束缚的双腿小腿，踏出法阵范围，
重新生长愈合。
“可惜，还是太弱了。”
重新长出小腿的枯木泰坦，松开了攀住高楼的手掌，以与庞大身躯完全不符的灵敏程度，一把攥住了试图逃窜的王不留行。
“呵——”
李昂看着掌心之中，惶恐地用狴犴铠开辟出屏障、阻止枯木泰坦手掌收缩的王不留行，发出了雄浑笑声。
轰——
蓦然间，天空之中坠下一道鲜红如血烈焰，以无可阻挡之势，悄然贯穿枯木泰坦手腕。
“嗯？”
李昂挑起眉梢，没有理会熊熊燃烧的手腕断面，抬头望向天空之中，那道缓缓浮现的虚影。
那是一只浑身燃烧着赤焰烈火的朱鸟，它只比枯木泰坦小上一号，
翼展遮天蔽日，双眸焚炎如火。
湛蓝天空因它的降临而变得朱红弥漫，
它无意间扑扇翅膀掀起的焚风，令森海高楼顶端的枝杈齐齐自燃。
地面肉眼可见地涌起一阵又一阵热浪，模糊空气，扭曲视线，
高楼大厦残存的外侧玻璃，反射出耀眼夺目光芒，令人分不清天空中到底有几颗太阳。
枯木泰坦深邃凹陷的双眸之中，闪烁一丝难以言明情绪。
飞朱鸟使先驱兮，驾太一之象舆，
南方丙丁火，剖液成龙，结气成鸟，其气腾而为天，其质降而为地，所以为大丹之本也。这是...
“朱雀。”
枯木泰坦的喉咙中，发出了深沉低吼。
名为朱雀的神鸟仰天鸣啼，尾羽摆荡，仅仅只是稍稍靠近，尾羽上奔涌而出的高温烈焰，便将临近高楼的钢铁融解，化为铁水疾坠而下，焚烧了地上沼泽神力所形成的花草。
“呼，呼。”
王不留行喘着粗气，奋力将自己从枯木泰坦的手掌中挣脱而出，
他仰头看向高空中的神鸟朱雀，眼眸中闪过强烈的震撼，与庆幸。
许久之前，被异学会重新挖掘修复的【河图】大阵，终于触发了。
在蜃龙异变之前，异学会从古代遗留典籍中破译出的【河图】阵法，就已经在殷市初步试用，
当时的功能，只是感应一下相对剧烈、超出常规水平的能量波动，
帮特事局侦查、扫描、锁定异变位置，震慑那些想要用超凡力量为非作歹的玩家。
随着时间推移，掌握了越来越多资源的异学会，继续推进河图阵法的破译工程，
一边在囚魔窟里探索发掘，搜集典籍，
一边走访天下，搜索任何异学会前人可能待过的洞府福地，进行“考古挖掘”工作。
他们从一些不亚于囚魔窟的极其危险异境当中，挖出了某些东西，
比如，镌刻有晦涩箴言、可以补完河图阵法的龟甲。
一六共宗，为水居北；
二七同道，为火居南；
三八为朋，为木居东；
四九为友，为金居西；
五十同途，为土居中。
在付出巨大牺牲、收获了数片龟甲之后，异学会成功启动了河图大阵的更多功能，唤醒了身为南方丙丁火、本就属于河图阵法当中元素的朱雀异像。
虽然河图大阵并不完整，当代异学会也远远不能与上古鼎盛时期相比，
但，朱雀终究是朱雀。
呼——
降临世间的朱鸟随意扑扇着巨大羽翼，焚风扑面而来，
枯木泰坦表面的树皮顷刻间噼啪作响，无声燃烧。
“这就是，特事局的底牌么。”
枯木泰坦无声笑了起来，与朱雀冰冷无情、绝非凡物的焚炎双眸对视。
炎火酝酿，空气翻腾，
枯木泰塔周身木材熊熊燃烧，
极远处的弗朗西斯等人面露惊骇欲绝神色，急速后退，不敢直视神明之威。
他们的头脑之中，已经不存在什么幸灾乐祸的念头，只剩下一个想法。
逃。
逃得越远越好。
好不容易从死亡丛林中挣脱出来的钟离灭明，不顾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俯冲向下，
操控骑士长枪变形为钢铁大手模样，抓起还没解体的榕树鸟笼，
载着笼中同样震撼惊惧的机动特遣队队员，急速后撤。
朱雀异像并不能被特事局、异学会直接操控，而是由遍布九州的河图大阵，在感应极端威胁时，自行触发。
谁也不清楚朱雀异像到底能有多大威力，毕竟纵观世间，恐怕也找不到更够用来测试传说中唯一朱鸟烈焰的材料。
钟离灭明载着机动特遣队队员急速飞行，驶出钢铁丛林，前方视线骤然开阔，残破大桥横跨海面之上。
“夏侯！”
钟离灭明高喊一声，操控骑士长枪所化手掌，将榕树鸟笼重重抛出，丢向从海面中徐徐升起的水元素巨人同事。
“怎么回事？！王不留行呢？朱雀怎么会降临！！”
名为夏侯的水元素巨人急忙沉下手掌，接住鸟笼，急声询问，
但钟离灭明却无暇回答，转身折返，顶着越来越喧嚣的高温，奔向战场中心，营救状况不明的王不留行。
存在于神话当中的异兽，不会在意凡人的感情。
特事局与异学会，也从来不会是朱雀的主人。
朱雀极为缓慢地稍抬起了脖颈，鲜红羽毛覆盖下的咽喉当中，清晰闪过一道烈焰红芒。
热浪一波一波袭来，钢材化为铁水，无垠森海缓缓坍塌，散发出浓烟火焰。
神鸟？
异兽？
祥瑞？
那又如何！！
浑身燃烧着烈焰的枯木泰坦无声狂笑，重踏地面，一拳轰出，迎上了朱雀喷吐出的烈燄。
第十四章 绝景
轰！
粘稠赤焰刮过枯木泰坦右手臂膀，掀起皲裂树皮，
缠绕在手臂上的密集藤蔓根根崩裂，在半空中被焚为焦炭，
木质手臂如同洋葱一般，层层融解分裂，
只余充盈着沼泽神力的木髓，凭借剧烈消耗带来的自愈能力，与朱雀明炎僵持抗衡。
钉！
木髓似攻城锤般，砸进朱雀异像胸口，
沼泽神力喷薄而出，不计消耗，将自身本源灌入朱雀体内。
河图大阵产生的朱雀，只是一尊半实体化的虚影，
但半神级别的沼泽神力，同样拥有高神秘度，
两者碰撞之下，半实体的朱雀竟被木髓尖刺钉中，身型疾坠，重重砸进高楼之中。
轰轰轰轰轰——
玻璃粉碎，墙体坍塌，楼层解体，
无人写字楼的所有办公隔间瞬间燃烧起来，
还没来得及断电、停留在未保存的工程文件界面上的电脑，
也随着大楼的燃烧，而融化湮灭。
被钉在高楼上的朱雀唳声嘶鸣，原本冷冽似非凡物的双眸中，富有感情地闪过一丝暴怒。
它极为暴戾地吐出一口焚焱，命中束缚着它的枯木泰坦右手木髓。
充盈着沼泽神力的木髓，应声融解，
焚焱余势不减，命中后方高楼，直接贯穿了整座大厦的数座楼层。
朱雀虚影挣脱束缚，刚要再启赤喙，再吐焚焱，
却见枯木泰坦狞笑着挥来左拳。
咚！！
朱雀虚影的脑袋，被狠狠砸进了楼层内部，
正要喷薄而出的烈焰，也被卡在了喉咙当中。
咚咚咚咚咚！
李昂欺身上前，残存左臂如高频率打桩机一般，一下一下殴打着朱雀的脑袋。
朱雀暴烈狂怒，双翼骤然延展，掀起汹涌狂风，身形在半空中陡然翻转，
利爪刺入枯木泰坦胸膛，剜下大量木质碎片。
哄！
急剧攀升的高温，融解了钢铁高楼，
朱雀头颅挣脱束缚，唳鸣着转向李昂，再次张开赤喙，却被枯木泰坦手掌牢牢攥住。
双方推挤，撕打，爪挠，拳击，
如同两头闯进沙塑展览的亘古凶兽，
所过之处，高楼坍圮，大地塌陷。
钢铁丛林外围的海面之上，弗朗西斯等人目瞪口呆地望着城市上空升起的凶焰、浓烟、尘雾，脑海中一片空白。
什么样的言语描述，在这堪比神战一般的奇景面前，也显得黯然失色。
“荒狮...米迦勒...”
弗朗西斯悬浮于海面之上，双眼空洞，声音微若游丝，喃喃自语道，“他们，能做到像这样么...”
他旁边的全球超自然联盟代表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也许能...也许不能...”
包括全球超自然联盟内部成员在内，
谁也没正面见过米迦勒全力出手的样子，
但眼前的景象，无疑是眼下杀场游戏最巅峰存在的战力表现。
要知道，那只朱雀是从上古时期异学会传承下来的异像遗物，本身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产物。
而李昂，只是一名玩家！
一名从凡俗中来，有迹可循的玩家而已。
咔嚓。
名为夏侯的水元素巨人，将神力已然收回、变得脆弱不堪的榕树鸟笼拆成碎片，释放了其中的机动特遣队，
转身看向外界势力的代表团，沉声喝道：“你们在殷市还有多少人手？！”
“啊？”
弗朗西斯后知后觉地转过头来看向夏侯，迟疑道：“算上在我们那里登记的赏金猎人，几百号人吧。
普通人的雇员，有上千人。”
“普通人没用，把玩家全叫上，帮忙疏散，撤离，救援。”
夏侯语气硬冷，此时也不顾上与对方进行什么讨价还价，商量帮忙的酬劳。
朱雀可不是什么温顺善良的祥瑞宠物，
它生于不焚烈焰之中，传播先天炁焱之火，
受河图阵法约束，而不受现在异学会的绝对控制，
如果能迅速解决战斗，朱雀自行投回河图阵法当中，还则罢了，
如果再拖下去，让朱雀源源不断从本就不稳的河图阵法中汲取能量...
真怕，
它会从阵法中脱离，
如同点睛画龙一般，
超脱阵法束缚，成为不死不灭的实体...
到那个时候，一切，就无法挽回了。
听到夏侯命令般的话语，弗朗西斯欲言又止，他倒是很想带着人马一走了之，把这个烂摊子丢在殷市，反正不是他的锅。
但看夏侯现在这焦急惊惧的样子，
他们要真走了，可能会引起范围更大、甚至威胁到大洋彼岸其他地区的超大型灾变。
欧洲重工集团还没彻底掌握门扉，
现在，全世界还没有到达任何一方能够独善其身的程度。
“好。”
弗朗斯西一咬牙，取出通讯设备，联络城中欧洲重工集团的玩家雇员，乃至特工间谍，“你要我们怎么做。”
“去往战区周围区域，我们的同事已经在那里进行疏散了。”
夏侯语速极快，
特事局对于灾难异变有着一套完整的解决方案，
能够利用大规模的【闲者驱散】法术，
以及大范围、短冷却、高频率的传送阵，
一口气将一整片区域内的所有东西，全部传送走。
虽然这会在事后造成巨大的财产损失，耗尽特事局、异学会积攒下来的高质量能量储存，
不过眼下，实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夏侯深吸了一口气，右臂插入海面之中，左臂扬起，朝城市喷洒巨量海水，尽可能抑制烈焰蔓延的范围。
这次，真的难以收场了。
水元素巨人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苦涩、羞愧，与恼怒，
他能看见，朱雀狂震双翼，肆意喷洒火焰，反倒是枯木泰坦，在有意无意将朱雀牢牢束缚在地上，不让它随意腾飞，化为凌空烈日。
————
荒地之上，特事局众人痛苦地紧咬着牙齿，唇缝间鲜血滴落。
他们的耳机里清晰传出总部指挥大厅里混乱嘈杂的密集人声，
那里人员慌乱奔走，千百道命令传发下达，
特事局与异学会的人员前去控制河图大阵，却在走进隐秘房间的一瞬间，被阵法抽干了所有灵力，昏厥倒地。
柴翠翘不顾一切挣脱了束缚与伪装，奔向战区方向，
在场没有人留意到她的离开，
她的瞳孔疯狂震颤，神智颤抖着联系上了灵能网络，狂乱地向虫巢下达命令——虽然她也明白，
虫巢并不适合，或者说没有足够能力，参与到这种级别的、单体存在的战斗当中。
呼——
仅仅只是接近城市边缘，高温焚风就烧灼了青娥甲的发丝，
这具品质并不高的铠甲，
在朱雀自然而然释放出的高温余波面前，缓慢融化。
发丝尽焚，
眼皮融化，
皮肤融解，
柴翠翘沉默着，随手撕去塌陷眼睑，
固执地、无用地朝着城市冲去，
如同撼树蚍蜉，挡车螳臂。
她那渺小微弱的魂魄，在神鸟火光面前，似尘埃飘叶，微不足道。
轰！
钢铁丛林当中，又是两座高楼对撞倒塌，
浑身燃烧着烈焰的枯木泰坦倒退数步，
他的泰坦身躯小了数圈，形销骨立，已经比朱雀还要矮上一个头，但他的目光，却前所未有地锐利。
朱雀似乎是感觉到了对手的逐渐弱小与难以为继，
稍有些得意地鸣啼一声，
一不注意，被李昂竭尽气力，攥住双腿，砸在地上，压住身躯。
位置，刚好就在之前，王不留行释放出的增强重力阵法上。
朱雀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拼命挣扎，释放熊熊烈焰，
然而却被重力与李昂重量所束缚——王不留行的增强重力阵法早已沉入土壤深处，短时间内绝难被破坏。
呼。
枯木泰坦吐出一口焦灼浓烟，
漫长时间积攒下来的，由脑虫与凡人信者不断提供的沼泽神力，
还剩下...200点。
够用了。
李昂缓缓抬起了只剩下零星翠绿木髓、没有了手掌的凄惨左臂，
左臂尖端，缠绕着被拆解开来的、巴掌大小的蜃龙红鬣布帛。
刺！！
这一次，
缠绕有蜃龙红鬣布帛的左臂，直接贯穿进了朱雀的腹腔当中，
左臂尖端，亮起了墨绿色的，解离光芒。
十指解离术作为完美等级的法术技能，无论是对能量护盾，还是身躯实体，都有着非常良好的效果，
唯一缺点，就在于必须从身体肢端发出。
并且，这种属性，是建立在神秘学基础上的，不能通过临时放大肢端，来增大解离术的范围与杀伤力。
但在半神位格全面解放，神力全开的状态下，李昂的生命本质已经发生了变化，枯木泰坦，就是他本身的延伸。
前所未有闪耀的解离光芒，在朱雀腹腔中徐徐酝酿，
似乎是感觉到了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朱雀不甘地放弃了鸣啼，
原本冷冽高傲的眼眸，
此刻仇恨地望向李昂。
神话种，也会惧怕死亡么？
朱雀缓缓收敛周身烈焰，化为普通的无炎朱鸟，
在喉咙中凝聚出一团明亮火球，与李昂对视。
双方凝视着彼此，都从对方眼眸中看见了那一抹高傲决意。
解离光芒亮起，
赤喙缓缓张开，
就在双方即将释放灭绝一切的攻击之时，
三道身影，出现在了两者之间。
素霓笙，企鹅阿基利，以及，那位少女旱魃。
第十五章 赔偿
三人悬停于枯木泰坦与朱雀异像之间，素霓笙与旱魃淡漠随意，像是感觉不到汹涌神力与炽热高温一般，
反倒是企鹅阿基利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口中喃喃自语，“呼，幸好赶上了...”
朱雀并没有因为素霓笙的到来，而收敛烈焰，
它那暴怒的双眸中闪耀着汹汹赤焰，将突然出现的三人，也一并纳入进口中蓄势待发的焚焱的攻击范围内。
“湿生卵化的畜生。”
旱魃冷哼一声，反手一掌挥出，掀起更为汹涌狂烈的焚风，将朱雀咽喉中的焚焱直接拍散，
残余火苗随风扬起，没等散发热量，融解周遭幸存大楼，
便被吸摄进旱魃身上穿着的青色飘逸轻纱薄翼之中，令青色轻纱一角略微亮起了渺小火星。
而素霓笙，则悄无声息地拔出一柄没有锋刃、钝拙如铁片一般的长剑，
刺入朱雀异像腹腔之中，以平直剑身，托起枯木泰坦手指。
嗡——
枯木泰坦半神形态下的巨型解离术，呈射线状墨绿光柱激射而出，贯穿数座高楼大厦，融解出大小形状一致的圆孔，
余势不见，灌入远处海洋。
墨绿光柱所到之处，海面沸腾融解，
巨量海水涌向被解离术剜出的深邃空洞，激起澎湃海浪。
“...”
素霓笙看了眼那几座正在缓缓坍塌的高楼，默默收起长剑，揉了揉持剑的肩膀，转头看向朱雀异像，自虚空中取出一张陈旧泛黄的空白画卷。
朱雀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发出不甘愤怒的鸣啼，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空白画卷绽放光亮，将它一点一点吸摄进入画卷之中。
呼——
伴随着空气倒卷，尘埃飞扬，
朱雀的庞大身形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被高温灼烧的晶体化凹陷深坑，
而空白画卷之上，则多出了一只栩栩如生，纤毫毕现的展翅朱鸟。
敌人已然消失，枯木泰坦的身形逐渐萎缩，
周遭的树木根须与藤蔓，自行崩裂解体，湮灭成灰，融入风中，
露出藏在最深处的李昂。
他已经从钠戒当中随便取出一套衣服换上，看着突然出现的三人，眉头微皱。
“放心，”
企鹅阿基利像是知道了李昂心中所想一般，笑呵呵地收起手帕，提前说道：“我们刚从外域回来，可没有在旁边偷窥你和特事局打生打死。”
他环顾了周围一圈，视线扫过狼藉残破的街区，啧啧称奇道：“你们这，动静闹得挺大的啊。
年轻人就是火力旺。”
“三位...”
李昂斟酌了一下语句，缓缓说道：“来这干什么？”
“帮你站场的啊，还用问。”
旱魃少女老气横秋地一扬下巴，双臂环抱于身前，“听说你受委屈了，就过来看看怎么回事儿，
再怎么说你也是我罩着的代行者。
不过看样子，你小子还蛮有血性的，连朱雀的虚影都敢按在地上锤。
不错哦。”
自称为妭的旱魃少女赞许地点了点头，轻纱衣角边缘的火星逐渐熄灭黯淡。
“...”
李昂咂了咂嘴巴，刚才他其实都准备在放出解离光束之后，利用星门的穿梭能力，规避掉朱雀的焚焱来着。
“叙旧的事情之后再说吧，现在，先帮你讨论一下赔偿。”
阿基利清了清嗓子，环顾四周，挥动那根迷你手杖，轻轻点了点脚下的空气。
嗡——
无形波动自手杖尖端传播开来，
旁边一座正在燃烧着熊熊烈焰的高楼，骤然陷入了停滞。
紧接着，火焰收敛，裂痕复原，摔在地上的碎石凭空飞起，回归到高楼天台墙壁，
整座大楼恢复原状，
在狼藉残破的城市废墟中，显得极为突兀。
滋啦滋啦。
高楼底部的广告屏幕闪烁了一阵，旋即浮现出了荒地上的简如霜等人景象。
他们似乎通过高空卫星，看到了市区此刻发生的异变，正目瞪口张地看着屏幕，讷讷失言。
“素，素小姐...”
简如霜回过神来，刚想开口说些什么，
就被素霓笙面无表情地打断道：“下决策的，是谁。”
“啊？”
简如霜闻言一怔，猛然间反应过来，陷入沉默。
“下决策的，是谁。”
素霓笙态度平和而沉静，恍惚间李昂感觉对方似乎和【长夜将至】剧本任务里的那个许愿机虚影，更加接近了一些。
“...”
屏幕之中，所有特事局人员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良久，画面之外，才传出了一道沙哑低沉的男人声音，“素小姐，是我。”
李昂一挑眉梢，说话的人明显是通过简如霜等人的拍摄转播的画面，与素霓笙进行沟通。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但从简如霜等人骤变的脸色来看，应该是特事局的高层。
素霓笙望着广告屏幕，语气平静道，“你，和帮你参谋、制定、执行决策的所有下属，都可以滚了。”
“素小姐？！”
广告屏幕之中，数名特事局人员惊愕叫道：“这，这不合规矩！！”
素霓笙甚至都没有理会这些人，只是继续看着屏幕。
片刻，屏幕之外，传出了那沙哑低沉的男人声音，“素小姐...
这是异学会的决定么？”
“我的想法，就是异学会的决定。”
素霓笙平静道：“现在解除你们的所有职务，剥夺权利，永不录用。
所有人，根据这次犯得错误大小，按照规定，接受处罚。
停职，辞退，监禁，余生牢狱。
我会派人进行监管，违者、包庇者连坐。
李昂没有杀的人，我来。”
“...”
低沉沙哑的男人声音沉默了良久，艰涩说道：“是。”
素霓笙不再看向屏幕，转过头来，对稍有些诧异的李昂说道：“这样解决的话，你能满意么。”
李昂一挑眉梢，“啊？”
“做错了事，就要受到惩罚。”
素霓笙平静道：“特事局犯了错，自然得付出代价。”
“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
旁边的企鹅阿基利朝李昂友善地笑了一笑，悠悠补充道：“现在，你才是大局。
呵呵，成为世界中心的感觉如何啊？”
第十六章 算账
“也就...那样吧。”
李昂有些复杂地摆了摆手掌，这次之后他的身份彻底隐瞒不住了，往昔悠闲轻松愉悦的日常，一去不复返。
“啧，你要早点适应自己的身份啊，”
旱魃朝自己的代行者撇了撇嘴，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她转头看向素霓笙，一扬下巴，毫不客气地说道：“账还没算完呢，
你们拆了他房子，绑了他朋友，还准备给他上演一套审判围殴的戏码，光处罚点人算什么。
不得赔点大的。”
“...”
素霓笙眉头微皱，思索一番后，手掌朝后方一挥。
只见一道黑影被呼啸狂风裹挟而来，猛地停滞，正是披着青娥甲的柴翠翘。
此时此刻她的状况并不乐观，青娥甲在朱雀的焚风面前不堪一击，
手脚面庞部分都已如蜡烛一般融化解体，露出本应藏在其中的稀薄魂魄。
“你没事啊。”
柴翠翘的半张脸庞露在坍塌的青娥甲面孔外面，看见李昂好好站着，嘴角艰难地勾起一抹弧度，
没有了小腿的双足没能站稳，差点摔倒在地。
李昂脖颈肌肉一抽，沉默着向前踏去。
“别急啊，术业有专攻。”
旱魃单手拦住沉默不语的李昂，只见素霓笙从虚空中取出一只羊脂玉材质的细口瓶子，瓶子中插着一根纤细柳条。
素霓笙拿起柳条，沾了沾羊脂玉瓶子中的水源，洒在青娥甲上。
顷刻间，青娥甲表面由朱雀焚风造就的青烟熄灭不见，
本身残缺急速复原，连同柴翠翘的魂魄，也变得清晰坚实无比。
“哟，你们连这玩意儿都挖出来了。”
旱魃眼前一亮，放开李昂，让他走过去看柴翠翘还有没有事。
呼。
李昂上下检查了青娥甲一番，悄悄松了口气，
幸好当时柴柴离城市还有点距离，要不然以她这孤魂野鬼的本质，正面迎上朱雀焚风，恐怕连渣都不会剩下。
“我不是让你好好待在荒地上么？”
李昂咬着牙小声地问责了一句，伸手在柴柴脑门上弹了个脑瓜崩，
食指尖端竟然还有点疼痛。
看来素霓笙手上的羊脂玉瓶子，不知修复了青娥甲，还让这件装备的本质也发生了进化。
“我这不是关心你么。”
柴柴有些委屈地捂住了脑门，本来还想再抱怨几句，不过在场还有其他三位存在，
特别是那位旱魃少女，身躯之中源源不断地散发出一股令柴柴这只孤魂野鬼由衷恐惧的气息，
让她乖乖站好，躲在李昂身后，不敢多嘴说话。
“唔...”
旱魃咂了咂嘴巴，还是有些不满意，“不行，你帮这小鬼补完三魂七魄，最多算是治疗伤员家属，本来就是你们应该做的。
我的代行者耗光了所有半神神力，以地球现在这状态，不知要到猴年马月才能重新攒满。
这笔账还没算呢。”
“...”
素霓笙收起羊脂玉净瓶的动作一僵，看向旱魃，冷漠道：“你想怎样？”
“就按特事局的风格，谁拳头大，谁就是大局。”
旱魃咧嘴一笑，说道：“以你现在的实力，再来十个也不是我的对手。
所以我的拳头更大一些。
我的代行者吃了这么大的一个亏，连趁手兵刃也没了，
怎么说你们也得给他赔个十件、八件、百来件先天法器，补偿一下。”
你怎么不去抢？
李昂看着素霓笙微微跳动的手背青筋肌肉，下意识地在脑海中补完了素霓笙此刻的心态。
素霓笙说道：“他也重伤了朱雀...”
旱魃撇嘴，“这算正当防卫。”
素霓笙漠然道：“城区也被战斗余波毁了。”
旱魃浑不在意：“那是你们活该。”
素霓笙缓缓说道：“他之前的几十起案件...”
旱魃双臂环抱于身前，脸上露出讥讽嘲笑，“别告诉我你真的在乎那些凡人的生死。”
“...”
素霓笙沉默片刻，轻叹一声，从虚空中取出了五件散发着温和柔光的物品，悬浮于手掌之上。
这五件物品分别是，
一把如同紫色闪电般不断变化形状的长剑；
一个通体漆黑、徐徐转动的三阶魔方；
一团微弱的，看上去随时都要熄灭的苍白火苗；
一方小巧玲珑的玉质印章；
以及，一把残留血污的断裂生锈朴刀；
“嗯？”
旱魃眼前瞬间一亮，也不讲什么“他全都要”之类的废话，直勾勾地盯着这五件物品。
素霓笙单手托举着五件东西，嘴唇微抿，缓缓对李昂道：“选一样吧，作为我们对你的，赔偿。”
“这...”
李昂看着这五样东西，哪怕以他现在的眼光，也看不清这些物品所蕴含的神秘度高低。
他稍有些尴尬地拍了下手掌，“咳，没有物品描述么？”
“异学会遗物，没有描述，等你拿到手上之后才会显现。”
素霓笙淡淡道：“选吧。”
“...”
李昂前踏一步，看着光华闪烁不定的五件物品，犹豫片刻，手掌朝紫电长剑伸去。
他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攻击性的装备道具不足，
半神枯木泰坦形态虽然很强，功能性齐全，进可攻退可守，
就算面对朱雀异像也有一战之力，
但半神神力总量有限，
不解除身躯限制，维持在常规的人类躯壳之下，他的实力可能也就能殴打一下钟离灭明那种档次的对手。
毕竟心灵异能现在的等级还不够高，参与不了高等级的战斗当中。
全程平砍...是稍微有那么一点莽。
不符合李昂身为后勤系辅助玩家的定位。
“咳咳！”
眼见李昂把手伸向紫电长剑，旁边的旱魃咳嗽了一声，抬头望天，像是在欣赏云彩。
李昂立刻会意，把手挪开，伸向三阶魔方。
“咳。”
旱魃轻咳一声，深吸了口气，转头看向残破高楼，像是在欣赏着末日般的景象。
李昂把手伸向苍白火苗，这一次，旱魃不再言语。
“就这个了。”
李昂伸手握住火苗，没有感到任何灼烧温度，
在入手的一瞬间，他也在视线中看到了火苗的物品描述，“嗯？这是...”
他看物品描述看得出神，素霓笙缓缓收起了其他几件东西，看了眼企鹅与旱魃，“契约已经签订，异域那边我也会按照约定，定时巡逻。”
说罢，她看向回过神来的李昂，平静说道：“至于特事局异学会，我会处理好首尾，不会再有人为难你。
我邀请你作为特事局的荣誉顾问，权力与分部部长同级。
这段风波就让它过去，可以么。”
还沉浸在物品描述中的李昂迟疑着点头答应，
素霓笙点了点头，“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罢，便消失不见，只剩李昂柴柴与企鹅、旱魃，留在原地。
第十七章 前行
“嗤，总算走了。”
旱魃扫了眼素霓笙消失的位置，轻蔑地撇了撇嘴，转头看向李昂，咧嘴笑道：“这回你就算想隐藏也隐藏不下去了，
明天你的脸就得出现在论坛首页。”
“出现就出现吧，毕竟这一天迟早都会到来。”
李昂苦笑摇了摇头，慢慢收敛起脸上表情，缓缓问道：“现在的话，能告诉我更多的真相了么？”
旱魃的表情也稍微严肃了一些，“你想知道什么？”
“杀场游戏的真相，你们的具体计划，”
李昂皱着眉头问道：“以及，为什么要选我作为代行者。”
旱魃与企鹅阿基利对视一眼，犹豫一下，缓缓说道：“杀场游戏，既是祝福，也是诅咒，同时，更是宿命。
一切皆因它而生，因它而起，
我们所有人，所有事，最后都要尽归于它的怀抱。
要么战胜一切，作为胜者活下去，
要么满盘皆输，迎来公平一致的灭绝永夜。”
“...”
李昂脸上浮出了复杂的表情，“能不能说点我听得懂得。”
“你以为我想说谜语啊？”
旱魃不爽地甩了甩手，说道：“永生种在现世的所有行为，哪怕只是一句话，一个动作，
都会产生影响未知的信息与因果扰动。
就像在池塘里投入石子，必然会产生席卷整个池塘水面的波纹一样。
我们已经提示到这份上了，等你掌握了足够信息，自然能推演出事情全貌。”
“行吧行吧。”
李昂摆摆手，示意自己理解，“那代行者的事情呢。
你是什么时候，咳，选上我的呢。”
“你是不是在想，我从你出生之前就开始谋划你的降临了？”
旱魃脸上露出捎带些讥讽意味的笑容，“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我为了实现我的宏伟计划，从始至终都在注视着你的一举一动，
从你出生到现在，一步步引导你走到今天？
哈哈哈，
我又不是戒指里的老爷爷，有那么多的空闲和精力。”
“那是为什么...”
李昂心底一定，他非常厌恶所谓命运使然的说法，哪怕是旱魃也不行。
“当初在囚魔窟里看你有缘咯，就像我以前说过的那样，你是第一个解开封印的人。”
旱魃随意道：“不过你做的还不错，至少现在已经超出了我的预期。”
“你的预期...”
李昂咂了咂嘴巴，“不会是要我成为世界第一吧？”
“你？”
旱魃少女眉梢扬起，上下打量了李昂一番，笑道：“目前的实力还算可以，不过跟那个长着翅膀的小鸟人相比嘛...
呵呵。”
“差一些？”
李昂抿了抿嘴唇，眯着眼睛想了想，“我还有底牌没用。”
“你以为她就没底牌了么？”
旱魃撇嘴道：“能和你站在一个层面的存在，都不简单。
眼界要开阔些，再怎么说你也是我的代行者，别让自己的目标止步在米迦勒。”
旱魃少女走上前来，老气横秋地拍了拍李昂的肩膀，令后者脸上露出苦笑。
“对了，差点忘了这个。”
旱魃站在朱雀留下的深陷坑边，随手一招，从坑中隔空捞起了一块布帛，正是蜃龙红鬣外衣。
这件陪伴了李昂许久的完美级道具，
在被枯木泰坦刺入朱雀异像腹腔之后，终于出现了损坏，衣服边缘烧灼焦黑了一片，隐约间还能看到一两个破洞。
“啊。”
李昂有些心痛地看着蜃龙红鬣外衣，
这件道具起到了无数次保命功能，就算是出现了史诗级别道具的现在，也完全不显得落伍。
“唔...修一修还能用。”
旱魃沉吟一声，朝上面徐徐吹了口气。
比朱雀烈焰还要炽热的焚风，直接将前方范围路面上的所有碎石融成残渣，
正面承受旱魃呼吸的蜃龙红鬣外衣，表面隐隐闪烁着明亮光芒，原本被朱雀焚烧过的部分，也褪去焦黑，修复裂痕，崭新如初。
“这样就行了。”
旱魃满意地点了点头，将蜃龙红鬣外衣随手丢给李昂，
李昂接住红鬣，发现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滚烫炽热，
反而有点温热，像...电热毯？
眼下不是研究装备变化的好时机，
旱魃随意地伸了个懒腰，再次拍了拍李昂的肩膀，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下次见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你...加油吧。”
李昂反应过来，“你去哪？”
“回家啊，还能去哪。”
旱魃脸上再次浮现慵懒表情，“抓紧提升实力吧，现在的你，还不够强。”
说罢，她便挥了挥手，走向企鹅。
阿基利微笑着从虚空中取出一扇粉红木门，打开门扉，露出了那一侧的月球景象。
周遭空气呼啸涌入木门当中，
旱魃径直走入门内。
在门关上之前，
李昂看见门那边的蜃龙盘曲于云宫深处，双眼微闭，闭目凝神，
其前方，正摆放着一台灰褐色的大头电视机。
吱呀，
木门关闭，还站在门边上的阿基利笑呵呵地整理了一下脖颈上的领带，对李昂说道：“这次吧，其实我也有责任。
唔...上次帮你隐藏的时候，要是让你提前被当时的素霓笙看出来，这些也就不会发生了。”
“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李昂倒是看得比较开，摆手道：“不是素霓笙，也会是特事局别人什么人找到我。”
“嗯。”
阿基利点了点头，“你最近才经历过剧本任务吧？接下来有什么计划么？”
“走一步看一步吧，”
李昂随意道：“不过，得先去特事局总部走一遭。
有些事，还没算完。”
“哦？”
阿基利脸上露出了狡黠笑容，“呵呵，那我就不打扰了。下次，有缘再见。”
说罢，他再次推开木门，露出一片星光景象，
踏入门中，连同整扇粉色木门一起消失不见。
三人终于离开，现场只剩下了李昂与柴翠翘。
微风从城市废墟中穿过，发出呜咽风声，
阳光从高楼那被解离术腐蚀出的孔洞中照耀进来，
李昂与柴柴相视一笑，转身朝着特事局总部的方向走去。
一个单章
大家好，我是不知名作者黑灯夏火。
我是个不太喜欢和读者有过多交流的人，平时也不怎么在书评区出没，
因为我个人觉得作为文字创作者，越少在读者面前露面，越能让读者关注故事本身。
唔……怎么说呢，最近的剧情争议比较大，读者讨论也很激烈，各方观点相差悬殊，各有各的理由，
我偷窥读者讨论的时候，不免被外界因素所干扰影响，
心态因为一些现实原因（你懂的），而起伏忐忑，
加上为了缩短**周期，稍微赶了点，没有仔细斟酌打磨，
导致最后这部分呈现出来的内容不能让所有人满意，我自己也觉得有点遗憾，
没能在情绪渲染的极致，与故事逻辑合理性、某些现实因素之间，把握好平衡。
所以，我想要稍微修改一下前面几章的内容，
在保证故事合理性、安全性的基础上，尽量不留遗憾，
也让读者不至于感觉不上不下，被我骗了感情??。
算是对自己负责吧，这行戴着镣铐跳舞不容易，但是也只能这么跳下去。
等到修改完成后，我会在相应章节直接替换前文内容，
并在后续正文中说明提醒，
读者只要在起点app上刷新章节即可，无需重复订阅。
修改过程与后续正文更新，将同步进行，
会在几天之内陆续完成。
最后祝大家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第十八章 见面
李昂与柴翠翘行走在城郊街边。
一辆又一辆印有特事局图案的装甲车在旁边疾驰而过，天空中，大量的直升飞机承载干员，拖拽集装箱，飞向城区。
一些超凡者或搭乘车辆，或驾驭召唤生物，
从他们旁边经过，
所有人都以一种复杂的目光扫过李昂，却没有人敢停留下来阻拦。
特事局总部，到了。
李昂抬头仰望那高耸入云的大楼，漫不经心地登上台阶。
大楼前方的那两只石狮子似乎隔着一段距离感觉到了李昂的到来，
它们齐齐站起，低伏身躯，死死盯着李昂，喉咙中酝酿着低吼，但终究，没有跃下石座。
踏，踏，踏。
李昂旁若无人地登上阶梯，推开大门，步入大厅。
他的到来，令大厅中奔跑走动，执行修复补救计划的特事局工作人员们，齐齐为之一僵。
“李哥。”
情绪复杂的声音从旁边传出，身上缠绕着些许绷带的丁真嗣走出人群，看向李昂，
旁边站着表情尴尬的白浩正。
李昂随意地笑了一下，“都在啊。”
“嗯，我刚回归就被告知，遇到了时间流速情况特殊的剧本任务，”
丁真嗣脸上露出了无奈苦笑，“之前局里的人不知道具体情况，还以为我死在任务里了，差点给我办起了没有尸体的丧事。”
“咳，”
白浩正轻咳一声，脸上表情更为尴尬，“这次，其实是我的责任。
是我利用特事局内部的新型刑侦技术，重新回顾了一下之前的陈旧案子，找到了...你。
不过在你展露身份之后，我一直向上级建议，由我出面与你进行沟通，
最好能压制消息，宽大处理，把问题留在内部，
但是...”
“我明白。”
李昂点了点头，平静道：“我被你上面的人，当了一回典型。”
白浩正舔了下嘴唇，叹息道：“这次的事情比较复杂，其实在钟离灭明与王不留行出现、你显现半神法相之前，
我就能感觉到指挥大厅里，包括决策层在内，大家的意见产生了分歧。
我们特事局可以灭绝妖魔，诛杀邪恶，抵御异域外敌，
然而，在新的时代浪潮来临之际，很多人都还是比较...迷茫的。
要不要对超凡者进行限制；进行限制的话，尺度何在；如何保证普通人与超凡者的权益；如何平衡超凡者的责权；
虽然我们一直想要维持稳定、公平、正义，但就像你知道的那样，
普通人和超凡者眼中的世界，终究是不一样的。
位置决定立场，
就算说再多能够相互理解的话语，彼此之间还是会存在隔阂...”
一向冷静理智的白浩正，此时也有些惆怅茫然，他长叹了口气，看向李昂，小心说道：“这次的事件，感谢你的克制，我代表其他人向你道个歉。
希望你...不要恨我们。”
“...以后再说吧。”
李昂摆了摆手，问道：“我朋友呢。”
“在家属休息区，我带你去吧。”
白浩正带着李昂走进大厅走廊，沿途柴柴紧紧跟在李昂背后，左顾右盼欣赏特事局内部建筑景象，每走几步就要啧啧称奇一番，仿佛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
沿途，特事局的工作人员都拿着通讯装置快步奔走，从他们的只言片语当中，李昂能听到重建工程正在逐步展开。
家属休息区在特事局总部大楼十三层左侧，李昂登上台阶，发现这一层里放置着沙发座椅、书架、咖啡机等摆设，但是几乎没有什么人，
只有角落里坐着王丛珊一家。
坐在最角落的王丛珊最先看到了李昂的到来，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手中水杯啪的一声摔在地上。
坐在她旁边安慰她的父母与卫凌岚也站了起来，表情复杂地看向李昂。
“呃，你们先聊，我还有事。”
白浩正尴尬地搓了搓手掌，拉着不明情况的丁真嗣离开了这一层。
李昂叹了口气，缓步走上前去，和王丰年对视一眼，“又见面了，王警官。”
“...”
王丰年张了张嘴巴，欲言又止，最后长叹一息，轻声道：“齐莲香死之前，找到过我。”
“我知道。”
李昂点了点头，“我拥有能力，能看到一些，她的记忆。”
“你很聪明，之前的所有案件，全部没有用到特殊力量，唯独最后一次。”
王丰年情绪复杂道：“为什么？”
“可能是，一种预感吧。”
李昂想了想，说道：“根据洛卡尔物质交换定律，犯罪行为人只要实施犯罪行为，就必然留下痕迹。
世界上，没有真正绝对完美的犯罪。
我能预感到终有一天，我会被发现，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李昂顿了一下，“如果当初是王警官你最先找到的我，也许我会自愿接受刑罚，四个月、十个月、几年的虚拟监禁。”
“认罪？”
“更像是，与自己和解。”
李昂笑了一下，“其实，在成为玩家之前，我一直在担惊受怕，哪怕自己拼命努力地学习、锻炼，掌握了远超同龄人的知识技能，我还是会感到恐惧与敬畏。
敬畏于刑侦体系的庄严，恐惧于自己的弱小。
有时候我也在想，如果我拥有正常的人生，我应该有什么样的性格。
也许还是会像现在这样，也许不会。
伪装的太久，总感觉自己的脸上，无时无刻不戴着面具，甚至忘了面具之下的自己是什么模样。”
“...”
王丰年沉默了一下，“...在你成为玩家之前，你搜集了那些人的情报信息，也许可以交给我们，让我们来抓...”
也许是意识到了自己话语的不当，他说着说着就停了下来。
在他的职业生涯里，也见过许多不合理的事情，
如果李昂真的愿意妥协，退让，那么他们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爸，”
王丛珊前迈一步，“你和妈妈还有表姐先回去吧，我跟李昂...有话要说。”
“嗯？”
王丰年转过头来，看见女儿那坚定的面孔，与妻子交换了一下眼神，最后还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父母离开，现场再次冷清下来。
“呼...”
李昂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表情复杂地看向王丛珊，“抱歉，瞒了你这么久...”
“这些事情等会再说，”
王丛珊挥了挥手掌，看向正躲在角落里捧着甜甜圈啃着的、感觉到他人目光，回过头来的柴翠翘，“她是谁？”
第十九章 相谈
？？？
李昂愣了一下，刚刚在脑海中构思好的腹稿突然停滞。
自己刚刚化为半神泰坦，毁了片钢铁丛林，重创不可一世的朱雀异像，和两位永生种一位穿梭者谈笑风生商量世界格局大势，结果你第一眼看到我就问这个？
“嗯？”
王丛珊看到李昂忽然愣住的模样，眉梢一下子挑了起来，
远处的柴柴一边双目睁得溜圆，目不转睛看过来，一边将咖啡厅吧台上放着的粉色甜甜圈塞进嘴里，有节奏地咀嚼着。
“呃...”
李昂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动摇与犹豫，
怎么介绍呢？
【这是我从古代带回来的女鬼柴翠翘，和我同居快一年了，她比你早知道我是玩家，平时跟你打游戏、上学、逛街的也是伪装成我样子的她。怕你不知道，跟你说一下。】
不行不行，感觉要是这么说就完了。
【这是我最信赖的秘书、二把手，是我给予厚望的意志继承人与虫巢唯一指定圣女。】
不行不行，这么说也不好，虫巢还没到暴露的时候，秘书二把手的描述也有哪里不对。
【这位更是重量级，柴总。她年纪比你大，叫声姐姐吧，以后跟她要好好相处，你们，都是我的翅膀】
嗯？？这个说法就算是李昂也感觉不对劲，脖子后面凉凉的。
【我朋友，一个玩青娥甲的。平时是我的外挂装备白金之星，兼职厨艺品尝员、游戏代练。】
李昂想也不想直接在脑海中否决，他又不是忘恩负义之辈，要伤柴翠翘的心。
李昂张着嘴巴陷入卡壳，犹豫纠结了一番，才在王丛珊的凝视中缓缓说道：“她和你一样，都是我非常重要、视之如生命的人，
呃，
她是鬼...”
“嗯？”
王丛珊眉梢高高扬起，张了张嘴巴，欲言又止。
柴柴则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站在远处，歪着头“诶？”了一声。
现场气氛凝滞起来，
王丛珊抿了抿嘴巴，轻叹一声，缓缓坐进沙发里，语气柔和下来，“坐下说吧。”
“我站着就好。”
李昂莫名其妙感觉有点心虚，老老实实站着不动，在看到王丛珊凌厉起来的眼神之后，果断坐下，顺便招手让远处的柴柴也过来。
“把手给我。”
王丛珊拉过李昂的右手手掌，低下头去轻轻按压了一下李昂的手指，摩擦有着茧的粗糙指尖、指腹。
她轻声问道：“成为玩家，很辛苦吧。”
“其实还好，”
李昂笑呵呵地挠了挠头，“一开始是比较慌，比较累，到了后面也就适应了...”
他想起什么就说什么，聊起自己成为玩家以来的经历，
从最开始的遭遇人面猫，获得玩家资格，
到在孤寒寺遇见、救了柴翠翘，
再到渡生村、生南王、炼金术师，
乃至失落世界，以及刚刚经历的长夜将至。
基本上除了虫巢的事情没有说明之外，李昂把能说得都说了一边，旁边的柴柴有时候也会进行补充，
比如李昂不在的时候，她会伪装成李昂的样子——王丛珊偶尔以为李昂变得温柔善撩，很多时候都是柴柴自己给自己加戏。
王丛珊坐在沙发里，静静倾听，看着李昂时而眉飞色舞，时而皱眉陈述。
时间很快流逝，随着墙上钟表发出响声，李昂这才发觉他的讲述已经过了四个小时。
“...在从剧本任务里传送出来后，我就听到了你和柴翠翘在特事局里的消息，在之后，就变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李昂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拿起桌上早已冷掉的咖啡喝了一口。
苦涩，无糖。
“...其实，我应该很生气才对。”
王丛珊深吸了一口气，“为什么要瞒着我？”
“...抱歉。”
李昂沉默了一下，脸上表情有些复杂，“一是因为，在成为玩家之后，我还有一些事情没能完成。
二是因为，不想打扰到你原本平静的生活。
玩家资格并不是单纯的财富或者奖励，成为超凡者，意味着要时刻面临杀场游戏带来的威胁，性命悬于达摩克利斯之剑之下。
不只是自己，身边的人也会有被卷入危险的可能性...”
王丛珊轻声道：“...因为这个，你才送了我手环？”
“嗯？”
王丛珊微微一笑，从虚空中取出一个呈莫比乌斯环带造型的银质手环，“我听到杀场游戏系统通知的时候就知道了，
看见你给我的这手环的物品描述，提前把它收进背包栏里，没让我表姐他们发现。”
【名称：拓扑环带】
【类型：防具】
【品质：完美】
【特效：拓扑投影。绑定一名持有者，在持有者遭遇严重危险时，自动释放一道最多拥有2000灵力值的力量投影。力量投影外形为随机拓扑结构，可通过主动充能，刷新覆盖。力量投影没有智能，主动保护持有者，听从持有者命令，最多持续30分钟，持续过程中不会恢复灵力。每次至多只能储存一道力量投影】
【消耗：无】
【冷却时间：24小时】
【使用条件：无】
【备注：力量投影不会自行消失，只会在被破坏或能量耗尽或时限结束时，自动解体。触发特效后，需24小时才能为手环充能】
【备注：我们终其一生都在一条没有终点的莫比乌斯环带上行走着，绕来绕去，回归原点，才发现自己已经颠倒了形状】
“...虽然不太清楚具体的规则，”
王丛珊右手拿着手环，左手来回捏着掌心，轻声道：“但是，完美品质的东西，应该会很贵很贵吧。”
“还好还好。”
李昂笑了一下，按住王丛珊的手让她收好，“你就拿着吧，我身上不缺这类东西，也不是很需要。
对了。”
李昂脸上的表情变得认真起来，“你是今天才收到的系统通知，成为玩家，对吧。”
王丛珊点了点头，“嗯。”
“这样的话...”
李昂沉吟道，“论坛上有说过，萌新玩家在获得拔苗助长级别的实力增强之后，
会遭到系统的隐形惩罚，
将剧本任务，调整到玩家突然增强之后的相应水平。
如果身躯强度上去了，但是战斗意识、素养等方面没有进步，会吃很大的亏。
眼下你刚成为玩家，按理说不会这么早来剧本任务。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这几天时间里，最好还是抓紧时间锻炼自己，学习技能，可能会比较辛苦。这方面我有经验，能在旁边帮忙。”
“嗯。”
王丛珊点了下头，“对了，那你以后住哪？”
“住哪？”
李昂沉默了一下，他的玩家身份已经彻底暴露，万和小区的是不可能再住下去了，
待在特事局总部，或者去外面随便找个酒店，也太不合适。
“以后，可能连学校都没法回去了。”
李昂稍有些感慨地叹了口气，“算了，以后再说吧，先解决你的事情。
我连着几天几夜不睡觉也没关系。”
第二十章 人中
实际上，连续几天几夜不用睡觉，都已经是李昂谦虚的说法了。
利用生物母版的血肉再生效果，以及沼泽神力对植物、生长等概念的控制，
李昂哪怕从此以后不吃不喝，也能靠晒太阳补充能量，靠吃土来维持物质平衡。
现在的吃喝睡眠行为，只是长久的人类习惯而已。
“啊，现在已经晚上了？”
王丛珊扫了眼挂在墙上的钟表，站了起来，“那...今天先这样？”
“好的。”
李昂也站了起来，“你去找你爸妈吧，我和特事局的人打了招呼，这次事情应该影响不到你们。”
“嗯。”
王丛珊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那...你明天过来，还是我去找你？”
李昂想了想说道：“其实都可以。
绝大多数人刚成为玩家，到第一次迎来剧本任务，通常都会有几天的缓冲期。
特事局能提供的基础训练，我也能提供，还能直接给你进行全方面的强化身躯，跳过一些不必要的过程。
不过特事局在这方面，应该有比我手上更多的案例经验，更懂萌新玩家需要什么样的指导。
让他们进行新手辅导，我在旁边提供意见建议也没问题。
看你更习惯哪种了。”
“那...”
王丛珊张了张嘴巴，犹豫说道：“要不我待在特事局训练？会对你造成麻烦吗？”
“不会。”
李昂摆了摆手，“你不用在意我。我已经不需要再看各大势力的眼色了，无论是特事局，异学会，还是别的什么全球超自然联盟。”
“哦哦。”
王丛珊稍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她才刚成为玩家，虽说平时也能通过网络平台媒体接受到一部分信息，
比如全球超自然联盟这些组织平时的具体责权，各大组织的管辖范围与相互之间的关系，
但肯定没有真正的玩家那么了解，
还不能完全理解，【不需要看各大势力眼色】这句话的具体含义。
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王丛珊抿了抿嘴巴，看到李昂那张诚恳脸庞，心中不由得五味杂陈。
她沉默片刻，轻声问道：“说真的，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嗯？”
李昂愣了一下，拨了拨头顶的发丝，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从口袋中缓缓拿出手机，打开相册，划到一张照片上。
“希望你不要介意，但是，这句话，我真的已经忍了很久很久了...”
他将照片展示给王丛珊，诚恳而认真地轻声道：“所有人中我最喜欢你。”
“诶？？？！！！”
王丛珊脸庞瞬间涨红，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垂在身侧的双臂不由自主猛地抬起，在身前交叉，像抽筋了一般来回比划，“你你你你怎么突然这么说...”
蓦然间，她的视线在手机屏幕上划过，结结巴巴的嘴巴瞬间僵住。
手机屏幕上，是一张人类上嘴唇上方凹痕，也就是【人中】部位的照片，
从嘴巴形状与嘴唇弧度来看，貌似是王丛珊午睡时候的照片。
“你的人中，确实很好看。是我见过所有人类当中，最好看的。”
李昂一本正经地解释道：“个人建议，可以在人中部位贴上龙和凤的小贴纸，从此以后就变成了【人中龙凤】，能够显著增强你的气势。”
“...滚呐！”
王丛珊这才反应过来，红着脸朝着李昂饱以老拳，后者抱头鼠窜，
旁边的柴柴则摇着头，一脸看淡了的表情，操作咖啡机，热一热已经冷掉的咖啡。
王丛珊追着李昂跑了一阵，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压抑的心情稍稍放松了些，“喂。”
“我不叫喂，我叫楚雨荨。”
李昂撇了撇嘴，从抱头逃窜的状态下恢复过来，“怎么了。”
“说正经的，”
王丛珊耳朵边缘的红色还没有消退下去，双手叉腰，正色道：“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大概是因为，你不止救了我一次吧。”
李昂抬起头，看了眼墙上挂着的、徐徐走动的钟表，轻声道：“如果没有你的话，我也许会成为一个，很坏很坏，让现在的我讨厌的人。
虽然我也不太确定，自己本来的样子应该是什么，
但是现在的话，
我与我周旋久，宁做我。”
“...”
王丛珊眉头微皱，欲言又止。
在经过了今天这么多的事情之后，她其实也不能肯定，现在的、真实的李昂，究竟是不是她了解中的那个人。
但...
从现在再继续了解，好像也不迟。
王丛珊锤了锤手掌，微笑了一下，想起什么，“那，你跟特事局...
以后会怎么样？”
“从此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呗，”
李昂随意道：“我不加入，也不反对。
要是有利益上的往来，比如你需要进行更加专业的培训辅导，购买装备道具，
我会和他们以市场价格，进行交易。
用游戏币或者我手上的技术，换到等值的东西。”
“嗯。其实我也不太了解这里面的矛盾，不过你没事，其他无辜人也没有死，应该还算好？”
王丛珊点了点头，“那我先走了？明天见。”
“明天见。”
李昂挥了挥手，看着王丛珊拿起通讯装置给父母打去电话，脚步轻盈地走向家属休息区出口，
自己微笑着摇了摇头。
“走了。”
他转身朝柴柴招招手，后者将最后一块蓝莓曲奇饼干塞进嘴里，拍了拍都是食物残渣的手掌，蹦跳着走了过来，含糊不清说道：“我们去哪？”
“先，离开这里吧。”
李昂朝着与王丛珊相反方向，走向家属休息区出口，
在台阶处见到了等候了一阵的白浩正，邢河愁与柳无怠。
“嗯？”
李昂稍有些惊讶地看着三人，
白浩正与邢河愁相视苦笑，前者拍了拍手掌，对李昂说道：“那什么，外面救灾修复工程正在进行。
谢谢你的克制和对朱雀的压制，城市破坏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
掌握有超凡力量的工程队，差不多可以在一到两个星期以内，初步修复建筑。”
“哦。”
李昂不太关心地点了点头，
手脚上缠着绷带的邢河愁轻咳一声，有些尴尬道：“事情暂时解决了，我就不说那么多场面话了哈。
那啥，李兄弟，你以后不回小区和学校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