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以牙还牙
一片狼藉的黑石广场。
格战离开后，冬里眼前发黑，视线摇晃，这是极度压榨精神力的后果，可若不这样，他也释放不出精妙的魔法结界。
热烈的鼓掌声震得冬里心脏狂跳。
一道白色的娇小身影快步上前，把冬里从白雪背上轻轻抱下来，看着那张虚弱至极的脸庞，柯萝只觉心头被扎了一针。
“冬里，没事吧。”柯萝心疼道。
“无妨，只是有点头晕，不太舒服。”冬里强笑道。
柯萝恨恨地望了通道方向一眼。
尾月堡仆人聚过来，把两人团团围住，递毛巾的递毛巾，拿水瓶的拿水瓶。
冬里挥手叫仆人们让开，他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没做。
“把那两个女孩叫过来。”
大家关心决斗过程和决斗胜负，却鲜有人关心被欺负的两个女孩，她们才是真正的主角，而这两天在石岭镇待得肯定不好吧。
“领主大人。”两女喏喏地道。
“不用害怕，你们可是我上月镇的女孩。”冬里微笑道。
“以后你们要骄傲地抬起头来。”
两女暂时还不明白冬里所说的话，只是不停点头。
“那天强迫你们来石岭镇的人是谁?”冬里问。
两女眼中闪过一丝愤恨，一齐指向广场边缘的一群少年少女。
一位神色惊惶的艳丽少女想走，被黑石堡执事苦笑着拦下。
“她们对你做了什么?”冬里再问。
两女面露屈辱之色，犹豫着要不要说出来。
“没事，别人听不见，我会为你们撑腰。”冬里屏退柯萝以外的仆人。
在领主的和声细语下，年龄稍大些的那个女孩开口了。
“他们打我和小莉，还扇耳光，逼我们两个做牛做马……”
冬里眼神变冷，从两个女孩的脸蛋扫过，依稀能看到浅浅的耳光印子。
“领主大人您发出决斗函后，他们才把我俩送到黑石堡。”
两个无辜女孩遭受的苦难外人想象不到，从自家镇子被带走，心中的惶恐和不安几乎快要满溢而出。
这份心情，如离巢幼鸟滚进蛇窝。
所以当听到冬里为她们发起决斗函时，那种感动无与伦比，又亲眼见到领主不顾危险决斗，两女心情直到现在也未平静。
“别哭，等会儿咱们一起回镇子，谁也不能阻挡。”冬里轻声安抚。
两个女孩眼里闪烁泪光，冬里温柔地把丝巾递出去。
冬里的目光如利剑，那群顽劣的家伙，正是促成此次决斗的导火索。
主使者艳丽少女浑身发抖，欲逃而不得，帮凶少年们也不知所措。
如今的冬里越来越有领主范，脸上的稚嫩气息逐渐被日益浓重的威严取代。
特别是刚经历一场战斗，冬里如日中天，格战回城后再无人可压制其锋芒。
清脆的踏步声在广场上响起，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冬里气势汹汹，领着一帮子人。
“冬里大人，主人交待过了，主从犯任您处置。”黑石堡执事勉强笑道。
在冬里身上，他竟然感受到不弱于格战的压迫力。
“我知道。”
决斗冬里赢了，说好黑石堡赔礼道歉，但不可能是格战来，推出来的人就是这些搞事的少年少女。
之前黑石堡还能保住他们，现在呵呵了。
“给我站出来。”冬里寒声道。
这群比冬里小不了多少的少年少女们一阵哆嗦，心不甘情不愿地站上前。
通道已被封锁，想跑也跑不了，黑石堡仆人不得不执行格战的命令。
冬里挨个看过他们的面孔，最后定格在那名长相艳丽却又有几分刻薄的少女脸上。
“黑石堡骑士队长洪克之女，敢作敢当否?”
冬里是领主，不会跟一帮未成年的小家伙多计较，该有的惩罚却不能少。
“有何不敢。”少女强装镇定。
她起先不信格战会输，结果出人意料，冬里来找麻烦，父亲也保不了她，唯有直面残酷现实。
“好。”冬里点点头。
“那时他们是怎么打你的，你就怎么打回去。”
冬里的话让两女惊呆，赔礼道歉还能这样子，未免太暴力，真的合适吗？
“没道理他们打得，我们便打不得。”冬里和煦地笑道。
从他的表情里，艳丽少女仿佛看到“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领主大人，我……我做不到。”小一些的女孩弱弱地说。
“没关系，我上月镇的女孩温柔，就先留着她吧。”冬里说。
“杰克、约翰，你们来代劳，不要让我失望。”
男仆们吞了口唾沫，站到高壮少年们身前，冬里一声令下，耳光重重地扇出去。
“啪！”
少年们被扇得眼冒金星，力道之重，男仆自己的手都觉着疼。
此处的声响把原本要走的人吸引回来，见到这群体扇耳光的场面，均是头冒冷汗。
月牙领主可真够狠。
上月镇众人大呼解气，从来是石岭镇仗势欺人，压在头上这么久，总算轮到他们了。
“说对不起！”冬里命令道。
少年们边被扇耳光，还要边说“对不起”，这场面也着实少见。
“对不起！”
这一切发生在艳丽少女的身边，她惊恐地望着这一幕，心理防线逐步崩溃。
“大声点，我听不见！”冬里说。
少年们的音量不小，冬里还嫌不够，“对不起”“我错了”“很抱歉”之类的声音甚至传出广场外。
真是丧心病狂。
特蕾西颇感有趣，冬里这一手极大地发泄出上月镇居民积压已久的怨气，还塑造出一个强硬形象。
有这样的领主，先不论外人如何看，起码自己人会很自豪，走到外边再遇恶霸，对方也得考虑考虑尾月堡的疯狂报复。
“少爷，干得漂亮。”柯萝赞道。
有观众惊恐地看了柯萝一眼，这个女孩心理有问题吧。
“啪啪”的耳光声终于停止，那名少女已吓得瘫倒在地。
“现在还怕吗？”冬里问。
大的那个女孩说不怕了，上前抓住艳丽少女的头发，利落地甩两耳光，她的脸一下子肿起来。
披头散发，十分难看，石岭镇的人默然不出声，这两耳光不止打在她脸上，也把他们的骄傲打掉。
黑石堡队长洪克心疼女儿，又没有办法，此刻无人敢拦冬里。
“冬里大人，够了够了，小女不懂事，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跟她一般见识。”洪克讨好道。
“任何赔偿，我们都接受。”
冬里淡漠地点下头，再打下去就过了，激起黑石领民众的反弹，更显得他残暴不仁。
“赔偿？精神损失费，耽误的家庭劳务费，算作二十银，很公道。”
洪克嘴角一抽，二十银还公道，抢劫都不带这么玩的，这些钱在黑市足以买下一个壮年奴隶。
后面那个还说得过去，精神损失费是什么鬼，洪克真想找冬里理论理论。
“嗯？你有意见。”冬里皱眉。
洪克闭上嘴巴，老老实实把失神的女儿领走，回家拿钱去。
形势比人强，不得不低头。
“走之前还没看到，翻倍哦。”
柯萝俏皮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洪克僵硬地转过来笑笑，随即加快步伐。
广场上的人两两三三散去。
冬里笑着面向上月镇的大家，男女老少尽露笑颜，他这个领主算是成功捍卫全领的尊严。
“领主大人万岁！”
第九十二章 领主的工资
决斗落幕，风波却未停歇。
观战的人回往四方城镇，消息如鸽子满天飞。
月牙领主升级法师，黑石领主受伤流血，决斗中的细节引发各地小酒馆热烈讨论。
以新晋法师的实力，与大地骑士分庭抗礼，有勇有谋主动出击，还打了场漂亮的防御战。
从这场决斗中，人们看到冬里的魄力、智谋、手段，以及对领民的态度，让人不服不行。
这不代表格战就弱，他仍是滨海地区第一梯队的顶级强者，大家看得出来，冬里最多只能坚持三回合。
明眼人都知道，再给冬里一两年时间成长，成为大魔法师后，和格战相抗衡也不是没有可能。
有中产、富商、贵族，已计划投资潜力十足的上月镇。
这场决斗还给冬里带来大量名气，他的名字在滨海地区反复传扬，连山中幼童都能说出口。
光是“最年轻的法师大人”这一条就足以勾起众人的好奇心，贵族圈子的家长们纷纷拿冬里当例子，教训自家的孩子。
平白无故遭一顿骂，也使得不少人对冬里咬牙切齿。
这等程度的名气比以往强盛太多，虽说之前冬里在领地上小打小闹、斩杀妖兽，引起一些有心人的注意，但毕竟是在自家地盘。
与久负盛名的黑石领主一战并获胜，冬里的名字才得以进入整个滨海地区的视野。
……
返回尾月堡后的数日，冬里安静地在城堡里养伤，未曾外出。
决斗后有些伤势，没有妖兽讨伐战那次可怕，仍需一定时间的调养才能保证不留后遗症。
冬里不希望未来的道路有阴霾，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法师的身体尤其娇贵，不比骑士抗揍。
房间内。
冬里静静盘坐，呼吸悠长，魔力在其周身涌动，显然又进入到心灵宫殿。
与格战决斗三回合，带给冬里极大的好处，跟大地骑士级别的人战斗，他还不能杀你。
冬里收获的经验很宝贵，花钱也买不来，也明白格战到底有多强。
如果不是那三回合的约定，冬里根本无法全身而退。
这给冬里一定的危机意识，不能因为晋升法师就沾沾自喜，城堡仆人提议设宴庆祝他都表示拒绝。
在真正强者面前，他这点实力不值一提。
格战给了冬里一个清晰明确的目标，他会追着这个目标前进，直到将其超越。
这或许很难，但有方向就不怕迷茫，格战绝对是个值得挑战的对手。
而且下一次，可没有所谓的三回合，很可能是在战场上，冬里还得努力修炼。
冬里踏入法师境界后再无桎梏，修行进度一日千里，这种感觉令人着迷。
魔力肉眼可见地增长，虽然速度缓慢，却让冬里很欣喜，及时的反馈最能激励人心。
一段时间后，冬里睁开双目，走出房间活动身子，路上他在想一个即将面临的问题。
该不该氪金?
成为法师后，除了闷头苦炼外，还有一个简单粗暴的方法能极快提升战力氪金。
平民玩家靠肝，就像冬里现在这样，啃技能书、肝魔力值。
土豪玩家靠氪，有炫酷时装，全套装备，稀有道具，极品资质使魔，帅气强力坐骑，把平民玩家按在地上摩擦。
大神玩家的境界冬里还不知道。
据冬里所知，贵族家庭的孩子从魔法学院或骑士学院毕业后，父母都会为其购买专属宝具。
“想一想，不充钱我会变得更强吗？”冬里自言自语。
魔药等超凡资源更是必不可少，加快修炼步伐，一步先步步先，最终遥遥领先。
为何白木城的木灵液那么火爆，它具备净化体质的效果，无副作用，长期服用可使修炼之路更平坦。
所以即使木灵液售价高昂，滨海地区的法师和骑士们仍抢着买，因为在这里它就是一等一的魔药。
“哎呀，那天我该跟特蕾西阿姨提一下的，我都是法师了肯定要喝啊。”冬里揉乱头发。
思来想去，冬里得出一个结论。
在现实世界的残酷游戏里，不氪金肯定要多吃亏，没天赋的人要氪金，有天赋的人更要氪金。
冬里找到威尔。
“威尔，我的工资在哪?”
领主的工资，乍一看是个很奇怪的问题，在常人的印象里，全领地的财产都是领主的，哪来的工资，谁敢给他发工资。
事实不尽然。
冬里是有工资的，工资的种类还很多。
第一份工资在行署，挂的职位是“最高行政官”，每月三十银，不多也不少。
第二份工资是公国发的，叫做“赏赐金”，发给非大公直系的领主，意思是你们名义上还是我太阳庭公国的领地，虽然管不过来，但只要不造我的反就行。
举反旗都被消灭了。
该金额根据领土大小变动，到上月镇是一月十银，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冬里领了好几个月。
第三份工资是城堡发的，算是领主每月的固定零花钱，一月二十银。
这么算下来，冬里一个月的工资有六十银，在金属货币购买力强大的时代，妥妥的高薪人员。
冬里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至于城堡金库，确实是冬里所有，具备最高调用权限，但那并不等于冬里的个人账户。
如一家企业公司，冬里是大老板，尾月堡是总部，上月镇是工厂，商户农庄是各部门，三千领民是他的员工。
一旦金库索取太多，这家公司的资金链就会断掉，碰到市场动荡或收益不佳时，那可就糟糕了。
如战争、天灾、妖兽。
“少爷，您问这个干嘛？”威尔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冬里的日常花销和衣食住行由城堡包办，他拿工资干什么。
“我……我有点用。”冬里说。
冬里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遮遮掩掩，倒不是说氪金有问题。
曾有位刚分封完的青年领主，在黑市见到一把名为“火焰麒麟”的英雄武器。
这件宝具太让他心动，半夜睡不着觉，但是钱又不够，第二天他就把封地拿来卖了，当真是氪金氪到倾家荡产。
这个行为当然是错误的，不值得提倡，为避免自家孩子模仿，家长们一时将氪金视为洪水猛兽，威尔肯定不想见冬里走上这条道路。
“一共是八十四银。”威尔说。
“啊？！这么点，我小半年的工资呢。”冬里惊道。
八十四银，买宝具显然是痴心妄想，而冬里奇怪的是，存了四月才这么一点，他没乱花钱呀。
我的工资到底去哪了？
“少爷，您忘了吗？您上次给柯萝买裙子花了八十八银，那可是私人购物，不能公费报销，回来报账时我是从您的工资上预扣的。”威尔冷酷道。
冬里一拍脑门。
合着堂堂领主数月的工资就值一两件高档衣服。
别的领主左拥右抱，大手大脚，为什么到我这里就成了这样呢，冬里现在只想做一个莫得感情的人形签字机。
“对了威尔，我记得我也给你买了一件呀。”冬里回想起来。
威尔老脸一红。
“这……这是原则……问题，不能……混为一谈。”
一向毒舌冷酷的威尔竟被冬里问得结巴，若是仆人们瞧见，必然惊掉一地下巴。
“不管怎样，先把这些钱给我吧。”冬里落寞转身。
氪金先不提，冬里想想其他办法，大不了继续搬砖式修炼。
“等一下少爷，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是在为实力而烦恼吧。”威尔说。
“是啊，我是法师了嘛，我想再加快一点修炼速度。”
威尔笑了。
“你这个问题，充钱就能解决。”
第九十三章 我还有机会
“嗯？”
冬里疑惑地看向威尔，他没有钱拿去充呀，那点工资还不够塞牙缝。
“少爷，滨海地区的大小家族，在子女展现出一定天赋后，会定期向白木城购买木灵液，用以培养家中后代。”威尔说。
“木灵液出产量不高，价格十分高昂，每个家族都会谨慎对待，在分配上就会有倾斜，如红叶堡的莫森少爷，他的份额在兄弟中是最多的。”
冬里点点头，任何一个家族都是如此，有天赋的人会获得倾力培养，修炼资源往往是其他人的数倍。
平均分摊从来不现实，独享才是真实想法。
“少爷如今已是法师，为尾月堡未来计，为三千领民计，这部分的金额自然由家族基金来出，您无需担心。”威尔说。
冬里一喜，购买木灵液的花费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而尾月堡卡伦帝斯家就他一人，当然能随意享用。
“不过还有一点需要注意。”威尔提醒道。
“你说。”
木灵液是不可多得的修炼资源，冬里早就想尝尝这颇负盛名的神奇液体了。
“木灵液虽好，却并非一直有效，一个人最多服用三年，效果就会慢慢淡去。”威尔说。
“这样啊。”
冬里懂了，这就像喝药水，经常喝会产生抗药性，功效便不明显。
这种神奇资源属于大自然的馈赠，能得其助力，冬里已经很满足。
“此外，木灵液在修炼前期极其友好，到大地骑士或大魔法师级别功效就会减弱，对天空骑士和大魔导士的效果更是微乎其微。”
白木城每年都上贡木灵液，对大公爵来说只是一杯好喝些的饮料，尝过之后就全赏给子嗣。
“我明白了。”冬里说。
他没想过一直靠这个修炼，最终还是要靠自己，外物的帮助有限度，没有实力相匹配也是徒劳。
“至于宝具……”威尔沉吟。
“宝具最能直观增加战力，少爷不用说我也明白，但近期可能无法为您提供，果园建设和道路建设仍在继续，城堡实在无力负担更多的花销。”
冬里摆摆手。
“不用，能有木灵液我就很高兴了，贪心不足蛇吞象，宝具我有黑金剑，还没研究出它的特殊功能呢。”
见冬里这么明事理，威尔感到惭愧，从小到大冬里有什么就拿什么。
若冬里是个唯我独尊的主儿，强制命令开金库，威尔作为大管家也没办法，这种事情全靠领主自我克制。
贪欲无穷无尽，不知多少有希望成就大事业的人败倒在“贪婪”二字下，见好就收终究只有少数人能做到。
“还有一件很严重的事，少爷您来找我，其实我也正在找您。”威尔神情严肃起来。
很严重的事？
冬里面色一肃，在城堡竟然有威尔也无法解决的事情，要找他这个领主禀报，印象里这还是第一次。
“我也没想到尾月堡里会发生这样痛心的事，为此我暂停仆人招聘事宜。”威尔从怀中缓缓取出一封信。
“如果不能马上找出那个人，别说为少爷招新仆人，恐怕城堡的生活也会变得不安宁。”
这封信是那种很普通的信，纯白色，上面没有徽记，也没有任何特征。
冬里满心疑惑地拆开，信件威尔看过的，他又重新装好。
“我原以为这封信是谁遗落的家书，却没有署名，我想着找到信的主人送去，结果才知道城堡里竟有这么个吃里扒外的家伙。”威尔叹口气。
在冬里面前，威尔的语气还略有克制，但仍能感受到话语下如火山喷发前的愤怒。
自从城堡人人会书写，许多家在外地的仆人喜欢上写信，威尔一片好心，却发现这个惊人事实。
冬里拿着信，信纸挡住他的脸，双手微微颤抖，显然极不平静。
信上原话。
“为何这次消息来得这么迟，月牙领主升级法师的情报。”
没有署名，也不知道送给谁，但毫无疑问，这是对冬里和月牙领不利的东西。
从信上的语气来看，这种事情不是一次两次了，尾月堡内部的情况连镇上的人都不知道，却完全暴露在外部。
冬里胸口起伏，努力平静下来，告诉自己不要失态。
他失败了。
冬里还无法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他觉得他真是个差劲的领主。
尾月堡出了内奸，一个隐藏数月向敌对势力通风报信的内奸。
……
罗姆怀揣着一副好心情，从城堡内庭穿行到城堡外区，还哼着歌。
近日尾月堡好事连连，冬里升级法师，声名远扬。
还有仆人招聘，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暂停，也是迟早的事。
新人的加入常常伴随着老人的晋升，连小阿碗都升职加薪，成为厨房正式编制的大厨。
现在冬里需要一名执事，这个名额诱惑力太大，罗姆势在必行。
权力、地位、金钱，唾手可得。
领主不轻易出城堡，执事代为执行，这其中的权势任谁都会动心。
“执事，我要成为尾月堡第一个执事，到时我就可以不留后患。”罗姆暗自想到。
来到城堡大门口的信件收发室。
这里是城堡重要设施之一，冬里在外求学时的家书，其他城堡的邀请信，商人的合作信，都会在此处收到。
罗姆正是来找他的信。
仆人和领主一样，不能随便离开城堡，虽然生活优渥安稳，一年见家人的次数不过一两次。
会写字后，有的仆人就写写信，在上面说说生活近况之类的，以使家人安心，由信使送到所在村庄。
虽然他们不识字，但村镇一般都会有一个落魄的吟游诗人，为农民念信写信为生，以及传达领主和行署发布的公告。
不然公告贴出去，一个人都看不懂，贴了等于白贴，岂不是很尴尬。
收发室内。
“咦，信呢？”罗姆奇怪地扫一眼，平常时候都会摆在这儿，桌面上却空荡荡。
罗姆浑身一颤，发疯般翻箱倒柜，寻找他的那封信。
“没有！没有！全都没有！”
难道他们发现了吗？不行，绝对不行，一定要掩藏住，明明只要等他当上执事，所有痕迹都会被抹去。
“罗姆，你在找你的信吗？”有值守骑士问。
“是的，你看到我的信在哪吗？它应该在这里。”罗姆面色发白，声音微颤。
“一大早威尔先生就把信全部收走了。”骑士说。
罗姆猛地上前抓住他的双肩。
“为什么会这样，你还记得威尔先生当时是什么表情吗？”
他几近是在恳求。
“我想想啊，威尔先生好像发现了什么，我从没见他的表情这么可怕过，我都被吓到了。”骑士说。
“你们犯了什么大错吗？有的话快找他认错吧，兴许能少挨几鞭子。”
骑士开了个玩笑。
罗姆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他说了声“谢谢”，失魂落魄地走回城堡。
回忆起这几个月的时光，罗姆极不甘心，曾经不敢奢望的近在眼前，怎能就此善罢甘休。
“不对，威尔先生不是那样的人，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罗姆忽然止住步伐。
“我还有机会挽救一切。”
第九十四章 跑得比谁都快
得知此事的冬里，在震惊的同时，立马想到很多问题。
内奸是什么时候开始干的，冬里回归前还是回归后？透露出的情报有多少？尾月堡还剩下多少秘密？
“威尔，金库与资料室没有出过事吧。”冬里问。
金库存放着尾月堡最重要的储蓄，那一盒盒金条箱不容有失。
资料室存放着尾月堡绝密资料，月牙领的重要档案，更是重中之重。
“我检查过一遍，没有任何问题。”威尔说。
“金库除了我，只有柯萝一人进去过，资料室也是她工作上的原因调动过一次。”
冬里稍微放心一点。
柯萝绝不会做出对他不利的事情，若有内奸，一定不会是她。
信上的话也说明柯萝没有嫌疑，她那晚亲眼看着冬里晋升法师。
“那我尾月堡明面上的事，全都被对方掌控了吧。”冬里苦笑。
冬里的最新决策、日常生活、行为习惯，对手一清二楚。
虽然不知道内奸传出的消息有多少，但就这样，他们在敌人眼皮子底下一无所知地过了几个月。
冬里心中一阵后怕。
还好威尔发现得及时，要是内奸在他的食物里投毒，后果难以想象。
“恐怕是的。”威尔沉声说。
怪不得尾月堡的动向总是很快被外界知晓，在信息不流通的地区，这太不正常。
“是谁，红叶堡还是黑石堡？”冬里思索。
这两方都有可能，说起来内奸为什么要倒戈，还不得而知。
“少爷，当务之急是先把这个人抓出来，再严刑拷打就知道了。”威尔说。
冬里翻了翻手中无名信件，连笔迹都不知是谁，这怎么找的出来。
“我把这一个月收的信件收集起来，这个内奸马上就会发现，到时他肯定会暴露。”威尔说。
“我派快马把上月镇信使叫回来，虽说是无名信件，仍能查清楚内奸要发往何处。”
内奸一事，威尔觉得自己有很大责任，大管家管理城堡诸事，竟让内奸活动这么久，直到今天才意外发现。
所幸还没酿成无可挽回的后果，不然他愧对冬里。
冬里瞧出威尔的自责，这不怪他，这个老人操心的事已经够多了。
“威尔，你不用自责，这并不是你的错，把内奸找出来就行，我现在不也好好的嘛。”冬里说。
“总之今天晚上之前，我会给少爷一个答复。”威尔斩钉截铁道。
尽快把内奸抓出来，然后让他知道背叛的代价。
威尔告退后立即去做准备，首先是封锁尾月堡。
无论结果如何，这都是件不宜传扬的丑事，那样全滨海地区都会笑话尾月堡，需得内部解决。
冬里怅然若失，走到城堡大阳台。
他还是不理解，为何会有人背叛于他，是他哪里做的不够好吗？还是城堡给的待遇不如别人。
冬里让威尔教会仆人读书写字，却有人利用这一点来传递情报。
“真是学到了。”冬里笑容苦涩。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最大胆的操作可能是最有效的方式。
尾月堡的防卫工作严格，不明身份或形迹可疑的人进入下月区，立刻就会遭到骑士的盘问巡查。
有资格入内城的人员，除仆人外，经过允许或检查方可入内，违禁危险物品带不进来，资料档案带不出去。
在这样的重重关卡下，竟然还有人利用不被检查的书信传递情报，说不定还经过某位不知情仆人的手。
何其大胆。
没有一定心机和胆识的人，决计干不了内奸这种高难度职业，每日还要笑着服侍主人，内心堪称强大。
冬里这样告诉自己。
“你不能让所有人满意，总有人会因为利益背叛于你，而你要做的就是承受。”
他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早。
“少爷，怎么了？”一个软软的声音。
柯萝刚回城堡，身为总负责人兼总设计师，她上午一直在果园监督工程进度。
行署那边儿也忙得不行，申请入住上月镇的人只多不少，行政大厅每天都人声鼎沸，柜台排起长队。
与上月镇建立通商关系的势力猛增，来者无不是气派的黑衣执事，指明要见尾月堡的人，行署官员们傻了眼，应付不来，忙请柯萝主持。
柯萝分身乏术。
不过来上月镇的商队和商户变多，城堡收的税也就更多，柯萝抱了一大叠合作意向书回来，只等冬里签字。
冬里回头一看，刚刚上完班的柯萝，额头上还挂着微微的香汗，一滴汗水滑到她的小鼻子边。
“你呀，跑这么快干嘛，我给你擦擦汗。”冬里无奈地取出丝巾。
柯萝闭眼享受。
“只要能早点回来见到少爷您，柯萝跑得比谁都快。”
冬里心里的小难受，顿时因为柯萝这一句话全没了。
静静地吹了会儿清凉的海风。
“柯萝，如果我对你不好，你会背叛我吗？”
柯萝眨眨眼，奇怪冬里怎么会问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
“少爷对我好，我会很高兴，少爷对我不好，我也不会躲得远远的。”
冬里乐了，揉揉她的银发。
“是这样的，城堡出了个奸细，威尔正在查，也让骑士暗中进来护卫，你小心点，我怕那人狗急跳墙。”冬里叮嘱道。
虽然不信一个小小的奸细能翻出什么风浪，冬里仍然不想城堡的大家受到伤害。
“奸细?”柯萝红瞳微凝。
在冬里生活的地方，竟有这类危险人物，柯萝负手握紧拳头，指甲深深钳入肉内，疼痛无比仍不自觉。
“你不要声张出去，我们假装还没发现，等那个奸细露出马脚。”冬里说。
柯萝巧笑嫣然地点点头。
…….
下午。
冬里还是按照日常作息进行，未表现出一丝异常，午睡、魔法修行、逛葡萄园，给葡萄树苗浇水、拔草、除虫。
柯萝一路跟着他，魔法修行时在场默默看着，冬里为幼苗浇水时就拿洒水壶，修剪多余枝芽时递大剪刀。
“柯萝，快来看，咱们小苗又长高了。”冬里欣喜道。
葡萄树苗像是一颗矮矮的小树，茁壮生长，挺直着腰，茎是青绿色，藤叶是深绿色。
叶子的形状是心形，类似于枫叶，边缘有锯齿，由于它很好看，冬里准备取一叶来当书签。
“少爷，等它爬到架子上，大概要多长时间呢。”柯萝蹲到旁边，娇小又可爱。
冬里想了想。
“大概六月开花，九月结果，很快你就能见到。”
普通品种的葡萄成长速度慢，爬上架较为艰难，还要花很长时间，晚月葡萄不一样，人家是从森林幻境出来的。
晚月葡萄生命力顽强，成长速度超级快，爬上架只看它愿不愿意，就是这么任性。
这个世界打破常识的事物太多，冬里早已接受，会逃跑的水果小精灵都有呢。
“快快长大。”
冬里对晚月葡萄期望值很高，经常魔法修行结束后就来葡萄园瞧瞧。
检查完每一株葡萄树苗，柯萝用本子记录下它们的成长状况，以便应对夭折情况。
从葡萄园回城堡。
仆人们似乎察觉到什么，一个个表情凝重，说话都不敢大声，似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吃完晚餐后，威尔叫所有人前往城堡大厅，任何仆人不得缺席。
听到消息时，冬里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终于出现了吗，让我看看到底是谁。”
第九十五章 我好怕呀
罗姆跟随人流走入城堡大厅。
相较下午的慌乱，罗姆已冷静许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是威尔教过的，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他都会想办法应对。
“我的晚饭才刚吃一半……”
在这沉默的人流中，只有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惨兮兮地说要回厨房吃晚饭。
新杂役还没到，阿碗既当大厨又当杂役，累得半死不活，才刚洗完碗弄点好吃的，结果还没刨完就被叫过来了。
“威尔太坏了，他绝对是故意的。”阿碗哭唧唧。
罗姆心中腹议，你说对了，威尔就是故意的，他不是针对你一个。
在厨房当职真好，只需安心做饭做菜，不用管外边儿的事，可能这就是阿碗保持天真的原因吧，大家都喜欢她。
“阿碗，我这里有小饼干，你先垫垫肚子吧。”约翰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饼干。
阿碗感激涕零。
“谢谢你，约翰，你真是太好了，你来厨房悄悄拿小饼干的事我不会说出去的。”
约翰面色一滞。
你好像让大家全知道了，我还想当执事，请你不要给我上小黑点。
“嘘！”
卡娜拍了阿碗一下，叫她小声点，这丫头当上大厨也没长进，一点不会看气氛，得亏是在尾月堡。
“不要打我。”
阿碗双手捧着把小饼干塞到嘴里，赶紧加入进队伍。
城堡大厅。
每次进入这座辉煌的大厅，仆人们不由得神情肃穆，身板挺直。
阿碗也假装成大人模样，就是两腮有点鼓。
“水，我要水！”
卡娜忍不住，又拍了阿碗一下，有点想把她从窗户扔出去，丢到太洋里喝个够。
一进大厅，视线骤然开阔，人在这个庞大空间里渺小得像只蚂蚁，完全抬起头才能看到穹顶。
或许只有坐在那个至高的月牙宝座上，才能避免这种感觉吧。
“铿！”
六位骑士竖着长枪相对而立，分列在大厅两侧。
场面太过严肃，阿碗再也不嚷嚷着要喝水了。
“什么情况？”青年仆人们略显慌乱，这阵势不太像有好事的样子。
年老仆人对这个场景不陌生，记得威廉初创尾月堡时，天空骑士的实力引来诸多窥视，各方势力派探子伪装成仆人进入城堡。
探子被聪明的主人发现后还不知道，集体叫到大厅来，两边骑士冲出把人押入城堡地牢。
之后威廉敲打了那些个不怀好意的势力，众人也发现这位超级强者真的只是偏安于一隅，就再没发生过类似的事。
站好位置后，仆人们静静等待，再蠢的人都知道这不是能开玩笑的时候。
没多久，威尔走进来，他的目光从杰克、约翰、鲍伯、卡娜、卡丝、麦娜、阿碗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停在罗姆身上。
“威尔先生，事发突然，我不得不问一句，为什么要把大家叫到这儿来。”黛比太太问。
在场众仆人中也只有她有资格问。
黛比的资历仅次于威尔，威尔工作性质偏向公务，她就负责冬里的生活起居，以及城堡的日常。
许是在城堡生活太滋润，黛比越活越年轻，光看外表完全看不出已是快四十岁的人。
她表面上是女管家，背地里是个大龄剩女，沉迷看小说，尤其是那种“霸道贵族爱上我”的言情小说，还常常感动得稀里哗啦。
用她的话来说，“嫁不出去在尾月堡待一辈子也好。”
威尔微微低头，向女管家表示歉意，毕竟这件事是瞒着她们进行的。
“请稍安勿躁，这件事说来是我的失职，等少爷过来我会向大家说明。”
黛比退回女仆队伍首位，不管出了什么事，看样子跟她们女仆应该没有关系，是男仆那边出了问题。
众仆人继续耐心地等待冬里。
这很正常，主人总要在最后时间登场，不然就没有时髦值了。
冬里姗姗来迟，背后跟着的人仍然是柯萝。
“晚上好，诸位。”冬里坐到宝座上，俯瞰整座大厅。
城堡内庭的人全部到场，威尔还没行动，内奸仍旧隐藏在众人间。
“晚上好，少爷。”仆人们屈身行礼。
冬里压压手，隐晦地朝威尔看去，大管家眨眨眼，表示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威尔的手段冬里信得过，只是他有些好奇，到底谁是内奸。
老人没这个可能，他们的余生都由城堡供养，绑在一艘船上，损害城堡利益就是损害他们自己的利益。
至于青年仆人，冬里自问对他们够好了，全滨海地区只有尾月堡在执事前就教授仆人知识。
来之前冬里也怀疑过，但有一点想不懂，如果真有内奸，他怎会察觉不出来。
冬里还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却能委婉地感受到他人情绪，内奸出现在面前时，真实心情逃不过其感觉。
他对这些很敏感。
除非这个内奸是真心实意服侍冬里，真心实意在城堡工作，冬里能感到那份违和的异常。
但在这数月间，冬里一次都没感受到过。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可怕了。”冬里心想。
行礼过后，空气突然安静。
阿碗瑟瑟发抖，她连爆炸都不怕，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我好怕呀，你们别这样……”
一个个人不说话，表情凝固如石像，聚在沉重压抑的环境里，像在举行为亡灵祈祷的仪式。
直到冬里开口，阿碗才松一口气。
“吓死宝宝了。”
大厅内回荡着冬里的声音，即使隔着这么远，宝座上的声音依然听得清清楚楚。
“大家一定很奇怪，为什么要在休息时间叫你们来，实则有一件让我很难过的事情，发生在咱们城堡内。”冬里脸上闪过一丝悲伤。
仆人们顿时惶恐，一向温柔的冬里说出这种话，事情显然已经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他们面面相觑，眼神中透出疑惑和询问。
“下面由威尔来说明，他将事情调查清楚了。”
有人不安，有人眼睑微沉，有人在袖子底下握紧拳头。
威尔站到台阶上，一双白手套下的手把那封信高举出来。
“简而言之，城堡出了个奸细！”
此话犹如一颗巨石投入寂静湖面，瞬间激起千层浪。
所有人都惊呆了。
黛比和女仆们捂着嘴，有些难以相信威尔说的话。
男仆们则望向周围，各自后退一步距离，共同生活这么久的同事朋友中，竟有一个居心叵测的伪装者。
这真相太过骇人，以至于连身边的人不敢再相信，谁知道跟自己熟的那个家伙是不是奸细。
阿碗吃惊不已，她觉得每个哥哥姐姐都那么好，怎么可能会有人干出这种事。
“我们中出了个叛徒？！”
第九十六章 内奸就是你
威尔没必要骗他们，大厅内的人都在努力消化这个惊人的事实。
“可恶！到底是谁在危害尾月堡，威尔先生，请立刻把他揪出来。”杰克怒声道。
此刻，仆人们的心情跟杰克一样，难以置信又不得不接受，接受之后便是极致的愤怒。
杰克的话引得大多数人的赞同，纷纷扬起拳头。
“把奸细抓出来！”
“绝不姑息。”
“少爷对我们这么好，竟然还有人背叛。”
阿碗害怕地躲到卡娜身后，大家好像都变了一个人，她不喜欢这样。
但她也明白，背叛不可饶恕，就像一个朋友拒绝你的热情邀请，转而去另一个朋友的聚会。
这很令人难过。
阿碗撇了宝座上的冬里一眼，他默默地看着大厅内的群潮涌动。
虽然冬里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阿碗知道他一定很伤心。
大厅内乱糟糟的。
冬里其实只伤心一小会儿，沉浸在悲伤里，那不是一名领主该做的，往后他还会遇到更多的挑战。
都说上位者的内心冷硬如铁，不近人情，或许就是在不断的痛楚中炼就而成。
迅速调整好情绪。
“威尔，先把证物拿给大家看看吧，这可是一封了不得的信，人家在责问呢？为什么不把我的情报早点送去。”冬里笑了笑。
“遵命。”
威尔把信递交给黛比。
原本打算挨个挨个看，女仆们却等不急了，小脑袋们挤在黛比身边。
黛比拆开信，冬里和威尔曾看过的那句话映入眼帘。
“为何这次消息来得这么迟，月牙领主升级法师的情报。”
见者当即明了。
冬里深夜晋升法师，为了在那场决斗中造成出其不意的效果，并未告诉旁人，仅柯萝一人知晓，出发或许威尔看出来，其他人绝对不知道。
对方这是在埋怨奸细，为何消息来得这么迟，以至于作出错误判断。
冬里在决斗中获利，损失了某些的人利益，他们很不高兴，如果实力提前被人探清，冬里肯定没机会赢。
今日上月镇一片大好，商队合作人流涌入，可要是冬里失败了呢？
一切都将化为乌有，即使冬里展现出法师实力，在败者光环下，在敌对势力的谣言攻势下，冬里仍是保不住领民的无能领主。
有女仆掩面哭泣。
没有错，城堡确确实实出了一个内奸，有人暗通外敌，背叛大家，而她们都没发现。
信传到男仆处。
杰克只看一眼，眉毛就皱作一团，他摇摇头，把信交给约翰。
“真不是玩意儿！”约翰从不骂人的，可这次真的不能忍。
在查看信件的期间，威尔紧盯他们每一个人的表情，每个人都表现出相当的愤怒。
除了罗姆。
他对这封信似乎有疑惑，看的时间比别人多了数秒。
“罗姆，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威尔叹了口气，走到他面前。
全场目光聚集过来。
“嗯？”罗姆不解地抬起头，“我只是觉得这封信很蹊跷，内奸竟然敢用信来传递情报，这中间不知经多少人的手，着实是大胆。”
威尔点点头。
“你要说的……就这些了吗？”
罗姆有些不明白威尔的意思，他低头又看了一眼手中的信，浑身毛骨悚然。
“不用再装了，内奸就是你。”威尔冷冷地宣告。
话音刚落，罗姆身边的人立即错愕走开，像是遇到下水道窜出来的低贱老鼠。
角落独剩失魂落魄的罗姆一人，仿佛被世界抛弃，所有人都在用冰冷的眼神看着他。
又来了。
罗姆心中苦涩，这种久违的熟悉的感觉，曾令他印象深刻。
惊惶只在一瞬，罗姆强制自己镇定下来，这封信上并没有决定性的作用。
“来人，把他给我押住！”
伴随着女仆们的一阵惊呼，两位骑士如狼似虎地冲上前，用早就备好刑具将罗姆的双手扣住，令人惊奇的是，在这个过程他没有丝毫反抗。
仔细想想也不奇怪，有身强体壮的斗气骑士在场，反抗也是无用。
罗姆被押到大厅中央，骑士狠狠地踢了他一脚，因站立不住而跪下。
他抬头看去，冬里高居宝座，神色冷漠。
“少爷……”
罗姆挣扎着爬到台阶前，极为狼狈。
“请给我一个辩驳的机会。”
冬里思索片刻，威尔既然说他是内奸，必定掌握了充足的证据。
“大胆！”约翰气愤地站出来，伸出的手微微颤抖，“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吗？我原以为你只是性格孤僻，却是看错你了。”
约翰很生气，从未有过如此生气，他认为罗姆人缘虽差点，本质却不坏，没想到……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人。
再联想到他平日的一些举动，确实很多奇怪的地方，形迹相当可疑，只是那时没人往这方面想。
罗姆紧咬着唇，甚至咬出血来，他没在这时说什么蠢话，因为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算了约翰，别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得。”杰克拦下激动的约翰，“不过奸细的话，又有几分可信度呢？”
仆人们觉得杰克说得很对，一个内奸被抓后自然是矢口否认，他怎么可能会承认呢。
一道道嫌恶或反感的目光落到匍匐在地的罗姆身上，他的结局似乎已然注定。
罗姆仍用恳求的目光望向冬里。
“且听听他怎么说吧。”冬里还是心软了。
明明知道心软不好，对领主来说甚至是个缺点，冬里还是选择同意，反正在尾月堡，还没人能翻天。
“少爷，您不该答应他，内奸的话不能信，他只会用狡辩来干扰您的判断。”杰克出列道。
仆人众一样的想法。
“没事，有确凿证据的话，我也想听听呢。”冬里说。
见劝说无效，杰克退回队列中，他只是提一个建议，让嫌疑犯为自己辩驳本身就有些不妥。
在其他城堡，大管家都这样说了，那个人也就被骑士推走，根本没有辩驳的机会。
“少爷，谢谢您。”
冬里的话如一道希望之光射进罗姆心中，他就知道少爷还没有彻底放弃他。
“罗姆，这是我对你最后的信任，希望你能好好把握，老实说我真不希望内奸是你。”冬里语气复杂。
任何一人冬里都不想的，背叛什么的，他会想这是自己能力不足，才会让人另投他家。
罗姆心神一颤。
他以额头触地面，热泪在眼眶里打转。
“罗姆明白！”
剩下的就只能靠他自己了，冬里再善良也不会容忍背叛者，何况这个人还泄露这么多情报。
“圈套么。”
威尔望着罗姆沉思，今天的一切发生得太过巧合，巧合到那封信都像是故意出现在他面前。
在尾月堡这个时间节点爆发，又有什么意图呢？
第九十七章 当庭对质
冬里俯视下方。
罗姆缓缓站起身，阴厉的脸庞上满是决绝之色。
因其性格孤僻，人缘不佳，对罗姆是内奸一事大家心里已信了大半，他迎来的是诸多怀疑的目光。
“柯萝，你怎么看？”
冬里小声地向柯萝询问，从刚才起她就一直保持沉默，冷若冰霜。
怪渗人的。
柯萝转过身来嫣然一笑，坚冰化作雪花。
“少爷……是在问我的看法吗？”
冬里点下头，刚才他应该是看错了，柯萝岂会露出那样可怕的表情。
“内奸是谁不重要，我只是觉得他们都该死。”
“诶？！”
以轻描淡写的口吻说出残忍至极的话，冬里忽然觉得他的青梅竹马有些恐怖。
“玩笑话啦，少爷一点不懂黑色幽默。”柯萝撅起小嘴。
原来是黑色幽默，冬里抹了把不存在的冷汗，他差点信以为真。
威尔正指挥仆人把”罗姆是内奸”的证据取过来，能在一天内指认出嫌疑犯，不是没有理由的。
“杰克，这场辩驳由你来主持。”威尔说。
杰克指了指自己的脸，对威尔的决定颇感意外。
“威尔先生，这不太好吗。”
他的立场不合适，作为仆人更应当默默地等待审判结果，对内奸不带一分同情。
“如果你想成为执事，出色的口才和灵活的思维不可或缺，今日份的搜查也有你的参与，不是吗？”
搜查？
罗姆直皱眉头，联想到今天下午额外安排的工作，他隐隐有不祥的预感。
“是，威尔先生！”
杰克面色一肃，威尔这是在锻炼他，再想到执事的位置和领主赋予的权柄，心中一片火热。
他走到大厅中间，与负着刑具的罗姆对立。
“抱歉啊罗姆，我原不想这样的，但威尔先生有令，我只好站出来，希望你在证据面前坦白，说不定还能减轻罪责，留你一份体面。”
杰克诚恳的话语，引得不少人的好感。
“切。”罗姆不屑道。
这家伙平时就这幅做派，让所有人都对他生不出恶感，加之能力出众，这才成了城堡青年仆人中的领头。
可对他这个嫌疑犯，有这个必要吗？
冬里微微点头。
杰克这名男仆他颇有几分印象，机灵、学习能力强、办事不出差错，几次实习都交出一份优秀的答卷。
执事一职冬里早有打算，等新仆人来之后便从男仆中选拔一个，杰克符合各方面的条件。
只不过公平竞争还是要的，剩下的人也不是没有机会。
“开始吧。”
冬里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大家都知道，冬里当家尾月堡后最大的一宗信息泄露案件要开始庭审了。
判决**官是冬里，维持秩序的是威尔，被告兼嫌疑犯是罗姆，原告代理人是杰克，观众是尾月堡全体仆人。
“罗姆，对不住了。”
包含着淡淡歉意的声音从杰克那边传来，让罗姆不明所以。
只见他不慌不忙地打开一个盒子，那里面的事物是一本笔记。
罗姆瞳孔一缩，旋即明白一切，那分明是他的笔记本。
什么时候？他明明藏得好好的。
“罪证之一，罗姆的笔记本。”杰克把牛皮笔记本举在手里，打开并展示。
“上面写着：我得尽快摆脱他们，否则我会被拖入泥潭。”
笔记上并没有多少内容，只有几句关键的话。
如今仆人们都有写笔记的习惯，这是威尔建议的，如小阿碗，写的全是面包呀菜谱。
罗姆的笔记，有着太多太多的疑点。
“他们是谁？为什么要摆脱他们，为什么不摆脱他们就会陷入困境？”杰克朗声念道。
这个“他们”在众人看来，明显就是敌对势力，在一次次的要求下，罗姆不堪重负，却不得不传递情报。
“笔记上还有一个不明身份的人，罗姆很听他（她）的话，甚至唯命是从。”
罗姆死死盯着杰克，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恨不得要杀人的样子。
有骑士握住剑柄，若罗姆敢在领主御座下作乱，那只有血溅当场了。
“罗姆，你敢如实回答吗？”杰克复杂地说。
罗姆眼中的火焰瞬间被冷水浇灭，他喏喏地张了张嘴巴，什么也说不出来。
“在尾月堡内，除了少爷谁还能命令你，只要好好工作，谁还能威胁到你吗？”
杰克一声声质问把罗姆问得哑口无言，这无疑加重他的嫌疑。
“解释不了吧。”
仆人们暗自摇头，证据面前果然难以解释，罗姆绝对有隐藏什么对他不利的东西。
“等一下。”冬里打断道，“私人笔记如何而来的，我暂时先不计较，但这并不能算直接证据吧。”
一些意义不明的句子而已，不往坏的方向想就没有问题，很多人都曾写过，平日不敢想的、不敢做之事，有人还希望世界末日呢。
杰克向冬里弯腰行礼。
“少爷说得是。”
冬里摆摆手，他只是觉得有些不对，不过罗姆也确实有大家不知道的隐情。
“罪证之二，还是这封信。”把笔记放到一边后，杰克再度拿起刚才传阅过的信件。
仆人们很奇怪，这封信上既没有罗姆的名字，也没有他的笔迹，这如何当得证据。
“大家先别急，光从这份信上肯定看不出来什么，但稍加推敲，便能找到它真正的主人。”杰克胸有成竹道。
这封信的使用手法谨慎老练，连代号未使用，即便信件中内容被发现，短时间内也无法找到其人，有充足的缓冲时间。
继续潜伏或收拾细软逃跑，这道选择题不难，但无名之信非无主之信，更不可能凭空捏造出一个收信人。
“在发现这封信后，威尔先生在收发室取走这一期城堡收到的所有信件作检查。”
“虽然收信地点是城堡，信使仍有收信人名单，其他的信都对得上号，只有罗姆未签字，没有找到他的信。”
“这封信就是他的！”
杰克话音刚落，罗姆便激动起来。
“胡说，你这是胡说！这封信根本就不是我的，我的信……我的信应该就在那里面。”
杰克遗憾地摇摇头。
“然而我们并没有找到你的信，你以为这样做就没人知道，那真是大错特错。”
“不可能！”罗姆声嘶力竭。
一定是哪里搞错了，从一开始就搞错了。
罗姆的崩溃让仆人们更确信，如果真有他的信怎会找不到，除非信件会不翼而飞。
“罪证之三，信使米柴尔先生的陈述。”杰克伸手朝向大厅侧门，作邀请状。
一个畏畏缩缩的布衣男子走进来，他看上去特别紧张，头戴着一顶别着白羽毛的帽子。
一名往来与滨海地区的贫穷信使。
米柴尔的表现在众人看来再正常不过，一个底层人士在此之前肯定没有资格踏足城堡内。
仆人们第一次进入城堡也是十足的乡巴佬，毕竟跟破烂小木屋有着云泥之别。
“威尔先生特意牌快马把米柴尔先生追回来，作为此次事件的证人，现在就有请他把知道的真相说出来。”
米柴尔不敢看宝座上的冬里，那太过尊贵威严，衣着齐整的仆人也不敢多看，会产生自卑感。
他弱弱地看向杰克，杰克给他鼓励的目光。
“我……我叫米柴尔，是飞鸽商会旗下的一名信使。”米柴尔吞了口唾沫，一时忘了词。
“不用怕，继续说下去。”
这是重要的证人证词，仆人们竖起耳朵。
米柴尔鼓起勇气。
“实际上，近几月你们城堡都有信件分别送到红叶领以及黑石领，而这个送信的人……就是罗姆先生！”
第九十八章 救命稻草
庭审结束。
大厅内，其余人都走了，只剩威尔和被骑士押着的罗姆。
“我对你很失望。”
威尔一瞬间苍老许多，他比谁都生气，恨铁不成钢。
“威尔先生，对不起。”罗姆满脸泪痕。
罗姆没能为自己辩出一个清白，让用心栽培过他的老人家伤心了。
曾经威尔上课时，会用教鞭狠狠地抽打犯错的学生，那时没有仆人不怕。
这次罗姆迫切地希望威尔能打骂他一顿，解解气也好，可他没有，他默默地走了，背影落寞。
“不，真的不是我！”
罗姆挣扎地朝向那个方向，只盼威尔能稍稍留步。
“这些鬼话就留到地牢里给你自己听吧。”两个骑士无情地把他拖走。
城堡地牢。
一个阴森黑暗的地方，因尾月堡下面便是大海的缘故，空气有些潮湿。
光线照不进来，关进这里的人逃不出去，这就是关押犯人的地牢。
“嘎吱。”
两骑士把罗姆推进一间铁网牢房，用力关上门禁并用钥匙锁住。
“在最后时间，好好反省你的罪过吧，我们会通知你的家人，你是不慎意外而死，这是少爷留给你的体面。”
背叛不可原谅，按城堡法律当判处死邢，没有缓和的余地，冬里不想闹得大，悄无声息地死去最好。
说完，骑士快步离开，他们也不喜欢这个地方。
地牢重归平静。
罗姆打量一下牢房，没有老鼠蟑螂，没有灰尘蛛网，打扫得异常干净。
牢房面积不跟正常的仆人房间差不多大，不会让人感到狭隘压抑，有一张石床，还有一块钉着铁栏的窗户。
窗外传来海浪声。
罗姆走到窗前，低头看了一眼，这个窗户并不牢靠，毕竟十多年过去，想办法的话能解决掉。
但窗户外是海底悬崖，从窗户出去，这么高的距离绝对死路一条。
“我在想什么呢？”罗姆自嘲地笑了笑。
再不想想办法，明日一早吃完断头饭，他就要从这个世界消失了，曾追求的金钱地位通通化作泡影。
坐到石床上。
罗姆回忆这短暂的生涯，他有一个从没告诉别人的事情，他的身份是伪造的。
这便是他在庭审上未能辩驳的原因，一旦暴露出来，他会被驱逐出尾月堡，罗姆不能接受。
他不是无辜的，但他不是内奸。
“母亲……”
与尾月堡仆人档案上记载的农村青年不同，罗姆来自滨海地区一座偏远小城。
准确的说，是那座城的贫民窟。
罗姆从小在贫民窟出生长大，那段时光一度是罗姆不堪回首的记忆。
贫民窟居住条件简陋，一堆破落木棚子的组合体，稍大力点便能推倒，充斥着罪恶混乱和烟草毒品。
在贫民窟的环境下，小孩子都得学会说谎，还得学会偷窃，有时连犯罪的事都得干，只为一点微薄的面包渣和菜叶子，不然活不下去。
罗姆的母亲是贫民窟的一位妓女，而且是那种连妓院都不承认的非法妓女，他的出生源于一场意外，他的无耻父亲根本没想过负责。
就这样，一个妓女拉扯着一个孩子，直到他长到十六岁。
罗姆不止一次的厌恶过自己的母亲，认为她最下等最低贱，连他这个儿子都连带被看不起。
但向她辞行的那天，他哭得很伤心。
“一路平安，罗姆，如果……如果你不想回来，母亲不会怪你。”
这句话至今清晰地回荡在罗姆耳旁，他也确实一次没回去过。
罗姆和众多年轻人一样，在滨海地区各地闯荡，在商会干过杂役小厮，在码头当过搬运工人。
吃了很多苦，吃过很多亏，罗姆咬牙不放弃，他想要出人头地，体面地把母亲接出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苦工没有前途，罗姆渐渐意识到，顶头的商人老板亦不过是贵族扶持的傀儡。
只有在贵族身边，才有机会爬到高层。
恰逢尾月堡招聘，罗姆在众多选拔者中脱颖而出，奈何身份一关却过不去。
黑户、妓女之子，这种身份完全没机会进城堡服侍贵族，罗姆托以前的熟人朋友，伪造一个清白的农村青年身份，这才得以过关。
在尾月堡工作没多久，威廉走了，在外求学的冬里归来，还让威尔教会他们读书写字，幸福得不真实。
他写信给母亲，告诉她自己如今过得很好，并寄钱改善生活，却被父亲那边的人知晓，常找她要钱。
母亲性子软，一次次屈服，罗姆咬牙切齿，原以为夺得执事位后，就扫除后患，把她接过来。
直至今日，美梦破碎。
“有人陷害我，是真正的内奸，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罗姆百思不得其解。
当务之急，先把“内奸”之名摘掉，否则死期不远矣。
“豁出去了。”罗姆决定把来历抖出去，推翻那三个似是而非的证据。
第一个证据，罗姆能解释得清，第二个证据，找到他原本的那封信，第三个证据，信使在说谎！
可能真的有信定期送往红叶领和黑领，乃至更多外界势力，但不是他干的。
他的信单纯的只是家书而已。
罗姆在牢房来回走动，三个伪证都能攻破，但他现在浑身疑点，跳进太洋也洗不清，没人相信他的话。
这不得不说很悲哀。
“含冤而死，这样的结局正适合我这样的人吧，集体最边缘的那个，就算被冤枉、误解、嘲笑，也没人在意。”
罗姆嘴角泛起一丝苦涩。
“你就不能改改吗？”
事发前，他预先留下一根救命稻草，原作他用，此刻竟成了他活命的唯一可能。
……
走廊里。
“真没想到罗姆会是内奸，你说他图什么呢？”卡丝说。
她的头发披散下来，透着一股子水汽，显然刚洗浴过，同行的女性仆役也用毛巾包着头。
女生洗浴室有储物格，里面放着衣物，女仆们干完一天的活儿后，不用忍着不舒服回底层房间拿衣服，而是直接去洗澡，这样很方便。
“或许有什么苦衷吧。”卡娜摇头道。
她不是那种背后嚼舌根的女人，并没有多说的**，依照城堡法律判决便是。
看了眼阿碗，她也闷闷不乐。
“可也不能背叛少爷啊，我就看他平时鬼鬼祟祟的，果然粗大事了。”卡丝说。
一行人聊着聊着走到底层。
柯萝掏出钥匙，打开房门后轻轻地“咦”了一声，似乎看到什么意外的东西。
“怎么了？”黛比太太好心地问。
柯萝的地位跟她们这些人可不一样，在城堡里都是休息，不用干杂活。
要是别的女仆敢没事儿坐着喝茶吃点心，黛比不呵斥一顿才怪。
“没什么，我以为看到一只小虫子，谢谢您的关心。”柯萝掩着房门。
“没事就好，早点休息吧，大家都累了。”黛比太太说。
内奸一事惊心动魄，把众人整得够呛，需要一场好好的睡眠。
柯萝笑着道了声“晚安”，看她们各自回房，才关上门把地上的东西捡起。
一张小纸条。
这可不是她的便签，是有人从房门缝隙中塞进来，开门就能看见。
上面写着一句话。
“柯萝小姐，救我！”
第九十九章 完美的铁三角
“有趣。”
柯萝拎着小纸条，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
此时急需保命的人，除了罗姆还能是谁，庭议时柯萝未曾发表过意见，这张小纸条却把她牵扯进来。
“那么……我该不该答应呢？总之先晾他一阵子吧。”
深夜。
这个时间段所有人都已睡着，地牢楼梯处却响起轻轻的脚步声。
眼里充满血丝的罗姆登时从石床上坐起，他一直没睡，就为了等这个脚步声的主人。
“晃晃！”
罗姆走到铁网边，双手抓住并用力摇晃，制造吸引人的声响。
“柯萝小姐，我就知道您会来。”
一抹娇小身影从阴影中显现，正是穿着正装的柯萝。
“你能给我什么？”
柯萝开门见山地问了，若听不到满意的回答，她会毫不犹豫转身即走。
罗姆眼中闪过一丝狂热。
“我的所有，忠心和性命。”
他已然陷入绝境，这座城堡只有柯萝能救他了。
柯萝一笑，宛若黑暗之花盛开。
“你的忠心是少爷的，你的性命也是少爷的，他让你生你就生，他让你死你就死，没人能越过他，懂了吗？”
罗姆连连点头。
“柯萝小姐，请原谅在下的失言。”
柯萝眸子里闪过一抹摄人心魄的精光，到这里才有点继续谈下去的意思。
“为什么是我。”柯萝坐到过道座椅上，好整以暇地问道。
罗姆隔着铁网站立着，像在给上司汇报工作。
“只有您有能力救我，我也能给您满意的东西。”
“柯萝小姐您也应该察觉到了，您在城堡的根基并不稳固，并不是指在少爷心中的地位，而是影响力。”
“男仆这边，威尔先生一言九鼎，女仆那边，黛比太太也牢牢掌握着应有的权力，您虽地位尊崇，在城堡的影响力却并不足够。”
“我说得对吗？柯萝小姐。”
柯萝抬头看向略显紧张的罗姆，不置可否。
罗姆心中窃喜，他赌对了，柯萝并不满足当前状况。
“您在外工作，对少爷的影响力却越变越弱，他的喜好变化，他身边发生的事，您总是最后一个知道。”
“城堡日益壮大，仆人只增不减，未来更有可能成为一个大型政治中心，想必您也在苦恼，如何在男女管家的夹缝中夺取权力吧。”
“只要您救我，除少爷外，我便听您一人的号令，这份交易您绝不会亏。”
柯萝首次正视罗姆，这个在城堡仅有一两次亮眼表现的边缘人物，其洞察人心的本领颇为不弱。
“你死期不远，我又只是少爷身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人，如何救得了你。”
罗姆心中压力卸去大半，把准备好的说辞搬出来。
“内奸非我，另有其人，证据尽数为伪造。”
柯萝听了之后竟丝毫不意外，她早就觉得事情发生得太过蹊跷，且充满疑点。
那个信使来到大厅作证时，所有人都认为他的紧张实属正常，柯萝却知道他在说慌。
指证罗姆时他犹豫了，嘴巴微微颤抖，眼神飘忽不定，表情刻意不自然，面部肌肉僵硬。
“你原来的家书是找不回来了，恐怕早已化作灰烬。”柯萝突然说道。
罗姆如遭雷击，又以极快的速度想通，那封信不会遗落，威尔收走时没找到，有人提前取走销毁了。
“这……那个信使还没走，应该还在城堡客房，能不能想办法让他改口。”
柯萝摇头。
“他既然说了慌就不可能改口，改口同样要承受欺骗贵族的罪责，这可是大罪，他还没这么蠢。”
罗姆握紧拳头，他才明白自己面临的困难有多大。
“你有没有一个朋友，愿意为你担保的那种，我可以秘密向少爷陈述，延缓你的行刑时间。”柯萝说。
“城堡内庭的人不算，立场上无法支持你。”
罗姆苦笑，这可犯了难，一个肯为嫌疑犯担保的朋友，哪里找去？
要承担责任，别说他这个孤僻的人，就算是朋友多的人，也难以找到这么真诚的友人吧。
“一个都没有吗？我也算看出来了，昨夜城堡大厅，可没有一个人为你帮腔。”柯萝说。
“救不了，等死吧，告辞。”
柯萝打了个哈欠，欲回房间继续睡觉。
“你安心去死，我会找出真正的内奸，顺便帮你报仇。”
直到柯萝的身影快消失在楼梯口时，罗姆才猛然抬起头。
“等等，我想有个人，他能为我担保。”
柯萝停下脚步。
……
白夜，晨光破晓。
镇上的鸡鸣声刚过，一阵敲门声在民居前响起。
“是谁在敲门，送牛奶的吗？太早了吧。”琳达撑着懒腰，并叫派克穿好衣服。
随着上月镇工薪阶层逐渐富裕，牛奶不再是城堡的专属，牧场向全镇发起售卖。
奶牛变多后牧场也有能力供应，派克一家便是镇上为数不多定购牛奶的家庭。
体质想要好，鸡蛋牛奶少不了，丈夫派克是骑士，训练之外琳达便想着如何保证他的营养。
这也是为他的前途着想。
琳达省吃俭用，加上双方父母的支持，每天都让派克喝上一杯牛奶，这种不一般的待遇惹得派克的同僚羡慕不已。
一开门，清早的寒气让衣着单薄的琳达发起抖。
她迷迷糊糊地挣开眼，一个巧笑嫣然的少女在对着她笑。
“柯萝！”
柯萝穿着一身天蓝色的裙子，清新又甜美，像一颗薄荷糖。
“嘻嘻。”
琳达惊喜不已，一把抱住她的好友。
“最近周末都见不到你，你可是有多忙呀。”
柯萝无奈地吐吐舌头，城堡侍女都有轮班休假，她这个行政官和负责人没得休呀。
这绝对是社畜才有的生活。
大清早的还要为工作外的突发事件卖力，真想对闺蜜好好诉一番苦。
“周末找个时间，再带上西莉，一起喝杯茶吧。”柯萝说。
“就这么说定了，不准反悔喔，有加班也给我推掉，不然我会向领主大人抗议的，你看你都憔悴了，也瘦了。”琳达心疼得摸摸柯萝的小脸。
柯萝惊慌地捧住琳达的手。
完了完了，这个样子肯定被冬里看在眼里，等果园那边弄完，她一定得调整过来。
“先进屋吧，一起吃早餐。”琳达拉着柯萝进门，“你这趟来是有什么事吗？”
“是的。”柯萝点点头，“城堡里出了点事，我代人找派克。”
出事？
琳达疑惑，镇上的人对暗潮涌动的尾月堡一无所知。
家丑不可外扬，很多城堡的腌脏事都这么被隐藏下来，不为外界知晓，只在坊间秘传。
出内奸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事，威尔封锁了消息。
“好事还是坏事？”琳达问。
“我也不知道，这得看你丈夫的决定。”柯萝摊手。
走入民房，派克早已穿戴整齐。
“早上好，柯萝小姐。”
相比上次见面，派克又变高大了，气息也更沉稳，给人的压迫力比以前强了不止一丁半点。
柯萝微眯起眼。
上月镇最年轻的斗气骑士，骑士队的新星小队长，曾获领主嘉奖而得器重，受到麾下队员的拥戴。
等等。
若真如罗姆所说，这个关系网可不得了，虽然只是一个雏形，却拥有着惊人的潜力，各自所在的位置几乎不会产生利益冲突。
行政、干事、在军中。
罗姆正需要她救命，派克具备成为高层将领的潜力，缺少背景扶持也很艰难。
以前柯萝没有发现，或者说缺少一个纽带，打造完美的铁三角。
柯萝回礼。
“早上好，派克先生，一大早就来前来打扰，真是抱歉。”
第一百章 蜻蜓点水
小木桌。
柯萝面前这杯是满满的新鲜牛奶，派克那边的量要少些，琳达自己是一杯普通热水。
“来了，火腿和面包，很简单，比不得你们城堡，请不要介意。”琳达端着盘子过来。
她系着花边围裙，家庭主妇打扮，一脸的幸福和招待朋友的开心。
“谢谢。”
柯萝没再说什么，把自己的那份全部喝掉，而面包只切了几片，她食量小，吃不下太多。
吃饱喝足，胃里有种暖暖的感觉。
“可以说正事了吧。”派克注视着柯萝。
琳达把桌上餐具收走，并用抹布擦了一遍，在厨台洗碗时竖起耳朵，偷听两人的谈话。
“什么？罗姆先生被污蔑为内奸！城堡里竟然还有这种事。”
城堡、污蔑、内奸等关键词勾起琳达的好奇心，表面上在洗碗，实际上注意力全到小木桌那边去了。
自从当了家庭主妇，琳达也被镇上的妇女大妈拉入团，闲暇时聊些家里长家里短。
乡村妇女常在磨房，井边溪畔，纺纱织布时聊天，算是她们为数不多的娱乐方式之一。
对八卦什么的，琳达兴趣愈发浓厚。
城堡密料这种级别的八卦更是好想知道呀，她保证不会说出去。
“目前罗姆正关在地牢里，没人为他担保的话马上就要判决了，即便他不是内奸，也无法洗清疑点。”
柯萝把利害关系讲明白，派克是好友的丈夫，她可不想害他。
“派克，你肯做罗姆的担保人吗？如果签字画押后他仍然被判决，你的前途也会因此受到影响。”
派克沉默。
柯萝把事情说得很清楚，罗姆身陷牢狱，需得一个清白无污点的人为他作担保。
罗姆能想到他，这让派克很高兴。
“我可以。”派克没犹豫多久，或者说经过短暂考虑后就答应了。
柯萝有点惊讶。
“你确定？这不是小事，牵连甚广，毁掉你一个小小骑士的前途轻而易举。”
内奸还没找出来，他为何心生反意，什么时候与敌对势力产生联系，买情报的人又有多少，这些通通不知道。
老实说，看到派克和琳达的幸福生活后，柯萝不想让他们也掺进这个大麻烦。
“我确定。”派克认真道，“罗姆先生是我的朋友，当初没有他，就没有我的今天，何况你说过，他是被污蔑的，我更应该跟他站在一起。”
罗姆每月仅有的几次放风都会找派克玩，两人年龄相差无几，意外得很聊得来。
“罗姆能你这样的朋友，是他的幸运。”柯萝感叹道，“答应的话那就好办了，等下我们一同去城堡。”
“你今天没训练吧，有的话请个假也无妨。”
派克站起身来。
“今天没有训练，倒不如说那些训练对我已起不到作用，这些天我也在寻求突破。”
简单的训练持续几月后，差不多就到头了，再练下去也难以成为精英级的斗气骑士。
在血与火的厮杀中，经历过真正的战斗方能突破。
柯萝有几分诧异。
冬里处在相同境地，法师难度还要更高，埋头苦练的方法不能说是在作无用功，付出的时间和获得的收益相比太低。
“事不宜迟，我们速速出发，罗姆他肯定急着等回信儿呢。”派克说。
柯萝一笑，转头看向厨台处恨不得化作长颈鹿的琳达。
善良的人总会走到一起。
在对待朋友这件事上，派克和琳达都很真诚，能够做到为对方着想，是值得深交的益友。
“琳达，你的丈夫我就带走了哟。”
琳达听了个大概，猛然听到这话，差点把腰闪了，连忙小跑到两人面前。
“有正事要办就赶紧去吧，我在家里等你回来。”琳达说。
她细心地留意到派克衬衫衣领上的褶皱，温柔地帮她抚平。
柯萝深吸一口气。
还好她早有防备，吸收充足的“冬里味道”再过来，暂且能抵挡住这猛烈的攻势。
城堡地牢。
等待最是难熬，罗姆焦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派克他会答应吗？不答应我该怎么办，说回来我真的有朋友这种奢侈的东西吗？”
派克的人品信得过，但事关生死，罗姆仍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踏踏。
这次是两个人的脚步声，其中一个步伐在后，轻而柔，另一个的步伐在前，重且急。
“嘿！我在这儿！”
一个高壮身影快步走来，罗姆站到铁网边，内心激动不言而喻。
“罗姆，见到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一番波折，总算进入城堡地牢，见罗姆还安然无恙，派克大松一口气。
“你的状态似乎不太好。”
罗姆苦笑，牢房里没有镜子，但他知道他此刻的形象一定很差劲，以往出城堡，哪次不是穿得漂漂亮亮才出门。
“谢谢你派克，肯为我担这么大的干系，等出去后我要好好感谢你。”罗姆感动道。
派克把他的个人名誉和前途拿出来，换取一段缓冲时间，罗姆再孤僻也感受到其中心意石头亦会被打动。
“请不要见外，若不能在危难之际帮上忙，我无法再以你的朋友自居。”派克笑道。
两人虽隔着铁网，丝毫不影响他们叙旧。
“咳咳。”柯萝发现她被无视。
“两位先生，叙旧的话先留到后面，现在是正经的探视时间，可没有多久，你们聊的这会儿已过去三分之一。”
罗姆和派克双双闭嘴。
柯萝依然不慌不忙地坐下，她的身体素质跟派克可不一样，镇上城堡来回一趟已是腰酸背痛。
沉默数秒，还是柯萝先开口。
“罗姆，我和派克负责去找出真凶，具体行动方案我想好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趁现在告诉我们。”
派克不着痕迹地撇了柯萝一眼，明明比他还小几岁，毫不废话，雷厉风行，行动力极度强悍。
一直以来，他小看了妻子的这位闺中密友。
“你先前说过，有人提前拿走我的信，导致大家错认为那封无名信是我的，你可以去问问昨天早上的值守骑士，他或许知道点什么。”
交待完后，柯萝点点头，带着派克闪人。
……
城堡平台。
日常的魔法修行，因全新魔法术式和魔法结界的加入变得令人着迷。
七大元素系的强力魔法在向冬里招手，魔法师变化多端的手段，正是从这一阶段开始。
然而冬里无论如何也静不下心来，构造的法术结界在顷刻间镜碎崩塌。
“都怪柯萝。”
早上还没睡醒的时候，柯萝竟悄悄闯入他的房间，又窜进他的被子。
那细细的、软软的声音，如甜蜜小恶魔钻进他的耳朵，逐步侵蚀大脑。
好像后面还说了什么重要的事，冬里没听清，只记得那段梦境呓语，蜻蜓点水般撩拔着他的心境，直到现在也未能平静下来。
“唉。”冬里叹口气。
柯萝那家伙害得他练习魔法失败，自己却不知跑哪去了。
他索性放弃今日的魔法修行，从外走廊来到入水石阶，随手扔一颗石子，“噗通”一声。
“大海啊，我这是怎么了。”
第一百零一章 两眼一黑
“你想怎么做？”
派克像个高级打手走在柯萝后面，这令他颇感无奈。
怎么两三下就变成小跟班了呢？
柯萝头都没转过来，只见她银发飞扬。
“听我的就是了，罗姆刚才不是说去找值守骑士嘛，我们现在就去找他，兴许能得到些有用的线索。”
柯萝看了值班表。
今天值守的人仍然是昨天那位，城堡骑士队目前的人数不说屈指可数，一个巴掌多一根吧。
工作压力有点大。
“诶？柯萝小姐，有何贵干，这位……这位是派克吧。”城堡大门口，骑士打量着派克。
派克在上月镇也算是个小名人，一枪干掉妖兽的战绩仍为人津津乐道。
“是的，我就是派克，今天有事情来城堡。”派克礼貌地打招呼。
这算是他的前辈。
“哈哈，像你这样有潜力的骑士，以后来城堡的次数只会更多。”骑士说。
“承您吉言。”
派克拱拱手，不骄不躁的表现更让人高看三分。
柯萝上前一步。
“骑士大哥，关系重大，我们来找您确认一件事。”
“您尽管问，知无不言。”
昨天这时候罗姆也向他询问过，没想到一夜后物是人非，指为内奸关入大牢。
难道柯萝要问的跟这件事有联系吗？
“昨天早上，除了罗姆还有人进过信件收发室吗？”柯萝紧盯骑士表情。
信件收发室就在这儿旁边，想要进去必须经过骑士的视线，他的回答或许能成为锁定真正内奸的线索。
理由很简单。
罗姆因收信人名单被怀疑是无名信的主人，威尔也检查过，其他的信件都对得上。
反推理一下，结论得出，若有名单外的人进信件收发室，取走罗姆原本的家书，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真正的内奸。
骑士瞪大眼睛望着天上的云回忆。
隔了一晚上，又睡了一觉，这不是考他的记忆力嘛。
“没有。”骑士想了想，又继续说道，“我值岗途中，只有威尔先生和罗姆进过信件收发室。”
柯萝表示不信。
骑士大约六点钟时就要值岗，保卫城堡的安全，这都没看到那个人，难道还能是幽灵干的。
在柯萝怀疑的目光下，骑士大哥直冒汗，天气越来越热，站在外边儿工作的人记得多喝水，补充水分。
说的是他自己。
“你确定，肯定，以及一定?”柯萝问。
“我确定，我确定。”骑士大哥很方。
柯萝只得接受这个事实，关键的线索就这么断掉，没有针对性的方向，从其他地方下手难度增大。
“走吧，去下一个目标地点。”柯萝朝派克招招手。
两人又往城堡内走去。
骑士大哥回归岗位，觉得事情有点不大对头，他又想了想，值岗期间确实没有别人进过信件收发室。
那值岗前呢？
“两位等一下，我想起来了，或许是你们需要的信息。”骑士大哥叫住柯萝和派克。
“我前来值岗的时候，在过道上看到一个仆人刚回内庭，身高体型应该是男仆。”
柯萝顿了顿，第一个线索找到了。
这句话让搜索范围小了很多，限定在男仆范围内，等所有的线索串联到一起，骑士大哥还能当作目击证人。
“麻烦了，等会儿威尔先生应该要过来探班，你不要打盹喔。”柯萝说。
骑士大哥浑身一个激灵。
“我……我怎么可能会打盹呢，柯萝小姐言笑了。”
城堡大厨房。
阿碗正把“大骨熬成汤”，持着铁勺子在锅里转来转去。
城堡出了大事，活泼的阿碗也有点萎靡，浓浓的香味涌入鼻间后，才使她振奋一些。
“给少爷做饭，调料里不能加进坏情绪，这样就不好吃了。”
今天的阿碗也要元气满满，开开心心地做料理，否则案板上的食材会死不瞑目。
“阿碗，我可以进来吗？”有人在门外叫她。
阿碗迅速放上锅盖，又把勺子放下，再用毛巾擦了擦脸和手，这才朝门外喊到。
“请进。”
柯萝和派克走入大厨房，目之所及是各式摆放整齐的厨具和农牧场配送食材，有时令蔬菜、小鲜肉。
“是柯萝呀，来拿点心吃吗？还没开始做哟。”阿碗笑嘻嘻地说。
“阿碗，这次我不是来拿点心，问你一件事，你还记得前几天有谁从厨房借过火盆吗？”
火炭盆，用以焚烧小物件，内奸拿走罗姆的信后，最佳的处理方法就是用火炭盆烧毁。
城堡到处都是眼线，拿来乱丢大概率被看见，信这种东西又比较重要，收垃圾的仆人也能发现。
有创意点折纸飞机飞到太洋里，但柯萝直觉内奸不会是这种人。
“我想想啊，女仆姐姐们用过一次，杰克哥哥也用过一次……”
柯萝和派克对视一眼。
“阿碗，谢谢你，你继续熬汤，我就不打扰了，友情提醒，再不揭盖子就要炸了。”
阿碗一惊，连忙跑回锅炉边取开盖子，虽然汤面“咕噜咕噜”地烧开，但远没到炸的地步。
“柯萝，你骗我！”
回头一看，两人早已消失不见。
走廊上，派克对柯萝愈加佩服，她的聪慧非比寻常，她的思维敏捷伶俐，难怪备受领主大人信赖。
派克对柯萝的轻视，源于偏远地域普遍的大男子主义，现在他要向她道歉。
“接下来我们去哪?”派克说。
语气中带上一丝尊敬，柯萝察觉到却并未在意。
“算算时间那名信使也该离开了，我们去截他。”柯萝说。
“这回你出力。”
派克无异议，跟着柯萝的节奏走。
“可你不是说过，那个信使不会改口吗？那样他的下场只会更惨。”派克疑惑道。
“所以这时候我们就得来点非常规手段。”
派克站住，警惕地望着柯萝的背影。
“你想动用私刑，绝对不允许，这是违法的，证词也不具备合法性，你最好别这么做。”
柯萝失笑。
“谁说我想动用私刑，你觉得我是那种不择手段的人吗？”
那对红瞳盯过来，如毒蛇吐信，让派克心头一颤。
柯萝为什么要费力地帮罗姆，派克本就认为可疑，只是没问出来，如果没有他在场，柯萝会不择手段吗？
派克不敢保证。
“安啦，你照我说的做，不会让你为难。”
……
米柴尔收拾好包裹，临走前回望这座高大的城堡。
他只是一名小小的信使，有幸在城堡住一晚，既自豪又自卑。
自卑在于，即便是招待杂役的客房都那么宽敞明亮，自己家的小破屋对比像狗窝。
吃了一顿早餐。
这是他近几年吃过最棒的一顿早餐，有一碗浓稠的小麦粥、一叠煮熟的玉米粒，一盘鲜切火腿。
招待客人这方面，尾月堡一点不含糊。
怪不得那么多人挤破头也要进城堡，恐怕他们天天都有这样的饭菜吃吧，优厚的生活完全碾压啃黑面包的底层人民。
“有钱人的生活真是快乐。”
送多少封信才能达到这个境界，米柴尔的内心是绝望的。
鼓鼓的包裹让米柴尔稍感欣慰，有人找到他，承诺一大笔金钱，只需他背好台词照着说一遍。
米柴尔没能经受住天降横财的诱惑，忙不迭答应。
事到如今，他也感觉有些对不起那个倒霉的仆人，只想快点回家。
走着走着，两眼一黑。
第一百零二章 扔海里去
挣开眼时。
米柴尔不解地眨眨眼睛，理解不了当前状况，他躺在悬崖草地边缘，脑袋悬空在外边儿。
尖锐的碎岩在下方数十米处向他打招呼，翻腾的海**他快下来。
“啊！”
前所未有的恐惧让米柴尔本能地使出一记鲤鱼打挺，从悬崖边上跳回来。
“我的天！”
他大口大口地呼着气，心脏剧烈跳动。
醒来发现自己睡在悬崖边上，这种恐怖的体验一生都不要来第二次。
“谁！是谁这么不负责任，我一定要让你们好……”
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传来，让米柴尔不寒而栗，犹如魔手扼住喉咙。
米柴尔惊恐抬头，一个蓝裙少女和一个高大的冷酷青年站在那边冷冰冰看着他。
少女似乎是尾月堡的人，青年却是陌生的面孔。
“你们是打劫的吗？我没有钱，求求你们放过我，我家里还有老母亲和女儿。”米柴尔颤声道。
强烈的恐惧让他鼻涕眼泪都流出来，柯萝“切”了一声，嫌恶地别过头去。
“他说他没有钱呢。”
派克冷冷地把包裹举起，一小袋金币掉落，砸到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粗略估计有三十多枚。
“啊！那是我的……”米柴尔急切地伸出手。
“对，这不是你的钱吗？”派克最讨厌说谎的人。
“这笔钱你从哪来的，我们问过尾月堡安检，你进城堡时还没有，怎么离开时就有了，请你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米柴尔顿时语塞。
他焦急得直冒冷汗，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不能说，说了就完蛋。
“不用解释了，你偷窃我们尾月堡的财产，根据金钱数额，判处你偷盗罪。”柯萝说。
“虽然应该判你十年劳役，但我人比较懒，再带回去太麻烦，所以你可以去死了。”
“扔海里去。”
米柴尔魂飞天外，这女孩看着怪甜美，咋这么不讲道理。
“你不要过来啊！”
派克理都没理，步步走来，把米柴尔直往海那头逼。
他吓得大叫一声，想从侧面逃跑，派克一只手就把他提起来。
米柴尔用力挣扎，敲打派克的手臂，但这没用，派克纹丝不动，把他举到悬崖外边。
他扑腾着小短腿，往脚下看了一眼，失去颜色，霎时停下动作。
“等一下！我没有偷你们的……”
然而这两个人似乎根本没有听他把话说完的**，第一次柯萝就打断他，第二次派克还打断他，第三次要把他扔海里去喂鱼。
派克松开手。
那一两秒钟的坠落感有如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死亡的恐惧让米柴尔失去对身体的控制，一点力气使不上。
他胡乱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到。
派克不知是良心发现还是临时改变主意，迅猛出手抓住米柴尔的手腕。
海面上。
一只野生的大白鲨游到近海，好奇地从海面探出头，看着吊在半空中的人类。
此刻米柴尔已吓成一摊软泥，全凭派克只手吊命。
“差不多了吧，吓坏的话，神经病的证言不起效。”派克转头对后面说。
“岂不正好，他先前作的伪证也一并失效。”柯萝走上前，高高在上的俯视米柴尔。
那个少女在米柴尔看来有如恶魔，她还在笑。
“想清楚了吗？马上死还是等会儿死。”柯萝蹲下来问。
这个选择题不难。
“你们先拉我上来，我什么都说，什么都交待。”米柴尔有气无力地道。
得到柯萝示意，派克毫不费力地把米柴尔拉上来，他瘫坐在地，已是虚脱。
至此问出真正的犯人，也就能为罗姆翻案。
米柴尔之前欺骗城堡众人，再度改口也很难让人相信，但加上骑士大哥和阿碗的证词，问题就不大了。
对柯萝佩服的同时，派克也有些戒备，她心思缜密，手段高超，对人心的把控能力，这都让他感到忌惮。
这样的人是朋友还好，派克庆幸他们是朋友。
“说吧，把你知道的都交待出来，让我满意，可免你一死。”
米柴尔弱弱地抬起头，敢看扔他下悬崖的派克，却不敢看笑意盈盈的柯萝。
“那天我送信到你们城堡……”
……
城堡书房。
“少爷渴了吧，请喝茶。”杰克端着一杯茶走进书房。
他挺直腰板，动作一丝不苟，轻轻地把红茶送到冬里的办公桌上。
“谢谢。”
城堡要招人，骑士要招人，果园还要招人，镇上也要招人，冬里很想全部批准完事，但还差关键的那一步。
明明正苦恼着，仍说出一声“谢谢”，这是冬里的习惯，却让杰克五味杂陈。
少爷对待仆人，总是这么温和。
“少爷，请您务必注意身体。”杰克忍不住道。
冬里抬头一看，见杰克还没离开，端起红茶喝了一口。
“我会注意的，谢谢你的关心。”冬里伸了伸腰，“执事选拔要开始了，我很看好你。”
杰克神色一黯，捏紧拳头，指关节发出低沉的声音。
“少爷，我先走了。”杰克低头道，“尾月堡在您的手里一定会强盛起来。”
关门前，杰克回望一眼，冬里仍在伏案审阅。
回到房间，杰克收拾衣物和私人物品，打包成一个包裹，这让约翰看到，他不禁感到奇怪。
“杰克，你要去哪？”
杰克笑了笑，手中动作不停，还把一支价格不便宜的羽毛笔塞到约翰怀里。
“我要出去一段时间，假都请好了。”
约翰抱着羽毛笔点点头，眼看着杰克走出去。
城堡厨房。
“阿碗，有没有点心呀，能不能分我一点。”杰克问。
“刚刚做好，杰克哥哥你来得真是时候，随便拿随便拿。”阿碗大方道。
她把刚烘烤好的饼干端到杰克面前。
“咦？杰克哥哥，你要出门吗？”
“嗯，我请假出去一趟。”杰克叹口气。
“那为什么不开心呢？”
阿碗感觉到，杰克并没有收获假期的喜悦。
“是啊，为什么会这样呢？”杰克似在问自己。
“多拿几块饼干在路上吃吧，想拿多少拿多少，这次我不介意喔。”阿碗笑着说。
这治愈人心的笑容令得杰克心中稍暖。
“那我就不客气了。”
城堡地牢。
一个此前并未听过的脚步声传来，牢房里的罗姆面色一紧。
耳熟的声音从通道传来，这声音罗姆绝不会忘记，那晚庭议正是这个声音把他打入深渊。
“我原本没有脸面来见你，但我还是来了。”
“杰克！”罗姆紧抓铁网，脸上出现噬人神情，掌肉深深陷入网里，“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我是特地来向你道别的。”杰克苦笑道。
“你这个虚伪的家伙，我不需要你的惺惺作态。”罗姆愤恨道。
虚伪吗？
杰克心想，或许真是这样吧，可以的话，他想一直虚伪下去。
“你放心，过不了多久你就能出去，你找了一个好帮手，还有一个好朋友，若争执事位，我不如你。”杰克真诚道。
“再见。”
杰克的背影逐步消失在通道口，罗姆愤怒地拍打铁网，想要吸引上层人的注意，但这里太深了。
“你给我站住！”
第一百零三章 蓝色妖姬
黄昏日落时。
“快走。”柯萝和派克匆匆返回城堡，在地牢见到罗姆。
“罗姆，我们找到真凶了。”派克兴奋道。
证人证言一应俱全，翻案只在一瞬间，罗姆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兴，这让派克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走了。”罗姆低沉道。
派克疑惑地看向柯萝，他们的行动虽非暗中进行，却也并未显露太多痕迹，若有人窥视，以他的感知力不会错过。
柯萝走到铁网前，罗姆安静地坐在石床上，双手抱着头。
“什么时间？”
罗姆不说话。
“告诉我时间，我不想重复第二遍。”
“大概四点钟的时候，现在六点钟，你们追不回来了。”
柯萝并未在意。
“派克，你把证人带去，威尔先生知道该怎么做，我就不便出面了。”
派克应下。
“那你要去干什么，从时间上算，即使是步行，他也到月牙领界碑了。”
没有骑马，从城堡到镇上要半小时，镇上到防卫墙又用一小时，新路尚在施工，人多眼杂，走老路到月牙领界碑半小时。
若新路建成，所需时间减半，马车行驶更快。
“这你就不用管了。”
柯萝拾上阶梯，一双淡漠的红瞳露出危险的光彩。
……
老路。
近段时间未曾下雨，整个滨海地区也许久没下雨了，所有人都在等待夏天的大雨，因此当前的泥巴路都快干裂了。
此时路上基本无人，两边绿草野蛮生长，枝头的两三小鸟对着杰克吱吱叫。
杰克走的速度不快，还没有出月牙领地界。
有很多值得留念的事物，但这些都随着他的步伐越离越远。
一步步，一步步。
前方是象征着领地界限的界碑，那块立着的大石头上刻着鲜红的“月牙领”三字。
杰克沉默地看着那块界碑，不敢继续走下去，异国他乡的漂泊生活从越过这条线开始。
他以为自己已做好准备，可失去一切后，却不知用什么来填补。
好不容易压制住胸口的沉闷，杰克刚抬起脚步，一抹蓝色魅影从界碑后走出。
“丧家之犬，还想一走了之？”
这句话瞬间击溃杰克的心防。
“丧家之犬？如你所说，确实是一条丧家之犬，可你又懂什么，我也是被逼无奈。”
最悲伤的事，莫过于失去自己的家，没有一个可以抵挡风雨的家，在这个时代活不下去。
“难道不是你咎由自取吗？”
蓝色妖姬发出一声叹息，她不可怜丧家之犬，因为是它先抛弃这个家。
“我有挽回过，但被你们破坏了。”
杰克恨柯萝，如果不是她，如果没有她，计划将完美实行。
他也能继续留在尾月堡，服侍最好的少爷，学习更多的知识，做骄傲的前辈执事。
这样的美好未来，这样的幸福生活，被残忍地毁掉。
“做了次坏人呢。”柯萝说。
“我懂了，你没有暴露过真面目，罗姆代替真正内奸而死，你就能以清白身份重获新生。”
把所有情报合拢在一起，柯萝理清这次事件的经过。
那封无名信，大家以为是内奸不小心掉的，其实内奸并没有犯这种低级错误，那是故意扔出来吸引视线的烟雾弹。
“你知道罗姆的来历，知道他有所隐瞒，你觉得再没比这更好的替死鬼，所以计划开始了。”
金蝉脱壳，不外如是。
计划进展很顺利，杰克先以一封无名信震动城堡，又参与搜查从罗姆的房间拿走笔记，用以误导大家。
罗姆无法解释。
然后杰克暗中取走罗姆的家书并焚毁，加重罗姆的嫌疑，令他百口莫辩。
信使早早联系好，许诺一笔金钱让他作伪证，没有人会想到，被快马追回来的信使已被收买。
连威尔都被瞒过去。
此前杰克卖情报的时候，他也谨慎地没有露出面容，等外界知道尾月堡内奸被处死后，他们就没办法再找杰克。
这个计划有一定的风险，任何一个环节都有被攻破的可能，但实施成功，杰克就能完美的把自己摘出来。
“你应该是威廉老爷刚走，冬里少爷未回归前，在这个时间段出卖尾月堡，你判断失去天空骑士庇护的月牙领会分崩离析，为自保选择主动做内奸。”
杰克为之动容，柯萝知道自己多半猜中了。
“在认定威廉老爷真的不会回来后，你第一时间把情报卖出去，主要对象是红叶堡和黑石堡，万一他们攻过来，你便可留得一命。”
柯萝自顾自地说着，丝毫不顾及杰克的感受。
“但你万万没想到，少爷回来后迅速掌控全领，抗过外部威胁，于是你进入观望阶段。”
“少爷天赋异禀，月牙领蒸蒸日上，在决斗黑石堡后声名远扬，你不想再当内奸了，你想当执事，于是精心策划这场嫁祸案。”
杰克平静地望着柯萝，眼里闪过一丝疯狂。
她全说对了。
柯萝看穿他的本质和内心，以及藏匿数月的秘密。
尤其是她说出那句。
“你不爱尾月堡，你只是个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
杰克濒临崩溃边缘。
柯萝把他虚伪的外衣撕开，把肮脏的内部暴晒在阳光下，这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你说完了吗？”
柯萝轻轻颔首，事件真相大致就这样了。
杰克心机之深沉，明明数月间还向外售卖情报，却仍然自我陶醉在幻想中。
“轮到我了，虽然不知道柯萝小姐是如何出现在我前头，但你孤身一人竟敢擅离城堡，胆子真是不小。”
杰克掏出一把匕首，这是防身用的，锋利无比。
他观察周围环境，没有行人，旁边就是小树林，适合隐藏。
“你想干什么？”柯萝状若天真地问道。
“我很早就看不惯你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自以为专注一人，便目空一切。”杰克冷笑道。
“我曾偷偷进过城堡资料室，卡伦帝斯家的来头只会比传闻更恐怖，以你的出身没可能，劝你别抱有不切实际的妄想。”
“你会跟我一样，最后什么也得不到。”
一向处变不惊的柯萝气得浑身发抖，显然被抓住痛脚。
“你找死！”
杰克不以为然地大笑，柯萝的失态正是他想看见的。
“我不仅不会死，我还要活得好好的，离开之前，就让我好好享用你吧。”杰克目光淫邪。
荒无人烟的老路边，一个漂亮的小美人，好让杰克发泄一番计划失败的郁气。
“吓傻了吧，以你的聪明才智，怎会犯这种低级错误，连骑士都不带。”
杰克持着匕首走来，他不是战士，威尔教过基本的格斗术，制服一个柔弱少女绰绰有余。
“我会温柔一点的。”杰克舔了舔嘴唇。
柯萝如看待一个死人。
黄昏下，影子被拉得老长，诡异的一幕出现，柯萝的影子竟长出一对犄角。
杰克以为自己看花眼，那影子骤然膨胀，展开双翼，惊飞鸟雀无数，如远古传说中的神魔。
红眸少女背后，站着一只遮天蔽日的恶鬼。
杰克踉踉跄跄地后退，把匕首朝柯萝掷去。
“你这个魔鬼！”
挥手虚挡，匕首在柯萝冰冷的瞳孔前停下，化作铁沙散去。
“杀了他！”
第一百零四章 为所欲为
柯萝带着一身疲倦回来。
她不想这这样做的，她只是想把他打晕带回来，结果还是变成红色。
“什么也得不到……什么也得不到……”
柯萝嘴角苦涩，猛然间抬头一看，冬里正站门口处等她。
“冬里！”
脚步瞬时停下，柯萝面色惨白，再也挪不动半步，深深的恐惧萦绕心头。
冬里似有所感，抬起头朝她一笑，柯萝强自镇定走过去。
一丝若有若无的血猩味传入冬里鼻间，他嗅了嗅，眉头一皱，但他什么也没说，也没问柯萝去做的什么。
“晚饭快好了。”
冬里把柯萝的手牵住，她的手有些冰凉。
柯萝僵硬一下，那淡淡的温暖让她舍不得松手。
“少爷，内奸其实是杰克，他逃走了。”柯萝说。
“嗯，我知道。”
柯萝看向冬里平静的侧脸，他似乎对这个反转毫不意外。
“相比这个，我还有件更重要的事要跟你商量。”冬里将柯萝带到房间，悄悄的把门关上。
他神秘兮兮地拿来一个小盒子，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一堆银光闪闪的银币。
“少爷？”柯萝疑惑道。
这点钱不是很多嘛，八十四银而已，为何冬里的表情这么郑重，这么富有仪式感。
建设果园和行政管理，柯萝经手的任意一份金钱数目都远超这盒子里的钱。
冬里感慨一笑，这可是他一个季度的工资呀。
“这是我全部的工资，现在我想把它交给你。”
冬里当少爷时不缺零花钱，有多少花多少，没有存钱的概念，这就是他全部的存款。
他想打造一个私人小金库，为所欲为。
冬里是领主，没时间自己去搞投资搞生意，交给旁人也不放心，想来想去，只有交给最亲的柯萝。
以前求学时期柯萝就帮他管理钱财，颇有几分理财能力，如今的行政官，负责大型项目，冬里相信她的本事。
“虽然钱很少，但我只有这么多了，拜托拜托。”冬里双手合十，俨然不答应就打滚。
“真的没问题吗？”柯萝感动于冬里的信任，一时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在她看来这有着浓重的象征意义。
“我的钱不就是你的钱嘛。”
柯萝抽了抽鼻子，眼里有微微的水雾聚集，低头没让冬里发现。
她暗暗决定，把自己存了多年的私房钱也算进去，打造专属两人的小金库。
“我一定会干好的，一定。”柯萝紧握小拳头，“我要先做地区市场调查，再筹措资金，探明各行各业的前景和发展趋势……”
冬里认真地听柯萝把话说完。
“不用着急，慢慢来，以后我的工资直接发到你这儿吧。”
柯萝连连点头，像只小啄木鸟，一脸的激动和开心。
心念的小金库交待完，冬里松口气，这几个月要过穷日子，不过没关系，这是为了将来的为所欲为。
“你好像很累，先去休息一下吧，晚饭好了叫你。”冬里说。
柯萝收敛神情，轻轻地应了声。
“嗯。”
……
罗姆被放出来了。
错怪他是内奸的城堡众人纷纷道歉，一致谴责坏心眼的杰克。
罗姆并未表现出被冤枉的阴郁，重新回到城堡的日常生活中。
他还有罪在身，隐瞒身份来历一事，仍是重大错误，面临着被驱逐的危险。
“对不起，威尔先生，我真的错了，请您原谅我。”罗姆声泪俱下。
罗姆动人的悔罪和良好的认错态度获得威尔的原谅，他也怀有愧疚心理。
征得冬里的同意后，威尔没有为难罗姆，允许他留在尾月堡。
“那杰克呢，威尔先生是如何打算的。”罗姆问。
杰克畏罪潜逃，离开后不知踪迹，被欺骗的大家很愤怒，要将其抓回来审判。
“我已向少爷申请，联系各大城镇发布通缉令，抓到那个狼子野心的家伙，就能领取到不菲赏金。”威尔说。
至少在滨海地区，杰克绝对活不下去，对这个结果罗姆还算满意。
在新仆人招聘前，执事选拔开始了。
经过重重考评，成熟稳重的约翰成为尾月堡首位执事。
他能力不弱，得到尾月堡大多数人的肯定，加上威尔的举荐，冬里在执事任命书上签字。
说起来，这一期跟约翰竞争的男仆几乎没有。
杰克原本大有希望，可他狼子野心，察觉到暴露风险后逃之夭夭，罗姆也有可能，但他污点在身，暂时不在考虑范围内。
喜气洋洋的城堡大厅。
在热烈的掌声中，一身西装长裤的约翰登场。
人靠衣装马靠鞍，换上执事套装的约翰，帅气程度顿时上了一个档次。
“约翰哥哥好帅！”
“约翰，恭喜你。”
一堆祝贺语不要钱似得往约翰头上砸去，约翰内心欣喜，却没有太过得意。
执事不仅拥有权力与地位，还意味着更大的责任，在城堡干杂活就衣食无忧的安稳生活一去不复返。
他将代表尾月堡，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等同城堡的意志。
如若办事不利，损失的是城堡的利益。
“月牙领内的单位和商铺，你都有权力无条件搜查，即便是骑士队，也要尽力配合你的行动。”威尔叮嘱道。
“在外活动期间，你要时刻注意你的个人形象，面见贵族领主礼仪要到位，万万不可丢了我尾月堡的颜面。”
要说的话还有很多，这些等之后的上岗培训再讲，总之威尔祝贺约翰，城堡首位青年执事的诞生。
这算是尾月堡逐渐强盛的征兆之一，普通的乡镇小城堡，连领主自己文化水平都不见得多高，培养不出执事来。
福利方面。
“今后，你的家人可搬到上月镇，安排住房和工作。”
罗姆羡慕不已，这正是他想要的，接下来也要努力啊。
“今后，你的工资和编制独立仆人外，活动经费全由城堡负担。”
工资翻倍，每为城堡办好一件事就有提成和丰厚的报偿，节日有礼品和水果。
“今后，你不用再受我的管理，直接向少爷汇报工作，随时准备待命。”
这个待遇就更棒了，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在领主面前刷脸打卡的机会，办事得利，少不了权利富贵。
“我不能再训斥你了。”威尔笑道。
“威尔先生，您的话我永远都会听。”约翰急忙道。
威尔不以为意，老人家絮絮叨叨的话，没人愿意爱听吧。
“随你。”
冬里和柯萝走进大厅，后者提着一个大大的黑色手提箱，上面印着月牙徽记。
约翰呼吸加重，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事物。
冬里坐到宝座上，柯萝交付黑色手提箱，见她提着有些吃力，约翰快步上前接过。
“喏，这是你的了。”
约翰情不自禁地就想打开看看，灵活地解开金属锁。
大家笑着看向他，阿碗好奇得紧，跑到约翰身边。
手提箱是定制，四四方方，边上还有金色纹路，设计十分精致，外边看着不大，其实能装下不少东西。
内部铺就着纯白色垫巾，摆放着任命书、约翰的身份证明、一双白手套、一套纸笔。
“哇！”阿碗发出一声惊叹。
“我也好想要这个箱子。”
卡娜把张口就来的阿碗拖走，咱们是厨房的，箱子你别想了，金勺子倒是有可能。
红地毯上，黑执事套装的约翰再提上黑色手提箱，酷得不要不要的。
“执事约翰，希望你继续为我城堡尽心尽力。”冬里说。
“是，少爷！”
第一百零五章 酸还是甜
蝉鸣。
在炎热的夏天，尾月堡发布招聘仆人的消息，有罗姆的前车之鉴，不敢保证来历和过往，是否有犯罪记录，这次只招收本地人。
此事一经传出，引发小范围讨论。
尾月堡在滨海地区算是一座知名城堡，其领主年少有为，治下安定和谐，环境干净优美，作为其中心的城堡，既能牵动贵族圈子的神经，也能惹得平民阶层侧目。
有人痛骂尾月堡拒绝外地人。
有人认为冬里开始享乐放纵。
有人看到尾月堡的强盛迹象。
最欣喜的莫过于上月镇本地居民，在很多父母看来，当城堡仆人比当骑士还好，选上这辈子就不愁了。
骑士还要打打杀杀，退役时不缺个胳膊少个腿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老兵，父母都希望儿女过得舒适安稳，城堡仆人是不二的选择。
九个名额，综合男女仆情况，威尔原定是招八个，但杰克逃走导致缺少一人，便多加一个名额。
五名男仆，三名女仆，一名厨房杂役。
一家民房内。
“沙耶，你想好了吗？”
一对中年男女在开家庭会议，对面的女孩一脸正式。
他们不怕女儿在城堡过得不好，而是怕不过关会打击到沙耶的信心，竞争激烈程度堪比骑士选拔。
城堡籍的诱惑力何其大。
就好比冬里原时空的首都，两个人在街上碰面，问起对方住在哪。
一个人骄傲地说。
“我住在三环，比四环还少一环，房价你绝对想象不到。”
另一个人微微一笑。
“我住紫禁城，随时欢迎来找我玩。”
城堡数十人，受成千上万的人供养，还能学习知识，接触到领主，摇身一变就是上等人。
没有过人之处，怎能轻易实现，这对父母并不盲目，不会强求沙耶入选。
“爸爸妈妈，我决定了，领主大人是个好人，我要去城堡。”沙耶说。
此时的冬里还不知道他被发了张好人卡。
“加油，爸爸妈妈都支持你。”
沙耶欢喜地跑出门去，到镇中心的满月广场。
这里聚集了一两百人，气氛非常火爆，适龄的少年少女们叽叽喳喳地讨论。
在满月广场上，沙耶很快找到两个好友，她们两个信心不多，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来。
“沙耶，我好紧张呀。”
“我还好，相信自己，尽力而为吧。”沙耶说。
初次面试开始。
由于参加人数太多，行署工作人员以及城堡仆人主持，民兵队负责维持现场秩序。
罗姆在其中忙上忙下，他要用工作来洗清污点。
选拔仆人总共进行三天，第一天的面试只是用来筛选条件不足的人，要求面相端正，体态均匀。
面相端正的意思就是太丑的人不要，天天在领主面前晃，把他恶心到了怎么办，不求多帅多美，只要做到自然顺眼即可。
太胖或太瘦，对工作也有影响，因此要筛选出这部分人。
罗姆摆上一张桌子。
内容很简单，参选者站到面试官面前，让他打量打量就行，通过会在本子上记下名字，明天再来。
随着太阳偏移，长长的队伍在不断变短，有的笑着回家，有的伤心退场。
轮到沙耶她们三个。
两位好友一并通过，开心地拍了个掌。
罗姆仔细观察沙耶，沙耶被人这么从头到脚地注视，身体微微颤抖。
这次所用的时间比前面任何人都长。
非是沙耶长相不对，她很漂亮，然而就是因为太漂亮，才让罗姆迟疑。
沙耶身材娇小，面容甜美，肌肤雪白如牛奶光滑，嘴唇小巧如樱桃嫣红。
一头金色的长发束成一条长长的辫子搭在脑后，尤其那双澄澈如湖泊的宝蓝色大眼睛，睫毛如蝴蝶扑闪。
“名字。”
“沙耶。”
“年龄。”
“刚满十二。”
罗姆用笔敲着桌子，年龄偏小，但这不是问题，仆人从小培养可塑性才高。
沙耶面试女仆，要是让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进入城堡，恐怕不大好吧，威尔先生也会斥责他。
城堡招收女仆，其实越普通越好，长得太漂亮反而是减分项。
在传统的贵族家庭，家族成员和下仆私通是很难堪的事，生下孩子也不被承认。
为了防止类似事件发生，潜规则不招收漂亮女仆。
但男仆长得帅就没问题了吗？非也。
有千金大小姐爱上马厩男仆，连夜私奔，被抓后名声尽毁，把老爷夫人气得要死。
罗姆还考虑到一方面，那就是柯萝，他可是刚投诚。
诚然，沙耶金发蓝眸，是个典型的小美人坯子，仍不及柯萝的银发红眸，她的美甚至不能算凡人。
若让沙耶进城堡，一蓝一红，不是跟柯萝对着干嘛，她会杀了他的。
见罗姆犹豫，沙耶心中不由惶恐，连第一关都过去不去，确实备受打击。
失落感渐渐盈满心间。
“先生，可以了吗？后面的人还在等。”
沙耶看排在后面的人有些着急，善意地提醒罗姆，面试不过关的话就算了，她不想让心怀期待的人久等。
沙耶要走，罗姆叫住她。
“等一下，是我考虑不周，你过关了。”
沙耶这份小小的善良打动罗姆，潜规则一边去，没道理让可以过关的人失望。
希望这回没有做错。
“先生，真的吗？”沙耶以为自己落选，失而复得的惊喜让她眸子一亮，像蓝宝石在闪光。
“是的，请你明天上午记得再来。”罗姆微笑。
“谢谢您。”
沙耶和两个好友结伴离去。
……
城堡。
房间内，冬里看着桌上那杯翡翠色的液体，法师的精神力让他清楚的感应到液体内充沛纯净的能量。
“这就是木灵液？”冬里眼中闪过一丝火热之色。
尾月堡刚从白木城购来的一批木灵液，立刻送到冬里的房间，从今以后他每个周都能享用这份珍贵的修炼资源。
还有一份饮用说明。
木灵液是白木城核心园区中产出的一种超凡灵液，具有净化体质、提升能量的功效。
一次不能喝太多，一口闷会造成狂暴的能量冲击，骑士或许能抗住，冬里还承受不了。
“小口小口的喝嘛。”
冬里砸吧砸吧嘴，举起透明玻璃杯，在窗外阳光的直射下，木灵液像一团流动的碧绿色水晶。
这么高级的饮料，冬里还是第一次喝，价格一点不便宜。
“吸溜。”
冬里小小地抿了一口。
好像没有什么味道，有一点点酸，像苹果、像柠檬。
再喝一口。
这次喝的量多一些，冬里竟感觉微甜，像加了一勺白糖。
冬里不信邪，怎么刚刚喝还是酸的，下一口就变成甜的。
喝一大口。
奇奇怪怪的事情发生了，冬里觉得自己喝了一口没有味道的纯净白开水。
这是在欺负他的舌头吗？
等冬里再想喝时，杯子已见底，欲哭无泪。
一杯三十银币，价值一千五百块的饮料，就这样喝没了，他连味道都没尝出来。
嗯？
等一下，刚才饮用说明是不是叫他不要大口喝，身体内有点不对劲，一股原始能量在躁动。
撞来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