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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颜欢     傀儡封仙txt下载     傀儡封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八十六章 请求

    “北地鬼族窥伺中原之心不死,确实乃心腹大患!”深夜,一老一少隔着一张桌案相对而坐,中间是一张微缩的局部地图,唐江生对敌我战局分析之透彻,即便在卫修军中也是极为出色——而林耿忠身为雨顺城城主,从来都是求贤若渴、礼贤下士,可是唐江生毕竟是他认定的师叔,寻找王襄冀的重担方才与《流转追忆诀》一起托付于他,此时再行挽留,确实是有些不妥,“不知师叔,接下来有何打算呢?”

    唐江生揉捏着眉心,暂时没有接话……为了隐瞒王襄冀可能已经叛国投敌这一猜测,唐江生可谓煞费苦心!全程都以“北地鬼族”作为假想敌——不过好在北地鬼族确实觊觎中原土地多年,所以即便没有将王襄冀“供招”出来,唐江生的言语逻辑也没有什么太大的纰漏,只是唐江生直到现在还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将那日在无名山上看见的“未来预景”告诉林耿忠,其子林览,恐怕弑父毁城之心犹存也!

    然而和王襄冀一样,唐江生对林览的猜测也没有任何真凭实据!若是在这种情况下还贸然直言,林耿忠不究他挑拨离间之责还好,若是因此心怀间隙,那他可就因为口无遮拦而自取其祸!所以唐江生很纠结到底是说还说不说,这要说都得说,要不说,则两个都不能说。

    林耿忠不知道唐江生此时此刻正在因为他的事而苦恼不已,看着唐江生两条眉毛都快拧做一条,甚至脑门都开始冒汗,还以为唐江生对天下战和之重视,已然到了忧国忧民的程度,当真是一位铁骨铮铮的好儿郎!于是微微一笑,情不自禁地询问起唐江生的身份背景。

    “不知师叔出生哪国?此番来东南平原有何要事?可告知否?”

    “生于卫国,长于周国,敢问老城主有何见教吗?”

    唐江生一听林耿忠开始打探起他的生平背景,语气口吻立马变味儿,脸色黑的跟浓重的夜幕一般,当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不过这也不怪唐江生,以他幼年时期在卫国的经历,他对卫国可没什么“家国情怀”可言!要是周卫两国开战,而双方国宗的修士亦参与其中,唐江生二话不说,肯定是会回周国天明宗的,不会留在卫境杀敌报国。

    换句话说,唐江生是一个典型的“卫皮周骨”之人,若非如此,十年前的那一场卫虞之战,唐江生也不会在面对卫修时毫无心慈手软之意,能杀则杀,不能杀,则阴算!至于战争后期唐江生为何骤然停手,一方面是给百里武荣面子,另一方面也是不想再徒增杀孽因果。

    只是话又说回来,在那场月桂幻境中,死于他手中的虞修亦有数十人之多!所以唐江生此人根本就没有什么“风骨”可言,他并不会固定地效忠于某一方,一切只为活命,活下去才是他人生的第一要义!

    若是哪一天唐江生真的在家国山河与个人生死之间选择了前者,毫无疑问,那他肯定是被逼到了风口浪尖上——毕竟一贪生怕死之人,根本无从谈起忧国忧民之心,即便天明宗天元子教导过他,“不恤苍生陷水火之修皆为假仙”,但这也仅仅是为唐江生树立了一杆辨人识人的旗帜而已!更不用说现在的唐江生,已经没有了“哀魄”。

    “师叔误会了,耿忠没别的意思,只是想着或能为师叔接下来的行程再添一份助力,别无他念。”阅历极丰的林耿忠察觉出唐江生语调骤变,当即便知晓自己说错了话,于是立马改口,态度极为诚恳地说道,“师叔临行前,耿忠还有一难事相求,万望师叔应允。”

    “这林耿忠不会非要我北上去寻那王襄冀吧?不去会不会扣着不让我走?”唐江生不动声色地给自己斟满一杯浓茶,说实话,他的困意已经渐渐翻涌上来,还真有点困倦,百里颜九这次所做吃食之多,应该差不多是两人份的,可到头来却几乎全被他一人吃了,“老城主言重了,你我之间不必过于拘礼,只要城主大人不是要晚生去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而晚生又能够做到,定当竭尽全力,不负老城主所托。”

    不得不说,唐江生这一招“缓兵之计”用的是有点缺德的,为了最大限度削弱林耿忠对他的注目和威胁,唐江生表面上回答的正派爽快,漂亮话说的是一套一套的,可实际上却并不会应林耿忠所求掉头北上,只要出了雨顺城的辐射范围,那就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然而这次,唐江生对林耿忠的意图却是完全猜错了——只见林耿忠面色尴尬,眼神躲闪,来回搓着自己的双手,甚至连嘴唇都干了。

    “是这样的,犬子林览受西齐妖女蛊惑,前些时日反叛作乱,这师叔是知道的……只是他毕竟是我唯一的儿子,且已然对自己的罪状供认不讳,所以我没有把他关押在地牢之内,而是遂其心愿,任他独居反省——可据探人回报,犬子终日饮酒烂醉,不仅没有一丝一毫的反省之意,反而时时刻刻对着,对着覃牧的头颅絮絮叨叨,状若疯癫……师叔德才兼备,教徒有方,还请师叔,帮耿忠点拨其一二!”

    言及此处,林耿忠已经站起身来,对着唐江生行五体投地大礼!一张老脸不说涕泗横流,最起码也能看出明明白白的苦痛与泪光。

    可是唐江生哪里受得起林耿忠这般礼数?论修为、论资历、论人望,林耿忠事事远出唐江生之上,他唐江生又何德何能承此重托呢?

    “你这是要逼死我啊……”自知受礼不起的唐江生并未立马将林耿忠从地上扶起,不过这并非他狂妄自大,倨傲无礼,而是缺失哀魄的唐江生,并未对这一对父子产生些许悲悯之意,他只是觉得此事之难,已与北上差不了多少而已,“容我想想,想想……”

    “谢师叔!”林耿忠泣不成声,趴在地上长跪不起……

第五百八十七章 毒打

    随着一声“嘎吱”音响起,陋室之门被推开,阳光连带着灰尘一同照进屋内,却只能带来半边光明,另一半依旧还处在阴暗混沌之中。

    “公子览,鄙人唐江生,受令尊所托,特地前来探望——您快过来瞧瞧,鄙人将谁给您带来了。”唐江生席地而坐,先是将抱着的物什随意放置,而后再给自己斟酒添盏,“美酒美人皆具,你还不动心?”

    此时的林览早已无昔日意气风发,玉树临风之潇洒,整个人蓬头垢面,衣履脏污不堪,酒味与臭气相互混杂,与路边乞丐别无二致。

    唐江生已经二十年没有再闻到这种气味了,二十年前的他,身上除了没有酒气,其余诸象也是应有尽有,今日再见林览,竟油然而生一种隔世之感!不过唐江生对此并不感到陌生或者嫌厌,反而很清楚林览此刻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状态,所以唐江生瞧不起他!

    是的!唐江生的确瞧不起眼前的林览!就算他唐江生昔日也曾路边乞食,可归根究底,他还是迫于生存之难,在没有选择余地的情况下成为了一名乞儿——可林览不同,即使他现在依旧活着,但像这般放逐自己,终日烂醉装疯,与行尸走肉又有何异?还是说林览想用这种方式表达他对林耿忠的不满与憎恨?若真是如此,那林览毫无疑问是成功了,证据就是唐江生居然被逼的来此处管这档子破事儿!

    只是唐江生所饮的确是好酒,入口芬芳,回味润喉,既无绵实拖沓之感,又不会因过分**而伤及脾胃,不愧是林耿忠珍藏三百年的佳酿!不过佳酿虽是佳酿,唐江生所说的“美人”却不一定真是美人,或者说,连“人”都不能算,只是一块刻有“吾之妻宛夕”的灵牌。

    “咿呀——!”林览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音节,如同猛兽一般,手脚并用地朝唐江生遽然爬去,光是这股凶悍劲儿,便足以证明林览之母湘宛夕,乃其神智理性的最后一道屏障,并未真的痴傻疯癫。

    然而林览真的能够从唐江生手中抢走亡母的灵牌吗?答案是否定的——就在林览即将窜进唐江生三步范围之内,一道天意威压骤然降尊!林览来不及做出丝毫应对,便被这道威压镇的动弹不得。

    “咿呀——!石……!内……!杀……!”

    “行了行了!你把舌头捋直了再跟鄙人说话吧!就你现在这副模样还想杀人?杀猪的怕都比你厉害!”面对林览恨不得食肉寝皮的眼神,唐江生只是轻描淡写地瞥了一眼,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嗤笑,捧起酒杯,将其缓缓倾洒在灵牌面前,“湘夫人若有灵,便瞧一瞧您这位只知争勇斗狠、滥杀无辜,却全然不解生父难处的不肖子吧!”

    “踏……塔……他!他能有什么难处?一介追名逐利,贪图万民景仰的老匹夫罢了!偏居一隅,不求上进!我林览,羞为其子……!”

    林览话未说完,只听“啪”的一声!唐江生反手就是一记大耳刮子扇在其脸上!用力之猛,声音之响,连镇住林览的威压都不由得抖了几抖,似完全没有料到唐江生出手会这般果决,如惊雷乍现一般!

    “贪图万民景仰?你少给我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雨顺城自建成以来,至今已历五百个寒暑!比你年龄还大!黎民百姓更是换了好十几辈!虽然不比卫国东南另外两座要塞粮仓,却从未发生过一次饿殍满地,易子相食之事!这样的老城主,不该被景仰吗?难道他们就该去拥戴一个只知犯上作乱,靠着威逼利诱才能拉拢战力的白痴?”

    唐江生气的浑身发抖!目中无人,狂妄自大的家伙他不是没有见过,可林览这厮连他都打不过,如何有脸面在这里大放厥词?

    这些时日以来,唐江生遍览雨顺城年册,心中对林耿忠的敬意不说与日俱增,却也无比羡慕雨顺城的黎民百姓——如果他出生的小渔村也在林耿忠的治理之下,说不定一切都会不一样,只是,没有如果。

    “沆瀣一气!狼狈为奸!我林览败就败了,却也轮不到你一个小小的凝魂修士侮辱责骂!来吧!给我一记痛快的!拿我人头领赏去吧!”

    又是两道“啪啪”声响起!唐江生动起手来完全没有任何章法可言,上一刻还在跟你苦口婆心,下一刻又是俩大耳刮子糊在脸上——林览整个人都懵了!修道二百余年,记忆中好像林耿忠好像都不曾这般打过他,受伤最重的一次,也就是与东川鹗初遇,并相互切磋那次。

    也就是在那一次的切磋后,林览才与东川鹗不打不相识,尽管受伤不轻,却也认识了他曾经最爱的女人,可是最后,三人尽皆叛他!

    “你敢打我?”

    “打你咋地?你还有眼,看得出来是我在打你噢!”看着跟前咬牙切齿,不断挣扎抽搐的林览,唐江生从乾坤袋中拿出一块破抹布,将自己打人那手擦了又擦,最后将抹布扔在一旁弃之,“我看你啊,就是缺少老父亲的教育跟毒打!将太平治世看得太过容易,才会这般不知珍惜——你不就是觉着此战非你之过,乃东川鹗避而不战,没有按照预定计划与你‘同仇敌忾’吗?哼!也不怕告诉你,将你那大舅子于战前拦住的,不是别人,正是我这个小小的凝魂修士!”

    “什么!”林览闻言大惊失色,摇着头不断否定,“我不信,我不信!东川鹗怎么说也是元丹圆满修士,你骗我!你们都在骗我!都在骗我!”

    “骗你?我有必要骗你吗?当日我能在那无名山上施展手段力挫于你,自然就能如法炮制战败东川!”唐江生之神色轻蔑鄙夷,仿佛对这战果根本不屑谈之,袖袍蠕动之下,竟缓缓钻出一条黑鳞长蛇,口吐腥风,将一块碎肉吐至唐江生掌心,“顺便再补充一句,战至末尾,你那大舅子还突破到了元丹巅峰,真是可喜可贺!不过可惜,最后仍旧是落得个被万蛇噬身的下场!”

    林览运起灵识,感受着碎肉上残存的片缕气息,而后他也知道了,唐江生所说,非虚言矣……

第五百八十八章 酷刑

    唐江生在说谎吗?不,他并没有,东川鹗的确可以说是败在了他的手上,毕竟已然化成黑僵的轩鸿也算是他的“手段”之一——可是东川鹗真的身死道消了么?这个答案就算是唐江生也不知道,然而这就是他给林览设置的逻辑陷阱,让其误以为东川鹗已死于他手!

    这么做是有必要的,因为东川鹗不仅是林览的大舅子,更是林览叛军中最为重要的战力,没有之一!正是因为东川鹗没有在雨顺城的叛乱中现身,林览一众才会以惨败收场!面对黑鸦围剿毫无反抗之力。

    所以!欲使林览将自己的话听进去,唐江生必须先从心理上镇住林览!不能因为修为低弱就被其从门缝里看人,那样只会让训诫事倍功半!不过好在之前在无名山上他与林览也战过一场,是故林览虽然心中仍存疑窦,但对于唐江生方才所说也并非半分都不相信。

    “一个能施展法术群的凝魂修士,的确有能力击杀东川鹗,只是东川鹗真的就那样死了么?尸骨呢?全部葬身蛇腹?她知不知道?”

    不知不觉的,林览已经掉进了唐江生给他设的套,他是亲自体会过那种排山倒海、遮天蔽日之术势席卷而来的压抑感的,直叫人绝望!

    可是东川鹗好歹也是西齐逐鹿宗的少宗主,真的说死就死了?这唐江生究竟是何许人也?难道就不怕逐鹿宗将其列入必杀名单,与之不死不休?还是他笃定我不会将这消息透露给逐鹿宗?他凭什么?

    林览的眼中开始闪烁着针尖一样的微光,那是脑力全速运转时才会产生的思维火花,而从这一刻起,他才真正脱离了之前颓废度日的范畴——唐江生给了他一个怀疑的开端,一个不可能不好奇的理由!

    “为了帮林耿忠那老家伙,我这次可真是把命都豁出去了!不成,回头得让他再给我加十万黄符!不然这笔买卖怎么算都是亏的!”

    林耿忠托付的任务还没彻底完成,彼时的唐江生已经在开始琢磨如何算计西齐逐鹿宗的修士,虽然将此事透露给林览存在一定的风险,可终究也只是说说而已——而且换个角度去想,若是东川鹗没死呢?那西齐就更没理由大张旗鼓地追杀于他了!自家的少宗主在外吃了瘪,这等丑事还不藏着掖着,那逐鹿宗的脸皮也真是厚到家了。

    再者说了,反正他与东川鹗那一战除了百里颜九外便无第四人知晓,就算逐鹿宗的人找上他,他也可以来个死不认账!他就不信,逐鹿宗能为了替东川鹗复仇而倾巢出动!若果真如此,那卫国和东齐随时都能两面夹击!届时亡国之危迫在眉睫,逐鹿宗自顾不暇,又哪有余裕对他穷追不舍?还不得赶紧班师回朝,救国难于存亡绝续之中。

    因此!唐江生做出判断,来自逐鹿宗的威胁只有一个,那就是东川鹗在没有丧命,且修为恢复的情况下,孤身一人前来寻他报仇雪恨!

    可他又不是靶子,岂会待同在一个地方动也不动地等东川鹗前来寻仇?天大地大,故人相逢得靠缘分,仇人相逢,那也得靠缘分!

    “那就是覃牧的项上人头?你对待他的尸骸倒是挺不错的嘛~”唐江生表面上谈笑风生,实际上却是将林览眼中的点点星光看的一清二楚——既然解决了生与死的抉择,下一步要做的,就是解开其剜肉刻骨的心结,“你与他,跟她的事,城主大人已然点会鄙人,不过少城主尽可放心,唐某当时只有耳朵,而且记性很不好,完全不记得城主大人说过什么,出了少城主这门儿,连今日去了哪里都记不清楚。”

    唐江生这话说的语无伦次,根本毫无逻辑可言,可大家都是明白人,有些事不用再提第二次,该懂的都懂——他现在给林览留面子,那就是在给自己留退路,即便不能多一个朋友,也要尽力少一个敌人。

    不过林览听到唐江生这话倒是觉得有些意外,毕竟死无全尸这种事已然是天大的侮辱和凄哀,而唐江生居然还评价他对覃牧尸身太好?那么在他眼中,究竟怎样才算是真正的杀人泄愤,怎样才能将心中这股怨气痛快淋漓地直抒出来,好让自己感到利落和解脱呢?

    面对林览投来的疑惑目光,唐江生没有丝毫避让,嘴角咧开一个相当微小的弧度,乍眼看去像是在轻笑,可不知是不是多日来饮酒过度导致神浑眼花,林览好像瞧见唐江生的两颗犬齿似剃刀般锋利……

    “我的少城主,方才唐某所言,你可都记住了?”唐江生拿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当着林览的面开怀大笑,“哈哈哈!少城主大可不必用这种眼神望着唐某,唐某只是将雨顺城地牢的一些逼供高招略提一二而已,并非我亲自研究得来,唐某也没有拿谁试过,不必紧张。”

    林览沉默不言,看着唐江生这一副率真直爽的模样,哪能想到方才数息之间,竟有十余种截然不同的刑讯逼供、毁尸灭迹之法,通过神念传音流入他的耳中——什么“把人绑起来关在铜牛里烘烤,倾听人被活活烤死时,类似公牛的愤怒咆哮”;什么“把人关进一个满是铁钉尖刺的容器内,再慢慢合上门,让犯人受千疮百孔之痛”;还有什么“把人的脑袋固定不动,悬一事先凿好孔的水桶于其头顶,利用水滴石穿之理,将犯人的天灵百会完全破坏”!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林览听得心惊胆战!再配上唐江生方才那一副意味难明的表情,直叫他脸颊抽搐不已——而这些酷刑,原本他也是要承受的,只是因为林耿忠网开一面,所以才遂他心愿,将他半关押半软禁在这里。

    “虽贵为少城主,果然也并不是什么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嘛。”

    唐江生心中如是想到,正欲起身离去,明日再来一锤定音,可没曾想林览却是抢先出声,有些胆怯,有些心酸,又有些兴奋地问到:“那……她呢?”

第五百八十九章 反骨

    这个“她”是谁,唐江生自然是知晓的,可是唐江生没想到的是,林览对她的在乎程度,居然已经到了这般田地!都说爱有多深,恨就有多切,唐江生原本只想借酷刑之凶残,稍微舒缓林览心中对覃牧的怨恨,可林览竟是自发惦记起东川玖玖的现状,且不安好心!

    “虽说已被收押天牢,沦为阶下囚,不过她终究是西齐逐鹿宗的人,而且还是东川鹗的胞妹,地位之特殊,不能是随意拷打处刑的存在,否则会落人以口实!若处置不当,因而引起两国国战都不足为奇,所以得慎之又慎!你那点儿小心思,我劝你还是收一收吧。”

    唐江生的语调十分沉重,态度也极为严肃,与之前的阴险狡诈可谓判若两人!覃牧的话,林览杀就杀了,与他没有任何关系,可要是林览对东川玖玖使用他方才告知的种种酷刑,那他可就成了间接残害的帮凶!若是卫国、西齐真因此事开战,黎民百姓遭受刀兵之苦,他无论如何都是要承担一部分因果的,他要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

    所以!唐江生必须把林览脑子里那些还在萌芽阶段的想法掐掉!使之明白东川玖玖的重要性!既然夫妻情分已尽,那接下来就该轮到公事公办的阶段,这个时候林览再出手,那就是在公报私仇!

    “呵呵呵,我哪有什么小心思?我现在这副模样能有什么小心思?”被威压封镇在地上,无法动弹分毫的林览嘴角露出苦笑,听上去像是在自嘲,可实际上却是在示弱,不过不是向唐江生示弱,而是向林耿忠示弱,“等等!你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公子莫慌,您后脑有一蚊蝇,鄙人替你摘去而已。”

    毫无征兆的,唐江生伸手在林览脑后摸了一摸,随即微阖眼眸,看上去像是在假寐,实际上却是在利用“相学”对比林览的体貌特征。

    “原来是这样吗……”唐江生心下了然,原本不怎么相信相学的他,此时也不得不对先贤的眼光和智慧升起一股敬佩之意,“后脑枕骨突出,乃‘天生反骨’之象!只要这林览还活着,雨顺城就只能求得一时安稳,无法长治久安!也不知道林耿忠是否知晓此事……”

    唐江生的忽然沉默引起了林览的注意,说真的,他很少瞧见有凝魂修士能像唐江生这般对元丹修士动手动脚的,言语之间虽不忘谦逊之礼,可林览知道,要是唐江生真想杀自己,只怕也不会有半分犹豫。

    那么问题来了——唐江生此刻究竟在想些什么?到底发生了何事?才会让巧舌如簧、能言善辩的他突然沉寂下来……莫非……

    “你现在正在琢磨那老匹夫的事儿,对吧?”

    林览眼中的烛火已然如灯盏一般,眼下既然动弹不得,那便不妨大胆猜测,反正不管猜对猜错都没有什么关系,他只想从眼前这个小小的凝魂修士手中赢下一局——没错!那个忽而桀骜不驯,忽而又心灰意冷的林览,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跟唐江生杠上了!仿佛就算是覃牧跟东川玖玖二人,都不及眼下赢唐江生一局来的心满意足!

    可是唐江生却没心思跟他勾心斗角,他也没有必要跟林览瞎扯淡!反正林览猜中的也只是皮毛而已,让其称心遂意又有何妨?

    不过还是那句话,不恤苍生陷水火的都是假仙!为了不负师尊教导,也为了黎民百姓能安居乐业,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唐江生还是愿意去做一些无利可图之事,所以他决定翻一翻林家这本难念的经。

    “啊、啊——!嗯,你猜的没错,鄙人方才的确是在考虑城主大人之事……”唐江生重新坐到桌案后,略一挥手,封镇林览的威压便自行解除,这倒是让林览颇有些意外,“虽然这么问略显不敬,不过少城主难道没觉得,您与那东川玖玖之婚事,与当年的城主大人很像吗?”

    林览闻言不由得皱起眉头,事关其亡母,也是瞬间令其收敛了争强好胜的心态,死死盯着唐江生,面色凶狠地问到:“你什么意思?”

    唐江生不是被吓大的,或者换个角度讲,他也的确是被体内千鬼给吓大的!是故林览现在这个表情,在他看来就跟没吃饱饭差不多。

    “什么意思?嗯……这么说吧,少城主您与东川玖玖的婚事,雨顺城内知晓之人不过两手之数,而时至今日,雨顺城中老一辈还记得……哦不,雨顺城见过城主夫人真容的,又有多少呢?”

    唐江生一面闲情逸致地饮酒,一面承受林览愈发恶狠的目光,却依旧镇定自若,他既然敢松开对林览的限制,那便有必胜的把握!

    “城主大人乃一寻常卫人,而城主夫人却是吴国宗亲分支,先不说门户等级之别,这种王亲通婚的大事,城主大人却办的极为低调,仿佛唯恐别人惦念,少城主博学多才、足智多谋,您觉得是为何呢?”

    “为何……?”林览不是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以前得出的结论是,林耿忠根本不爱湘宛夕,才会那般冷酷无情——然而经过唐江生这么一点拨,好像隐隐约约又觉得有些其他什么因素存在,“难道……是为了保护亡母?这……这有必要么?究竟谁会对亡母……!”

    言及此处,林览话语骤然一顿!因为他瞧见唐江生的眉眼正拉开一条缝隙,无声无息地注视着他——唐江生的重点,并不仅在湘宛夕。

    “你……你的意思是,林耿忠之所以不公开我与她的婚事,是为了保护我?”林览满脸不可置信,这是他之前从未想过之可能,“我不信!你这完全是信口开河!我要看真凭实据,不然我是不会相信你这无稽之谈的!”

    “是不是无稽之谈,不用鄙人来证明——因为少城主至今还活着,便是最好的证据。”

    唐江生将酒盏重掷于桌,语气中满满的都是失望与无奈。

    “少城主叛乱一事,尚可用‘年少轻狂’解释,日后可戴罪立功,然,若雨顺城百姓知晓东川玖玖的存在,那少城主您便是通敌叛国,有意置黎民百姓于万劫不复之中!就算城主大人有意保你,城中军民也绝不会轻饶于你!唉……想不到城主大人之远见卓识,已经到了料事如神的地步,提前便为少城主您铺好了后路,可叹,可悲……”

    一语言罢,唐江生再不管愣在原地呆若木鸡的林览,遽然起身,离开了这间满是酒污臭气的旧屋……

第五百九十章 三拜

    “好了,就送到这里吧,再送,就该到百里军营啦。”唐江生轻装上路,步履轻盈,瞟了瞟身后已然见不到轮廓的雨顺城,将本欲继续送行的林耿忠阻止下来,“诶诶诶!你怎么又要跪?起来!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身为雨顺城城主的威严何在?身为卫**修的骨气何在?要早知道你会这般折煞于我,我还不如连夜偷偷离去呢。”

    唐江生言急色厉,怒斥林耿忠此时此刻的不当之举——原因无他,一路以来,这已经是林耿忠第三次想给他下跪了!唐江生真是悔不该当初!不断暗骂仙眼心诀没有提前给他预警,不然他绝不会出于礼数去给林耿忠辞行拜别,现在当真是被搞得焦头烂额,痛苦不已!

    “师叔!您就让我跪下,再受耿忠三拜吧!”

    林耿忠老泪纵横,跪在地上怎么也不肯起来,泣不成声的模样不说老泪纵横,但也确确实实是情真意切——唐江生实在是拗不过林耿忠,只好往东南西北四角扔了四张风沙符,以防被有心之人瞧见。

    “师叔,这第一拜,我是替雨顺城的黎民百姓拜您——谢您以凝魂之境孤身独战东川鹗,使我雨顺城军民少受莫大疾苦!”

    “是你治城有方,百姓甲士都敬你服你,不然那道姑也不会临阵倒戈,我只不过是被东川鹗给盯上了,而他自己亦大意轻敌耳。”

    说实话,唐江生有些后悔将那晚的战事说与林览听了,可为了在劝诫林览的同时保障自身安全,唐江生又不得不让林耿忠在外支援,这才让林耿忠和林览一起,知晓了东川鹗为何没有现身战场的原因。

    “师叔高风峻节,耳提面命!耿忠这第二拜,乃是与犬子谢您!”

    “别这样别这样,真的不必如此!你们父子俩的年纪加起来都有一千岁了!我一个未至不惑的毛头小子,又哪有资格指教你们?”

    唐江生一个头两个大,说真的,要不是林耿忠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求他,而唐江生先前又收了林耿忠三个锦囊,他才懒得理会那个不谙世道艰难困苦的林览——不过既然麻烦事儿都做了,唐江生自然也不会客气!林览之心病尽管尚需要些时日治疗,可大体上已经走出了往日的阴霾,料来应无大碍,所以唐江生没有丝毫客气,张嘴便向林耿忠再索要了十万黄符!好好的情义之事,活生生被他做成了买卖。

    因此!从这个角度去讲,唐江生跟林耿忠之间可以说是互不亏欠!林耿忠给他报酬,唐江生把事儿办成!你来我往,何需言谢?

    只是林耿忠却不这么想,他身为“师侄”,麻烦“师叔”唐江生帮忙解决家事已是不该,就算唐江生当场拒绝他都觉得没有多少问题!可唐江生不仅应下,还将此事办的妥妥帖帖,作为一名父亲,他是无论如何都要拜谢唐江生的!所以林耿忠的脑门在地上磕的贼响!

    “这第三拜,耿忠要替师尊拜谢师叔!”林耿忠说完又是一拜!

    唐江生闻言一愣——“替他?我跟王襄冀连话都没说过,八竿子都达不到一块儿,哪有什么值得拜谢的地方?这林耿忠不会还是要我北上去寻那王襄冀吧?男子汉大丈夫,说不去,就不去!拜也没用!”

    林耿忠哪里知道唐江生已在心中默默腹诽了好几遍,再起身时,脑门都是红通通的!以他迎仙中期的修为来讲,能把头磕碰到这个地步,那可真是发自肺腑的感激与尊崇!如若不然,心机可就太深了。

    “师尊率众北上,至今未归,时至今日依旧生死不明!耿忠在此,替师尊拜谢师叔这么些年与天明宗天元子前辈的岁月陪伴之谊!”

    唐江生没有说话,因为他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应该说些什么……

    天明宗天元子,那是他的授业恩师,也是他在这个世上最亲近的人!回顾过往,十年岁月尽管如同白驹过隙,可依旧是历历在目,仿佛发生在昨天,仿佛发生在眼前……

    然而自从他下山之后,兜兜转转又已过去十年,期间唐江生虽然数次于梦境中见过天元子,却从未与其真正再见,即便是在虞山,唐江生于林竹遗府前闻到了自家师尊身上才有的独特烟草味,却也不能凭此完全认定天元子那夜就去了虞山,并重创虞主!而后虞主也对那晚之事三缄其口,这就更让唐江生无从得知师尊的消息!唐江生算天算地算敌算己,却唯独不敢算自家师尊,因为那是“大不敬”!

    “师尊……江生,想您了……”

    唐江生喃喃自语,林耿忠的一番谢词,毫无疑问引起了唐江生沉寂已久的相思之意——而林耿忠也很清楚自己的身份立场,作为记名弟子的他虽然心中已将王襄冀视作师尊,可却并没有真正拜师行礼,所以对天元子的称呼只能是“前辈”,而不能是“师祖”。

    一老一少,不同的人,此刻却是有着相似的感情——唐江生情不自禁地偏首西北,那边是周国方向,是天明宗方向,也是其师尊所在的方向!然而唐江生现在还不能回去,作为天明宗天元子的徒弟,若是以傀儡之身归宗,还是一身凝魂修为,岂不让那些眼高于顶的同门耻笑?

    他可以不在乎那些卑劣之言,反正从小到大他都习惯了,但他决不允许因为自己而让师尊横遭中伤!修为、战力、成就、名望,他唐江生就即便不能一应俱全,辱没师门之事当也绝不能做!

    念及此处,唐江生猛然回头,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一把便将林耿忠从地上提了起来,斩钉截铁地叮嘱到:“别给你师父丢脸!还有,小心林览,他有反骨。”

    唐江生终于是将林览一事挑明,只是不管林耿忠相不相信,唐江生说完这话后也不再与林耿忠多费口舌,于双腿贴上风行符后,在林耿忠的注视中,御空离去……

第五百九十一章 埋伏

    唐江生怎么也想不到,离开雨顺城的第一战,会是这样展开的——作别林耿忠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唐江生竟是在一片荒原古道上遭遇埋伏,而埋伏他的不是别人,正是百里颜九的七姐,百里栖凤!

    “不愧是闻名于‘雨顺城’,为城主大人所看重的‘公子唐’,的确有两把刷子。”百里栖凤手持强弓,肩披箭囊,方才射出去的两支暗箭,简直是贴着唐江生的要害呼啸而过,可谓险之又险,“下一次你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我要为小九报仇雪恨!领死吧!”

    “等等等等!你先消停会儿!咱有话好好说,我被你整的有点懵!”

    唐江生瞅了瞅自己出城之前刚换上,眼下立马就被利箭刺穿的新衣,心中反反复复念叨着同一句话——姓“百里”的都是事儿妈!

    “你说你要为小九报仇雪恨?‘小九’是指百里颜九吧,她怎么了吗?出事儿了?不应该啊!我临走之前还特意嘱咐林耿忠好生照看,顺便指点其修行及军法——雨顺城可是他的地盘儿,你们黑鸦的大本营!怎么这么快又出事儿了?距离林览叛乱这才过了多久啊?”

    唐江生的脑海中情不自禁地浮现出“城毁人亡”的画面,究竟是哪一方的敌人能有如此胆魄和战略眼光?竟然能抓住林耿忠出城为他送行的空当发动突袭!而且一路行来,附近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敌人这“藏万军于无形”的本事,当真十分高明!唉……棘手啊!

    然而就在唐江生决定暂时不理百里栖凤,准备折返支援之时,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雨顺城若真是危在旦夕,百里栖凤这个黑鸦部队的副队长不去守城,怎么会专门等在他的必经之路上埋伏于他?

    “放肆!一个小小的凝魂修士,竟敢直呼城主大人名讳,简直无礼至极!”百里栖凤张弓搭箭,顿时又有两支利箭朝唐江生飞速袭去,而这次百里栖凤汲取了方才箭矢被躲的经验,在箭矢接近唐江生周围三尺的地方便遽然爆炸,防止唐江生极限闪避,“燃灵火箭,爆!”

    爆炸声轰然响起!滚滚黑烟混合着凭空招来的熊熊烈焰,顿时就将唐江生笼罩在一片硝烟火海中——然而还不等百里栖凤高兴片刻,硝烟与烈焰皆是猛然凝缩,最终全部消失在唐江生掌心之中。

    “又是个玩儿火的,还是个急性子,颇烦!”唐江生咳嗽数声,整个人显得有些灰头土脸,百里栖凤性情之急躁,根本不听别人讲话,不仅分不清轻重缓急,还完完全全地不讲道理,这也是唐江生最不擅长应对的类型,“我说大姐,哦不!副队长!唐某烂命一条,早已置生死于度外!你若想要,尽管来取便是!我一介凝魂弱鸡,又怎会是你黑鸦副队长的对手呢?只是阎罗殿王油炸恶鬼时尚要让判官悉数罪行,就算你要我死,也请让我死的明明白白,莫做那糊涂鬼可好?”

    “好!我就让你死的明明白白!”百里栖凤见唐江生态度诚恳,而自己稍微用点策略便让其蓬头垢面,顿时也没觉得这位传闻中的“公子唐”能有多厉害,根本就是欺世盗名之辈,战败东川鹗一事更是无稽之谈,自家九妹肯定是受蒙蔽了,于是百里栖凤厉声掷言,“我问你!你与阿九究竟是何关系?阿九近日所受之伤,是否与你有关?”

    唐江生在脑海中迅速拆解了这两个问题,横想竖想都觉得百里栖凤这问里有问,但他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到端倪所在,所以只好先诚实回答,再静观其变:“回副队长的话,我与令妹乃师徒关系,时至今日已是一年有余——至于令妹近日之所受伤患,确实乃唐某一手安排策划,目的就是在于让其知晓‘骄兵必败’、‘傲者多降’这个道理,不过还请副队长放心,令妹……你怎么又放箭呐!听我说完行不行!”

    唐江生闪身躲避,因为百里栖凤瞬间又将三支利箭射出!而小白毕竟聚灵没多少年,吞噬能力有限,无法在短时间内连续吞吃高阶修士的爆炸灵威——于是唐江生当机立断,径直向荒原古道所在的地面飞去,不与百里栖凤进行空战!强弓利箭在手的百里栖凤不仅修为强劲,与林览一样皆是元丹后期,且还拥有超远的攻击射程,空战对唐江生来说大为不利!必须扬长避短,充分发挥符修因地制宜的特性!

    “土行符??债台高筑!”唐江生毫不迟疑,掐出俩黄符掷于地上,荒原的地面登时高耸而起,如铁板壁垒似的,将唐江生掩护在内。

    “骄兵必败?傲者多降?弱成这副模样还有脸面忝为人师?也不怕别人笑掉大牙!”占尽空中优势的百里栖凤完全没将唐江生放在眼中,转眼间又是四支燃箭疾射而出,每一支都准确无误地插在土流石壁上,然后熊熊大火应念而生,看样子是想把唐江生活生生烤死在里面,“古语云,请君入瓮,说的大概就是你这种蠢材吧,哼!”

    有一说一,唐江生这一招“债台高筑”确实不是很高明,要是防御密集类型的攻击还好说,可百里栖凤与百里颜九一样,皆是命格主火之修,唐江生此举无疑就是钻进了一个王八壳子里,百里栖凤只需要不断以燃灵火箭加热,一盏茶的时间都不到,他便会被烤的焦熟。

    可是唐江生眼下又不能利用土行符钻至地下逃跑,百里栖凤的灵识一直锁定在他的身上——他逃到哪里,火焰便会跟着烧到哪里。

    “热的跟个蒸笼似的,真当我唐江生是可以任人揉捏的包子不成?而且‘请君入瓮’也不是这么用的,站在你的角度,我这应该叫‘作茧自缚’!算了!懒得跟你多叨叨,我就看你如何接下这招!”

    唐江生双手掐诀,灵念骤然扩散!随即全部潜入地下,仿佛在找什么东西似的,数息之后,唐江生的嘴角便浮现出一缕微笑……

第五百九十二章 险棋

    “水势??三千银河!”

    就在土流石壁被熊熊烈火烧至崩溃的一刹那,唐江生骤然起势,地面翻涌颤动——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一股状若瀑布般的水流从地下直冲天际,转眼之间便将百里栖凤的火焰全部熄灭殆尽!

    常言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百里栖凤命格主火,那命格主水的唐江生与其对阵便有着天然的优势!只要施法的手段妥当,一定程度上是可以缩小修为境界之间的差距的,而唐江生,正深谙此道!

    “到底是元丹后期的修士,体内真元之雄厚,甚至可以外放以作壁垒,真就跟败家似的。”乘着水势拔地而起的唐江生再度登上苍穹,即便他只有凝魂后期,但在命格之力的加持下,控制一片区域的水流对他来说简直易如反掌——虽然百里栖凤靠着精深修为硬吃唐江生这记“三千银河”,但五行之中,水行的可塑性之高,其余四行在这方面皆是望尘莫及,“水之行,变阵!惊落九天!”

    念随意动,力再应之!本来直冲苍穹的水柱竟于此刻蓦然坠落!

    不再是自下而上倒行逆卷,唐江生的水势于此刻回归常识范畴,以奔流直下之汹涌,犹如陨星坠落般,朝着百里栖凤所在冲刷而去!

    这还不算完,由于唐江生身上一直锁定着百里栖凤的灵识,所以反向溯源之下,他亦能很快摸清百里栖凤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态。

    于是乎唐江生也不跟这位黑鸦副队长耍什么花枪,来来去去就将“三千银河”跟“惊落九天”反复施展,他倒要瞧瞧,是百里栖凤的身子骨硬,还是这永无止境的水势来的叫人绝望!

    唐江生不愧是命格主水的修士,对水势的掌控力之强,既便是其一直主修的雷法都要稍逊一筹!毕竟时至今日,唐江生的雷法也只有“电光一闪”和“天女散花”两式而已,但他的水势却是能够与寒意相互转化,施展出“无声唁寒”、“冰璇绽放”以及“三千银河”这三招,而血法与雷法一样皆是两式,分别是“血之障壁”和“毒血刺”。

    这么算下来,唐江生的手段其实真不能算少,“三千银河”有着变式“惊落九天”;拜百无天忻吴所赐,唐江生阴差阳错地由雷法二式中创造出青锋剑符跟斩罗剑符;血法逆推之下,他还能进行一定程度上的鬼化;仙眼心诀的灵活运用也多次让他化险为夷!最后是南山菊的炉灶之法,亦能让他批量制造意识分身,以抵御高阶修士之威压!

    苍青雷龙双柔以及黑僵轩鸿这两张一明一暗的王牌,由于牵连较广,顾虑较多,所以不到生死关头,唐江生一般是不会动用的——至于“种僵之法”以及“下暗示”这两种手段,由于唐江生运用的不是很熟练,还处在摸索阶段,所以并不能对他的战力有直观的提升效果。

    可就算是这样,唐江生的战术选择之丰富,亦非寻常修士能够相提并论——不要忘了,天明宗藏书阁几乎一半的知识情报全都装在他的脑袋里,这种前代先贤留下来的无形财富,于唐江生而言就是一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庞大宝藏!不仅可以按图索骥,还能温故知新!

    不过唐江生也有缺点——贪生怕死,胆小怯弱,沉溺于游山玩水,满足于口腹之欲!能打赢的时候想着脚底抹油,打不赢的时候拼光家底也要正面硬刚,有时候明明稍微思考一下就能发现其他不错的解法,却偏偏脑子抽风,不假思索地选择最为崎岖、艰难的那条道路,以致于时常会犯一些令噬血鬼青乙和天道墨甲咬牙切齿的错误!若非有千鬼体质作为桎梏,只怕唐江生有一百条命都不够他俩用来泄愤。

    综上所述,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不管是优点还是缺点,所有的一切加在一起,这才是唐江生!既能跟凡人斗个旗鼓相当,也能在高阶修士手中不落下风!比方说现在,在唐江生的感知下,百里栖凤的灵识已然越来越弱,只要无法冲破唐江生的水势,便只有挨打的份儿!

    “堂堂的黑鸦副队长,居然只有这么一点本事?有问题……”唐江生目光如炬,神色中不仅没有即将摘取胜利果实的喜悦,反而愈发慎重警觉,“究竟是故意示弱还是外强中干,待我一试便知!”

    黄符掐捏,青锋剑握持于右手,脚下水流遽然起势,唐江生如同乘风破浪的一只孤舟,朝百里栖凤所在猛刺而去!

    “奇怪!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主人为何会选择欺身近战?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使用远程兵器作为试探手段么?小白看不懂……”

    灵台识海深处,彼时有三个家伙正在观看从唐江生视野传导回来的画面,它们分别是噬血鬼青乙、天道墨甲,以及以藏污纳垢石为本体,聚灵十年,却还未化形的小白——而小白尽管看不懂唐江生这一波操作,却也没有像先前那样直接出声提醒,这也是墨甲明令禁止的。

    “猜不透你家主人想法这种事,说真的,很正常——因为你已经开始学会以‘人’的思维分析战局,不再是一颗稍微特别一点的石子儿,而他,就是一只蜜獾而已!你们的层次是不一样的,你比他强。”

    噬血鬼青乙又开始了,只要一找到机会,第一个出口损唐江生的总是它——小白现在也是打不过它,不然早连它一块儿吞了!

    “你别听他瞎絮叨,我来给你解释解释他是怎么考虑的。”

    天道墨甲化身的黑猫优雅地舔了舔爪子,表情之淡定,与之前时常急的炸毛的模样简直“判若两猫”!原因无他,这都是因为已然他认清了唐江生的蜜獾本质后,洞察力已然跟的上唐江生的思维逻辑。

    “听好了,小石头,一般情况下,以远攻试探敌人虚实的确比较合适,既没有太大危险,退路也比较多——但是,那只是在战前!若是在斗法过程中,一方表现出明显的颓势,另一方还以远攻试探,则会出现‘虚则虚之,实也虚之’的情况!这时候,优势一方反而会因为顾虑太多而给对方喘息之机!表面上优势占尽,实际上却已然将心理防线的制高点拱手让人!你家主人为了避免这种情况,这才会果断选择近身出击!”

    “原来如此……”小白恍然大悟,紧接着又问,“可那样危险程度也更高啊!敌人若是在此时杀一个回马枪怎么办?”

    天道墨甲闻言乐了:“但凡斗法,即使对方已经死亡,危险亦照常存在——唐江生走的确实是一步险棋,但同时,也是一步妙棋!”

第五百九十三章 时间

    不管是险招还是妙棋,只有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而这一次,眼光一向极为独到的墨甲似乎又在唐江生这里翻了个跟头——原因无他,唐江生手持青锋剑靠近三千银河的术法范围时,百里栖凤的元丹威压骤然爆发!瞬间就让势不可挡的唐江生原地一滞!

    不要小看这短短的一滞,它能改变很多东西——高阶修士对战,生与死之间有时宽的像天堑横沟,有时却连一条眼缝的距离都不到,而促使攻守逆转的契机,便是施法者竭尽全力创造得来的这一瞬!

    “虎啸龙吟震山河!”来了来了,身为黑鸦部队的副队长,百里栖凤的元丹威压本来就比较强悍,唐江生的炉灶分身尽管能够抵消一部分,却也不能说完全不受影响,于是百里栖凤乘胜追击,一记“虎啸龙吟震山河”彻底将唐江生限制住,而后拔出腰间藏着的淬毒齿匕,瞬间就扎进了唐江生的胸膛之内,“凝魂修士也敢嚣张?走好不送!”

    百里栖凤一脚踹在唐江生右脸,用力之猛,直接就让唐江生像一颗流星似的摔在地上,然后砸了个四分五裂,最后变成了冰块儿……

    “替身?”百里栖凤瞠目结舌,明明自己的灵识一直死死锁定着唐江生的本尊,即便方才身陷险境,导致灵识微弱,却也没有完全断开,所以唐江生到底是何时替换的分身?百里栖凤想不明白,亦找不到唐江生本体所在,只好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废物!骗子!你究竟藏在哪里?给我滚出来!缩头乌龟!败类中的败类,人渣中的人渣!”

    不得不说,百里栖凤这骂街的本事当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其元丹后期的修为与之相比,甚至还有种相形见绌的感觉!直叫人头皮发麻。

    “你骂我‘废物、乌龟、败类、人渣’这些我都认了,我就当狗在叫,不过你骂我‘骗子’是几个意思?我骗你什么了?”

    唐江生的声音自其身后响起,百里栖凤还来不及抽出袖间短刃回防,脖颈处便蓦然传来一阵剧痛!周身血液如溪入江河般离体而出,体内的真元灵力更是眨眼之间便被抽空,身子一软,径直掉向地面!

    “你……你……!”彼时的百里栖凤已然连说话的余力都没有了,只能勉强睁开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从天空之上飘身而下的唐江生,待看清楚其现状后,心头的悔恨顿时无以复加,“你……你……”

    “我我我,我怎么了?不,不知道,什么叫‘兵不厌诈’吗?”

    唐江生被百里栖凤带的连自己都有点口齿不清,不过这并非他所愿,而是淬毒齿匕的毒性之烈,就算是他也没法第一时间迅速吸收。

    “都跟你说了,我和百里颜九是师徒!我从一开始就料到你会施展行军诀的起手式,所以之前是故意进入你的施法范围——不然你以为呢?我要是按部就班地从远处攻击,鬼知道这一战要打到猴年马月去!我说你啊,就安心地躺在这里,我会在四周布置迷幻类型的法阵以保障你的安全,说真的,若非你是百里颜九亲姐,且对她还算照顾,我现在早把你大卸八块丢去喂这荒原的豺狼虎豹了,真是麻烦!”

    言及此处,唐江生擦了擦嘴边的血迹,握住刀柄,将其一点一点从胸膛里拔出,而由于齿匕的表面还有数道血槽,因此唐江生的鲜血也顺着流出不少——不过好在他事先将百里栖凤体内的血液吸食了九成以上,所以还能立马进行补充治疗,至于百里栖凤那一身元丹后期的真元灵力,唐江生则是全部吸收,决计不可能留下后顾之忧。

    “你方才……你方才……原来,原来我……得手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百里栖凤的语言能力稍微恢复了那么一点,虽然修为还没恢复,不过思维倒是更加活络了一点——没有错!百里栖凤已经意识到自己之前其实已经刺中了唐江生,可是按照唐江生的说法,他是故意吃她这一记突袭,为此他还主动让身体四分五裂,甚至刻意表现出暗中施展寒冰替身的效果,就为了保证后续偷袭成功。

    突袭与偷袭,二者达成的效果尽管极其类似,但在战术层面上,唐江生此番明显是碾压了纯粹“以弱示敌再制敌”的百里栖凤。

    因为唐江生是真的弱,所以他的伪装和虚招才不会被更加强大的百里栖凤所察觉,就算再来一次,急于摘取胜利果实的她也必然会中招!就算她能侥幸识破唐江生的伎俩,唐江生也还有各种后招等着她自投罗网!然而最让百里栖凤难以接受的是,唐江生这厮居然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心,照着她的脖颈就是一口咬下!这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比直接杀了她还要更让她感到羞愧难当!

    “这就是‘骄兵必败’、‘傲者多降’吗?”百里栖凤强忍泪水,没有像百里颜九那般哭哭啼啼,只是声调中的哽咽却是无论如何都掩藏不住,“既然……既然你懂那么多道道,为……为何不带阿九一起离开?你不是……你不是他师父吗?你们不是生死相诺了吗?”

    正在布置法阵的唐江生浑身一震,不过转瞬之间便恢复如常,随即继续将五行符纸从乾坤袋中拿出,没过多久便在周围布置妥当,手法之熟练,令人叹为观止!也不知这人以前到了布置过多少类似法阵。

    “这才是你此行的真正目的吧?就为了替她出头?”

    唐江生转过身,一步步走近百里栖凤,蹲下来将那把淬毒齿匕重新插回百里栖凤腰间的器囊中,神色说不上无情,却也并非不舍。

    “一年多的相处,我与她一起度过许多生死大劫,感情之深厚,不是现在的你能够体会一二的。”言及此处,唐江生再次向西北方向望去,呢喃着说道,“然,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有些感情,即使跨越了空间,但它也依旧存在,万事万物唯一的永生之敌,唯有‘时间’而已——我与她,我们,都需要时间……”

    百里栖凤知道唐江生口中的“她”是指百里颜九,可又忽然觉得,好像不止百里颜九……

第五百九十四章 樟兄

    “照这地图来看,过了这片香樟树林,应该就能见着卫国东南战区的左翼军部了……毕竟前方就是军部大营,我还是低调谨慎点好。”

    念及此处,唐江生一边琢磨着地图,一边小心翼翼地朝香樟林深处走去,只不过没走一会儿唐江生便停下脚步,开始观察起周围树冠开展,枝繁叶茂的香樟树林来,看其表情,似乎对此颇有兴致。

    “据记载,香樟树属于常青树种,有固土防沙、祛风散寒、杀虫强心之效,木材亦可用来造船橱箱,甚至还能出油!不管是环境价值,医用价值,还是经济价值都相当之高!真就浑身是宝啊!”

    唐江生情不自禁地流露出喜爱赞美之情,连日来星夜兼程的疲敝似乎都一扫而空!看着眼前这片冠大荫浓,树姿雄伟的香樟树林,唐江生略微思忖后,蓦然拿出黄符来,并触发了其中的水行之力。

    不过唐江生并非想在此地施法,而是规规矩矩地幻化出一方水镜,对着镜子郑重其事地整理衣冠仪容,然后朝着自己正对面的这棵香樟树,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后生礼——树林之间,隐隐约约响起了一阵如同低语般的沙沙声,仿佛香樟有灵,无声无息地观察着唐江生唐江生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一种奇妙的联系悄然出现在二者之间。

    “听闻香樟树四季常青,唯一换新叶的时候便是在来年春季气温转暖之际,届时老的樟叶会微微泛红,黄了之后便会自然吹落,中间大致会持续月余时间,算是一个比较缓慢的过程,而眼下正值仲冬,距离来年天气转暖已不足半年——老叶作泥,新芽抽发,在下日后大概能有幸一睹‘樟兄’生死轮回!幸甚至哉!樟兄,请再受唐某一拜!”

    躬身行礼,态度诚挚!此时此刻的唐江生没有一丝一毫的矫揉造作,完全是发自内心地敬佩、喜爱这片香樟树林!只是敬也敬了,拜也拜了,接下来就该干正事了——不过这正事并非继续前行,以寻找左军大营,而是布好石堆,拿出食材厨具,准备生火做饭……

    “樟兄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绝不会让这火星伤你分毫。”

    唐江生就地做饭的动作相当熟练,先是取出一块木板,在上面浇上一泓清泉,随即操起菜刀,在板子上将莴苣、胡萝卜、青葱切碎,再把俩整块腊肉切丁,最后从乾坤袋中抓出三把玉米,两把枸杞,将各种食材分门别类地码在木板上,这样便算将食材处理妥当。

    “樟兄莫急,唐某自然不会忘记你,你看这两大口砂锅,你一口来我一口,不是正好合适么?”唐江生手上功夫不歇,嘴里还能一刻不停跟正对面的香樟树唠嗑,知道的看得出来唐江生在做饭,不知道多半会以为撞见神经病了,“咱俩什么关系?六斤糯米!管饱!”

    一语言罢,唐江生先是将砂锅洗净,然后倒入热水,再轻车熟路地将糯米倒进锅中浸泡,约摸过了半炷香的时间,唐江生再把之前的各种蔬菜肉丁铺在糯米上面,浇上玉米油,撒上盐,酱油和调料,用木勺搅拌均匀,待完成后,看上去就跟有两锅五彩石似的!

    “哈哈哈!樟兄果然有眼光!没错,这就是卫国名吃,‘七彩竹筒饭’!啊?你问唐某手中这竹子从何得来?哎呀呀,这樟兄就有所不知了——来时路上,唐某所见皆是一望无际之广阔平原,连一座小山丘都很难找到!可就在这时,唐某刚好路过一座还算富饶的小镇,而小镇里刚好就有那么一位土豪劣绅,平日里嚣张跋扈,专横霸道,镇民敢怒不敢言!于是唐某也没跟他客气,连夜将他那片私宅竹园里的湘妃竹全给拔了!还把他准备用来给自己做棺材板儿的百年乌木给顺了!喏,就我方才切菜那木板儿,你别说,用着还真挺顺手的。”

    只见唐江生一面用钉锤将湘妃竹的竹节敲掉,然后用木勺一勺一勺地将七彩糯米饭舀进去,期间没有一粒米洒出来,真就轻车熟路到这种地步!而后用清水洗净蕉叶,将竹筒口堵严——整整六大截竹子,全部置于篝火旁匀烤,待竹筒表层烧焦之时,便意味着里面的七彩糯米饭也就熟了,最后破开竹筒取出饭,趁热食用即可。

    “樟兄,这是你的。”唐江生劈开三根竹子,将里面的糯米饭通通盛入砂锅,并将其端放在香樟树面前,“诶!樟兄,这是说的哪里话?唐某岂是悭吝小气之辈,连一壶酒都舍不得请与樟兄吃?只是眼下并非大块吃肉,大口喝酒之时,这七彩糯米饭,直接这么吃就好!下次!下次唐某一定给樟兄再做一顿好的!届时你我不醉不归!”

    唐江生兴致高昂,将他的樟兄“招待”妥当后,自己也开始一口口吃着热腾腾的七彩糯米饭来——由于糯米被竹膜包裹,再加上各种肉蔬辅味,所以吃起来格外顺口,唇齿留香,根本停不下来。

    “什么?你问我这道菜肴从何处学来?嗨!这还不都是那群热情好客的镇民们教的嘛!自从我将那豪绅的竹园一扫而空后,他就吓得不轻,连续七日焚香斋戒,还专门请了和尚道士前去做法!看那模样似乎是以为园中去了什么妖魔鬼怪,不然就凭人力,怎么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那么多竹子全部带走?百姓们知其事,更是家家张灯结彩以示庆贺,就跟提前过新年似的,我这儿还有好多个糖麻圆儿呢。”

    唐江生一边说着,一边从乾坤袋中取出俩浑圆发甜的糖麻圆儿来,给他的樟兄一个,自己再吃一个,真真是香脆酥软,甜而不腻!

    “月上眉梢人空侯,笙箫默默君知否;一颗红豆十余载,不见伊人不白头!”诗意阑珊之后,唐江生淹灭火堆,朝着香樟树最后一拜,言到,“樟兄,后会有期!”

    龟息之法蓦然展开,唐江生摇摇晃晃了两三下后,倒在地上直接酣睡起来……

第五百九十五章 泼皮

    伴随着“哗啦”一阵水声响起,唐江生陡然打了一个机灵,直挺挺地从地上弹起来——然后就被四名披坚执锐的军士给按了下去!

    “这就是你们在香樟林抓回来的那个傻子?”嘲讽讥诮的口吻,声调虽不似寻常女子那般尖细,不过也不如纯粹男性军修那般雄浑,“月上眉梢人空侯,笙箫默默君知否;一颗红豆十余载,不见伊人不白头……呵呵呵,原本以为又是哪个不要命的作死之徒在我侧方阵地寻衅滋事,原来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情场浪子!有趣,着实有趣!”

    军座之上,一名女将军正手持羊皮,一边朗诵着唐江生亲口歌咏的情诗,一边还不忘揶揄这只只有凝魂后期修为的弱鸡!毕竟眼下光是正压制唐江生的军修,每一个都身怀元丹后期的修为!只要唐江生敢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反抗之意、叵测之心,立马就能把他的脖子扭断!

    不过话又说话了,以唐江生的修为,根本也没法进行反抗……

    “哼!简直放肆!点律令何在?此人擅闯我白狼军部,该当如何!”

    只见女将军“啪”的一声将羊皮拍在桌案上,目光横扫,军台内所有正憋笑的军修甲士通通吓得一哆嗦,随即赶紧恢复成一脸冷漠无情的神色,这变脸真比翻书还快!女将军之威严,如此可见一斑。

    “回……回禀将军,按军律,未经许可,擅闯我军军部者,杀无赦!”点律令看上去已有些年纪,稀稀疏疏的头发,三寸花白山羊胡,说是一名军修,却并未身着盔甲,反倒是一副文人打扮,貌似是军师一类的担当,“不过……此子并非擅闯‘军部’,而是被哨兵发现,再被众卫士‘搬进’军部的,所以还请将军从轻发落,留其性命。”

    听闻这话,唐江生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还好这左翼军中尚有讲道理,明是非之人,并非皆是杀人不眨眼的杀胚,不然他此番可就危险了——只是唐江生这边卡在喉咙的心脏还没跳回肚子里,押住他的四名甲士却是不干了,眼看女将军仿佛刀光剑影一般的眼神投来,立马松开唐江生跪下,指着点律令道出真相,为自己鸣不平!

    “将军明鉴!我等当时见他已经睡死近半月之久,原本是想直接挖个坑将其掩埋了事,是严令发现后,让我们将他带进军中的!”

    “将军!白狼卫此言有失偏颇,属下当时仅仅是让他们带进‘军中’,并未让他们直接带进‘军部’大营!还请将军明断!”

    唐江生眼角抽搐,心说自己还是太年轻了,居然能对卫国的军修产生什么好印象,军士与点律令两方虽然各执一词,各有说道,但明显都不是什么好人!这种场面唐江生见得多了,不就是在狗咬狗嘛!

    “够了!都别吵了!国书云,将相和,方能安邦定国!你们虽并非将相,却是我白狼军肱股之所在!怎可因为一个来历不明、不知死活的外人在本将面前喋喋不休?这要是让西齐那群土鸡瓦狗知道,岂不是又要在我阵前上蹿下跳?一会儿各去军法处领五十军棍!”

    不得不说,女将军不仅治军极严,而且还治军有方!这番道理在唐江生听来都没有任何纰漏破绽,当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社稷良将!

    唐江生心中对这位女将军的评价相当之高,忍不住频频点头,全然忘记自己方才是如何腹诽这军部之内的所有军士,真就好了伤疤忘了疼——不过这并没有什么关系,因为此事是因他而起,不管是白狼卫还是点律令,都不可能将他就此忽略,更遑论是这位女将军了。

    “至于这登徒子……先给本将关进囚车,待查明身份来历后再另行处置!期间要是老实的话,就赏他口水喝,要是不老实,就把他的手脚斩下来,丢到荒原上去喂狼!本将的话,你们听清了吗?”

    “是!属下谨遵将军令!”

    白狼卫与点律令跪膝行礼,对女将军的命令没有任何反驳,而女将军在处理完这档子事后也是抬手一挥,示意众人即刻离开军部大营,自己则拿起桌案上一卷又一卷的军报,全神贯注翻阅起来。

    “李俊达,你可不厚道啊!军座面前拆老夫的台,老夫得罪你们白狼卫啦?”出了军部大营,于军法处领了五十军棍的一行人拢在一起,四名白狼卫还好说,常年征战,皮糙肉厚,可点律令却有些吃不消这五十军棍,得靠人扶着才能勉强站住,“信不信老夫扣你军饷!”

    “诶!军中无戏言!严老您尽管扣!我李俊达不是长舌之人,绝不会到军座跟前叨叨此事的!只是天昏地暗,月黑风高之际,还请严老好生护住自己周身命门,莫要被西齐那群杂碎给枭了脑袋!”

    “你!你敢威胁老夫?”严老气急败坏,立马吹胡子瞪眼!

    李俊达不甘示弱,登时反唇相讥:“明明是你先搬口弄舌的!”

    两方僵持不下,谁也不让着谁——论资历,严老是卫国东南战区总指挥,即百里武荣亲自派遣在左翼军的点律令,这就跟“监军”差不多是一个地位;可是论战功,李俊达手下精兵猛将如云,多次冲锋陷阵,率军击破西齐来犯之敌,这才被军座擢升为白狼卫,可号令一整个兵团!而与他同样身居白狼卫的,左翼军中一共也才四人而已。

    换句话说,仅这就半日时间,左翼军中的五名显要,便全因为唐江生一人而莫名其妙地吃了五十军棍!总共合计二百五十军棍!这还是在唐江生一句话都没有说的情况下!

    老实说,平素白狼卫与点律令之间不说相处融洽,情同一家,却也没有像今日这般竟然在军座面前争长论短,当真是邪门儿的紧!

    想不出个所以然的李俊达和点律令相互对了对眼神,又与其他三名白狼卫对视一眼,忽然又心领神会般,不约而同地露出了谜一样的表情,看着全程在囚车内一言不发的唐江生,狞笑到。

    “泼皮贼!专门来搞事儿的是不?”

第五百九十六章 上钩

    唐江生是不是“泼皮贼”这个问题,得看从哪个角度去说……

    若是从他有事儿没事儿就能搞出一堆幺蛾子的能耐来看,唐江生的确可以称得上是泼皮贼;然而唐江生修道至今,可以说从未主动招惹过别人,要么是敌人自己主动往他身上捅刀子,他被动反击;要么就是被人陷害,于是将计就计,反向策算——这么看起来,唐江生又是最“无辜”,最“被动”的那个,只是因为唐江生“主动”起来的动静太大,就跟王八在池塘里翻了个身,溅起的水花荡出一圈圈涟漪似的,尽管很快就能平息,但却尤为显眼,这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不过即便是这样,唐江生也不可能当着一众高阶修士的面承认自己是泼皮贼,那样既会给对方一个极佳的动手理由,也会让自己显得特别没有骨气——虽然唐江生不在乎“风骨”之类的品格,但是在军修面前,行事稍微“硬派”一点,或许会得到更好的待遇也说不一定,于是唐江生双目一闭,将头一扭,便是连一点搭理他们的意思都没有。

    反正自己现在就跟一猴儿似的被关在这囚车内动弹不得,四周还有五名元丹后期的修士围观于他,就算他想动,现在也并不是时候。

    “哟!还挺有脾气!我中意你!”李俊达眉梢一挑,类似唐江生这种故作姿态的家伙,他可是见的不少,西齐军的俘虏中好几个一开始也是这番模样,然而过几天后,还不是渴求一死,所以他经验很丰富,挂在嘴边的笑容残忍冷酷,“继续装,莫停啊——!待十八般刑具在你身上轮一遍后,我看是你的嘴硬,还是你这身骨头硬!”

    唐江生不动声色,背地里刻录灵简已然悄无声息地激活……

    “诶!我说老严头,你当时为啥就一定要咱们把这二愣子给搬回军营啊?要俺说,直接扔出樟林不就了事了吗?还能少捱一顿军棍。”

    说话之人并非李俊达,而是卫国掌户钱家之中,一名弃商从戎的族人,名儿取的还挺有钱家那味,叫“钱万贯”,也是一名白狼卫。

    至于另外两名白狼卫,则是左翼军军座,也就是那位女将军论功行赏提拔起来的寒门散修,一个叫吴登堂,另一个叫冉弈冰。

    眼见李俊达、吴登堂、冉弈冰、钱万贯四人尽皆将目光投向自己,严老的表情顿时显得有些不自然,捋了捋山羊胡,似乎正考虑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且不知为何,明明是仲冬,其脑门上却在开始冒汗。

    “之前,之前军座念那首情诗你们也听见了吧?”严老支支吾吾的问到,“你们品一品,仔细品一品!有没有品出什么味道来?”

    “月上眉梢人空侯,笙箫默默君知否;一颗红豆十余载,不见伊人不白头……没念错吧?”四名白狼卫中,也就吴登堂对这些文墨雅事稍微了解一些,其他三人都品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你是看中了这二愣子的文采?想把他留在军中给你歌功颂德?”

    “去去去!什么文采不文采的,这首诗有个屁的文采!”严老气的吹胡子瞪眼,看起来吴登堂的调侃不仅没有调节到现场气氛,反而还让严老的肝火旺了一些,“首先,老夫可不相信这泼皮贼是‘误入’那香樟树林的,必定是怀着某种目的而来!你们觉着,是什么?”

    “什么?”四名白狼卫相当配合,目不转睛地盯着严老,作为听众,表现的可谓十分到位,“哎呀!严老你就别卖关子了!有啥发现你赶紧说啊!你要再拐弯抹角的,我可就恕不奉陪了啊!”

    冉弈冰是个急性子,话说不到两句便不想在此多费时间,不过严老可不敢让他走,毕竟自己正被他扶着哩,五十军棍可不是好受的。

    “行行行!我说!我说还不成吗?唉!”严老无可奈何,长叹一声,随后贼眉鼠眼地瞅了瞅周围,在确认除了他们几个,没别人后,这才嘀嘀咕咕道,“其他人不知道,你们还不知道吗?我们这左翼军中,全是大老爷们儿!与其说这泼皮贼是到那香樟树林里闹事折腾,不如说就是想让我们把他带进军中!不然以他凝魂后期的修为,哪能穿过我军布置的明岗暗哨?至于他那位意中人……你们懂了吧?”

    “你是说……他是来找……!”李俊达脑子最快,率先反应过来严老话中所指那人是谁,不过还没等他叫出声来,严老一记噤声的眼神便让他立马背脊发凉,然而却并非骇于严老之威——他李俊达,唯惧一人耳,“你早知道,那你是故意放他进来的?你这是引狼入室!”

    “凝魂后期也能叫‘狼’,那军座可成了饕餮了不是?你们四个白狼卫,是远古四凶,还是天地四圣?”严老反唇相讥,流露出的既有对李俊达担忧的不屑,也有作为好事者的一种莫名其妙的兴奋,“军座修为未至仙迎,甚至连迎仙都不曾达到,但一身元丹修为深不可测,就算你等四人联手也走不出十个回合!这样的主帅我等自然敬重爱戴,可稍微了解一下她的过往,也能更有利于日后的共事嘛。”

    此话一出,四名白狼卫尽皆沉默,四双眼睛里闪烁着从未有过的光亮——的确,论及修为,他们四人皆是元丹后期,有的距离元丹圆满都只有一步之遥!然而就算是这样,也不够军座一合之将!强悍到这种程度的女将军,究竟有着怎样的过去?又会有谁会追求于她呢?

    五人重新将目光聚集在唐江生的身上,对他们来说,往日有关军座的种种神秘,由于唐江生的出现,仿佛被掀开了面纱一角,尽管还未见着“真容”,不过倒是给了他们一个天赐良机!

    试问,这样的机会摆在面前,又有谁会不心动呢?

    囚车内的唐江生感受着周围数道越来越炽热的眼神,心中不禁感慨——“总算是上钩了……”

第五百九十七章 倾轧

    古人有云,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对唐江生来说,他要钓的,可不是哪处溪河的小鱼小虾,而是卫国左翼军的哨卫,即能把他“平安送进”军帐大营的人!而从结果来看,貌似是点律令是咬钩了。

    没有错,唐江生之前在香樟树林里那一番做派,可不全都是随性发挥,他与“樟兄”一见如故、相谈甚欢,这不假!但是唐江生的另一个目的,就是要告诉可能潜在的那些明岗暗哨,他并非是别国别宗暗派过来的奸细眼线,只是一个享受生活,热爱自然的旅者而已,只有这样,唐江生在哨卫眼中的危险性才会降至最低,不至于引发冲突。

    诚然,唐江生手中是有雨顺城城主林耿忠的介绍信,按理说,凭此介绍信,进入东南战区之左翼军的管辖范围应该不难,可唐江生的目的并不在于此,他的目标,从一开始就直指左翼军统帅,即白轻许!

    在唐江生的推测下,白轻许的真实身份应该就是百里卿许!毕竟不管是擅长的术法,还是出现时间的巧合,都足以说明“白轻许”这个身份的可疑性——但是问题就在于,百里颜九曾说白轻许乃是一名女修!所以唐江生又不能完全认定白轻许就是百里卿许!只是某件事若真有可能发生,那这件事就真有可能发生!而且几率还不小!

    因此!为了避免这种误认情况,唐江生决定先按兵不动,不把林耿忠的介绍信暴露于白轻许的视野之中,而且卫军风气向来骄纵狂妄,唐江生可不想因为一封介绍信而被三军所有人盯上!不然可够他喝一壶的!小心驶得万年船,谨慎一点总归不是什么坏事——正是基于这样的考虑,唐江生才会在香樟树林中做饭吟诗,最后还睡上了。

    简而言之,即便现在被困于囚车之内,这也是唐江生事先预料到的结果!正如白轻许在军帐中说的那样,像唐江生这种来历不清、身份不明的修士,是得好生调查一番才是!若不调查直接放走,那才叫治军不慎!当然了,不经调查直接杀掉也有失偏颇,所以唐江生此举还是冒了一点风险的,最起码,唐江生做好了再捱五十军棍的觉悟。

    不过所幸的是,白轻许似乎没有反应过来唐江生那首情诗里暗指的对象其实是她,否则还真说不准到底有没有命走出白轻许的军部大帐——然而姜终究是老的辣,白轻许没有反应过来,四名白狼卫没有反应过来,倒是先让老严头瞧出了一点门道,这还挺出乎唐江生意料的!看来不管是人还是其他物什,活得越久,当真越容易成精!

    “喂!二愣子,你到此地,是奔着咱军座来的?”吴登堂显然对老严头的猜测持怀疑态度,先不说唐江生跟白轻许到底有着怎样的“过往”,光是白轻许那一副“铁娘子”的威武形象,他直怀疑唐江生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卫国虽不比吴国尚美,但温婉如水的女子还是不少见的,天涯何处无芳草?你要是有意,我甚至可以帮你留意一下!年纪轻轻的,正是一展宏图……嘿!你这眼神是几个意思?”

    吴登堂话说到一半儿便停了下来,因为唐江生已不知在何时睁开双眼,正以一副意味难明的表情盯着他,像是在防范,又像是愤怒!若非要用什么来形容的话,那就和一只因护食而炸毛的松鼠相差无几,吴登堂的立场瞬间就变得尴尬起来,众人皆是向他投去点点目光。

    “我记得,上月出营‘猎鹿’时,某人因贪功冒进,被西齐诱入包围圈中,是军座率兵似神兵天降,救了那人性命吧!莫非……”

    李俊达心里藏不住话,有什么说什么,可谓是快人快语!可饶是如此,他也并非口无遮拦之辈,所以并未指名道姓是谁,而是给方才说话的“某人”留了最后一点颜面——不过话又说回来,都讲到这个份儿上了,指不指名,道不道姓已经不重要了,大家懂的都懂。

    “你们你们……!你们这都是中了什么邪?我们一起出生入死过多少回?互帮互救的次数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你们现在居然向着一个外人来怀疑我?”吴登堂有些气急败坏,他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李俊达居然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给他使绊儿,“冉弈冰,你倒是替我说道说道啊!你不会也跟他们这些显贵达胄一样,觉得我对……!”

    “老吴啊!你太敏感啦!李俊达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你大可当他在放屁一样,任其随风而去便是,何必如此惊慌?”冉弈冰让李俊达来接自己的班,自己则拍了拍吴登堂的肩膀,态度很是真诚地继续言到,“再者说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军座虽然……嗯……严苛了一点,可能入其法眼的必定不多!换个角度去想,这也是你的机会不是?你瞧瞧你瞧瞧!瞧瞧这个只有凝魂后期修为的废物,他哪能跟你相提并论?没说的!不管是作为战友还是兄弟,我都挺你到底!”

    言及此处,冉弈冰甚至还故意敲打着囚车的铁栏,叮叮当当的声音既像是对唐江生的警告,又仿佛是在给吴登堂打气!可是吴登堂好像并不打算领冉弈冰这份情,恶狠狠地瞪了他几眼,随即环顾面前这四人,神色之悍戾,哪里像是今日才偶生间隙似的?分明是积怨已久!

    “走了呢,啧啧。”冉弈冰咂摸着嘴,望了望吴登堂负气远走的背影,显得不以为意,“严老啊严老,你这招指东打西,可真是高啊!”

    听闻这有些阴阳怪气的称赞,老严头也不恼,而是慢慢悠悠地摇了摇头,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撇撇嘴,言到:“左翼军一共就三万余人,军座独领一半,你等三人若是再被分兵,实力只怕会进一步削弱,届时话语权低到一定程度,军座可就不会再跟你们客气了——只可惜我这一把老骨头竟然还被你们连累着吃了五十军棍,这可真是伤筋断骨哟!”

    “有劳严老,有劳严老!”

    冉弈冰、李俊达、钱万贯三人岂会如此没有眼力见儿,当即便拿出三个做工精致的锦囊,恭恭敬敬地递与严老——严老嘴一咧,二话不说,瞬间收捡干净。

    “话说严老,您方才所说,这二愣子他,他对军座……?”

    “那自然是老夫瞎掰的,他能有那个胆子?我这胡子给他纠下来做笔毫!”

    亲眼目睹同袍之间互相倾轧的唐江生,觉得自己这次可能要玩儿脱了……

第五百九十八章 迷香

    “原来这老东西没有识破我的策略意图,一切都是歪打正着蒙对的!”唐江生体内修为凝而不发,双眼闭阖,状若假寐,可实际上却是在防备老严头等人杀他灭口,“麻烦了麻烦了!本来是想先抑后扬,在这左翼军中建立一定功勋再跟白轻许摊牌,结果八字都还没一撇,现在却听到这么些个阴谋诡计!我这运气也太差了!流年不利啊!”

    是的,唐江生表面上不动声色,装的看不出来自身正处于危险之中,实际上已然将各种术法神通调整至可“瞬间骤发”的状态!可饶是如此,一次性面对四名元丹后期,唐江生心中压力之大,直感觉有四座大山重重压在他的背上!这一次,他可真是把自己作进去了。

    “严老,您看他……”正当唐江生暗地备战之时,李俊达忽然朝老严头使了个眼色,表面上是在询问意见,但其真实意图却是昭然若揭!很明显,目睹方才那一幕的唐江生,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其活下来!

    老严头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甚至连看唐江生一眼的时间都没有花费,只是浑身上下散发出的阴寒气息却是足以表明他的态度。

    “军座说了,若是你不老实,便将你的手脚斩下来,然后丢到荒原上去喂狼!但是我总觉得吧,这实在是有违人道。”钱万贯上下打量着囚车内的唐江生,那目光就不像是在瞅一个人,而是在看一件商品,一件可以给他换回多少银子的货物,“长相一般,体格一般,质量中品……不过好在修为低弱,方便控制,脑子看上去也不是很好使的样子,应该翻不出什么花儿来,卖到北地去给鬼族做十几年奴仆,也算造化一件……严老,二位!此人便交予我钱某处置,可否?”

    “可以可以!完全没有问题!钱兄请,钱兄请!”不知为何,冉弈冰对钱万贯的态度尤为热烈,而且不仅仅是热烈,甚至还有点溜须拍马、掇臀捧屁的意思,“钱兄若是不嫌弃,不知可否移步弈冰帐下?弈冰最近刚从北地觅得了两坛雾酒,都是上等货色!万望赏光才是!”

    钱万贯对冉弈冰这一顿阿谀奉承显得很是受用,嘴角扬起的微笑,那是对冉弈冰最大的肯定!只是不等他钱万贯表态,李俊达却是率先坐不住了,在一旁冷嘲热讽起来,看其模样,好像很不爽……

    “我说冉弈冰,就算你再怎么想当钱家的上门女婿,也不用这般巴结讨好吧!瞧瞧你这尾巴摇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哪只猪狗成精了哩!你还别不服气!钱家富可敌国,钱兄更是什么好东西都尝过,你觉得就凭你那两坛雾酒,就能让你称心如意,心想事成?”

    “李兄这是说的哪里话?冉某哪有什么不服气?”被骂猪狗的冉弈冰表现出了相当强大的自制力,不仅没有与李俊达当场翻脸,甚至还笑脸相迎,完全不将方才听到挖苦嘲讽当一回事,“冉某早已在帐中备好美酒佳肴,日日期盼着李兄与严老大驾光临!只是平素难得聚首,所以没有机会表示表示——诶!择日不如撞日,今儿个三位便随冉某一道回帐,好让冉某一尽地主之谊!可千万莫要推辞才是啊!”

    不得不说,冉弈冰对李俊达安抚的可谓相当到位!众所周知,卫六家之中,掌器李家与掌户钱家向来是穿连裆裤的,而冉弈冰想攀上钱家的高枝,借此平步青云,那必然得和李家打好关系!虽说钱家不至于因为一个李俊达就和李家交恶,但是两家的面子总还是要照顾到的,所以冉弈冰的姿态放的越低,便越是能体现出其深远透彻的眼光。

    “鲤鱼跃龙门而呼风唤雨,燕雀飞凤枝而啸鸣九州!年轻人嘛,总会想奔一个好的前程,这无可厚非。”眼见李俊达还有些拉不下面子,老严头倒是很乐意来个顺水推舟,亲自给李俊达安排一个台阶下下,“都是在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同袍兄弟,何必非得板着个脸,搞得跟受了气的小媳妇似的?好啦好啦!这泼皮贼就依钱万贯所言,交予他处置便好,我们还是期待一下弈冰的上等雾酒究竟有何妙处吧!”

    一语言罢,老严头爽朗大笑,面色之红润,哪里像一个才捱了五十军棍,需要他人搀扶才能勉强行走站立的老者?真是太能装了!

    有老严头搭台阶,李俊达自然不好继续故作姿态,轻哼一声算是默许了冉弈冰的提议,再加上老严头一起,三人渐渐有说有笑,先行前往冉弈冰的军帐,现场只留下钱万贯一人,待其将唐江生处置妥当后,自然也会追赶而上,去品那所谓的上品雾酒,真是好不惬意!

    “原来冉弈冰跟钱万贯之间还有这种裙带关系,怪不得冉弈冰身为卫六家之外的散修,却不帮助同为散修的吴登堂。”

    耳闻这一切的唐江生心中对左翼军的现状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尽管情况比他预想的要复杂的多,却也没有到理解不能的程度,可现在的问题是,他究竟要怎么样,才能说服钱万贯放他一条“生路”呢?

    “不用装了!本座知道你没有睡着!修为不高,花花肠子却是不少。”钱万贯抬手一翻,掌心中便蓦然出现一个刻有兽首图案的青铜器皿,一缕缕青烟从其内缓缓飘出,直奔唐江生所在的囚车而去,“这是‘幽魂泯神香’,原本是用来安眠使用,不过经过本座改良后,却是还能稍微当做迷烟使用,别说你这凝魂修为,就算是军座,也未必能从我在我这幽魂泯神香下安然无恙!别白费功夫了,就算你屏住呼吸,封住七窍,这熏香也会通过你的皮肤发挥药效!睡吧,睡吧……你不会感觉到一丝一毫的痛苦,待你再次醒来,一切都会焕然一新。”

    钱万贯没有夸大其词,这幽魂泯神香的效用之好,就算是对毒物有着颇高抗性的唐江生,十息之后,也已然觉得天旋地转,头晕眼花……

第五百九十九章 冤枉

    卫六家之中,以掌户钱家最为富有,据说就算是卫国的国库,在钱家成百上千年的积蓄面前那也是小巫见大巫!这丝毫都不夸张!

    只是钱家族人虽然个个腰缠万贯,但在修行方面却着实不如掌兵百里家和掌邢卫家,只能对其俯首称臣——不过这也不奇怪,钱家的孩子一出生,首先学会的就是拨算盘、记账本,而百里家的孩子一出生那就是舞刀弄枪,卫家的孩子亦从小学习治国安邦之策,可谓文武双修!家族教育的方向不一样,最后呈现出的效果自然也就大相径庭。

    就比如说现在,唐江生已经在钱万贯的幽魂泯神香中足足硬挺了“一盏茶”的时间,看上去摇摇晃晃,好像随时都会倒的样子,可不管钱万贯怎么催发迷香的药效,唐江生就是没有彻底晕厥!仿佛唐江生脑子里虽然只剩最后一根弦儿,可那根弦儿总是没法完全断开!

    钱万贯一开始还觉得没有什么,还以为唐江生多半是在以修为硬扛,可待到后来,直到连他都有点受不住幽魂泯神香的迷幻效果时,唐江生居然还是一副摇摇晃晃不倒翁模样,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有一说一,钱万贯着实被气的不轻!修道至今,他何时受过这等“屈辱”?他乃元丹后期修士,堂堂的左翼军白狼卫,而今竟连一个小小的凝魂修士都收拾不了,这要是传出去,岂不让他人笑掉大牙?

    于是钱万贯急眼了……什么样的铜鼎金炉、窑罐瓷器都在往外拿,他还真就不信了,穷尽数百年的积累,还不能放翻一个毛头小子?他钱万贯别的本事没有,就是生在了一个富可敌国的钱家!既然能靠天材地宝硬推修为,那就能用各种烧钱玩意儿硬生生“砸死”唐江生!

    钱万贯的策略成功了吗?毫无疑问,在一波又一波炫富显摆似的的“金钱攻势”下,即便唐江生毒抗再高,也没法维持灵台识海仅剩的清明,最终还是晃晃悠悠地晕死在囚车之内——只是唐江生彼时面如重枣,满头大汗,一点都没有身中迷香,意识浑噩时才会表现出的神色,倒有点像是猛然间吃多了什么大补品,有些虚不受补的模样!

    “不管了!好歹是给迷晕了!接下来看本座不……!”

    “接下来你想做什么呀?钱将军?”

    就在钱万贯准备把唐江生从囚车内捞出来,盘算着先好生教训一番,比如吊起来抽个几百鞭解气,再通过黑市卖到北地鬼族手里时,一道熟悉的声音蓦然从其身后响起!钱万贯一个机灵,吓得连手上的瓶瓶罐罐都来不及收捡好,就像大珠小珠落玉盘般,全部掉在了脚边的地面上,叮叮当当的,宛若从心窝子里遽然而起的催命符!

    “我说钱将军,本座有那么可怕么?竟吓得你连这些小物件都拿不住?将来要是本座于阵前亲自督战,你是不是连杀敌的刀都拿不稳了!”不知何时,左翼军军座白轻许已出现在钱万贯身后,星眉倒竖,凤眼含煞,周身气势虽然还处在凝聚阶段,可产生的威压已经让钱万贯直不起身子,“西齐犯境,众将士闻号皆悉数出阵迎敌,你却有趣的紧,在这里跟一个小娃娃玩的不亦乐乎!本座问你,你是在打探他的底细呢?还是自恃出身名门望族,不拿本座的军号当一回事啊!”

    此话一出,钱万贯顿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体内气血翻涌,已然翻起滔天巨浪!方才白轻许仅仅凭借一顿叱骂,便让他一身元丹修为几近失控,若是再狠一点,只怕他现在早已真元互斥,爆体而亡!

    “回禀军座!属下,属下的确是在替军座拷问这唐姓小厮啊!许是因为太过专注,所以,所以才没有听到军座的军号……还请军座看在这么多年来,属下为您鞍前马后的份上,饶属下这一回吧!”

    钱万贯心里那个冤呐,他好好的正在收拾唐江生,哪能想到日理万机的军座居然会主动走出军部大帐,还好巧不巧地来到他的身后,这上哪儿说理去?都说人要倒霉起来,喝水都能塞牙缝!他今日算是亲身体会到了!但求军座不看僧面看佛面,别真要了他的命才好!

    只是钱万贯虽然在心中万般祈祷,他的军座,或者说左翼军的军座白轻许却并没有轻易饶过他的打算——白轻许给人的印象一直是严于律己,战力非凡!追求的是令行禁止,从善如流!对于钱万贯这样的世族蛀虫,早就想处之而后快了,又岂会白白放过这个机会?

    “点律令!点律令何在!”“属下在此!属下在此!”

    白轻许厉声点将,只见老严头拨开四周围拢的军士,火急火燎地半跪在白轻许旁边,一张老脸吓得面如土色!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白轻许见状眉头一皱,一把将他从地上抬了起来,沉声言到:“按军律,点律令即为监军,便不必行跪拜之举!汝方才之举动,可是要陷本座于罔顾军律之险境?我大卫军威,是你这般跪出来的不成?”

    “老朽惶恐!老朽知罪!”老严头双手抱拳,略微行礼,随即面朝钱万贯疾言厉色道,“罪将钱万贯,身为我军白狼卫之一,不遵军律,目无法纪!滥用私刑在先,闻号不出在后,二罪并罚!左右!将钱万贯关进囚车,革职查办,择日押解卫都,听候卫王发落!”

    “严瑾公!你好狠的心!军座!我冤枉,我冤枉啊!军座!”

    钱万贯声嘶力竭地哭号叫冤,可就算他喊破了喉咙,老严头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冒着被白轻许斩决的风险包庇钱万贯——他也真是纳闷儿了!钱万贯之前说要独自处置唐江生,稍后便会与他们一道痛饮鬼族雾酒,可别说稍后了,三日过去,他与冉弈冰、李俊达都未曾再见钱万贯,连全军出阵迎击西齐犯境部队时,也没见钱万贯率部应战。

    待到战事告一段落,军座接到密报,才从军座那里得知钱万贯居然在“凌虐”唐江生!起初他还不信,可到了现场一探真伪后,才发现钱万贯真的一步都未曾离开,表情凶残邪恶,根本是百口莫辩!

    “聒噪!”白轻许抬手一挥,钱万贯登时便倒飞进包围的军士之中,意识瞬间熄灭,“押下去!严加看管!谁要是看丢了,犹如此车!”

    只见白轻许一掌拍在囚栏上,而后“咯啦啦”一阵巨响,唐江生所在的囚车顿时四分五裂……

第六百章 滚烫

    唐江生再醒来时,脑袋还有点沉,迷迷糊糊地撑起身子,准备抓住囚车的铁栏靠一靠时,伸手却什么都没抓到,不仅如此,由于没有支撑点,唐江生猝不及防之下,直接就从囚车上滚落下去……

    “哎哟喂!我的头……!”唐江生吃痛,登时眼冒金花,好不容易睁开迷瞪的双眼望向四周时,却发现周围一个人都没有,苍穹之上挂着一轮巨大无匹的圆月,活生生占据半片夜幕,也占据了唐江生整片的视野,“这是……幻境‘月桂’?卿许那家伙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唐江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这并不碍事,修行中人,何处都是修行!于是唐江生大大方方地盘膝打坐,一边沐浴着月光引气吐纳,一边碎碎念地埋汰百里卿许,丝毫没有发现施法者已经到来。

    “骂够了吗?骂够了就收拾收拾,准备上路了。”

    冷冽冰寒的声调自耳畔响起,唐江生腾的一下从地上弹起来!不过这并不是因为他对此毫无防备,而是来人一开口就催他“上路”,这怎么听也不像是一个好词儿!出于求生的本能,唐江生已经瞬间进入攻击态势,若是情况当真不容乐观,那他也绝不会坐以待毙!

    “哟呵?瞅你这架势,是想跟本座比划比划?”白轻许上下打量了唐江生一眼,态度不说轻蔑鄙夷,但至少也没有将唐江生如何放在眼里,言语中甚至还有一丝调侃的意味,“以凝魂修为算计元丹后期,小子,你能耐很大嘛!是不是想上天?要不本座给你派俩窜天猴,你抱着直冲云霄,让生命在最后炸出璀璨夺目的烟火!你看如何?”

    不知是不是还没有完全吸收迷香的缘故,唐江生现在只觉得脑子有点乱……眼前这个嘴角含笑的白轻许,还是不久前端坐于军部大营之上,一个眼神便让众多元丹后期修士噤若寒蝉的左翼军军座吗?怎么跟吃了火药似的,上来就逮着他一顿损?“笑里藏刀”这个词被她演绎的淋漓尽致!他是既没招她也没惹她,何故非得这般担惊受怕?

    念及此处,唐江生眉头一挑,忽然又卸下所有防备,拿出一个蒲团放在地上,再在面前放一张羊皮,从乾坤袋中摸出十几样形状各异的糕点摆上,有小兔子的,有小老虎的,还有小猪的!凡此种种,刚刚好凑齐十二生肖,而唐江生也不再拘谨,准备好了就开始一口一口地吞吃起来,不说将白轻许视作空气,至少是连防御的念头都完全舍弃了!这番场景若是让老严头等人瞧见,只怕吓得会惊掉下巴。

    “竟如此轻慢!当真不怕本座格杀于你?”白轻许看着唐江生一个接一个地将生肖糕点吞入腹中,几乎没有把她当回事,言语中的火气也是慢慢升腾起来,元丹威压遽然展开,“他国修士,擅闯卫国东南战区在先,算计我左翼军之白狼卫在后,而今居然还能有这么好的胃口,是想至少在黄泉路上做一个饱死鬼吗?那本座就成全你!”

    一剑封喉!白轻许拔出腰间利剑,直刺唐江生上下滚动的咽喉,可最后却极为精确地用剑尖抵在了他的喉头,若是唐江生再敢轻举妄动,那下场便可想而知!不过就算是这样,也并非白轻许意图恐吓吓唬唐江生,而是唐江生在千钧一发之际,将一封信笺递了出去。

    雨顺城林耿忠亲笔书写的介绍信,此刻俨然成了唐江生最为关键的救命符!他既然敢当着白轻许的面吞吃糕点,那必然是有所倚仗的。

    “哼!有雨顺城城主的介绍信又如何?这里是我白轻许的左翼军!他林耿忠就算威望再高,也别想将手伸到我麾下军中!本座又不欠他的!”在看完林耿忠对唐江生的介绍信后,白轻许的态度虽然比方才更为严厉,但实际上已经在悄然转移话题——的确,白轻许作为修士,或许没有承过林耿忠什么情,但他手下的那些军士,他们的祖祖辈辈,可不敢说完全没有吃过雨顺城的灾济命粮!换而言之,林耿忠为百姓所谋福祉之大,即使是白轻许也要掂量一二,眼下需得从长计议,另作讯问,“对于你如何算计我白狼卫一事,你还不从实招来!”

    眼见白轻许收剑回鞘,唐江生终于是将嘴里那几大口糕点完全吞下,不过唐江生还是没有回答白轻许的问题,只是从怀里摸出一枚灵简,再次伸手递了过去,而这枚灵简,自然就是专属于他的刻录灵简。

    有一说一,唐江生的吃相其实是不怎么优雅的,用狼吞虎咽、恶鬼投胎来形容都不为过,因此十二块糕点很快就被他吃完了,不过唐江生这次没有继续从乾坤袋拿出其他的吃食,而是取出茶具泡茶,其中就有当初百里卿许为他泡茶时用的茶炉……

    “本座治军无方,以致麾下部署相互倾轧,真是无能啊……”

    出乎唐江生意料的,白轻许在看完刻录灵简内的所有内容后,并没有表现出暴跳如雷的模样,而是哀叹一声,率先反省自己的过错,当真是颇为难得!唐江生这专门煮来用于平心静气、养神安魂的清茗,看来是没有什么用武之地了……

    抱着再怎么样也不能浪费的原则,唐江生想了想,决定还是给自己冲上一碗,可哪知一口茶汤还没喝上,便被白轻许给伸手夺了过去。

    “看什么看?本座心胸宽广,没有追究你擅闯军营之罪你就该感激涕零了,喝你一碗茶汤又如何?”白轻许瞟了一眼神色怪异的唐江生,将碗中茶汤一饮而尽,随即星眉紧蹙,表情要多嫌弃有多嫌弃,“你还没有告诉本座,你是怎么算计到钱万贯那个世族将军的?若是实言相告,态度诚恳,本座也不是不能考虑林城主之请,为你在军中安排一官半职。”

    不得不说,唐江生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不要脸不要皮的三军统帅,居然能将几乎板上钉钉的事儿搞成国主赐恩似的,末了还不忘从他这里套取情报——当他唐江生是什么?啥也不懂的愣头青吗?

    “将军英明神武,明察秋毫,唐某佩服之至!”唐江生实在受不住了,开始反唇相讥,“只是唐某有一个问题,这用滚水冲泡开来的茶汤将军居然一饮而尽!难道……不烫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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