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六章 修行
“师父,真的要这样吗?”“嗯,就要这样。”
“师父,能不开这种玩笑吗?”“你觉得我像是在跟你开玩笑?”
“师父,照这个练法,徒儿这几天都甭想吃东西了。”“没事,几顿不吃饿不死,不如说你本来就是修士,不吃东西才是正常的。”
“师父……!”“少给我磨磨唧唧的!赶紧!别逼我动藤条啊!”
“师父,有人说过你的性格很恶劣吗?”
“诶!徒儿你咋知道的?真是神了!我没告诉过你吧?”
唐江生吸溜着碗里的面条,哪怕是清水阳春面,只要敲了蛋花在里面,再放上一点蒜末、葱花、菜籽油,味道总不会差到哪里去。
只是百里颜九就相当郁闷了,郁闷到恨不得施展火球术朝自家师父脸上招呼过去,可只有凝魂初期修为的她哪里会是唐江生的对手?
而且唐江生从一开始就给她灌输了不少“尊师重道”的理念,差不多已经根深蒂固,于是百里颜九充其量也就只能在心中盘算盘算,完全不敢付诸行动,每天硬着头皮,按照唐江生教的方法去修行——然后她手里的苹果就跟前几天的烤鱼一样,“嘭”的一声炸成了碎块。
“不错不错,这一次碎块的数量已经降到了个位数,进步神速嘛!再过不久你就能吃到完整的食物了。”唐江生灵念离体,在百里颜九手中苹果崩碎的一刹那,就将碎块全部隔空取来吃掉,可不能浪费呀。
是的,这!就是唐江生给她安排的修行课程——既然百里颜九的火焰亲和性不赖,那就在进食前将灵力灌注到食物的每一寸“肌体”中,至于每一寸“肌体”所含的灵力,不多,也就一个火球术的量。
换句话说,要是百里颜九想吃鱼,那就得在鱼身上的每一寸肉上加诸一个火球术的灵力;想吃苹果,就得在每一寸果肉上加诸一个火球术的灵力;不管想吃什么,哪怕想吃唐江生煮的面,都得如此。
这样修炼有什么好处呢?有三点——第一,可以提高百里颜九灵识的强度,让百里颜九继续累积微控灵力的经验,毕竟微控的基础在于灵识,灵识一旦弱了,集中力就会大打折扣,微控也就无从谈起,若是一直贪吃,这个方法甚至可以一直适用。
第二,每一寸“肌体”上都灌注一个火球术的灵力,一条鱼差不多就是五十个火球术,苹果略微少一点,不过也有四十个火球术的量。
这第二个目的,就是要让百里颜九突破低阶术法的威力极限,在灵威可预估的术法中灌注不可预计的磅礴灵力!这样一来,哪怕是再寻常的术法,都会因为灵力密度的不同产生难以预计的爆炸效果!出其不意之下,与百里颜九过招的敌人说不定会被其一招毙命!
第三,百里颜九怎么说也是凝魂修士,偶尔摄取不含灵力的食物尽管没啥坏处,可若是长期以往,日积月累后必定会影响修为精进,为了防止这种局面的发生,只能让百里颜九吃一些蕴含灵力的食物。
俗话说得好,羊毛出在羊身上,百里颜九的灵力储备虽然不多,但用来灌注一条鱼或者一个苹果,还是绰绰有余的,这样就解决了凡间食物几乎不含灵力的问题——前提是唐江生不使坏的话……
没错,唐江生故意给百里颜九的这场修行挖了一个坑,那就是火球术的灵力若在一个狭小空间内高度密集的话,是非常容易发生爆炸的!没有相当高的熟练度和经验做铺垫,不管什么食物,那都得炸!
拜此所赐,百里颜九从几天前就没有吃上一口东西,无论是烤鱼还是苹果,亦或是面条,只要火球术的灵力灌注到一定极限,百里颜九根本来不及反应,碎肉碎块直接就能糊她一脸!至于唐江生,他的灵念早已蓄势待发,任何飞向他的碎屑都会被阻拦下来,无一例外。
百里颜九不是没对此修行方法表示过质疑——唐江生很欣赏她这种敢于质疑的精神!毕竟百里颜九是人,不是木偶傀儡,而修行的过程,说白了就是一个不断学习、不断质疑、不断印证的过程。
这,便是证道!
然后唐江生就当着百里颜九的面同时将烤鱼、面条、苹果三者身上灌满了雷法灵力,换算成火球术的话,唐江生差不多一次性施展了五百个火球术,还不带喘气的!登时就把百里颜九惊的目瞪口呆!
“师父是不是有什么诀窍没教给我啊?这差距也太大了!”
百里颜九看着手里的苹果,百思不得其解——转过头往唐江生所在的方向望去,不料他的师父正躺藤蔓吊床上安逸地睡着午觉……
唐江生的起床气很大,百里颜九之前曾亲身体会过,于是她下意识地就把头别了回来,为了“安全”起见,甚至还往更远处的地方挪了挪,生怕吵到唐江生——她可不想再被罚金鸡独立整整一个时辰!
“到底差在哪儿呢?”
百里颜九靠在岸边,掬起一捧溪水给自己脸上清洗干净——按照唐江生的说法,行走天下,他可不希望在遇到什么同窗熟人时,身旁的自己却是一副黏黏糊糊,看上去脏兮兮的模样,那会败了他的名声。
“你有个七舅姥爷的名声!”
百里颜九怒上心头,朝溪水狠狠来了一记,可谁知溅起的水花竟有三丈之高!这哪里是凝魂初期的修士能够一拳办到的?
“等等等等,这溪水,好像……原来,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
百里颜九在发泄一通后的确是明白了——在河床、河道固定的情况下,溪水是源源不断地从高处往低处流淌的,它有一个方向性,是“流动”状态,如果不流动的话,从上游而来的流水迟早会漫过河床。
这跟在“肌体”中灌注灵力是一个道理,只要预先设定一个方向,当然,也可以是两个、三个,甚至更多!只要方向互不冲撞,“肌体”就能凭借“水势”保持流动性!这样一来,“肌体”的承受能力虽然没有增加,但“延展度”和“灵活性”却是大大提高!
念及此处,百里颜九马上拿手边的苹果又试了一次,这一次尽管也炸了,却只是裂成了两半而已,这是大进步!证明方法没有出错!
“师父到底是师父,刀子嘴豆腐心,怪不得执意要在溪边宿营,原来是要我自个儿领悟,嘻嘻嘻。”
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看个人——彼时的唐江生嘴角噙着笑意,没有说话,只是给百里颜九捎了两道神念传音过去。
“徒儿……”
“是!师父!”百里颜九立马站正。
“扰我清梦,去金鸡独立三个时辰。”
“……”
第五百二十七章 轻许
“百里卿许?师父说的可是东南战区总指挥,百里武荣亲弟的那个百里卿许?”百里颜九一边啃着刚刚烤熟的土豆,一边回答唐江生的问题,“如果师父所言是那个百里卿许的的话,徒儿自然是认识的。”
眉梢微翘,唐江生拿树枝在火堆中拨弄了几下,好让火焰能够烧的更旺一点,由于彼时已经入夜,所以他的灵识一直保持着释放状态,随时警惕着周围的动静——唐江生这人就是如此,在经历了鸿鸣宗血祸以及虞山事变后,整个人的忧患意识已达到了一个相当可怕的程度,方圆五里的风吹草动全部化作信息情报,被其灵念不断整合处理。
相比之下,百里颜九就比较轻松了,注意力几乎全放于灌注灵力的技巧上,半个月下来,先后吃到了完整的苹果、烤鱼和土豆,虽然灵力修为并没有什么涨幅,但其修行基础却是越打越牢。
“你们卫修军中还有几个‘百里卿许’不成?”唐江生本来想严肃一点,可百里颜九那话里的意思听起来就像“百里卿许”不止一个似的,“还吃!你这都第四个了!晚上吃这么多你想以后嫁不出去吗?”
“嘿嘿嘿,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师父手艺这么好,烤个土豆都能香喷喷、软绵绵的,徒儿要跟在师父旁边,一辈子白吃白喝!”
百里颜九若无其事地发表了蛀虫宣言,唐江生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觉得有必要找个机会把百里颜九这块狗皮膏药揭下,不然按照她这个吃法,没几年就能把他身上的银子全吃光,真是太能吃了!
“先说正事!别整天就想着吃吃吃!”唐江生把篝火里的土豆全刨在自己这边,防止百里颜九只顾进食,却把他的问题当耳旁风。
“师父你这么欺负自己的徒弟是会被记恨的,将来您要是遇见心仪的姑娘,我可不负责帮您套路她。”百里颜九委屈巴巴地撇着嘴,望着唐江生脚边的烤土豆,垂涎三尺——然而当她还想再“威胁”一两句时,却猛地发现唐江生的嘴角已经裂开了不小的弧度,“师师师师父,您您您您别生气!您别摆出这种表情!我说,我说还不行嘛?”
一个月前,连云寨山下的某处山洞内,唐江生也曾在她面前露出过这样的神情,虽说唐江生当时是为了替百里颜九解毒,但那个邪祟恐怖的笑容已经深深地烙印在了她的灵台识海中,直叫人不寒而栗!
“百里家就一个百里卿许,同族中不存在同音不同字的情况,百里武荣也只有百里卿许那一个弟弟,只是在我领兵前往连云寨剿匪之前,曾经听同期的战友提及过这样一个消息——东南战区总指挥百里武荣新提拔了一个姓‘白’的将军,巧的是名字还和百里卿许同音,不过却是‘轻许’,而非‘卿许’,甫一上任就是千夫长的军职!”
借着火光,百里颜九用袖间小刀在地面的泥土上刻下“轻许”和“卿许”二字,规规矩矩的正楷,一笔一划还算比较到位。
“由于之前谁也没听过‘白轻许’这个名字,想来并不怎么出名,所以底下的人对百里武荣的决策颇有微词——我当时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剿灭连云寨的那帮山贼,所以后续的发展也就没怎么在意。”
百里颜九将话说完,随即摸摸观察着唐江生的脸色——只要唐江生没在笑,那就什么都好说;要是唐江生不满意,那说不得就得先往不远处避一避,至少要等自家师父心情变好之后才敢慢慢摸回来。
唐江生在百里颜九心中的威严,的确就已经达到了这种程度。
“白轻许……吗……”唐江生没来由地冷笑一声,这名字取的,就像是在可指桑骂槐似的,既讽刺自己,也讽刺别人,“那姓白的修为如何,擅长什么类型的术法?哦对了,他是男是女?”
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唐江生再不会将辨认信息疏忽半点儿,对于这个“白轻许”的真实身份,尽管还未亲自确认,不过他的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的推测——然而唐江生怎么也没想到,百里颜九接下来的话会直接颠覆他的想法!令原本比较明朗的形势瞬间扑朔迷离起来。
“修为好像是元丹……擅长的术法徒儿就不是很清楚了。”百里颜九歪着头,摆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突然,百里颜九眼中放光,将某个极为重要的情报想了起来,“那个白轻许好像是个女的!”
“什么!女的?”唐江生当即便愣在原地,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百里颜九竟会给出这么一份情报,“女的……那个白轻许平素穿着如何?身材怎么样……你这‘我懂我懂我都懂天知地知你我知’的表情是几个意思?不是你想的那样!啧!接下来三天你不许吃东西!”
“师父!您这可太不讲道理了!”百里颜九一听到唐江生三天不许她进食,那是瞬间就急了,也不管什么天地君亲师,撸起袖子就准备跟唐江生讲讲道理,“师父!您怎么说也是男儿,有那方面的追求这很正常,连圣人都说过‘食色性也’,师父何故如此恼羞成怒呢?”
唐江生瞅了百里颜九两眼,用灵念将地上的烤土豆全部去皮,整整三个土豆,唐江生愣是一口往嘴里塞了两个半,只给百里颜九留了半个:“先别急着委屈,接下来三天,你的口粮就是这半个土豆而已——要是被我发现你偷吃额外的东西,吃多少,我就让你吐多少!”
一语言罢,唐江生翻过山坡,跳到路边的一颗梨树上自顾自地生起闷气来,身后还依稀还传来“师父不是人!师父是魔鬼!”的叫骂。
所以说百里颜九还是不够了解唐江生,唐江生询问白轻许的衣着和身材,并不是怀有什么男女之好,而是楼兰火烈衣有助人勾勒身形,颠倒阴阳的功效。
“三天太少了,换成三个月吧。”唐江生一边想着,一边将梨树上成熟的梨儿给摘了下来,“白轻许,百里卿许,这两个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呢……?”
第五百二十八章 东南
卫国东南战区,属于素苍江中下游河段,大片大片的冲积平原一望无际,土地肥沃,气候湿润,水源丰富,河流呈树桠状向四周扩散开来,因此也有很多的支流跟小平原存在,卫国两处最大的粮仓都在东南战区——沿河流向上,东南平原可以向卫都输送粮食和兵马;继续向下,卫国的素沧江便从齐国境内斜穿而过,径直流入银海之内,也正是因为如此,东齐和西齐才会划江而至,相互对峙已达千年之久。
不过这里却有一个问题,那就是西齐虽然将大部分的兵力拿来与东齐抗衡,但仍有一部分所谓的“土匪流寇”一直在袭扰卫国的东南边境——若是得手了,便将附近城镇的粮食、人马洗掠一空;若是失败了,那自然逃不过成为卫修军枪下亡魂的宿命!可即便如此,东南平原累积的财富还是吸引着一批又一批的“土匪流寇”继续作乱。
这样的摩擦令双方都感到非常“遗憾”,但却默契地没有撕破脸皮,明面上依旧互通有无,暗地里手底下的将兵却操练的比谁都勤快,就盼着哪一天能把对方嘴里那块肥肉抢过来咽进自己的肚子里!
没错,素苍江冲积而成的大片平原,卫国占了四成,西齐占了四成,东齐占了两成——乍眼看去,东齐在资源方面似乎比不过西齐和卫国,但事实上,把控着银海的东齐在国力方面甚至还超出西齐一筹。
最要命的是,西齐西边本来还有一小块凸出的领土直插周国境内,算是一处相当重要的战略跳板!然而西齐国力有限,这样的“肥肉”那是无论如何都守不住的,所以也就干干脆脆地“租”给了周国,换来的是每五年便能遣送一批天资聪颖的孩童去天明宗修习的机会。
不得不说,这样做的确有一点点丧权辱国的味道,可为了缓解多线用兵的压力,西齐国主不得不作出这样的退让,而从长远角度来看,周国天明宗在人才的培养方面执天下之牛耳,西齐以铁定守不住的疆土换来五年一批的人才进账,这样的买卖倒也真不能说亏了多少。
另一方面,西齐南部接壤吴国,平素也要派兵进行驻守——只是与周国、东齐、卫国相比,吴国的国力就要弱上许多!而造成吴国国弱的原因,除了吴国国主不修政事、好大喜功外,吴国南部的南疆亦对吴国疆土垂涎三尺!是故吴国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与南疆的争斗上。
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西齐在南边儿的军队可以说是最轻松的,日子也是活的最滋润的——因为吴国盛产美酒、美食、美人,所以西齐的军队隔三差五就会到吴国北边边境“逛上一逛”,那军姿,那军容,看上去就跟游山玩水差不了多少!完全不将吴修放在眼里。
当然了,吴修军也确实打不过西齐军,只能龟缩防御,不敢开城——“纵马呼啸三百里,竟无一人是儿郎!”嘲讽的就是吴国。
如此一来,在南边缓了一大口气的情况下,西齐的日子还算比较好过,而那些军政高层每时每刻都在想着如何将卫国的东南边境占为己有——只要这个战略计划得以实现,他们下一步便是借道虞山,从背后直插东齐腚眼儿!正面部队也能顺势推进,一鼓作气直逼东齐首都,结束东齐、西齐千年以来的分裂局面!画面太美,简直不敢看。
至于那时要不要回头顺便虞山吃掉,就都是看心情再说的后话。
只是算盘打的再响,若吃不下东南平原,一切就都无法付诸实践!有百里武荣这个仙迎修士坐镇东南,当真是让西齐军一个头两个大。
“师父师父!前面就是雨顺城啦!”百里颜九很是兴奋,在大平原上连续奔走了好几日,终于见到了此行的中转站,也就是眼前的城郭,素有东南小粮仓的雨顺城,“师父你怎么停下来了?是饿了吗?”
百里颜九摆出一副关切十足的表情,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的唐江生伸手就往她额头上来了一记脑瓜崩,那声响,好听就是好头!
“别用你那颗吃货的心揣度你师父我。”唐江生没好气地白了百里颜九一眼,随即从乾坤袋中拿出两只纸鹤,用灵力激活后便抛向了空中,“看什么看?千纸鹤啊,没见过吗?我还会折纸青蛙呢。”
百里颜九自然是见过千纸鹤的,但是她还真没有见过能在天上飞的千纸鹤,不过千纸鹤既然能飞,那唐江生折的纸青蛙能不能呱呱呱地叫呢?答案自然是否定的——其实这只是唐江生将黄符小人的原理灵活运用到纸鹤身上,打算从空中观察观察雨顺城的情况罢了。
“嗯……嗯?居然被射落了一只?有趣。”唐江生的极目通过千纸鹤的视角得以扩张,却不料竟会被城墙上的弓箭手给一箭射了下来,“原来在暗处还布置了‘豹眼’,这等防范意思还算不错。”
唐江生频频点头,对雨顺城的好感顿时又增加了不少——因为百里颜九的缘故,最近一个多月来的食物消耗极其严重,唐江生正琢磨着找地方补给一下,眼下看来,这雨顺城应该可以解他的燃眉之急。
“师父你在笑什么啊?是不是瞧见了哪家哪户的俊男美女啊?”百里颜九话音未落,出其不意之下,额头又吃了唐江生一记脑瓜崩,红的就像印了一抹朱砂似的,“师父你又弹我!明明是你让我不要用吃货的心思去揣度你的!咋就还弹上瘾了呢?”
“你懂个篮子!这叫‘点颊’,也可以叫做‘花钿’,是一种化妆手段,可以让女人的妆容看起来更加艳丽明媚。”唐江生一边将飞回的纸鹤收入乾坤袋,一边戴上鬼狸面具,化身为关臣臣的模样继续前行,“你若是不喜欢这个形状,我还可以给你点成梅花状,甚至小鸟、小鱼、小兽也不是不可以——不信你可以拿铜镜照照,是不是觉得又可爱又新颖,忍不住想抱着镜子亲两口。”
“哪有师父你说的那么夸张哦?”百里颜九闻言,半信半疑地接过唐江生抛过来的铜镜,东瞅瞅西看看,“好像……仿佛……也许是有那么点好看哩!师父师父!我要学这个!”
收好铜镜,百里颜九赶紧迈开步伐,向走出老远的唐江生追去,全然不知唐江生方才又诓了她一次——实际情况是,那根本就不是什么“点颊”或者“花钿”,纯粹就是红印而已!
好看的原因不是红印好看,而是百里颜九本来就拥有着姣好的面容,只是之前困扰于自己嘴唇下的食痣,没有发现自己的美罢了。
第五百二十九章 神威
“哟!这不是咱们的百夫长,百里颜九大人吗?怎么?换了一身行头就以为我们看不出来啦?呵呵,瞧这红艳艳、粉灿灿的衣裙,你咋不把脸上的暗银面罩摘下来呢?也好让大伙儿看看你有多浪呀!”
城门口外,两个守卒交叉戟杖,将百里颜九拦了下来,言语之中尽是讥诮讽刺之意,本来是一套极为乖巧可人的衣裙,愣是被这俩兵痞的污言秽语给糟践的不成样子!就算叔叔可以忍,婶婶也不能忍!
“不是说你去南边儿执行任务去了吗?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啊?”两个守卒还在装模作样地望着百里颜九的身后,丝毫没有发现自己已踏进了死神的领地之内,“百里颜九你干什么!你特么放……!”
猝不及防之下,两个守卒只看到百里颜九朝他俩伸出手来,然后下一刻就被百里颜九给提在空中,还未说完的话语卡在喉咙里发不出声——不过这俩守卒也不用想着在说话了,火行灵力在他们的咽喉上下窜动,没过多久就把他们的喉咙、舌头、牙齿全部烧至残废。
“百里颜九!你敢重伤同袍!”原本正坐在阴影之中,悠悠闲闲看戏喝茶的卒长立马从座椅上弹了起来,对百里颜九的狠辣感到难以置信,简直是判若两人的存在,“放他们下来!不然我定叫你好看!”
“不用你出手,本将已经够好看了。”毫不理会守门卒长的威胁,百里颜九双臂发力,爪中的两名守卒直愣愣地向下坠去,不多时便从护城河中传来“噗通”两声巨响,“哎呀呀,手滑了呢。”
暗影面具之中传来百里颜九讽刺轻蔑的笑声,再配合那鄙夷的态度以及看渣滓一样的眼神,直将守门卒长气的七窍生烟,怒火中烧!
“不过是收拾了两个凝魂初期的杂兵而已,能让你嚣张到这个地步,当真是不把我‘狼牙疯’放在眼里了!”眼见四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守门卒长颜面尽失,迫不及待地就想找回颜面,于是乎抄起手边的五尺狼牙棒,对着百里颜九的脑袋就砸了下去,“你给我纳命来!”
百里颜九镇定自若,脚步轻挪,身子微微一侧便躲过了这劈头盖脸的攻势,随即欺身而上,不愿再给守门卒长第二次的出手机会。
“你有几斤几两,敢跟我正面硬刚?”守门卒长知其意,单手持握狼牙棒,腾出右手照着百里颜九的脸上就锤了过去,手臂上的皮肤“咔咔咔”硬化,看上去就像覆盖了一层坚硬的花岗岩在上面。
百里颜九这一次毫不避让,还没守门卒长拳头一半大小的赤拳直接就与其对轰在一起——没错,那的确是赤色的拳头!百里颜九已经成长到敢于在自己拳头中灌注火行灵力的程度,这要是一个把控不好,轻则拳头炸裂废掉,重则即会当场殒命!实在是拼命三郎的战法!
术法灵威对撞,四散的余波将周围看戏的众人向后推去,城门桥上的锁链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仿佛正为眼前发生的激战呐喊助威。
“土行的术法再加上凝魂中期的修为吗?嗯……还算不赖。”唐江生的存在感极低,优哉游哉地穿梭在人群之中,手里动作不停,利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狼牙疯和百里颜九吸引的间隙,往茶碗里搓了一点褐黄色的粉末,“十年陈的巴豆粉,用在你身上真是暴殄天物。”
没错,唐江生虽然不喜欢杀人,也不喜欢搞事,平素就喜欢安安分分地生活,可要是连这份宁静都有人故意践踏的话,那就别怪他下手阴狠毒辣,不把自己当人看了,只是话又说回来,他的确也不是人。
“居然比我还弱,你就这么一点本事吗?真是让人感到无趣啊!”
百里颜九的嘲讽毫无疑问让守门卒长的怒气又往上飙升了一点:“你这荡妇,看我把你的面具扯下来,让你像母狗那样匍匐着喘叫!”
唐江生抬眉瞅了一眼战圈,面色赛雪欺霜,决定不给那守门卒长下药了,直接改为投毒:“我的徒弟你都敢骂,下地狱去吧王八羔子!”
话音刚落,只见守门卒长右臂上的岩石土块寸寸皲裂剥落,一缕缕白色的热气散发出来,皮肤之下的肌肤通红一片,看上去就跟被烤熟了的蟹钳没什么区别!狼牙疯登时大骇,立马明白自己是中招了。
然而战局发展到眼下这个局面,此时才明白过来已经太迟了!百里颜九单脚踏地,趁守门卒长不备,一把抓在五尺狼牙棒的棒柄上。
“爆!”灵力猛然灌注,五尺狼牙棒虽是烙铁打造,却也受不住近一百个火球术的火行灵力在器身内乱窜,几乎瞬间便炸成了飞灰!
“怎么会这样?”狼牙疯看着空空如也的掌心,难以想象刚刚还是均势的局面居然顷刻间便宣告败北,这还是百里颜九吗?
只是狼牙疯还未从惊诧中缓过神来,百里颜九双拳紧握,略一蓄力后,毫不留情地轰在了他的胸膛之上!倒飞出去的狼牙疯一头撞向了城墙,落地之后便是一大口血从口中喷吐出来,气息陡然萎靡。
百里颜九英眉微蹙,似是不明白为何狼牙疯没有在刚刚那一招“双龙出海”中毙命——其实这很简单,因为在千钧一发之际,狼牙疯将所剩灵力全部汇聚于胸前,形成了一层厚厚的土石铠甲,百里颜九的双拳虽然威力十足,可大部分的力道和灵威都被铠甲给抵消了。
“哈哈哈!力竭了吧?你再逞凶啊!小娘皮,爷爷的命就在这里,你倒是来取啊!想进雨顺城,那就得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你过来啊!”
没错,哪怕狼牙疯所受伤势极其严重,可一番酣战后的百里颜九也差不多耗尽了所有修为,已无余力再显神威。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条漆黑黝黯的长蛇忽然从墙角蹿了起来,吐着腥臭的红信,一口咬在狼牙疯的脖颈之处!
狼牙疯大惊失色,伸手就想把长蛇抓下来,然而长蛇就向有灵智似的,闪电般咬了一口后便跳进了护城河中。
三息过后,守门卒长狼牙疯,卒。
第五百三十章 市井
“你跟着我作甚?知不知道你刚刚在城门口威风了一阵后,现在很显眼啊!该干嘛干嘛去,银子方才也给你了,自个儿去置办一些兵器盔甲、丹药糕点什么的,买好了就去城中最大的客栈找我,听话。”
没错,唐江生跟百里颜九一前一后,彼此的距离既说不上近,也不算远——只是百里颜九低垂着脑袋,一副做错了事的模样,看上去楚楚可怜,哪里还有在城门口出手便怒杀三人时的威风形象?
唐江生则不同了,背着个竹篓哼哼哧哧的,神色愉悦的不行,在市井上左游右逛,刚刚还在这边跟卖菜小贩讨价还价,转眼间又跑到屠夫跟前要了五斤前腿——卖肉的屠夫觉得唐江生看着面生,又生的弱不禁风,于是送了他两块猪脑子,露出一副参差不齐的糟牙蔑笑。
“欺负咱是外地人,变着法儿骂我是‘猪脑子’是吧?”唐江生眉眼一横,狠狠一掌拍在屠夫的案板之上,登时就把屠夫惊得举起了宰肉刀,“十斤精肉,给我切成臊子,不准见些许肥的在上面!”
手掌拿开,一锭白花花的银子就这么被唐江生拍成了碎银——屠夫咽了咽口水,脸上横肉抖了两抖,最终还是慑于唐江生的武力,规规矩矩地拣了十斤精肉,给唐江生细细地切做臊子,不敢有半点意见。
“嗯……不错!再给我切十斤肥的,不许见些精的在上面,也要切做臊子。”唐江生可没打算就这么放过屠夫,眼瞅着是找起茬来了。
“小兔……!”切肉的屠夫刚想骂人,唐江生故技重施,又是一锭银子拍在他面前,这次连案板都给屠夫拍碎了,吓得他又把后半句话吞了回去,“嘿嘿嘿,小意思,稍等,我回家拿块板子先。”
明白过来唐江生不是什么好欺负的主后,屠夫说着说着就想先从摊位上开溜,也不知是真想回去拿板子,还是意图搬一些救兵回来。
“上哪儿去?嗯?”唐江生脚踏地面,一整块青石板砖应力而起!唐江生双手运劲,直接就将之扣在了菜板之上,“还要回去吗?”
“不回了,不回了!切肉切肉。”哪怕腿肚子直打哆嗦,屠夫也强撑着脸面回到摊位上,讨好地对着唐江生笑笑,随即开始切肥膘。
没办法啊,唐江生闹出的动静已经让四面八方的小贩和人群汇集过来,人山人海的,就算他想逃,也着实让不开道让他逃——且就算真的逃掉了,他这“恶棍屠夫”的名号以后可真就混不下去了。
于是乎又过了半个时辰,屠夫终于是将十斤肥的也全部切好,用荷叶替唐江生包的妥妥当当,放下刀时,两只手都在不停的打颤。
“现在给我作甚?”唐江生动也没动,丝毫没有接过来的意思,努了努嘴继续说道,“把那十斤软骨也切成臊子,不许见些肉在上面。”
屠夫绝望了,唐江生就是在特地消遣他,以报之前他对他的嘲讽蔑视之意:“这位爷,你到底想怎么样您说!今儿个我认栽了!”
“你瞧你,这说的是哪里话?大家和气生财不好吗?”唐江生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把玩着手里的银锭,时不时还哈口气擦上一擦,“赶紧的,十斤软骨给我切成臊子,我还要找地方歇脚做菜呢。”
屠夫心里苦,但屠夫没法说……只得一抹头上的汗珠,重新操起屠宰刀,按照唐江生的吩咐,又将十斤软骨给细细切做了臊子。
“来,您的精肉、肥膘、软骨,三包臊子。”屠夫一包一包地将三十斤臊子码在唐江生面前,仍旧惊惧不已,“您拿走就好,不收钱。”
“是嘛?那可敢情好~”唐江生毫不推辞,直接就把三包臊子放进自己的背篓里,然后将青石搬砖重新嵌在地上,“哟!你瞧我这不小心的,案板上还压着些许碎银子呐……这能拿来使吗?”
“能使!能使!有啥不能使?”屠夫相当麻溜地将碎如粉末的细银收捡干净,心中只盼唐江生早点从他眼前离开——真是尊活祖宗!
唐江生开心的不行,笑的就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而如果唐江生是女的,或者此刻身着楼兰火烈衣,那他此刻的笑容便足以称得上是笑靥如花——只可惜他不是,因此屠夫已然被唐江生笑的面无人色,心头念念叨叨的全是自己家中那只母老虎以及还只能咿呀学语的娃娃,自己千不该万不该招惹眼前这个扮猪吃老虎的煞星!
如果上天能给他一次机会让他重新来过,他定会好好珍惜机会,像避瘟神一样避着唐江生走——如果非要在这段时间上加一个期限,他希望是一万年!当然了,屠夫一介凡人怎么也活不到一万年去。
“再去买一点葱花儿和白菜吧,和着这些臊子做顿饺子,应该不赖。”唐江生心中盘算着接下来几日的伙食,紧了紧肩上的背篓,往市井其他地方去了,“人不在了?什么不在的……不在了也好。”
唐江生感知了一下百里颜九的位置,不过并没有发现自己那傻徒弟的存在,瞧她之前那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也不知道有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唉!收个徒弟真是不省心啊!偏偏还命格主火,头疼头疼。
唐江生一边碎碎念,一边苦大仇深地往市井更深处行去,围成山海的人群哪里敢敢阻拦他的脚步,自动就把道儿分出来!开玩笑,谁要敢不知好歹,屠夫摊位上那四分五裂的菜板就是最好的警告!
只是话又说回来,唐江生一介修行者居然在凡人的市井里耍威风逞能,确实是不怎么好看——更何况在《万族约法》的制约下,他也没法真的伤害到凡人,所以只能敲山震虎各种糊弄。
因此一众看客们完全没有必要担心唐江生会伤害他们,除非他们自己往唐江生剑尖上撞。
然而彼时的唐江生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有海辰、百里颜九以及他自己的亲身经历作为前车之鉴,唐江生现在对凡人是一点轻视小瞧的心思都没有,完完全全是在“平等条件”下斗智斗勇。
至少唐江生是这么以为的……
第五百三十一章 马车
“老哥,你这粉条怎么卖?”所以说真不愧是雨顺城,唐江生已经在此处市井逛了一炷香的时间,可仍旧还有一半的摊位没有看完,背上的竹篓装的盆满钵满,唐江生为了省劲儿,甚至还特意雇了两个壮汉给他挑担,毕竟在凡人的认知中是不存在乾坤袋这种东西的。
卖粉条的中年男子面露难色,因为他的摊位上只有一点点用作观赏的粉条,真正拿来卖的已经丁点不剩了:“这……这位爷,实在对不住,您来晚了那么一步,小的这里所有的粉条,刚刚全被别人买走了!您要是不差时间,能不能在这里稍等一会儿,我回家取些存货。”
中年男子这话是真心话,虽然唐江生看上去喜怒无常,可好歹身上的银子就跟见不了底似的,因此中年男子并不打算像屠夫那样借故遁逃,他是真的还想多做几笔生意的,前提是唐江生愿意等他的话。
“卖完了吗?可惜……”唐江生眉头轻蹙,觉得事情开始有些不对劲了,按理说不可能有那么巧,居然会有人将所有的粉条全都买光,这简直就像在刻意针对他似的,“没事,你忙你的,我去别地儿看看。”
于是就这样,在中年男子依依不舍的目光中,唐江生走向了下一处或卖茄子,或卖黄瓜的摊位,不过仍然是已经被人提前给买光了。
“有趣有趣,今儿我还就不信了!有能耐你就全买光噢!”
唐江生又开始笑了,不过却是在冷冷地瘆笑,浑身由内而外散发出阴寒的气息直叫整个市井内的人都忍不住地打起了哆嗦!
不过比较有趣的是,挑担的两个壮汉反而没有受到什么影响,既不觉得冷也不觉得热,也不知道是啥原因,他俩都只是凡人而已。
至于唐江生,他现在已经没个那个心思去分析是何缘故了——他已经“炸”了!那个跟他抢东西的家伙居然把整整两牛车的蒜全给买了!一点儿都给给唐江生剩下!对于唐江生这种有事没事吃啥都喜欢嗑几瓣儿蒜的人来说,这简直是在把他往“绝路”上逼!
这话说的虽然有那么一点夸张,不过大致上也没差多少个意思。
“朋友,你这路走窄了啊!”唐江生脚下生风,一把抓住某个躲在人群中探头探脑的家伙,“我说你跟踪的话能不能专业一点?走三步往我这边瞟十眼是几个意思?你可知道蒜瓣儿的怨念是很深的?”
被抓住的小厮似乎完全没料到自己会被唐江生发现,不过即便是发现了,小厮也没有因此惊慌失措,而是直杠杠地注视着唐江生的眼睛,从容地说道:“这位先生,我家主人已备好香茗,请先生上座。”
唐江生对“先生”这个称呼没来由的感到反感,因为这会让他想到远在虞山的食月和身处荒芜之圈的海辰——这倒不是说唐江生讨厌他们两个,而是这个称呼总让他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错觉”,然而事实证明,错觉之所以是错觉,只是当事人希望是错的罢了。
“告诉你家主子,把他搜罗的食材分我一半儿,不然这事儿没完!”唐江生瞅了瞅市井出口处停的一辆马车,真是时时刻刻都在散发着一股“邀请”的意思,但唐江生就是任性,他就是不想去!
小厮鄙夷地瞥了唐江生一眼,表情要多嫌弃有多嫌弃,不过事关其主人的意思,他也不敢自作主张,于是立即转身朝马车所在的位置跑去——点头哈腰,俯首帖耳,态度恭敬的就像生怕别人不知道马车内坐着他家贵人似的,话说怎么就没有恶棍强匪盯上这块肥肉呢?
“先生,我家主人有请。”得了吩咐的小厮一阵小跑,赶着向唐江生传达他家主人的命令,同时从袖间拿出一个精致锦囊递与唐江生,“这是主人送给先生的见面礼,里面有先生想要的东西。”
唐江生没有接,因为他一眼就看出小厮手中托着的乃是一个乾坤袋,而且还是贴身携带的那种——这哪里是什么见面礼,分明就是一个烫手山芋!若真收了,烧着自己不说,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给他炸了!他又不是蠢材,岂会平白无故遭这种算计?真当他是傻子不成?
“留着给你家主人下崽儿吧。”唐江生捋了捋自己的发髻,给挑担的壮汉使了一记眼色,随即调转方向,往相反的方向走去——不就是蒜么,几个月不吃又不会死,像这种一看就知道喜欢来事的主,唐江生才没那个闲心思陪他们玩什么尔虞我诈的把戏,“回见了您勒!”
两个壮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而后挑起扁担,赶紧追上唐江生的脚步——虽然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不过在他俩看来,唐江生先是被人狠狠耍了一遭,紧接着又被小厮模样的下人一顿鄙弃,正当他们以为自己的雇主真会惟命是从地去往那辆马车时,唐江生却又极其果断潇洒地转身离去!只留下目瞪口呆的小厮在原地不知所措,因为不管怎么说,他都算是把主人交代的吩咐办砸了,这才是他的大忌!
“朋友,你是好样的!干的真他娘解气!”其中一个壮汉凑近唐江生身边,神色之间的钦佩溢于言表,“俺叫囚天,囚天而困的囚天!”
“兄弟,你别听他胡说!他就姓裘,狐狸皮的那个裘,平时非得让我们叫他‘囚天’,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另一个壮汉揶揄地嘲讽了两句,随即朝唐江生竖起大拇指来,“不过说真的,兄弟你刚才干的真他妈漂亮!你都没看那狗奴才的脸色,整个都绿了!也不知是被兄弟你气的还是被他那不显山不显水的主子给吓的。哈哈哈,痛快,实在太痛快了!哦对了,我叫震地……兄弟你先别笑,我这可是真姓!红口白牙不带有假的。”
“我觉得你这名儿比起‘囚天’也差不了多少。”唐江生闻言莞尔,对这种率性而为的称兄道弟,他其实并不怎么反感,“大家都是江湖儿女,豪爽一点,广结知交总是没错的,堂堂正正即可,非得耍什么花枪,有必要么?关某又不是欢场女子,岂是让陪人就陪人的?二位说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囚天、震地点头如捣蒜,不约而同地觉得“关臣臣”说的太对了,真他娘的对胃口!
第五百三十二章 覃某
“有趣有趣,阴魂不散了是吧。”雨顺城最大的客栈大堂内,唐江生表明上正坐在一张摇椅上休憩养神,实际上已经把黄符小人散布出去,好巧不巧,就在临对街的拐角处发现了之前的那辆马车。
唐江生想了一想,觉得既然敌我形势尚不明朗,那他也没必要自乱阵脚,最关键的是,他刚刚才包了一桌饺子,眼下正在锅里煮着呢,可不能给煮糊了——念及此处,唐江生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扯开喉咙,学着疏遇客栈掌柜的声势,对着厨房就来了一记魔音贯耳。
“囚天!我那锅饺子浮水了没?记得多加几次凉水!往外去汤,不要让汤太稠!稠了饺子就容易粘在一起,那样就不好吃了!”
“放心吧朋友!咱囚天连天都能囚,一锅饺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不得不说,囚天的嗓门儿也很大,中气相当足,与唐江生所使的灵力不同,囚天用的是武道内息,竟是练家子出身。
“你给我悠着点儿!要是煮出来汤是浑的,你那工钱就别想要了!”唐江生没开玩笑,既然囚天那家伙自告奋勇地要替他看锅,那就得确实地负起责任来,扣工钱什么的可不是说说而已,“都这个点了,怎么还不回来?不会是我点的菜太难,做不出来吧?不应该啊。”
是的,唐江生这次仅仅只是做了一锅饺子而已,其他的诸如糖酥鲤鱼、宫爆鸡丁、红烧狮子头、叫花鸡、烤乳猪、腊味三蒸、葱烧蹄筋、腌笃鲜什么的,都是交给雨顺城内的八间酒楼去做的,算算时间,应该早就送到了,可现在却连影都没看见——其实这也不能怪唐江生作,若是向同一家酒楼一次性要八样菜,傻子都知道他身上钱财不少!
只是唐江生正想差客栈内的伙计去各处酒楼看看情况,一阵阵吆喝声便在客栈外响了起来——没错,不是一声,而是一阵。
“来咯来咯!这位爷,您要的糖醋鲤鱼!给您放这儿了哈。”
“来咯来咯!这位爷,您要的宫爆鸡丁!给您放这儿了哈。”
“来咯来咯!这位爷,您要的红烧狮子头!给您放这儿了哈。”
“来咯来咯!这位爷,您要的叫花鸡!给您放这儿了哈。”
“来咯来咯!这位爷,您要的烤乳猪!给您放这儿了哈。”
“来咯来咯!这位爷,您要的腊味三蒸!给您放这儿了哈。”
“来咯来咯!这位爷,您要的葱烧蹄筋!给您放这儿了哈。”
“来咯来咯!这位爷,您要的腌笃鲜!给您放这儿了哈。”
八样菜,八个送菜的伙计,八张迥然不同的面庞,用的却是同一种上菜的腔调,空荡荡的木桌上顷刻之间就被码满了菜。
唐江生瞅了瞅桌子,又瞅了瞅眼前的这八个伙计,挑动眉梢,戏谑道:“我瞅着你们八个也不像兄弟嘛,如此整齐一致的腔调,你们掌柜的是同时开了八家酒楼?来来来,别一脸愁眉紧锁的模样,相逢即是有缘,不如都坐下来吃两口呗——都愣着作甚?这可是从你们酒楼里送过来的菜品,是觉得吃腻了,还是有毒不敢吃啊?”
八个伙计汗如雨下,纷纷低着头,不敢承接唐江生投过去的目光。
其实他们八个之所以来的这么晚,都是因为在来的路上被一伙悍仆给截住了,菜品没护住,被抢去查探了好长时间,因此有没有被下毒他们还真不敢说——唐江生叫他们吃,他们自然就不敢吃,至于这一致的口吻,那也是被人给安排的,虽然他们也觉得很蠢就是了……
“和一帮打杂的下人有什么好计较的——你说是吧,兄台?”就在唐江生琢磨着用什么法子好逼供出更多情报时,一个眉清目秀,手摇白纸折扇的青年从客栈大堂外款款走了进来,“这一桌子的好菜,兄台很是会享受嘛——不过放久了会凉,可莫要浪费了才好。”
唐江生将目光移向眼前这个不请自来的青年——一袭锦绣,飘然若仙,编贝皓齿,翩翩风度,却又不失青松意气,可谓俊朗风华,君子如玉!唐江生跟这位青年比起来,那就是泥鳅与骏龙的区别。
只是饶是如此,未经他同意,便自顾自地拿起筷子朝菜肴夹去,是否太不把他放在眼里?真以为长得好看就能白吃白喝吗?
话不多说,唐江生身影闪动,斩罗剑蓦然幻化,一招横扫千军直取青年半身!虽然这第一招未尽全力,可唐江生的目的并不在于击杀,而是护住这一桌子的菜,不让青年得偿所愿,取那第一口吃。
然而青年的身法实在相当高明,就像没有重量似的,只是一个优雅的雀跃,于半空中一个轮转,轻轻松松地就躲开了唐江生的横挥!
不仅如此,青年在躲避的同时手中竹筷轻点菜碗,待落地后,已经夹起了一小块鱼肉,十分享受地咀嚼了几下,随即便吞入腹中。
“兄台,覃某赢了。”理所应当的,青年摆出了一副胜利者的姿态,不过也并未太过得意,依旧保持着自己不疾不徐的风姿,“若兄台不弃,可否随覃某上公子府一叙,顺便结识一些朋友。”
唐江生眉头一挑,散去斩罗剑威,随意瞅了瞅四周——八个送菜的伙计早就溜之大吉,客栈里的其他客人也没有谁敢待在这是非之地,而这一桌子的好菜,就因为姓覃的这一筷子,变得残缺不全。
“你赢了就赢了呗!我又不是没输过。”
唐江生撇了撇嘴,随即撸起袖子,搬过一把板凳就在桌旁坐了下来,也不管覃姓男子怎么想,直接风卷残云地就开吃——姓覃的男子微笑着注视唐江生,也不说话,却有一股无形的压力渐渐生成。
这是,元丹威压!
“能不能让人好好吃顿饭?还来劲了是吧?”唐江生仰头就把一坛烈酒给自己灌下,极不痛快地打了一个酒嗝,状似微醺地说道,“若你肯为我研墨,再待在这里陪我一个晚上,明日一早,我便与你同去。”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得告诉我原因。”
覃姓男子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原来是唐江生雇佣的另一个壮汉,震地他回来了……
第五百三十三章 默书
“、……我说关兄,你好歹也是修行之人,怎么对这些个凡尘俗世的武道功夫有这么浓厚的兴趣?”
客房之内,覃牧一边替唐江生研墨,一边斜眼瞟了瞟摆在桌上的两本武籍——据震地所说,这两本都是从他和囚天师父家里偷偷摸过来的,是代代相传的正品货!天亮之前就得再放回去,所以唐江生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而唐江生这一个晚上除了誊抄,还要撰写。
“你要是不想一个晚上变成两个晚上,就给我安安静静闭上嘴,不要打乱我的节奏。”喝了酒之后的唐江生胆气十足,哪怕覃牧乃元丹后期修士,他也没打算给他多少面子,这就是所谓的酒壮怂人胆。
没错,唐江生在凡间逞威风逞了一段时间后,劈头盖脸遇到的就是覃牧这种元丹后期的修士!要换以往,不管打得过打不过,唐江生肯定立马就跑路了,可是现在不行,他还要顾及到他那个二货徒弟。
至于覃牧,他原本只是想在闲暇之余做一些无足轻重的调侃以活跃气氛,然而事与愿违,莫名其妙地就遭来“关臣臣”的一顿斥责,心情之复杂,顿时连研墨的手都停下来了,好像自己不是元丹后期,而是与“关臣臣”一样,都是凝魂后期的修士……
不得不说,他还是头一次遇见如“关臣臣”这样不怕死的家伙,只是这还不算什么,接下来在客房内发生的事,直叫他瞠目结舌!
灵念离体,黄符飞舞!唐江生毫不避讳,他之所以要把覃牧留下来,就是要在他面前施展自己的独门秘技!覃牧不是观察了他一整天吗?不就是想拉拢他吗?唐江生心思通透,又岂能看不出来呢?
敌人挖坑,我亦挖之——这是唐江生教给海辰、食月的谈判技巧,现在,轮到他来践行这一准则了,客房之内,此时几乎无声……
“这是……灵念?这关臣臣的灵念为何会强到这种地步?”
覃牧的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在他眼前,十二个黄符小人分工合作,六个为一组,其中三个将武籍翻开撑起,余下两个则将空白的纸张压住,最后一个立于翻开的武籍之前,仿佛正“目视”前方!
当然了,如果只是这样的程度,覃牧凭借元丹修为,自认为也能做到,可难就难在纸页上还有两支毛笔正在誊抄书中的文字,而这两支毛笔,唐江生并未拿在手中,乃是处于一种无人执笔的状态!
是的——通过黄符小人的视野,唐江生此刻便是以灵念“执”笔,于同一时间分别誊抄两本武籍!这种意志力和专注力,早就不是凝魂修士能够拥有的灵念强度,即便比之元丹中期,那都不遑多让。
然而唐江生的“表演”结束了么?很明显,这只是前菜罢了,真正的好戏,要从唐江生真真正正地执笔之后,一切才算正式开始。
“二货徒弟既然命格主火,那便就这样吧,仙迎以前应该差不多够用。”念及此处,唐江生终于睁开自方才开始就一直闭合的双目。
眼中温润,若有星光——对唐江生来说,这注定会是一个不眠之夜,而对于研墨的覃牧来讲,从这以后便没有余裕再让他优哉游哉了。
气氛从这里开始就变了……
唐江生所书虽为行楷,笔道流畅,灵活简素,但客房内却渐渐升起一股炙热之意,额头上也泌出了寸寸汗珠,好像他现在不是在落笔书字,而是在生火打铁——三个时辰后,唐江生终于写完了两本书。
“,……这关臣臣这么大的阵仗,就只是为了写这两本书?”覃牧研墨研的手都麻了,一个晚上,三支笔都要从他这儿取墨,可把他累的不行,要不是身怀元丹修为,还真不一定能撑得住,“完工了?现在可以走了吧。”
“急什么?这天才麻麻亮,现在出去餐风饮露吗?”唐江生没好气地白了覃牧一眼,将《烈阳疏义》的上下两卷分门别类放好,又重新取了一叠空白的纸页过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也知道我打不过你,有能耐你就把我掌毙咯,反正我就是还要再写一个时辰。”
唐江生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覃牧真想一掌把他震死!可一想到自己整个晚上都等了,也不差再等一个时辰,而且在亲眼见证了唐江生的手段后,覃牧说什么也要将唐江生招于麾下,这是绝对的!
“我说你愣着干嘛?研墨啊!”
不知好歹的唐江生又开始埋怨起来,对覃牧的使唤简直令人发指,就像与生俱来的本能似的!所以说到底什么时候凝魂修士能对元丹修士这般发号施令了?覃牧百般忍让到这个地步,着实也是辛苦。
有一说一,覃牧心中有火……但是!此刻的他依旧表现的彬彬有礼,这就是表里不一,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典型——不过好在唐江生说是一个时辰,那就是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唐江生终于是放下了笔。
“?还‘慎读’?”覃牧看着扉页上的标题和备注,觉得唐江生就是在耍他,“这‘慎读’是几个意思啊?”
“慎读就是‘细致阅读,谨慎修炼’的意思啊,我的朋友。”
“一个晚上抄了两本,默了三本,还算不错。”点好纸页,唐江生把《橫练金钟》和《金刚罗汉拳》的原本放在一边,而后拿出针线打孔,将另外三本分别串联成册,脸色略微显得有些苍白,“劳驾,麻烦覃兄将囚天和震地两兄弟叫上……算了,我自己去叫吧。”
眼见覃牧脸色有些不好,唐江生没有得寸进尺,准备自己去叫,可就在这时,覃牧却拦住了他。
“等会儿!你刚刚说‘默了三本’……和都是你默出来的?”
覃牧满脸都是不可思议,直觉得眼前这人是个怪物。
唐江生耸了耸肩,将额头汗珠抹去,实话实说到:“是完全默的,后面的不急,贪多嚼不烂;是我以‘熔岩烈焰诀’为蓝本,结合、所长,半默半改想出来的……”
第五百三十四章 寻师
“我来找我师父,请问你们看见他了吗?”
客栈的店小二刚刚将看板门面搬开,一个身披盔甲的女将军便从门外闯了进来。
“诶诶诶?你谁啊你!”店小二表面上作势把百里颜九往外推,可实际上双手却与其隔着三寸左右的距离,哪敢硬来,“去去去!别地儿闹去!这儿没你要找的师父!别以为你是兵我就不敢报官啊!”
“不可能!你们‘财源客栈’就是雨顺城最大的客栈!我师父他肯定在这里!”百里颜九神色憔悴,眼角还有些泛红,也不知是没睡好觉还是又在哪地儿哭过,“去!把你们登记住房的花名册给我拿来!”
虽为军修,可百里颜九亦是军旅之人,手上的力道比起一般正常人只强不弱——只见百里颜九揪住店小二的衣领不放,浑然不觉店小二被她这么制住,根本脱不开身去拿花名册,真就二到了这种地步。
“呃……那边那个来这儿找师父的,你是,你是百里颜九吗?”
就在这时,囚天和震地忽然从二楼的过道内探出头来,往楼下不断瞅瞅,尽管他俩的身手也不赖,却也不想和军方兵卒扯上什么关系。
“对对对!我就找我师父!你们看见他了?”百里颜九一听有自己师父的消息,连忙松开店小二,单脚踏地,直接就从楼下跳了上去,神色尤为迫切,“我师父呢?你们说话啊!傻愣着作甚!耍我吗?”
“没没没!我们没有耍你!我们哪敢耍你?”眼看百里颜九就要掏家伙,囚天赶紧弯腰作求饶状,“我就想问问,你师父姓甚名谁?有何相貌特征?你要找师父,总不能就一口一个‘师父’的找吧。”
“哪那么多事!师父就是师父!他叫……!”言及此处,百里颜九陡然顿住话头,猛地想起唐江生在进城之前曾经告诫过她,不许在任何人面前暴露他的真名,甚至也不能表现地和他熟识,“师父”这类的称呼那更是绝对禁止,“我师父他叫……我师父他……他……”
百里颜九的声音越来越小,方才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气势亦随着一阵阵的呢喃烟消云散,垂头丧气的模样活像一条被主人抛弃的小狗——只是百里颜九不知道的是,就连他现在这副姿态,都在他唐江生的意料之中,所以哪怕百里颜九叫不出名,囚天和震地也认得出来。
“关兄弟说的没错,的确是有点二。”囚天好似恍然大悟地说到。
“同感,应该就是她没错。”震地附和地点了点头,觉得很到位。
百里颜九闻言猛地抬起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扣住囚天和震地的手腕,气势转瞬之间又变的像一只扑食的母豹!这简直就是疯子!
“我听到你说‘关’了!我师父到底在哪儿!快说!”
没错,唐江生只是不许百里颜九透露他的真名和来历,并未禁止她以“关臣臣”这个名号进行搜寻——百里颜九方才太急,竟是连这么明显的“寻人标识”都给忘了,所以说“二货徒弟”这个称呼还真没冤枉他她!百里颜九再次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唐江生看人的准确性。
“诶诶诶!疼疼疼疼——!女侠,哦不,女将军饶……嗯?”
就在囚天和震地直感觉手腕快要被掰断时,百里颜九忽又松开了力道,踉踉跄跄地向后退了三步,脸色一片苍白,嘴角泌出血迹。
囚天与震地不知道原因,但是百里颜九却是知道……
就在方才,《万族约法》和天道罚雷进行了一次联动,以“心火焚燃,动荡修为”的方式,悄无声息地对她进行了一次惩戒!不得不说,此刻百里颜九还能活着已是格外容情,算是小惩大诫。
“师父……师父……”百里颜九捂着胸口半跪于地,神色极为痛苦,以一介凝魂之身承受煌煌天威,已经在她的修行根基上埋下了难以根治的隐患——只是对与现在的百里颜九来说,没什么比找到她的师父更重要,“我就不该回军部述职,也不该去置办什么盔甲兵器糕点,现在连师父都找不到了……怎么办……师父呢?师父在哪里?”
不得不说,什么样的师父就能带出什么样的徒弟,眼下百里颜九这自我否定的架势倒是和唐江生一模一样,就差抱头缩角落里哭了。
“呃……那个,妹砸,你先别哭,关兄弟他没怎么样。”
囚天一五大三粗的爷们儿居然开始安慰其百里颜九来,仿佛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便全然忘记自己手腕上的扣痕是怎么来的了。
“就是就是,妹砸你先别急着哭,关兄弟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呀!”囚天身旁,震地竟然也耐着性子开导起来,“你看你看,这是你师父临走前‘特意’嘱咐我转交给你的东西!你瞅瞅你瞅瞅。”
“东西……?”百里颜九抽搐着鼻梁,看着震地递过来的包裹,眼神中又重新燃起了对生命的渴望和希冀,颤颤巍巍地靠近,然后一把抢了过去,“,,……嗯?怎么还有和?”
“什么!?也有?他已经还给我们了啊!”囚天大惊失色,伸手就想从百里颜九手里把书夺回来。
百里颜九自然不可能让他们得逞,身影急速闪掠,一手抱着包裹,另一只手已经拔出了腰间的佩剑——就算天要灭她,今儿个她也要誓死守住唐江生留给他的东西!
“不对啊囚天,我们的明明在身上啊!你看。”
眼见百里颜九摆出攻击姿态,震地也不敢硬与囚天去抢,于是只好摸了摸自己的腰间,《橫练金钟》确实就在他的身上。
“真的!我的也在。”
囚天也摸出《金刚罗汉拳》,看来并未被唐江生顺手牵羊——二人现在一头雾水,只好将疑惑的目光投向百里颜九……
第五百三十五章 输赢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这是我师父留给我的!你们自己的不是在身上么?”百里颜九就像一只护食的野兽,谁敢觊觎她的“食物”,那就别怪刀剑无眼了,“怎么地?想硬来?你们可以试试。”
虚张声势,百里颜九此时完全就是在虚张声势!且装的还挺像。
毕竟在《万族约法》的制约下,她根本没有办法伤害到囚天和震地,而以她此刻重伤未愈的身体,又哪里禁得住天道的第二次惩罚?
“妹砸你误会了,我们不是想抢,我们就是想看看,哪个是正本,哪个是副本,或者说你手上的和我们手上的有什么不同。”
囚天和震地不知道百里颜九是在虚张声势,若是知道的话,二人联手,说不定还真能将百里颜九擒下,但是由于没有关于修行方面的意识和经验,所以眼下只能与百里颜九进行谈判,希望能和平解决。
只是谈下来固然最好,若是谈不下来,转而要他们两个大老爷们儿抢女人的东西,这要是传出去,他俩都没法雨顺城里混了——囚天和震地互相对了对眼神,皆是看见对方眼中的纠结,实在是很难办啊!
“那不是你们的东西么?正本副本还分不清楚?”百里颜九将佩剑噌的一下插在过道的木板上,将包裹打理好,并绑在自己后腰上,仅把《橫练金钟》与《金刚罗汉拳》拿在手中,“给我看好了!”
说时迟那时快,百里颜九“刷刷刷”就将两本武籍连续翻了十几页,动作之快,就像生怕囚天和震地会突然发难似的——只是囚天、震地到底有没有发现什么端倪,那还得看他们自己的本身和能耐。
“看清楚了吗你?”囚天揉了揉眼睛,问向一旁的震地。
震地一副似是而非的神色:“可能瞧得清楚点,不过不太确定。”
至于百里颜九,她才不管囚天震地有没有看清,既然他们敢怀疑她师父的人品,那就得付出对等的代价,或者说负起相应的责任。
“你俩,把书翻开让我瞅瞅——别想着拒绝!这是你们侮辱我师父品格所应该履行的义务。”百里颜九态度相当强势,已经重新将佩剑握在手中,剑尖虽然没有指向囚天与震地二人,可剑身发出的嗡鸣已经清晰地传入了他们耳中,其意不言而喻,“怎么?非要我动手?”
“不用不用不用!”囚天连忙摆手,将自己那本《金刚罗汉拳》摸出来让百里颜九好生看了几眼——震地自然也是同样的操作。
“睁大你们的眼睛好好看看!我师父留给我的和你们的能一样吗?我这是手抄本!懂吗?手抄的!”百里颜九察看后登时就怒了,头一次气恼自己是修士之身,无法用刀剑在眼前这俩货身上戳几个窟窿,“我师父到底去了哪儿?还有没有留下其他什么东西,见过什么人,或者说有什么话交待你们转告我?快说!不然别怪我剑下无情!”
“我说!我说!关兄……关东家昨日见过一个公子哥,好像是姓‘覃’,具体叫什么我真不清楚!”囚天现在连大气都不敢出,因为百里颜九的剑尖距离他的喉咙已不到三寸距离,随时都能将他刺穿。
只是这番话还无法令百里颜九消除心中的愤恨,于是又把目光投向一旁的震地,杀意凛冽的模样顿时就把震地吓得结巴起来。
“东,东家还给你留了一锅饺子!要不,我现在去,去给你热热?”
此话一出,囚天立马就往震地身上踢了一脚,气急败坏地骂道:“那是昨晚上的!都成糊糊了!还能吃?你想找死别拖累我啊!”
震地蓦地一愣,随即恍然大悟!方才的确是他情急之下脑抽了。
“妹……不不不!将军!将军手下留情,我真不是故意的!”
震地的身体已经瘫软到站立不住,若非囚天在旁边扶了一把,只他怕现在已经缩到木板上跪地求饶了——从这前后的对比就能看出,囚天与震地虽然孔武有力,但意志却并不如何坚定,即便是有几手练家子的本事,也只是属于有些力量的绵羊而已,与百里颜九这种从军旅任务中一步步成长起来的军修相比,差距真不是一丁半点。
“覃?”百里颜九脑子里将雨顺城的达官显贵和高阶修士迅速过了一遍,但却没有筛出什么姓覃的公子哥,“你们没有骗我吧?”
“没有没有没有!我们哪有那个胆子啊?”囚天和震地直摇头,“他俩一路上有说有笑的,看起来关系还挺好,可能是旧相识。”
“旧相识?师父认识的人真多。”百里颜九左右瞧了囚、震二人好几眼,发现他俩确实没有撒谎的嫌疑:“那锅饺子呢?”
眼见好说歹说总算是把百里颜九稳住,囚天和震地如蒙大赦,二话不说,立刻把眼前这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二货女人往厨房带去。
“喏,就是这口锅。”震地靠在一旁的桌子上休息,囚天便当着百里颜九的面将锅盖揭开——果不其然,放了一晚上的饺子已经完全变成了面糊,就算热了也没法再吃,“东家昨晚好像一直在等将军回来吃饭,一连点了八道菜,这锅饺子是第九道,是东家亲自做的。”
听到这里,百里颜九的脸上露出了愧疚和发狠的神色,要是自己早一点回来的话,要是没有被军部那群不长眼的混蛋纠缠的话,说不定已经和师父吃上了热乎乎的饺子,每天依旧都能聆听师父的教诲。
念及此处,百里颜九拿起搁在一边的长勺,在锅里捣鼓了两圈,甚至都有点捣不动!可百里颜九不管这些,依旧固执地从锅里舀了一坨面糊起来,没有任何犹豫,三下两下就将其吃进嘴里。
只是这不吞不要紧,吞了之后,百里颜九发现身体内竟然蓦地出现一股犹如溪流般的暖流,而且这股灵力暖流还在继续扩张,不一会儿就形成了江河奔涌之势!凝魂初期的瓶颈,快要被冲破了!
没有错,唐江生留给百里颜九的不止是功法武籍,还有一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修为造化,饱含着他对百里颜九这个二货徒弟的期望以及深情厚谊。
“对了,东家还说过——‘我虽然没有赢,却也没有输。’”
震地拍了拍脑袋,忽然把这茬想了起来……
第五百三十六章 雅苑
“红枫碧湖,锦鲤仙鹤,流廊假山,亭台雅榭,这别苑的主人挺会享受的嘛。”一处清幽闲适的雅苑之内,唐江生落座于宴场末席,毫不在意周围众修鄙弃的眼神,与次座上的覃牧有一句没一句地攀谈,“各位这么看着关某是几个意思?莫非也想尝上两口?”
没错,彼时的唐江生,正就着桌案上的豆浆,津津有味地吃着油条和酥炸饼子,这是他在随覃牧一同来这“临仙苑”的路上,向街边卖早点的小贩购买的——覃牧不是没想阻止唐江生,可这厮动作之快,乃是先咬饼子后付钱!怎么看怎么像吃白食的!根本来不及阻拦!
这样一来,他们是买也得买,不买也得买!不然摊主岂会放他们走?没办法,只好听之任之——于是乎唐江生一连就买了十根油条、八个酥炸饼子和五杯豆浆,就跟没吃过饭似的,一路吃进了别苑,就算面对数位元丹修士,也只是抬眉扫了一眼,随后继续吃自己的。
“我说覃道友,这里是‘临仙苑’,在座诸位皆非无名之辈,怎么能让一些阿猫阿狗入席呢?”说话之人,乃是一名元丹中期的男修,气息内敛深邃,一头黝青长发稍微束于背后,满口阴阳怪气。
“井笙,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大家相逢是缘,相识是缘,相聚是缘,相离也是缘!你怎可对咱们这位新来的朋友这般无礼呢?”
与井笙相对而坐的男子身材略微发福,一袭粉色袈裟,头上甚至还有几个戒疤,一边给自己倒了杯清茗,一边替唐江生解围。
“了悟你这一口一个缘来缘去的,到底为什么要还俗啊?继续去做你的大和尚不好吗?话说你修的是佛吧,与我等可是格格不入啊。”
了悟旁边的青年捅了捅他的肥腰,一脸调侃地拿他打趣,比起井笙的严肃和了悟的玄奥,青年可要活泼好动不少,看起来关系匪浅。
“非也,非也!了悟现在既不是了悟,也不是大和尚,而是……!”
“花和尚。”话音未落,坐在青年旁边的一名道姑忽然接过话头,神色不悲不喜,坐姿岿然不动,臂弯里的拂尘梳的那叫一个一丝不苟!只是好像与了悟有什么过节,青年倒像是故意夹在二人之间一样。
“哈哈哈!知我者,师太也!”了悟很开心,就像听不出道姑口吻中的揶揄之意似的,“那边的小娃娃,刚刚那个嘲讽你的老男人叫井笙,擅水势神通,却是一个不解风情的主——你别看他身怀元丹中期修为,几百年了却连一个老婆都没有!作为他的朋友,我很担心。”
“了悟!你别太过分!谁是你朋友!”井笙一掌拍在作案上,身后的碧湖溅起三尺水花,眼瞅着就要跟了悟动起手来——其实也不怪井笙如此愤怒,哪有人甫一见面便将自己的老底抖个干干净净的?这还不算,还要拿没有道侣这茬说事,这不是明摆着给人找不痛快吗?
不过了悟很识趣,只是撇了撇嘴,便不再搭理井笙这个一点就着的炮仗,指了指身边的青年继续介绍:“这家伙姓萧,名尹白,是我的狐朋狗友,平素喜爱游山玩水,你要是喜欢吃喝,可以找他一起,咱们仨恣意天下,岂不乐的逍遥?顺便一提,你要是想‘快活快活’,也可以找他,他家的生意遍布全国,你报他的名字,只收半价。”
听到这里,唐江生蓦地一愣,随即用一副“他说的是真的吗我会当真的哦你看我这龙精虎猛的要说完全没兴趣其实我还是有一点点好奇”的神情望着萧尹白,甚至连啃酥炸饼子的动作都慢上了不少。
“哼!一丘之貉!”本来古井无波的道姑见到唐江生这副模样,当即便嗤之以鼻,俨然已把唐江生划到了跟了悟同一个类型圈里。
“去去去,没个正经!师太你也息怒,这位朋友毕竟年轻气盛,被俗念缠身也是很正常的嘛。”萧尹白先是安抚了一下道姑的情绪,随后面带笑容地望向唐江生,“我跟你一样,以前也是凝魂修士,不过在断去了凡尘俗世的一些念想后,修为慢慢也就起来了——所以我给你的建议就是,修道一途,切忌杂念盈身,即使举步维艰,也要持之以恒,始得大道。”
唐江生觉得萧尹白说的很有道理,而且态度相当诚恳,没有一丝一毫看低他的意思,于是唐江生重重地点了下头,然后继续吃饼……
萧尹白的脸色略微有些尴尬,毕竟自己刚提醒眼前这位凝魂境的小朋友断念禁欲,眨眼的时间还没过,怎么又开始吃起来了?
“我说的不仅是**,还有食欲啊!”萧尹白扶额叹息,有种孺子不可教也的感觉,“诶?了悟你干嘛去?你别把人小朋友带坏了!”
“得得得!我坏我坏!男人不坏,女人怎爱?你说是吧,贪吃嘴儿。”对于萧尹白的劝诫,了悟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越过自己面前的桌案,一把搂住唐江生的肩膀,随即连续嗅了好几下,“你身上有柴米油盐的味道,嗯,还有女人的脂粉味——小子,我很中意你!尹白,你不用费尽心思指导他修行了,他是个懂生活的人,适合跟着我!”
萧尹白端起桌案上的茶杯轻抿一口,对着了悟摆了摆手,意思是你随意——不过在唐江生看来,这就是掩饰无奈的一种手段罢了。
“大师洞若观火,晚生佩服之至——只是这柴米油盐嘛,大概是晚生手中这酥炸饼子带上的,至于女人的脂粉味,我要说卖我豆浆油条的摊主是个中年妇女你信不?不信你可以问问一直坐那儿看戏的覃牧,当时他也在场。”
说完这话,唐江生缩了缩身子,想从了悟手中脱离出来,可是没想到却被箍的更紧了。
“是这样么吗?覃先生?”
了悟转过头,问向次座上从方才开始便一直沉默不言的覃牧。
第五百三十七章 林览
覃牧和在座的一众元丹修士不同,他是亲眼见过“关臣臣”的手段的,打从心底里觉得“关臣臣”是个人才,所以才会将其带到这临仙苑参加宴席——但是覃牧和他们也有一个相同之处,那便是自恃修为,对凝魂境界的“关臣臣”抱有轻视,只是程度不同而已,于是唐江生就给覃牧玩了一手祸水东引,好叫他知道看戏是要缴门票钱的。
“嗯……卖给关兄吃食的确实是个中年妇女。”覃牧伸出右手,作势想去端茶杯,可抬眼一看,所有人都正齐刷刷地盯着他,因此也不好意思再借茶遁,“我说你们不要这般欺负关兄,他可是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而过目不忘的人,基本上也是睚眦必报。”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覃牧虽有翩翩风度,笑起来令人如沐春风,可归根到底,并非心无城府之辈,唐江生坑他,那他自然也要坑回去。
于是覃牧就将市井上看到的一幕幕场景,客栈内与唐江生的第一次过招,以及替其研墨一整夜的故事绘声绘色地描述出来——知道真相的,明白覃牧这是在把唐江生往死里玩儿,不知道真相的,比如了悟、萧尹白等人,却还以为唐江生和覃牧已经到了无话不说的地步。
“没看出来啊小子,你还有这般能耐!”了悟抓着唐江生的脑袋不断揉搓,将他的头发弄乱不说,似乎还有点爱不释手的意思,“不行!你一定得跟我一道修佛,这样我就不用背那些该死的经文了!”
萧尹白半掩嘴唇,眉目生辉,对唐江生也表现出了浓浓的兴趣。
“身为修士,欺辱凡人,可笑,可悲,可憎。”师太挥舞拂尘,在自己面前用力横扫,就跟唐江生投过去的视线都是苍蝇老鼠似的。
“师太你这就过分了——你可以不爱,但请别伤害。”了悟表面上是在帮唐江生正面对刚口出恶言的道姑,实际上心中却是极爽,暗道师太真是及时雨,居然这么快就给他送来了一个拉拢关臣臣的机会,那他怎么的也不能辜负其“一番美意”,于是继续说到,“身为出家人,理应六根清净,若是心怀诸多情绪,还是趁早还俗了吧。”
“你要命不要?”
三千拂尘丝尽数湛开,在道姑的修为加持下,如同漫天银针,直接就往了悟身上招呼过去,连带着唐江生也在攻击范围之内!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调侃的声音忽然在众修耳边响起:“挺热闹的嘛不是,牧哥就是厉害,活跃气氛的本事我是怎么都学不来啊。”
拂尘的攻势骤然止歇,宴席上的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黑白袖衫的青年正彬彬有礼地朝他们挥手致意——只是不管是举手投足的姿态还是潇洒从容笑意,都像是跟覃牧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大公子。”覃牧起身相迎,在临近青年身边时蓦然停住脚步,随即躬身行礼,其余诸修,包括了悟都跟着一起他们起身行礼——只有唐江生不同,他是被了悟按着头向青年行礼的,这让他很不爽。
“这儿没有外人,牧哥不必这般拘礼。”青年托住覃牧的臂弯,将其一把托起,“尽管牧哥从小就教导于我,乃我‘授业恩师’,然而‘览’不才,不仅未能习得牧哥一半本事,还擅自将牧哥引为挚交好友,实在是心有愧疚……每每念及于此,都会觉得寝食难安。”
“大公子!愿为大公子肝脑涂地!”覃牧心神震颤,作势欲再拜,不过却被青年眼疾手快地拦住了,无论如何都不肯让他拜实。
“你就是牧哥提前知会我的那位小朋友?”一步一步走进宴场,青年半蹲下来,自下而上望着唐江生的脸,眼神中充满了好奇,“嗯!果然相貌不凡!牧哥眼光不错,是个好苗子!初次见面,你好,我叫林览,姑且算是这座雨顺城的少城主——我说了悟和尚,你还要箍小关到何时?在这临仙苑,可不许你这么对待我的客人。”
言及此处,林览伸手按在了悟的手腕处,看上去也没怎么使劲,了悟便自行松开了箍住唐江生的手:“我放我放!我放还不行吗?我说大公子,这小子是你的客人,我了悟就不是吗?何需甫一见面就对我施展‘流转追忆诀’?你瞅瞅我手上这膘,我好不容易吃起来的!”
“别人都是嫌自己太胖,你却还嫌自己太瘦……”眼见了悟终于是将“关臣臣”放开,林览也松开了手,拉着覃牧往主座行去,“各位均是林览的朋友,都是旧相识,不必顾虑那么许多,都请坐吧。”
有了林览这番话,众人也是规规矩矩地坐在自己座位上,只有了悟不同,他是从唐江生位置上离开,在回到自己座位上后才坐下的;覃牧坐的是侍座,也就是比林览稍微侧前一点的位置;这么一来,宴席就还有一个空出来的客座首位,也就是井笙左手边的位置。
“哈哈哈,还没来得及和诸君说,我先前之所以不在,是到外边接朋友去了。”林览不好意思地笑笑,似他这等身份的人,竟也有人需要他亲自迎接,“我说东川兄,大家都到齐了,你还要隐藏至何时?”
此话一出,不仅是唐江生,所有人的身体顿时都绷得紧紧的!因为按照林览的说法,那最后一位席客应该早就到了,彼时正潜伏在他们周围,暗中观察了他们许久时间,只是他们还未曾发现其踪迹而已。
“三个元丹中期,一个元丹后期,还有一个凝魂后期……林览,你若想成大事,这样的阵容怕是不太够啊。”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这是典型的高阶修士所钟爱的登场姿态。
只是唐江生的灵念虽然颇为强大,但灵识却与寻常的凝魂修士差不了多少,因此并不能单靠灵识就锁定这最后一人的位置。
不过他不能,不代表其他人不能——只见道姑手里的拂尘突然再次再次起势,而这次攻去的目标,竟还是唐江生所在的位置!
第五百三十八章 影缚
“哦?有点意思。”戏谑的声音从唐江生身后……不,竟从他身侧靠近影子的地方传来,本来清晰可见人影,此刻也变得扭曲起来。
“原来是隐藏在那里面吗?”唐江生心下已有七八分推测,不过的第一反应还是施展血之障壁,至少要将道姑的拂尘银丝阻挡在外!
“东川兄,要是小关受了丁点伤害或委屈,我可不依哟。”
主座之上,林览倒是没怎么担心唐江生的安危,依旧面带笑容,只是略微提醒一下那位复姓东川的修士,算是从侧面替唐江生解围。
“何须多言?”话音未落,只见一道身影猛地从唐江生的斜影处杀出,健硕的身体挡在唐江生身前,将其完完全全遮住,明明也是一副公子哥打扮,却分明给人一种身经百战的武将感觉,“要是连一个凝魂境的小辈都护不住,我哪还有脸坐这客座首位?影鬼秘术,起!”
法诀施展,灵力纵横,不过却并非这位“东川兄”所为,而是道姑的拂尘银丝,就这么停在了距其不到三寸左右的位置,再无法寸进。
“元丹后期能有这等观察力,不错。”东川兄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道姑的实力,态度也比先前好上许多,“你是如何发现我的?”
道姑眉头紧锁,本不想回答他的问题,怎奈何自己这把拂尘就跟被施了定身咒似的,是进也进不了,退也没法退,实在诡异的紧!
“在那小辈附近,男人的臭味要比其他人浓上两倍不止,仅此而已。”也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道姑这一番话语嘲讽的不仅是这位东川兄,连带着把唐江生和所有临仙苑内的男修通通讽刺了一遍!
覃牧和林览倒没什么,知晓这是道姑的一贯脾性,所以笑笑也就过了,然而了悟和井笙却咽不下这口气——真的,若非覃牧和林览在场,他俩说不定早就联起手来,为了共同的敌人暂时休兵罢战,先将这满口胡言的恶道姑收拾了再说!元丹后期了不起啊,元丹后期就能随便嘲讽别人啊!看你今天怎么从这位“东川兄”的手里讨到便宜!
只是抱着这般心态的了悟和井笙却是没有察觉到这样一个问题,若是他俩真的联手,那就是以一敌二,虽然道姑修为高于他俩,可这并不能成为俩大老爷们儿联手“欺负”一女人的必要条件——就算是胜了,那也是胜之不武!更何况还有一个家中生意遍天下的萧尹白在,若是“一不小心”将这事儿泄露出去,那了悟和井笙日后要如何在修真界立足?纸是包不住火的,特别是那些最不愿意被知道的事……
没错,在场众修中,除了道姑是元丹后期外,覃牧与林览也是元丹后期,了悟、井笙、萧尹白都是元丹中期,唐江生不必再说,诸修中最弱的就是他!至于正与道姑交手的这位东川兄,乃是元丹圆满境!
“我好像没有招惹过你吧?能不能积点口德,揪住我不放是几个意思?修为低微就是原罪是吧?你这么会拉仇恨你家里人知道吗?”
唐江生一言不发,抬手在自己额间擦拭了两下,作出一副方才受到惊吓,此刻才回过神来的样子——这就是唐江生,尽管心里对道姑的言辞颇为不满,不过表面上还是先以弱示人,这几乎已经成了他与高阶修士打交道的习惯,况且他也没刻意隐藏实力,他是真的弱!
“主人主人!快看影子,看那拂尘的影子!”
“蠢货闭嘴!战斗的时候别去干扰他!”
唐江生心头狂颤,没想到脑海里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小白的声音,而且青乙似乎还在阻止小白给唐江生提醒子——这么说起来,自己灵台识海中那两个老油条果然平时闲着没事儿干就喜欢观察他!
“你俩这都什么恶趣味。”唐江生一边表达着自己的不满,一边释放灵识,依小白所言捕捉拂尘周围的动静,“这是……影缚术?”
没错,道姑的拂尘银丝之所以无法在寸进分毫,乃是因为被东川兄给控制住了,而东川兄施展的控制手段,便是将自己的影子与拂尘青丝的影子连接在一起——唐江生这还是第一次在实战中见到类似于影缚术的神通术法,即便是天明宗,都没有这种秘术的完整资料。
“东川兄,差不多就可以了。”一直处于看戏状态的林览终于发话,笑着向正处于接战状态的东川兄和道姑举杯,“二位都是林某最尊贵的客人,给我个面子,随便闹一闹就可以了,莫要伤了和气。”
唐江生瞥了瞥主座上那位劝架的少城主,觉得他就是整张羊皮画脸——好大的面子!挑动争斗的是他,止戈言和的也是他。
这种人唐江生见得多了,那就是一祸害!尽管明面上一副友好亲善的模样,但暗地里耍的城府手段绝不会少!还是躲远点儿好。
只是唐江生这念头虽然通达万分,眼下却根本没有机会好让他离开这临仙苑,他总不能随便编个理由,想开溜就开溜,那样只会徒惹他人怀疑——而彼时的唐江生,最忌惮的就是被林览给惦记上。
“师太,既然少城主都那般说了,你看……”
东川兄欲言又止,算是给道姑一个台阶——而道姑也并非死缠烂打之辈,略微哼声后,手里的拂尘也是卸去了力道和灵威。
“来来来,我为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西齐逐鹿宗的少宗主,鄙人的挚交好友,东川鹗——修为,元丹圆满境。”
“原来是元丹圆满,怪不得这般心高气傲,不将我等放在眼中。”
道姑看样子还没有从方才的失利中走出来,头一个就呛声东川鹗,属于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也不知是不给东川鹗面子,还是不给林览面子。
“东川鹗……好!此名甚是霸气!来!西齐的朋友,咱们走一个!”
兴之所至,了悟端起面前的茶杯就想给东川鹗敬酒,全然忘记茶杯里有的只有茶,连半滴酒水都没有。
第五百三十九章 玖玖
“那是茶,不是酒。”萧尹白一面调侃了悟,一面举起自己的茶杯,先是向林敛和覃牧致意,再向东川鹗致意,最后再祝敬在场其他人,“没有酒,以茶代酒即可——各位,萧尹白这厢请了。”
一语言罢,茶水尽数入喉,像萧尹白这种追求清净道的修士,喝茶反而更有利于其明悟心性——可是了悟是花和尚,花和尚怎么能使“以茶代酒”那一套呢?那必须得有酒啊!若能左拥右抱就更好了。
然而就在这时,真有一道丽影从雅苑外围疾走而来,头盘云髻,发插碧钗,一身桔黄罗衫与那小家碧玉的容颜显得颇为相衬。
“哥!”只见那丽影毫无顾忌地闯入宴席之中,随即张开双手,一把扑入东川鹗的怀里,撒娇的模样尽显小女儿姿态,“哥你什么时候来的?来了也不和妹妹说一声,我好去城门口接你啊!”
“玖玖,我们正在谈正事呢,过一会儿再陪你可好?”
东川鹗连哄带骗,但被唤作“玖玖”的年轻女子却完全没有起身的打算,抱住东川鹗的腰死活不撒手,这关系看起来当真是非同一般。
“你说你,让你嫁到掌礼林家来就是让你好生学习礼仪教化,怎么还跟个野猴子似的?”东川鹗好不容易将玖玖的双手掰开,而后运起修为劲力,直接就把怀中这女子往林敛所在的位置扔了过去!
那是真扔!不是什么小打小闹开玩笑——不过好在林览修为不低,怎么说都是元丹后期修士,所以没费多少力便稳稳当当地接了下来,脸上的尬尴一目了然,看来事先也没料到会有这一出。
“你说!为什么我哥来了,你却不告诉我?是不是嫌弃我了!”
“我哪敢……不不不,我哪会嫌弃你啊?疼都来不及呢。”
许是觉得眼下这般模样的确不成体统,林览直想把女子从臂弯中放下,可女子却紧紧地环住他的脖子,甚至当着所有人的面在林览脖颈处蹭来蹭去,活像一只黏人的小猫,实在是亲昵的不行。
“咳咳……”覃牧有些看不下去了,故意咳嗽两声,欲稍作提醒。
“覃先生,你受风寒啦?”女子偏过头来看向覃牧,脸上带着天真无邪的笑容,貌似关切地说到,“有病就得治,而且药不能停。”
什么叫揣着明白装糊涂,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肆无忌惮到这个份上,东川鹗身为其兄,那自然是脱不了干系的,可,林览亦然。
“虽然眼下不是时候,不过事已至此,还是向诸君介绍一下吧。”覃牧投降了,索性不再理睬女子,选择先向在场众人赔不是,“这位我行我素的小姐,复姓东川,芳名玖玖,乃东川兄胞妹,同时也是少城主的妻子,雨顺城的少夫人——让各位见笑了,实在是对不住。”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惊的目瞪口呆,原来眼前这年轻貌美的女子不仅是东川鹗的妹妹,还是林览的道侣!这么算下来,林览就是东川鹗的妹夫,东川鹗就是林览的大舅子了!难怪行事这般旁若无人。
等等等等!林览作为雨顺城的大公子,广结天下好友还算说得过去,即便是与卫国敌对的西齐少宗主东川鹗私下会会面,问题也不大,可若是两家联姻,而这桩婚事并不为天下人所知晓的话,这里面能够说道的东西可就不止一丁半点了,而且通常来讲,后果都会很严重。
“轰隆隆”的雷鸣自苍穹之上炸响,雨顺城的上空,不知何时已笼罩上了一层又一层漆黑的阴云,气氛压抑沉重,令人喘不过气。
“是时候让这天变一变了。”东川鹗没来由地冒出这样一句话来,本来清幽雅致的山水别苑此刻竟全部笼罩在大片大片的阴云之中。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接话,即使是最欢闹的了悟,身临眼下这种氛围,也觉得喉咙发干发涩,就像有千百条小虫在爬附噬咬一般。
萧尹白不断往自己茶杯中舀茶,尽管看上去还算镇定,可微微颤抖的双手却是洒了不少茶液出来,心中的惶恐如此可见一斑。
“大家别不说话嘛,你们之前不是聊得挺开心的吗?怎么人家一来就全都哑巴了?我有那么可怕么?”此时此刻,东川玖玖已经从林览身上下来,袅袅婷婷地走到萧尹白身旁,从其手中拿过茶勺,亲自为其舀茶,“喜欢喝就多喝点,这个不是酒,再怎么喝,都不会醉的。”
说完这话,萧尹白自了悟身前掠过,妩媚地瞟了其一眼,从袖间拿出一盅琼浆玉液,即便还未开封,都有沁人心脾的酒香散溢出来。
了悟喉头滚动,气息紊乱不堪,神色在纠结和发狠中来回转换,然而最终还是打开封口,二话不说直接一饮而尽——旁边的萧尹白虽然想拦,可话到嘴边却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只能眼睁睁看着了悟将酒液全部喝干!萧尹白不是贪杯之人,他担心的,是酒里有毒!
“好酒!就是少了点。”了悟喝完后已是满头大汗,趁着抹去脸上汗迹的空当,状若无意地对萧尹白说到,“你以为我不敢喝?哈哈哈,不管喝与不喝,这酒刚刚就在那里,现在却到了我的腹中!待会儿一泡尿就能解决的事,没什么要不了台的——我干了,你随意。”
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于山水之间——同样的,了悟也是在用这样的方式劝告萧尹白,此事定要忍,喝了不一定死,不喝却一定会死!
萧尹白明白了悟的意思,也知道眼下的局面已经不是他们能够左右的了的,这不仅是一场鸿门宴,还是一场纳投名状的生死宴!
“但为君故,何惧生死。”
萧尹白最终端起了自己面前的茶杯,朝了悟略一致敬后,亦仰头一饮而尽!只是这番姿态看上去虽然豪情万丈,但归根究底,终究是向东川玖玖,或者说是向东川鹗和林览作出了妥协。
第五百四十章 麻烦
有一说一,在场所有修士联起手来,都不一定是东川鹗的对手,特别是亭榭还被乌云笼罩的情况下,完完全全就是东川鹗的主场!
在这种场合下,修行影缚术,或者说影鬼秘术的东川鹗几乎就是无敌的存在!因此了悟和萧尹白的选择其实并没有什么问题。
当然了,若是二人一开始就打算采取“缓兵之计”,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命保住再说,那他们就不得不考虑一个问题——迄今为止,在他们所喝的茶水中到底有没有被林览投毒;还是说一切阴谋诡计的开始只是从东川玖玖闯宴时开始的;亦或是,酒水都没有毒,只是林览和东川兄妹利用恐怖心理对他们进行的控制,那心机可就太深了!
“鄙人井笙,愿为少城主粉身碎骨!不管上刀山还是下油锅,定当万死不辞!”东川鹗座旁,井笙倒是主动站出来,半跪在林览案前,神色之坚毅,就像认定了林览似的,这倒是省了东川玖玖一番功夫。
林览喜笑颜开,亲自上前,将井笙从地上扶起,神色甚是欣慰。
于是乎在场修士中,除了了悟、萧尹白、井笙外,还没有表态的,就只有道姑和唐江生了,二者孰轻孰重,东川玖玖自然非常清楚。
“师太神威无敌,可要与我家夫君共襄盛举,为天下所知?”东川玖玖态度诚恳,施施然走到道姑案前,先是替其舀了一碗茶,而后银光一晃,但见一把崭新的拂尘被东川玖玖从手腕上的香囊内取出,每一根银丝都蕴含着无与伦比的灵威,一看就知道并非凡品,“东齐多海兽,此拂尘之银丝,便是取自一千条吞月映星鲶的唇角触须,抽丝剥茧后,再辅以三百年昼夜不停的凝炼,由此制作完成。”
言及此处,东川玖玖双手托举,将手中这海兽拂尘献与道姑——此时此刻,道姑也终于睁开从方才开始便一直闭阖的双目,看着眼前这与自己道龄都差不了多少的拂尘,双眸中明显有光华流转。
“贫尼乃出家人,做不到像井先生那般尽忠守义,这样也可以?”
“师太高风亮节,超然物外,林览佩服之至!此番能有师太助拳,已是感激不尽,万不敢奢求太多,事后定广修道观,铸师太金身!”
林览态度极为谦逊,言词却是十分热切,不仅未对道姑步步紧逼,反而走的是一条“施恩招揽”的路子——从这个角度去讲,林览对道姑的重视程度,已远不是了悟、萧尹白以及井笙能够相提并论的了。
“既然如此,那便多谢了。”只见道姑接过东川玖玖手中的海兽拂尘,一寸一寸抚摸着缕缕银丝,动作之轻柔,场面之温馨,恍惚间竟有一种道姑身为人母错觉,“不知大公子所图盛举,是谓何事?”
是啊,林览摆了这么一场大戏将他们困于此地,究竟是要做什么呢?天地之间没有毫无缘由的爱恨,自然也就没有毫无缘由的因果。
雅苑之中,雨帘已经将整座雨顺城笼罩在内,细密的雨幕甚至让亭榭外的风景都变得模糊不清,耳边传来的,只有狂风、骤雨和雷鸣。
“盛举什么的,其实也没有那么夸张。”言及此处,只见林览从主座上站起,双手负于身后,望着亭外的雨幕,带着略显悲伤的神色和语调,遗憾说道,“家父太老了,老到眼中只有雨顺城,却没有天下壮丽,而且家父貌似不太喜欢内子,这让我很难办呐——师太是出家人,六根清净,想来应不会有我这等凡夫俗子的烦恼。只是玖玖既然是我的妻子,我就要对她负责,给她全天下最好的,方不算辜负。”
“林郎……!”东川玖玖鼻头微红,声色哽咽,紧紧握住林览的手,与之深情对望,短短一瞬间,场面就从刚刚的生死之局变成了现在的情深意重——在父亲与道侣的选择中,林览最终选择了后者。
东川鹗举杯致意,其他诸修亦随之举杯,除了唐江生……
彼时的唐江生正伏案而泣……好吧他没有泣,但他是真的想哭!从他看见东川鹗正脸的第一刻起,他就觉得自己胃疼得厉害,更别说现在还隐约猜到了林览打算做什么后,唐江生现在直想变成一只虫子从宴场偷偷摸摸离开!他这命真是太苦了,真真是祸不单行!
客座首位上的东川鹗,他是认识的,而且早就认识!不是在这雨顺城,也不是在卫国或者西齐,而是在数年前虞山的某处果园地窖中,那一个被众人称为“大哥”的修士!唐江生至今都记得清清楚楚,这位“大哥”在面对破坏规矩之人所展现出的果断行动力,而当时的他只有元丹中期,眼下却已是元丹圆满修士,修为精进相当迅速。
“怎么会在这里遇见呢?怎么会呢?原来他是西齐的少宗主吗……这条大鱼当初居然就那么被我给放跑了,若是让忻吴知晓此事,非得拿我祭刀不可!”唐江生心中惶恐不已,脸色极为苍白,闭上双眼甚至都能看见走马灯之类的景象,“话说林览到底是怎么和他勾搭到一块儿的?哦对了!他们是裙带关系!嫁妹啊!这谁顶得住啊!不行不行,我得走!我一定得走!林览这是铁了心要弑父夺位啊!”
没错,按照林览透露出的意思,老城主已“霸占”雨顺城城主之位多年,且由于年老力衰,再无争图天下之心!对于这样的父亲,胸怀天下,眼界极高的林览自然是难以忍受的,而老城主对东川玖玖不甚认同的态度,更是成了林览决定与之决裂,并取而代之的最后一根稻草!毕竟雨顺城内,知晓林览与东川玖玖婚事的人,不出一手之数。
怪不得东川鹗之前望着亭榭外的雨幕,说着要变天之类的话语,竟是一语双关;怪不得林览要用这种强硬的手段招揽战力,他是真的片刻都不愿再等;怪不得唐江生从一开始就觉得覃牧是个非常麻烦的家伙,因为他所侍奉的少城主,本身就是个最大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