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神明需要谁来做刽子手？
冬天的大雪如约而至，西尔斯的街道上人声鼎沸，冷冽的寒意并没有驱散人们对生活的享受。
纷杂的叫卖声中，水汽蒸腾，脚下的雪水化作泥泞，被来来往往的鞋子踩得啪啪作响。
一对年过半百的夫妇互相挽着胳膊，带着笑意提着一些青菜，又从猎户手里买了一点刚刚打来的野味。
“我都说了，王宫里不是有么，为什么非得出来买啊？”
费兰特捏了捏索菲娅的手指，宠溺的笑了笑：“王宫里面哪有新鲜打来的猎物？还记得咱们第一次来西尔斯的时候么？一路上我打了不少野味。”
“是～除了兔子就是青蛙，你那时候也打不到别的。”索菲娅故意调笑了一句。
“是啊，那时候也打不到别的……”费兰特看了看天上的雪花，摇了摇头。
“对了，你通知他们了么？”
“通知了，晚上一起来吃饭……吃一次少一次了。”
索菲娅抱紧了费兰特的胳膊，依偎在他的身边，就像是一对出来买菜的普通老夫妇，丝毫没有帝国国王和王后的样子。
兜兜转转，二人又采买了一些食料，准备回到王宫，路过一个街口的时候，费兰特手边的袋子不小心撞到了架子上。
二人回过头，看见一位穿着布衣的老者正蹲在架子前，满面愁容。
老者身前的地上，一个破旧的帽子里面正躺着几枚铜粒，看样子是个卖画为生的人，而且卖的很便宜。
索菲娅眨了眨眼，赶忙走过去道了个歉，却突然愣在了画布的前面。
费兰特疑惑着跟了上去，当他眼睛瞄到画布时，也同样愣了一下。
老者画布上画的是前面的一个街口，人影摊位，惟妙惟肖，画工堪称一绝。
但唯有一点，那就是此时天色阴沉，大雪鹅毛一样的落下，但画中的场景却是夏天，绿叶纷纷，青虫飞舞。
“这……这是……”
索菲娅不敢确定的看向费兰特，他点了点头。
没错，老者画上的街口，正是当年西尔斯火刑的那个街口。
只见刚刚因为费兰特的一撞，一团浓厚的墨汁留在了画布中央，一下子破坏了整幅画的美感。
二人对视一眼，索菲娅决定出一些金币来弥补老者，老者欣然同意。
但费兰特却依旧看着那副画，沉默了一会说道：“先生，为了弥补我们的歉意，我们能请您到我们家里作一幅画么？当然，金币我们也会照付。”
老者一下乐开了花，连忙点头同意，随后拿起了帽子，小心的将铜粒揣在怀里，跟在了二人身后。
“先生，您的画布……”
“不用不用，他们都看不起我的画，现在都烧的起木炭，没人会偷的。”
索菲娅点了点头，和费兰特一起带着老者走回了王宫。
而在他们走后，那团画布上的墨汁缓缓流下，形成了一道简单粗暴的墨印，像极了一根立在街口的柱子。
夜晚，王宫大殿内，费兰特和索菲娅，以及仅存的七位圆桌骑士聚在长桌前，一起回想着当年的往事。
费兰特坐在中间，索菲娅在他的旁边，七位圆桌骑士分列两侧，并给那五位已经离去的兄弟留出了位置。
那位老者惶恐的拿起上好的画笔，一点点勾勒出轮廓，然后说道：
“国……国王陛下，好了。”
“好了？要多久才能画好？”费兰特带着酒劲问道。
“一个月……”老者答道。
不久后，天上的乌云散去，老者借着月光走出了王宫，而费兰特等人还在里面谈论着当年克尔德大峡谷一战。
老者步履蹒跚的远离了王宫，身后留下一串脚印，来到白天的那条街道，收起了自己的画布。
不远处的城门已经关闭，老者摇了摇头，身影开始变得年轻，带着画卷消失在了暗巷之中。
……
一个月后，费兰特闭着眼坐在王座上，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索菲娅从外面走到了他的身前，将一叠纸张放在了桌子上。
“费兰特，温那尔也……”
温那尔，算上他，这已经是第八位离世的圆桌骑士了。
王座上的费兰特显得苍老了不少，花白的头发越来越多。
他伸手捏着眉心，声音疲惫不堪。
“那个老人找到了么？”
索菲娅摇着头，脸上担心的神色愈发明显：“没有，整个西尔斯都没找到，应该是拿着金币走了吧。”
呼……
费兰特重重的呼了口气：“还有其他的事么？”
“有！”索菲娅颔首，“最近全国收到了不少人莫名失踪的消息，而且大部分是光明信徒。”
费兰特努了努嘴：“那些奴隶贩子只在乎精灵，不敢对信徒下手，应该是黑魔法师在捣鬼，战神教会帮一下吧，要不然阿莲娜要怪我了。”
“我这就去处理。”
说着，索菲娅离开了大殿，只剩下费兰特一个人坐在王座上，望着头顶大殿的浮雕，轻轻叹气。
“对不起……”
……
几个月后，冬天过去，西尔斯迎来了春天的气息，万物复苏，本该是一片大好的景象，但整个索兰帝国却笼罩在了阴云之中，仿佛还未从严冬中走出。
开国的十二位圆桌骑士短短一个冬天就损失了六位，旧伤，疾病，意外，理由不足而一。
而普通民众中，各地莫名失踪的情况虽然在教会的帮助下少了很多，但依旧不时发生，黑魔法师带来的恐惧让所有民众都人人自危。
当从特里亚东北部，卡诺斯山脉移植过来的红迷迭香盛开的时候，索兰帝国最后一位圆桌骑士自杀于家中。
这件事被死死的盖住了消息，除了黑魔法师，圆桌骑士接二连三的死亡也让民众对于教会有了些争议，甚至有传言说，这是神明的怒火。
毕竟这十二位圆桌骑士的信仰如今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王宫，索菲娅怀着沉重的心情走进了大殿，却发现一直呆在这里的费兰特，今天不知道去了那里。
她四处找了一番，疑惑的走出了大殿，就在这时，一股震动突然出现，而且越来越强烈，索菲娅心神一震，吃惊的回头望向了大殿。
即便生活再糟糕，西尔斯的民众还在正常的过着日子，可突然的变化打破了他们的平静。
因为不仅仅是王宫，整个西尔斯的大地也开始不停的震动起来。
特里亚，光明大殿，阿莲娜的身影缓缓消失，一串声音留在了空气中。
“费兰特！神明需要谁来做刽子手？！你已经疯了！”
不仅仅是特里亚，精灵部落，艾妮塔放下手里的藤蔓，望向了西尔斯的方向。
海上，狂风暴雨中，蝶儿走出船舱，来到了甲板上，神情严肃的望向了北边。
矮人王国，正在挥舞铁锤的莱姆突然停住，皱了皱眉头。
斯卡布罗魔法学院，克拉肯看着窗外沉默不语，禁魔密室中，威尔斯突然愣了一下。
黑夜教会，智慧之神教会，纷纷有人朝着索兰帝国的方向望去。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一无所有
特里亚的人们丝毫没觉得周围有什么变化，阿莲娜的身影消失，化作一道由无数光点汇聚而成的光束，流水一般的覆盖在了大殿中的光明神像上。
整个特里亚被无形的波动扫过，城中的居民觉得心里一下子轻松了不少，仿佛鼻尖都洋溢着幸福的味道。
叫卖声喊的更加有力，人们脸上带着诚恳的笑容互相打着招呼。
而在光明教会，红衣主教和圣骑士团长早已将光明大殿团团围住，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一定有事发生。
除了那些为人所熟知的强者远隔万里将目光投向了西尔斯。
索兰帝国西部的一个山村里，袅袅炊烟随风而上，村子里的姑娘谈论着正在锄地的小伙，酒馆里的老板还在呼呼大睡。
街道尽头的一个医馆今天没有开门，锅里的药剂沸腾的冒泡，一位看着还算年轻的中年医师放下了手里木棒，平静的望着东边的方向。
“学院大图书馆有一本书说的很对啊，屠龙者终将为龙。”
西尔斯的震动越来越大，民众们惊恐的躲避着坠落的石砖瓦片，大地撕裂，深不见底的裂缝蔓延了整座城市。
原本晴空万里的蓝天被不知哪里来的乌云覆盖，天色一下子暗了下来，躲在洞中的老鼠成群结队的跑上街道，被裂缝无情的吞噬。
天空中的飞鸟毫无头绪的乱转，然后一头扎在了地上。
城防军团没有出来维持秩序，教会人员也自顾不暇，慌不择路的人们一边对着神明祈祷，一边朝着城外跑去。
在这突如其来的末日场面中，一座随时可能倒塌的房子里，决明正安静的坐在椅子上，手中拿着画笔，轻轻的勾勒出了画布上的聚会场景。
灰尘从吱吱作响的房顶落下，让画布上原本富丽堂皇的大殿蒙上了一层阴影。
王宫大殿前，索菲娅的心跳的厉害，雄伟的大殿在轰隆声和震动中变成了废墟，一座大小不逊色于大殿的圆形石台升上地面。
石台上各种颜色的光华交错，金色白色的咒文布满了表面，散发着夺目的光芒。
身穿祭祀长袍的神职人员单膝跪地，在外围成一个大圈，口中念动着神圣的祷词。
十数位魔法师环绕在内，手中的姿势各异，传出了索菲娅听不懂的魔法咒语。
费兰特穿着那身戎马一生的盔甲，拄着红宝石长剑站在了圆台的最中央，斑驳的痕迹中，沉淀血迹是那样的刺眼。
索菲娅眼中带着不可思议走了两步，费兰特身边摆放了数十个水晶球，散发着纯洁的信仰波动。
“费兰特……”
费兰特睁开了眼睛，手中的长剑重重的拄在圆台上，索菲娅耳边似乎有无数战场上的亡魂怒吼，一束光柱从天而降，将索菲娅罩了起来。
“索菲娅，再等等，再等等就可以了。”
“不！不！”索菲娅瞪着眼睛后退，却被光柱挡在了里面，那些水晶球中的灵魂波动和信仰之力瞒不了她，信徒失踪的事是她亲自解决的，还有那些精灵少女……
“费兰特，这都是……你做的？”
这位前半生一直隐藏在黑暗中杀伐，后半生足以掌控帝国的女人，再一次露出了年少时才有的哽咽。
“费兰特……我以为你已经放弃了……现在停手还来得及，悠长的生命难道就那么重要？”
“索菲娅，你不懂。”
费兰特摇着头，手中的长剑再次拄地，落在索菲娅身上的光束强烈了几分，击退了她脚下想要突破出去的黑影。
“索菲娅，我不会让你受到一点伤害……”费兰特呢喃了一句。
圆台上神术师和魔法师的声音陡然增高，祷词和咒语交织在一起，显出一股别样的意味。
圆台上的符文阵升腾起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两股力量相互碾压，互不相容。
这时，费兰特轻喝一声，接近九级神术师的他本身就是一位强者，大量的水晶球破碎，无数充斥信仰之力的灵魂飞上天空。
魔法师们的手势一变，抽出匕首划破自己的手掌，鲜血渗入了圆台上早就刻好的纹路之中。
神力和魔力在那些信徒的灵魂中开始融合，磅礴的威压骤然出现在整个西尔斯的上空。
大地的震动停止，但强烈的压迫感让所有人不由自主的瘫坐在了地上。
索兰帝国各地，不少教会之中的神职人员突然愣住，纷纷倒地，无穷的灵魂朝着西尔斯飞去。
“费兰特！费兰特！你停手啊！停手！”
索菲娅用力击打着光束牢笼，手中黑色的光芒被一次次压制下来。
“费兰特，你听我说，我们还有孩子，你不能这样做，神明不会放过你的，现在收手还来得及，还来得及！”
“事已至此，索菲娅，我不会放弃的，我曾为光明付出生命，曾为战魂付出灵魂，我不求死后能升入神国，我只想多活那么一点时间，就那么一点……”
索菲娅停下了挣扎，张着嘴却说不说一个字，她只能摇头头靠在光束牢笼中，失神的望着愈发神圣的费兰特。
“费兰特，你还记得老师么？他不会希望你这么做的，不会的，还有阿莲娜……”
“费兰特，你已经疯了！”
震耳欲聋的声音响彻整个西尔斯，空中的乌云裂开，璀璨的阳光自缝隙洒落大地。
无形的力量切断了费兰特对于整个帝国的灵魂收割，斑驳的日光中，身穿教宗长袍的阿莲娜显露出身形。
费兰特嘴角翘了起来，抬眼看着空中阿莲娜巨大的身影。
“我知道你会来的，阿莲娜。”
“费兰特！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么？你在亵渎神明！你是在寻死！”
“亵渎神明……我以为你会先开口讲一讲朋友之间的事。”
阿莲娜眉头一蹙，闭上眼深吸了口气。
“朋友……朋友……在你带着光明骑士团登上王座，在你开始信仰战神，在你手握着教宗权柄的时候，身为朋友，我没有对你说半个不字。”
阿莲娜的声音冷静平和，就像在和一位多年的老友叙说着往事。
“可是现在，费兰特，你做的太过了……”
费兰特突然笑了起来：“是啊，身为朋友，你已经做了太多的让步，可是阿莲娜，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你即便阻拦我，时光也不可能倒流。”
“可有些事情，做与不做，是两回事……”
“你知道么阿莲娜，你这个时候，特别像当年的老师。”
天空中神力和魔力已经融合，惊人的力量让整个北陆所有人都感觉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费兰特的声音恢宏而神圣，开口大喊：“阿莲娜！我只是想拿到我应得的！我曾亲眼见过神明，我从未背叛过们！”
“没有信仰，哪里来的背叛。”阿莲娜的声音带着渗人的冷意。
阿莲娜的身上开始散发出夺目的光芒，融合的力量也开始朝着费兰特的身上涌进。
而光束牢笼中，索菲娅一言不发，默默的掏出了怀中的玉石太阳，漆黑的氤氲环绕双手，玉石太阳被她一下捏碎。
费兰特身上的气息越来越厚重，他的实力极速的攀升着，甚至隐隐开始接近阿莲娜。
突然，费兰特的身影消失在圆台上，化作了一个整个西尔斯都可以看得到的战神虚影。
“阿莲娜，你挡不住我的。”
话音才落，光华环绕，足以撕开山峰的巨剑被费兰特扬了起来，没有花哨的招式，就那么简简单单的朝着阿莲娜劈了过去。
轰！阿莲娜的光影消散，无名的火焰冲天而起，惨白的颜色带着恐怖高温，一条火蛇飞起，一口咬在了长剑之上。
费兰特反手一挥，劈散了火蛇，再次扬起巨剑，朝着那团火焰劈去，仿佛要将整个大地一分为二。
阳光突然变得刺眼起来，乌云如积雪一样消散，无尽的光芒将半个北陆的天空照的惨白一片。
异像之中，一道如针细的光柱从天空射下，直奔着费兰特的眉心而去。
费兰特心中一泠，一具面甲覆盖住了眉心，光柱极速落下，却只听一声痛苦的****。
索菲娅突破了牢笼，看上去娇小的身影挡在了费兰特的眉心。
她的手心还残留着玉石太阳的粉末，周身的光膜阻挡了阿莲娜这一击的大部分威力，但光柱还是透过了她的身体，击碎了费兰特的擎天虚影。
“索菲娅！”
“索菲娅！”
两道惊呼声响起，阿莲娜和费兰特恢复了正常的大小，落在了圆台之上。
周围的魔法师和神术师尽皆在余波中死去，费兰特眼睛通红的接住了落下的索菲娅，跪倒在地。
第一百三十八章 苍穹之光
索菲娅横躺在费兰特的怀中，她的身上没有一点外伤，甚至脸色红润的有些不正常，但她感觉很困，真的很困。
“费兰特……收手吧，阿莲娜，我们……我们还是朋友，不好么？”
索菲娅的手抚上了费兰特的脸庞，头甲早已掉落一旁，费兰特披头散发，眉心有着一个细小的红点。
“索菲娅，索菲娅你别说了，你别说了……”
费兰特低着头，死死的抓着索菲娅的肩膀，‘她’还是那个索菲娅，但灵魂却已被阿莲娜击穿。
“费兰特……我答应过老师，我会永远站在阿莲娜身边，但……但我也不能放弃你啊，我们不是朋友么？为什么最后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为什么……呵呵……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费兰特轻声轻语，生怕吓到索菲娅。
“费兰特，收手吧，生命有始有终，就算是……就算是精灵，也有死去的那一天，我……我听那些信仰死神的人说，人是有来世的，我们为什么要纠结现在这些呢？”
“不纠结了，不纠结了，我错了索菲娅，你别说了，你别说了……”
费兰特不由自主的的哆嗦起来，被藏在泪腺中几十年的眼泪决眶而出。
“费兰特……我好困……”
“……嗯……嗯……你别说了，有办法的，有办法的，今天我们一家吃火锅怎么样？有办法的……”
费兰特颤抖的腾出一只手，在胸口掏出了一个快要破碎的玉石太阳。
“我还有一次机会，我还有的……老师，老师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她，老师……我什么也不要了，求求你救救她。”
费兰特将玉石太阳死死的按在索菲娅胸口，不停的低声祈求着。
房子里，决明拿着画笔的手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为索菲娅描上了一头乌黑的秀发。
“费兰特……我想吃……拉尔波海的鲑鱼……”
“好，拉尔波海鲑鱼，拉尔波海鲑……”
咚……
不再年轻的手臂垂落地面，索菲娅闭上了双眼，失去了生息。
即将破碎的灵魂从体内飘出，在费兰特和阿莲娜的眼中，缓缓消失在了天上洒落的日光之中。
房间内，决明画下了最后一笔，为索菲娅点上了两颗不谙世事的眸子，伸手一抓，一个被光膜包裹着的，马上就要破碎的灵魂被他抓在了手中。
圆台上，费兰特止住了眼泪，将头埋在了索菲娅的身上，沉默的像是块石头。
阿莲娜紧握着拳头，神色复杂，想要靠近却又停住了脚步。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会变成这样？”
阿莲娜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父亲，大哥，兄弟，朋友……他们都一个个离我而去，我孤注一掷，就是想留住最后一样东西，悠长的生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怕有一天会再也看不到索菲娅，为什么……”
“费兰特……”
“为什么！”费兰特放下索菲娅的尸身，有些花白的淡金色头发随风扬起，仿佛有了一些当年的影子。
“为什么……我曾经拥有一切，但我现在什么也没有了，我用一切想要留住的……现在也没有了……”
“阿莲娜，你是最接近神明的人，你告诉我，为什么？！”
费兰特一声喊出，身上暗金色的光影闪动，一步来到阿莲娜的身前，一拳狠狠地砸了下去。
阿莲娜侧身躲过，但费兰特穷追不舍，接着一拳一拳的朝着她砸去。
他双眼通红，没有了几十年的世事沧桑，那些铭刻在骨子里的招式神术全被抛在了脑后。
费兰特就像一个街边打架的小孩子，嘴里念叨着“为什么”，一拳一拳毫无章法的乱挥着，但每一下都用足了全身的力气。
阿莲娜不停的闪躲，她想说些什么，但嗓子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终于，避无可避的阿莲娜一个闪身出现在圆台的另一侧，费兰特扑了个空，一拳压在了地上。
近十米高的实心石台轰然碎裂，尘土飞扬，碎石乱飞，阿莲娜一把抓住索菲娅的尸体，闪身飞下圆台，躲到了远处。
待烟尘散去，费兰特跪在了碎石堆里，双拳鲜血淋漓，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几十岁。
阿莲娜抱着索菲娅的尸体，眼中透出一股悲凉，这一刻起，费兰特的魂，已经没了。
一颗碎石当当的从高处落下，费兰特慢慢的起身，眸子里已经没有一丝理智，混乱和无序充斥的他的灵魂。
突然，他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朝阿莲娜飞来，身上的暗金色光芒亮到了极致，皮肤隐隐有着裂开的迹象。
阿莲娜眉头一蹙，将索菲娅的尸体放在地上，同样朝着费兰特冲了过去。
“费兰特！醒醒！”
两道光芒撞在一起，没有声音传出，就像是一场无声的电影，苍白的火焰缠绕着费兰特，却迟迟没有真的全力出手。
二人纠缠了许久，阿莲娜决定先制住费兰特再说，可就在光明大放之时，一股更加强大的光明之力从费兰特身上涌现。
阿莲娜的视线中，一只墨绿色的独眼出现在费兰特手中。
“荷鲁斯之眼！”
阿莲娜想要回身抵挡，但已经来不及了，费兰特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容，一把将荷鲁斯之眼捏碎。
就像是清晨的阳光照在树叶上，露水折射出的微光美丽而弱小。
看似脆弱的光芒像一把长剑刺穿了阿莲娜的虚影，苍白的火焰升腾而起，然后破碎消失。
特里亚光明大殿，高大的光明神像裂开一丝裂纹，流水一样的光芒落在地上，化作了阿莲娜的实体。
噗……阿莲娜跪倒在地，一口鲜血吐出。
荷鲁斯之眼，刺穿一切事物的神明之眼。
西尔斯王宫，费兰特同样跪倒在索菲娅的旁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她抱起，轻轻的抚摸着她的额头。
然后伸出颤抖的手指，用自己闪着金光的血液，在她的胸前画了一朵血色的郁金香。
特里亚光明大殿，阿莲娜依旧跪坐在地上，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羊皮卷。
那是老师单独留给她的，老师说当她看不到光明的时候，再将它打开。
可她现在依旧看得见光明，却有一些疑问存在心中，如费兰特和索菲娅一样，她也不明白三人最后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斑驳的羊皮卷缓缓打开，阿莲娜擦掉嘴角的鲜血，看到的却是……一片空白。
轰！整个北陆上空响起一声巨大的钟鸣，太阳一时间变得更加闪耀却并不刺眼，凡是阳光所照，尽皆染上了一缕金黄。
虚无缥缈的歌声响起，仿佛神明的国度降临世间。
这一天，苍穹之光照亮了整个亚特兰世界。
在整个北陆的目光中，一束巨大的光柱笼罩了光明教会，其璀璨之势即便是靠近陆桥的布兰迪也是心中一惊。
“是神明么……”
布兰迪坐在轮椅上，身上盖着一层毯子，呢喃了一句。
黑夜教会，智慧之神教会一时间寂静无声，狂风暴雨中的蝶儿抚胸致意，然后走回了船舱里。
矮人莱姆继续挥舞着锤子，克拉肯关上了窗户，接着设计新的课程安排，西陆的艾妮塔将藤蔓系紧，虔诚的跪在了生命之树下，向自然女神默默祷告。
房间内，决明收起画布，伸手将费兰特飘出的灵魂招来，回到了神国之中。
神国的异像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仿佛一个瞬间就恢复如初。
但不仅是特里亚，乃至整个北陆，城市中，山村里，道路边，凡是信仰光明之神的信徒尽皆跪倒，心中一片清澈，不停的祈祷着神明的恩赐。
光明大殿外，红衣主教和圣骑士团长对视一眼，等了许久后共同打开了大殿的石门，但大殿内却空无一人。
神国
决明一身白袍，银发束后，平静的看着飘在身前的两个灵魂光团，即便是在沉睡之中，二人也在莫名的相互吸引。
水声响起，阿莲娜恢复了年轻时的面容，从金黄色湖泊中升起，她环视着四周，一边惊讶于这里的景象，一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光明之神冕下。”
阿莲娜上岸朝着决明跪倒在地。
“你来了……”
决明脸上带着平和的笑容，缓缓转身看向了阿莲娜。
“老……老师？”
第一百三十九章 轮回
“好久不见，阿莲娜。”
温和的声音回荡在神国内，远处各种异兽的叫声渐次入耳，让阿莲娜心神一震。
“老……老师，是您？原来您真的……”
“真的什么？”
“真的已经……”
“已经死了么？”决明微笑的问道。
周围的光芒褪去，天空被厚重的云层覆盖，浮空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金黄色的麦田，宽阔的青色河流就静静在阿莲娜脚边流淌。
决明身上的白袍明亮了几分，背着手站在原地，笑而不语的看着一脸茫然的阿莲娜。
自十二岁起，无数次在梦中回想的画面，时隔多年再一次真切的呈现在阿莲娜的眼前，只不过那道伟大的身影这次转过了身。
“老……老……光明之神冕下。”
阿莲娜已经不是小女孩了，在教宗位子上几十年的临危不变让她很快想通了一切，压下心中的震惊就要跪地行礼。
周围的景象恢复如初，无形的力量阻止了阿莲娜。
“还是继续叫老师吧，光明之神……说实话，很快就不适合了。”
阿莲娜疑惑的抬起头，不明白老师的意思。
可决明却话锋一转：“你心里有疑问？”
澄澈的眸子看着阿莲娜，让她心里暂时抛却了其他的想法。
“老师，费兰特和索菲娅……我不明白。”
“那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就如同这些年来的你……每个人都做出了自己认为合适的选择，不是么？”
“可是老师，我们……我是说以前的我们……”
决明笑着摇了摇头：“生命最奇妙的地方，就在于诞生和不可挽回的成长，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弄得清楚。”
“连身为神明的您也无法解答么？”
“阿莲娜，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如果你想知道答案，那就自己去寻找。”
“自己……去寻找？”
阿莲娜若有所思的自问了一句，还没缓过神，一股绝强的威压就降临在了身上。
无尽的光辉自上空十二座浮空岛亮起，尤其以其中一座最为猛烈，仿若一颗小型的太阳。
决明的身影在阿莲娜的视线中猛然高大起来，带着不可侵犯的威严和包容一切的平和，两种截然相反的感觉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视线落在阿莲娜身上，仿佛将她的灵魂看穿。
“阿莲娜，你可知道，什么是光明？”
决明的声音振聋发聩，阿莲娜浑身一抖，终于是跪倒在地。
什么是光明？阿莲娜心神一震，包容，正义，希望，荣耀……
各种各样的形容在阿莲娜的心中一闪而过，身为教宗的她有着太多关于光明的定义，但此时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决明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等待着她的回答，似乎一点也不着急。
“人之所奋，既为光明。”阿莲娜终于说出来她的答案。
这是一句很含糊的回答，硬要定义的话，即便罪恶之人所追寻的恶，也是属于他们自己心中的光明。
这个答案超出了决明对阿莲娜的预期，他点了点头。
“阿莲娜！”
“老师。”
“从现在起，光明之权柄，由你继承。”
话音才落，十一座浮空岛暗淡下来，只剩下一座岛屿还在闪耀着璀璨夺目的光芒。
神辉自决明掌心落下，部分世界子权限归于阿莲娜掌控。
她的容貌又年轻了几分，回到了十几二十岁的模样，无数的信息涌入了脑海，洁白的教宗长袍上蔓延出了神异的太阳纹路，还没有缓过神的眸子中闪烁着莫名的光彩。
阿莲娜愣住了，旋即被决明亲手扶了起来，她低头看着笼罩自己的光芒，举手投足间都能带起无尽的光明神力。
亚特兰世界天空中太阳熠熠生辉，与阿莲娜生出了一种莫名的联系。
“老师，我……”
阿莲娜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一时间却不敢相信。
“你既然已经给光明下了这样的定义，那以后就要学会如何取舍不同的‘光明’，去吧，时间还很长，先熟悉熟悉。”
决明拍了拍阿莲娜的肩膀，天空中的浮空岛生出一股亲近感，并开始召唤着她。
阿莲娜抿着嘴点了点头，转身朝着岛上的光明神殿飘去。
原地只剩下了决明一个人，他看着阿莲娜的背影，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自语道：
“我曾在这里向下看了很多年，有些答案不是用言语就能说清的，阿莲娜，等你见过了成千上万人的生生死死，悲欢离合，无数灵魂的诞生与泯灭，你就会找到属于自己的答案了。”
“光明神和死神作为权柄最大的两个主神位，不要辜负我的期望。”
决明笑着摇了摇头，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像那些无良的面试官，故意用一些自己也不知道的问题来刁难应聘者。
“又进一步了。”决明心中默念道，阿莲娜登临神位，他对于世界权限的掌控已经接近了五成，实力的上涨让本来成型缓慢的地狱也有了新的进展。
想到这，决明突然一愣，对着上面已经踏上浮空岛的阿莲娜说道：
“对了，晚上的时候让太阳小心点，大陆下面还有东西别撞到了。”
刚刚停住脚步的阿莲娜茫然的看着老师，没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然后就看到决明转身离开了这里。
……
……
距离苍穹之光降临世间已经过去一个月了，普通人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阿莲娜和费兰特的战斗却瞒不过一些强者。
这一个月来索兰帝国差点崩溃，一代人间战神，帝国国王以及王后双双殒命在王宫，那毁天灭地的异像实在是不好解释。
帝国只能死死的咬住是黑魔法师潜伏进了王宫，并行刺了国王和王后，以此来杜绝有心之人传出的费兰特是惹怒了神明，受到了神罚的谣言。
为了稳住帝国的秩序，费兰特的儿子索斯特匆匆上位，誓死效忠的帝**方和战神教会成了他强大的后盾。
除了有着费兰特留下的底子，这位十分年轻的国王陛下并不是蠢材，他只是单纯的在武力方面没有天赋。
若要仔细形容，索斯特并不像他的父亲费兰特，反而很像他的大伯和爷爷。
他是个聪明人，很快就稳住了帝国的局面，同时继续加深着与西陆精灵的交流。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只要没有第二个布兰迪，北陆几十年内不会轻易发生大规模战争，其他方面的实力才是硬通货。
所以继联合王国之后，索斯特力排众议，索兰帝国成了第二个与兽人领地尝试交流的国家。
当时决明很是惊讶了一番，心想铁王凯尔这一脉当真没有一个废物？
除了索兰帝国的后续以外，在阿莲娜登上神位之前，世间的光明神像是没有面目的，一是教会不敢私自描绘神明，二是为了突出神明的威严。
可在阿莲娜掌握权柄之后，无数的光明神像一夜之间有了新的面貌，虽然依旧模糊不清，但若是亲眼见过阿莲娜的人，还是可以从眉目中依稀找到她的影子。
对此，光明教会总部连夜传出消息，召回在外的所有红衣主教。
一个月后，凯亚迪尔的光明教会正式向整个大陆发出通告：光明教宗阿莲娜升于神国。
并在言辞间着重提出，是升于神国，不是归于神国。
稍微有点心的人都明白这则通告的含意，再加上一个月前的大战以及光明神像的变化，一时间各大教会拉拢信徒的速度有了明显的提升。
那些真正位于亚特兰实力金字塔顶端的强者，也纷纷有了自己的想法。
地狱
这里比以往要大了不少，决明对于这里的规划并不满足于和神国一样大小，起码得和南陆或者北陆差不多大才行吧。
宽阔的冥河边，拉娜用铲子在冰冷坚硬的地上挖了个坑，将一颗种子埋了进去，然后小心的盖好。
最近她很郁闷，以往昏昏暗暗的地狱，最近总是不时被太阳撞到，刚刚长出来的花朵每次都被烧了不少。
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不敢去问。
虽然她把决明当做父亲看待，但他终究是一位神明，有着自己的行事方法。
拉娜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汗水，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无形的波动自身边出现，决明身后飘着两个灵魂光团走了出来。
拉娜垂下翅膀，赶忙行了一礼。
“还习惯么？”
“还好，就是最近……”
“她刚刚上任，马上就熟悉了，改天介绍你们认识，不用着急，用不了太长时间，这里也会有属于自己的太阳。”
“对了，这个给你。”说着，决明伸手将费兰特和索菲娅的灵魂交给了拉娜。
“这是……”拉娜眉头一皱，两团灵魂入手，除了光明和锋锐之意，还传来了巨大的伤悲之感，竟让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好好照顾他们，等到地狱有了自己的太阳，将他们投向世间。”
第一百四十章 冥土追魂
西尔斯王宫，经过了一年的重新修缮，原本完全倒塌的大殿被重新建造起来。
对于这种事，工匠们自然不会懈怠，但索斯特依旧坚持亲自督造，
他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新的大殿要和以前一模一样。
傍晚时分，索斯特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大殿里，沉默的到处走着，不时的用手摸摸这里，摸摸那里。
最后他来到了王座的旁边，摩挲着扶手，心里想着小时候自己在这里跑来跑去，甚至站在王座上的滑稽模样。
那时候父亲总是一脸严肃的叫自己下来，母亲则是在一旁偷笑。
自己不听，父亲就会拿起柄红宝石长剑，带着剑鞘朝自己的屁股打来，但每一次都会被母亲拦住，然后将自己抱走。
可到了现在，他却有些厌恶这个位置，因为每次坐上去，他都会有种莫名的寒栗。
索斯特摇了摇头，越过王座走到架子前，这身盔甲不仅斑驳，而且有着严重的破损，那柄红宝石长剑也缺了个口子。
自他懂事起，他就知道自己的父亲在做什么，他说不出是同意还是反感，只觉得父亲应该真的很爱母亲吧。
关于王宫里发生了什么他知道的不多，在父亲出事前的半个月，他就被送到了城外。
但父亲母亲都是被神明眷顾的人，即便父亲的行为惹怒了神明，看在父亲一生的功绩上……
想到这，索斯特突然自嘲的笑了一声，神明之事，一个凡人又怎么猜的透呢？
索斯特伸手拔出了长剑，虚晃着向前劈下，果然还是歪歪斜斜，没有一点剑术天赋。
将长剑插回剑鞘，索斯特还是坐在了王座上，看着殿门外沉默不语。
说实话，相比于当国王，他更想去山村里打猎钓鱼，但这是父亲和叔叔们用鲜血打下来的基业，他不能就这么扔下不管。
“听坊巷间传说，那位伟大的冒险家威尔斯曾在精灵部落生活了很长时间，那里一定很美吧？”索斯特自言自语道。
“是的，的确很美。”
温和的声音突兀的回荡在大殿里，索斯特全身绷紧，一边环视四周，一边准备跑向一旁拔出长剑。
大殿中只有他一个人，没有他的吩咐，这个时候也不会有其他人进来，回想着黑魔法师的事，索斯特心中一下子紧张起来。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大殿中只有王座周围为数不多的蜡烛，平和的声音渐渐褪去，灯架上的烛光猛然明亮，超过了蜡烛原有的亮度。
整座大殿也在这时被光明笼罩，但诡异的是，光芒只存在于殿内，一丝一毫也没有泄露出去。
慢慢的，一个虚幻的光影出现在大殿中央，而索斯特的心中却没有了紧张，反而不由自主的的放松了下来。
他皱着眉头走下台阶，双腿有着发颤，心里只觉得这道光影有着亲切，但也有着无法抗拒的威严，想要让他顶礼膜拜。
“索斯特……”
平和的声音再次响起，光影的面目变得清晰，索斯特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呆在了原地。
“阿……阿……光……光……”
他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眼前的人影。
“传言是……是真的……”
阿莲娜轻笑了一声：“那些不重要，索斯特，我有样东西要送给你。”
说着，阿莲娜伸出手掌，掌心光芒闪过，一卷画布缓缓飘向了索斯特。
索斯特呆愣的接住画卷，下一秒，阿莲娜的虚影消失，殿内再次恢复了昏暗的模样。
索斯特握着画卷愣了一会，然后走回了王座，借着点点烛光，在桌子上将画卷缓缓打开。
那是一幅惟妙惟肖的画作，灯火辉煌的大殿中，他的父亲坐在摆满食物的长桌中间，神态似是少年，似是国王。
母亲依偎在身旁，一头乌黑的秀发披肩，灵动的眼眸仿佛正在看着索斯特。
在两侧，十二位圆桌骑士姿势各异，但皆是满脸骄傲，带着一生的不悔和所向披靡。
微弱的烛光中，一滴泪水滴落，落在了画卷上，费兰特的酒杯之上。
……
……
一个偏远的山村，夜色降临，村里的医馆打了烊，那位已经显出老态的中年医师关上了门，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呆了许久，然后来到了房子的地下室中。
地下室摆满了木架，架子上则全是一个个装满梦境的水晶球。
医师走到一排架子前，将手中的水晶球端正的摆了上去，这意味着，今天又有一位无法治愈的病人死去。
身旁皮克斯不停的飞舞，仿佛有着什么紧急的事情。
如果按照以往的习惯，医师不会理会，但不知道是不是见惯了太多了生死，今天突然心里有些烦闷。
他领着皮克斯回到了二楼，拉上窗帘，坐在椅子上，一束青色光芒自指尖打出，落在了皮克斯的身上。
皮克斯一愣，然后疯狂的煽动翅膀，无数的光粉落下，凝聚成了一面镜子，然后传出了一道无奈的声音。
“德拉，这么多年了，你终于肯回应了。”
医师……德拉笑了笑：“你这只臭耗子怎么越长越矮，莱姆怕是能从你身上找回不少自信。”
德拉的声音轻松又带着调侃，丝毫没有多年未见的隔阂感，仿佛此时又回到了当年刚刚入学时的样子。
“压力大了，没办法，只能越长越矮，**魔法也治不了。”克拉肯同样自嘲了一下。
随后二人开始沉默，气氛变得有些压抑。
过了一会，镜子另一边的克拉肯再次开口：“德拉，考夫曼的事你没有回应，但这次，我这边可能需要你的帮助。”
“可我现在只是个大夫啊。”德拉摊开了双手，“另外，考夫曼的事还是你太善良了，要是老师还在，当年考夫曼绝对活不过第二天。”
“我承认是我的错，但现在有更要紧的事，说实话，我现在找不出一个在灵魂魔法方面，可以比你有更深造诣的人了，务必尽快回来一趟。”
德拉摸了摸有些刺手的胡须，沉默了一会。
“这么着急？”
“很急！”
……
……
第二天，村子里的医馆没有开门，门上挂着的牌子说是进山采药去了。
而魔法学院的主教学楼，一辆马车停在了这里，惹得学员们纷纷侧头。
克拉肯弯着腰，背着手走了出来：“上一个直接停在这里的，还是邓恩。”
“我这是自从毕业几十年后，第一次回来……”
德拉掀开帘子，刚刚走下马车，却突然停住了嘴里的话。
克拉肯无奈的一笑：“你看到了，搞成这个样子，我也没什么办法。”
德拉皱着眉头环视了一圈，原本生机勃勃的学院此时笼罩在一股似有似无的奇怪气息中，普通的学员感受不到，但对于他来说，却犹如扑面而来。
这是亡灵的气息……
“怎么回事？”
“跟我来。”
禁魔密室，德拉眉头皱成了花卷，仔细打量着坐在地上，低着头昏迷过去的威尔斯。
“老师留下来的刀都已经压不住他了，这阵子即便是学院的魔法阵，也阻挡不了外界源源不断涌进来的灵魂。”
“那是什么？”德拉伸手指着威尔斯胸口的一本书问道。
“窃魂卷，老师留下来的东西，选择了他，根据他说的，在西陆窃魂卷曾吸收了一条巨龙的灵魂，自那以后便一发不可收拾，直到拿落岛一战，他已经无法控制了。”
“窃魂卷给他带来了迅速增长的强大力量，但他的灵魂也迷失在了其中，就在昨天，我已经感受不到他的灵魂了，为了避免他失控，只好用魔药灌昏了他。”
“德拉，你的火焰和灵魂魔法无人能比，想办法救救他。”
德拉点了点头，走上前扶住了威尔斯的肩膀，稍微感受了一下，然后开口说道：
“老师留下来的东西应该不会故意害他，只是一下子吸取了太多的灵魂，他坚持不住，迷失了进去。”
“有办法找回么？”
“可以试试。”
说完后，二人便开始对禁魔密室进行了改造，克拉肯根据德拉的要求不停的调整着周围的咒文。
时间一直到了半夜，整座禁魔密室已经没有了丝毫原来的样子，德拉对着克拉肯点了点头，盘腿坐在了威尔斯的身后。
克拉肯退了出去，即便隔着墙壁，也能看到里面的情况。
德拉则闭上眼睛，扯开了上衣，繁杂的咒文布满了他的上半身，慢慢的，德拉的灵魂开始主动顺从那股吸引力，朝着窃魂卷飘去。
第一百四十一章 阿弥壳断层
黑暗，无尽的黑暗，德拉的视线中只有无尽的黑暗。
依靠着魔法，他的灵魂主动进入了窃魂卷之中，这里混沌一片，感知中有着数不清或是癫狂，或是安静的灵魂。
愤怒的巨龙在头顶咆哮，手持刀剑的战士和诡秘莫测的黑魔法师还在这片死亡的世界相互缠斗，生前的最后一点执念，成了此时唯一支撑意识的事物。
作为外来者的德拉不愿在此地多留，即便周围的亡魂对他视而不见，找到威尔斯才是他此行的目的。
但他还是低呼了窃魂卷的力量，分不清上下左右的死亡世界里，德拉只能凭着感觉一直朝前飘去，而那股疯狂的混乱和无序也开始侵染了他的灵魂。
就这样，凭借着自身的强大实力，以及经历过很多亡者梦境的经历，德拉艰难的想要在这里寻找到一条出路。
不知过了多久，他已经失去了时间的概念，脑海中只剩下了最后一点清醒的意识。
就在他马上要被这里同化的时候，突然，混乱消失了，耳边的刀剑碰撞和咆哮声也消失了，天地间一片清明，一条宽阔的大河出现在他的眼中。
禁魔密室外，克拉肯陡然睁圆了眼睛，一步走进了密室，就在刚刚，他失去了德拉的灵魂联系。
……
地狱
拉娜蹲在地上，一手扶着膝盖，一手拄着铲子，无奈的看着躺在地上沉睡的威尔斯。
她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进来的，不是说这里还没有对外开放么？怎么现在就有人过来了？
就在她还纳闷的时候，天空中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是德拉。
拉娜抬头望去，伸手一抓，实力强大的德拉在这里像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被拉娜直接抓了下来，扔进了冥河之中。
冥河并不深，或许对于现在的德拉来说并不深，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的他先是挣扎着上了岸，一眼就看到了昏迷的威尔斯，然后才抬眼看见了蹲在地上的拉娜。
“你好，请问这里是？”
德拉上前打了个招呼，倘若对方有恶意，自己刚刚也就没机会上岸了。
拉娜站了起来，身后的翅膀习惯性的煽动着，她静静的看着德拉，却一言不发。
德拉也是心有疑惑，这里似乎不是窃魂卷的内部了，而这位蝶人少女又是什么人？
见对方不答话，德拉试着一步步的靠近地上的威尔斯，同时小心戒备着拉娜。
不仅是克拉肯，德拉自己也感觉到和外界失去了联系，必须要尽快出去。
拉娜还是没有任何动作，她当然清楚二人强大的实力，而且昏迷的威尔斯似乎和地狱有着说不出的联系感。
慢慢的，德拉已经走到了威尔斯的身边，他与拉娜对视着，再次问道：“请问，这里是？”
话音才落，一脸平静的拉娜突然皱起了眉头，手中挖土的铁铲一挥，眼前的德拉与威尔斯如泡沫幻影一样破碎。
天空中，两道黑影已经飞出去了好远，这是地狱，来了哪有随便走的道理？
强大且无形的吸力落在了抱着威尔斯的德拉身上，将他一点点向下拽去。
他的实力虽然强大，但这里现在是拉娜的地盘。
眼看着二人又要被抓了回来，德拉心中正在着急，突然，他感觉身上的吸力一轻，身前突兀的出现了一个黑洞，将二人吞了进去。
拉娜气的跺了下脚，身旁的空间一阵扭曲，轻飘飘的声音自其中传来。
“他们来的太早了，先让他们回去吧。”
“可这里是地狱！”
拉娜不由自主的抱怨了一声，先是被太阳撞，现在又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阿弥壳断层的人选已经确定了，到时候会横亘在大陆和地狱之间，作为阻拦和关押之所，你要是有时间，不妨少种点花，多研究研究其他事。”
拉娜没有回话，而是垂下翅膀，一言不发的蹲在了地上，继续用铁铲挖着小坑，撒下了一颗种子。
扭曲中传出一阵无奈的笑声，消失在了地狱。
禁魔密室中，克拉肯扶起了满头虚汗的德拉，又查看了一下已经醒来的威尔斯，不由得松了口气。
“好在是回来了，回来了就好。”
可旋即他就发现，二人似乎有点不太正常，然后就听到德拉问道：“威尔斯，那是什么地方？”
威尔斯双手锁着铁链，神色复杂的说道：“应该是……地狱。”
克拉肯听着二人的交谈，眼神来回打量着，希望得到一个解释。
德拉叹了口气，拍了拍威尔斯的肩膀，然后朝外走去。
“走吧克拉肯，让他一个人待一会。”
几天后，学院山谷外的湖泊边，克拉肯背着手站在原地，不在年轻的他愈发和蔼，没有了当年的冒失和怨天尤人。
就像他曾对威尔斯说的，有些时候，命运还是试着接受比较好。
“院长，就送到这里吧。”威尔斯回身说道。
“在外面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再失控了，可能有句话你不爱听，千万不要成为第二个考夫曼。”
克拉肯笑呵呵的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的学生，因为龙血的缘故，他的样貌还维持在中年人的状态，也许是这个原因，以前的威尔斯还是有一些孩子气的。
但自从他醒来，并可以完全掌控窃魂卷以后，他眼中的稚嫩彻底不见，只剩下了比克拉肯还要沧桑的目光。
对此克拉肯并没有追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际遇，他没权力为其他人做选择。
至于他肯放威尔斯离开，与其说相信威尔斯，不如说更相信自己的老师。
“我会的院长，还请您替我向德拉先生道谢。”
“你自己去和他说啊。”
“德拉先生没有回应我。”
“他不回你，也照样不会回我，行了行了，冒险家不要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世上还有很多地方等着你呢。”
威尔斯沉默的点了点头，随后登上了马车，听着马蹄的敲击声，他闭上了双眼，放松着疲惫的灵魂。
在进入到地狱之前，他一个人在窃魂卷里停留了许久，并被整个空间所同化。
但幸运的是，他并没有真的迷失在其中，而是经历了一段又一段的人生，属于那些亡灵的人生。
那些复杂却又分明的人生仿佛是他的亲身经历，让他一瞬间成熟起来，同时也让他和窃魂卷的联系愈发紧密。
另外，一条信息也传入了他的脑海，那就是窃魂卷虽然吞噬了无数的亡灵，但它最想要的，是自己的灵魂。
这是一把没有剑柄的剑……
其实现在的威尔斯很羡慕德拉的生活，隐居在一个小山村里，平静的当着一个普通人。
“我是一个冒险家，但我现在又能去哪呢？”
……
大海之上，风暴海域之中，寒鸦号独自穿梭在暗礁和漩涡之中。
人见人怕，随时可能殒命其中的风暴海域就像是蝶儿的后花园。
她是海神的代言人，狂暴的风浪和雷霆在她手中就像是温顺的孩子。
多年过去，寒鸦号上的水手换了一批又一批，当年的虎人大副也战死在了拿落岛，二副沃恩在替她打理教会的事。
当年一战考夫曼逃遁，蝶儿在拿落岛建立了拖延许久的海神教会总部。
在将相关事宜交给沃恩后，她便踏上了寻找考夫曼的旅程。
除了报仇，那块真神之石也是蝶儿想要拿到手的，因为时间……真的不多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最后一眼 八百里冥花
如今的南陆北方不再像以往一样空空荡荡，布兰迪关于兽人北迁的提案被很好的执行着。
越来越多的兽人在鼓励和奖励下开始向北方迁移，一点点布满了他们曾经的诞生之地。
但要说哪里最热闹最繁华，还是要数北陆的四个行省。
这里每天都着无数的兽人来往，甚至城市的街上偶尔还能看见人类。
当年的血仇并没有被完全遗忘，依旧存在于很多人的心中，比如那些破碎的家庭，比如在战场上失去父亲的孩子，比如那个永远也等不到‘朋友’的姑娘。
这些感情是双方相互的，就连那些从南陆迁移过来的兽人，也大部分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丈夫，父亲，哥哥，会莫名其妙的踏上北陆，走上战场。
但时间是种很奇妙的东西，在它的冲刷下，这些感情被人们藏在了心底，不会消失，即便再深，也有着一席之地。
自从联合王国和索兰帝国开始与兽人开放交流，越来越多的兽人走进了人类社会，人类也同样与兽人接触的越来越深。
虽然这个过程中矛盾不少，但整体还是安稳的，双方的资源互相交换流通，带来的是双方共同的进步。
可除了奇妙，时间同样是种很残酷的东西。
伊多瑞斯海城，这里是联合王国的重要海口城市，尤其在与兽人开放交流后，这里的发展有增无减。
这一日傍晚，一艘海船收起了风帆，缓缓停在了东区第一港口。
昏黄的阳光下，一个虎人少女推着一辆轮椅上了岸，在轮椅上的人的指点下，二人朝着远处的一个酒馆走去。
推开酒馆的木门，里面的吵闹声一顿，随即又恢复了原样。
现在的伊多瑞斯兽人并不少见，甚至海神教会里就有着兽人祭祀，那些豪爽的水手们只是多看了两眼便没再理会。
虽然有极个别的人投来了仇视的目光，但城防巡逻队对于此类事件的处罚也很严重，所以冲动的闹事并没有发生。
“两杯果酒，两个房间。”虎人少女推过去两枚金币，声音冷静而沉稳。
酒保笑眯眯的收起了金币，一边接好了果酒，一边领着二人上了二楼，顺便还帮忙抬了下轮椅。
等到酒保离开，虎人少女检查了下门外，然后坐到了轮椅旁边。
轮椅上的人坐在窗前，透过澄澈的玻璃看着远处微微起伏的海浪，他摘下兜帽和面罩，露出了干皱而恐怖脸庞。
他身上的旧伤很多，与费兰特一战更是让他透支了不少生命，现在苍老的不成样子，如果有人说这是一具干尸也毫不过分。
布兰迪，这位兽人北陆总统帅时隔多年，再一次回到了伊多瑞斯，回到了他这一生真正开始的地方，而这间屋子，正是当年决明曾经居住过的。
“娅梵卡，不用担心，这里没有人监视。”
嘶哑的声音透着无比的虚弱，但布兰迪的目光，却一直盯着远处的海面，一丝不苟。
“老师，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虎人少女娅梵卡说道。
“呵呵……有什么万一不万一的，我现在就是一个快死的瞎子瘸子，他们还能把我怎么样？”
娅梵卡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老师，您要是真的不在乎，也就不会来这里了。”
“……娅梵卡，有时候太聪明真的不是一件好事。”
“是老师教的好。”
“哈哈哈……咳咳咳。”
布兰迪喘着气大笑起来，笑的直咳嗽，娅梵卡赶忙上去轻柔的拍着他的后背。
布兰迪忍不住嘴角的笑意，摇着头看着自己的这位学生，和普通的虎人相比，娅梵卡可以称得上十分瘦弱，就算与人类比，她也和强壮沾不上一点边。
但有一点是他十分看重的，那就是她很聪明。
布兰迪摆了摆手，示意娅梵卡坐回去。
“当年我就是从这里出发，坐船前往了南陆，那时候我才……好像二十多岁……”
娅梵卡静静的听着，这些东西老师不知道说过多少遍了，但她依旧听的很认真。
“……我当年的确是想要通过兽人的力量夺回霍诺里斯，但后来你都知道了，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于人类来说，我是个彻彻底底的恶魔，是背叛者，是披着人皮的兽人，无数的人类为了那场战争将鲜血撒在了土地上，不知道多少家庭因此支离破碎。”
“对于兽人来说，我是个智者，但同样是个刽子手，为了自己的私欲将百万兽人送上了战场，他们的家人根本不知道为什么，就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娅梵卡，到了现在，你觉得我后悔么？”
“老师……不后悔。”娅梵卡抿了抿嘴。
“呵呵……我的确不后悔，但不代表我这辈子没后悔过。”
“老师……”
布兰迪摆了摆手，声音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娅梵卡，索兰帝国的索斯特很年轻，联合王国的邓恩威望很高，虽然他也快死了，但很长一段时间内，人类不会主动挑起战争。”
“可兽人这边不一样，我现在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十三族议会已经尝到了甜头，他们敢派人监视我，就说明他们没有放弃。”
“我终究是个人类，我死后，将不会再有任何压制力，没有人可以压的住十三族议会的野心。”
“娅梵卡，记住，我死后，一定要阻止他们继续发动战争，你很聪明，我相信你可以做到，这是我……是我对你最后的交代了。”
说到这，布兰迪的声音突然更加虚弱起来，以至于有些喘不过气。
“老师！”
娅梵卡赶忙上前继续轻抚他的后背。
“答应我，娅梵卡。”
“……我答应您，老师。”
“很好，我也曾答应过某人，不会让兽人白白送死，我没有做到，所以只能靠你了，替我让双方少流一点血。”
“老师……”
“出去吧，让我一个人待一会。”
娅梵卡点了点头，走出了房间，但她却没有离开，而是一直守在了门外。
时间一点点过去，房间中没有传出一丝响声，天色暗了下来，伊多瑞斯的夜晚也同样的热闹，但在二楼，娅梵卡却感到了老师身上深深寂寥。
海面上起了风，卷起了阵阵海浪，寒鸦号的甲板上，蝶儿亲自紧握着船舵，死死的盯着远处的海港。
“教宗陛下，速度太快了，马上靠岸要减速了。”
可蝶儿没有理会水手的呼喊，寒鸦号依旧在全速的前进着。
“布兰迪！布兰迪！你别死啊！”
……
房间内突然传出了咳嗽声，蹲在地上的娅梵卡犹豫了一下，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不知什么时候，布兰迪跌落下了轮椅，双手扒在窗户上，仅剩的一只眼睛，紧紧的望着不远处的海浪。
“老师！老师！”
娅梵卡想要扶起他，但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撼动布兰迪的手臂。
“我能感觉到，她来了，她来了……”布兰迪失神的呢喃着。
娅梵卡一愣，顺着窗户向外望去，只见一道巨浪升起，一艘海船顺着浪花扬起了船头。
二甲板上，蝶儿咬着牙，同样看到了只露出一个头的布兰迪，多年不见，他早就像变了一个人，但蝶儿心中却不由得想起了他在恶虎鲨号上的模样。
房间中，布兰迪笑了一下：“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当年那个冬天，没有早一步出门喊住她……”
一根黑色的乌鸦羽毛从布兰迪的袖口滑落，娅梵卡心神巨震，因为她感觉到老师的手臂……松了。
……
在一个平常的清晨，一个消息传遍了南北两陆，兽人军团总统帅布兰迪，离世。
联合王国执政殿，同样衰老的邓恩接到消息后叹了口气。
索兰帝国王宫，年轻的索斯特站在大殿门口，替自己的父亲向这位对手致以单纯的敬意。
这位饱受争议的人类注定会在历史上留下如何也抹不去的痕迹。
但人类这边绝不会有什么美赞，兽人这边早晚会因为他人类的身份而淡化他的所作所为。
兽人大军并没有夺回霍诺里斯，他这辈子也没有实现他的愿望，但他唯一的后悔，恐怕只留在了那个冬天，那个蝶儿离开的冬天。
地狱
拉娜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灵魂光团，似乎在思考为什么又进来一个。
旁边的空间扭曲起来，长发束后的决明走了进来。
“这就是您说的阿弥壳断层？”拉娜问道。
“不是。”
“那怎么处理？”
“你问他自己。”决明指了指灵魂光团。
拉娜狐疑的伸出手，然后惊奇的发现，这个灵魂竟处在半睡半醒之间。
突然，原本完整的灵魂没有征兆的破碎成了无数光点，这个灵魂……自杀了。
但光点并没有消散，而是尽数飘在了拉娜的身前，每一粒细小的光点都化作了一颗种子。
决明没有表情，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布兰迪，只是朝着拉娜问道：
“这些能种多少？”
“如果太阳不会再撞进来的话，能种几百里吧。”
第一百四十三章 兽人之灾（这才是143章，上一章我打错了）
“教宗陛下，那我就先走了。”
“一路顺风。”
娅梵卡乘坐着来时的海船离开了，这位瘦弱的虎人少女要带着对老师的承诺回到南陆，并依照老师的遗愿，将遗体和木杖以及那柄长剑交给了海神教宗。
对此兽人内部，尤其是军方曾传出不少异议，但早就换了大半批人的十三族议会巴不得布兰迪别再回来，遗体最好丢进海里。
他一个人类横压了兽人数十年，这对于新一代的兽人上层来说，是无比耻辱荒诞却又不得不接受的事情。
蝶儿带着布兰迪的遗体在海上走了很长时间，还顺着当年恶虎鲨号的航线走了一趟南陆。
最后，没有找到布兰迪灵魂的蝶儿回到了拿落岛，作为新的海神教会总部，整个群岛都是教会的地盘。
布兰迪的墓就在拿落岛后面，蝶儿将那根乌鸦羽毛和刻着霍诺里斯王室印记的长剑埋进了墓中，作为他最后的陪伴之物。
而那根磨损严重的木杖则被她留在了身边，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岛上的教会人员突然发现，教宗居然开始拄起了木杖。
在这之后，蝶儿大部分时间都会待在拿落岛的海神大殿中，有时候几天几夜也不会出来，偶尔的出海也只是到风暴海域转一圈。
在布兰迪死后的第二年冬天，联合王国的第二任议长邓恩，在一个寂静的凌晨死在了病房中。
临死前，智慧之神教会的主教温斯顿一直陪在他的身边，作为曾经的同窗好友，后来并肩作战的同道人，温斯顿也曾想尽办法为邓恩延长生命，但就算是黛娜的自然魔法也无济于事。
“温斯顿，我有件事想要拜托你。”
“我和你同岁，也没有多少时间了。”
“但黛娜还很年轻啊。”
“你哪壶不开提哪壶。”
“呵呵……费兰奇大人死了，费兰特死了，布兰迪死了，我们这些老家伙早晚都会是一个结果，温斯顿，一切顺利的话，下一任议长应该是我的学生，他会坚持我的主张，王国大概百年内会一直和兽人开放交流，但军事方面也不能落下。”
温斯顿笑了笑：“你不是都安排好了么？”
“可谁又知道死后的事呢？我之所以大力支持智慧之神教会的建立，除了王国确实离不开知识的发展，同时也是希望我死后，教会可以反哺国家。”
“人心最是错综复杂，我们不仅要在开放的同时警惕兽人再次发起战争，也要遏制住我们自己掀起战争的势头，王国内不是没有这样的人。”
说到这，邓恩长叹了口气：“北陆乱了几十年了，让民众好好休息休息吧，这是根独木桥，走歪了，又要有人流血了，咳咳……”
“我明白了，那……”
“不用了。”邓恩摇了摇头，“不要去麻烦克拉肯了，他熬的魔药我向来是不敢喝的。”
……
索兰帝国王宫，索斯特伸出手接着天上飘下的雪花，对身旁的大臣说道：
“派使团去联合王国吊唁，除了帝国的身份以外，再以我个人名义送去慰问。”
“是，陛下。”
“对了，精灵使团什么时候到？”
“三个月后，但精灵部落来了一位重要的客人，所以艾妮塔长老并不会前来。”
索斯特点了点头，退下了大臣，一个人继续望着天上的鹅毛一般的大雪。
匆匆二三年，北陆老一代的风云人物陆续离开了这个世界，这让不少人感叹，旧时代随着这些璀璨星辰的陨落，也终将会过去。
人类与精灵的交流愈发加深，双方不仅互派使团访问，同时索兰帝国第一个提出了互相移居的提议。
若有精灵想要来人类这边定居，人类国度将给予友好的待遇，而人类若是想去开拓广袤的西陆，精灵一族也将提供便利。
除此之外，矮人王国也开始尝试与人类交流沟通，经过兽人领地进入人类社会，尤其是智慧之神教会提出的炼金术，让双方有了一个很好的切入点。
几年后，整个亚特兰世界做到了真正的各种族交融，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但兽人方面，随着各族的高层换代，十三族议会却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大厅中，虎人族长一巴掌拍在石桌上，愤怒的吼道：
“娅梵卡！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你想当兽人的‘布兰迪’？”
一旁的狼人族长眯着眼看戏，熊人族长却开了口：“我们的长辈留了几十万条亡魂在那边，鲜血可以染红土地，这事难道就这么算了？”
“那你们确定可以打的过人类？”娅梵卡不急不缓的反问道。
“你们以为人类没了费兰特，没了邓恩，就剩下一群蠢包了？难道他们会像山坳里的鼹鼠一样，等着你们把刀架在脖子上？”
“你们呢？你们只知道挥舞拳头，难道要再留下几十万兄弟姐妹在北陆？你们是否问过他们愿不愿意再次卷入战争？”
“还有，请尊重我的老师，没有他，兽人们能有今天的生活？”
“娅梵卡，你……”虎人族长看着这位和自己同族的少女，一时间竟说不出反驳的话。
“好了！”狐人族长敲了敲桌面，“现在的确不适合发动战争，先不说精灵一族和人类都快穿一条裤子了，就说矮人，现在的矮人王国还肯帮咱们么？”
此话一出，大厅中陷入了集体的沉默，十三位族长面面相觑，谁也不敢打这个保票。
他们心里都很清楚，当年矮人肯为整个兽人军团提供武器盔甲，甚至在后期还有粮草上的帮助，难道是因为他们也有征服北陆的野心？
不，那仅仅是因为当年布兰迪和矮人王的一纸条约。
可是现在兽人十三族无数的族人里，还能挑出第二个布兰迪么？
狐人族长默默低下了头，狗人、猫人族长开始打量起了大厅的墙壁，一副别看我的样子。
“行了，先这样……”象人族长晃了晃耳朵，打算先散会休息，时间还长，改日再谈。
就在这时，大厅的石门突然被人推开，一位萨满急匆匆的跑了进来，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不好了，出事了！”
……
南陆西部的山区中，有着两个兽人部落生活在这里，按照以往的习惯，清晨之时他们会有人出去打猎，有人负责灌溉农田。
但今天已经到了正午，两个部落还是静悄悄的，天上不知什么时候飘来了一片乌云，挡住了凌空的太阳。
部落广场上，砰的一声，一根粗大的石柱砸倒了最后一个兽人，带起了一片鲜血淋漓。
五米高的巨魔抗起了带着血肉的石柱，站在原地挠了挠头，四处寻找着还有没有其他活着的生物。
一阵嗡嗡的咒语响起，巨魔放下石柱，乖巧的站在了原地。
淅淅碎碎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大批眸子通红，失去了神智的兽人走进部落，开始搜刮起来。
黑雾沿着地面蔓延，考夫曼嘴角噙着笑意，脚踏黑雾走到了巨魔的身旁，在他身后，还有着不少身穿黑袍的黑魔法师。
“你说，我们的巨魔数量维持在多少合适？”考夫曼笑着问道。
一旁的黑魔法师连忙答道：“当然是越多越好，考夫曼大人。”
“嗯……”考夫曼点了点头，脸色沉了下来，“那你看看这两个部落还有活人么？难道你们现在已经到了可以用残尸转化巨魔的地步了？”
“没……没有，考夫曼大人，是我的错，下次一定注意……”
那位黑魔法师连忙躬身，斗大的汗水滴落地面。
“很好，这次就原谅你。”
考夫曼冷笑了一声，脚下的黑雾幻化成无数手臂，那位黑魔法师瞬间就只剩下了一身落地的黑袍。
考夫曼侧过头对着身后另一个仆人说道：“下次注意啊。”
在考夫曼的命令下，众多黑魔法师加入了搜刮和收集灵魂的队伍中。
而考夫曼则一个人站在广场上，眼中有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布兰迪死了，费兰特、邓恩也死了，都是人才啊，这次我看还有谁能拦我，克拉肯？我们可是好久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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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态度
被鲜血染红的石棒砸下，激起了一声怒吼，虎人战士手中的长刀死死的架住石棒，双腿不由自主的的弯了下去。
两块石头正中巨魔的双眼，两个蝶人手握着锁链的两端，死死的缠住了巨魔的脖子，让虎人战士逃过一劫。
刚刚后退两步虎人战士瞬间被已经失去理智的同族围了上来，长刀刺入他的腰间，一口虎牙差点咬碎。
他挥刀砍翻一个狼人，更多的长刀又向他砍下，地面流淌着绿色的液体，长刀停在了虎人战士的鼻尖，四周的敌人被瞬间腐蚀倒地。
半空中，一个骑着巨鹰的鼠人呼啸而过，又朝着另一个地方扔出了玻璃药罐。
虎人战士笑了一下，随即被巨魔扔来的两个蝶人撞倒，它挣脱锁链朝他们跑来。
火墙升起，熊熊烈火阻挡了巨魔，让它的身体像蜡烛一样融化，一位狗人魔法师跳了上来，火墙扩散逼退了巨魔。
他笑了笑，朝着身后比了个手势，示意暂时解决。
可一团黑雾隐蔽在鲜血中蔓延过来，像蛇一样缠住了狗人魔法师的双腿，黑魔法师自黑雾中站起，一手掏出了他的心脏。
“现在……你的灵魂归我了。”
……
“黑魔法师！又是黑魔法师！北方的军团还有多少时间可以赶回来！”狮人族长拍着桌子，脖子上的鬃毛一颤一颤。
“最快也需要一个月，这还是不计粮草的情况。”狐人族长指着桌子上的地图说道。
“一个月！一个月他们都快打到这里来了！”
“一个月确实挡不住，就算那个时候军团能够按时赶到，但议会也需要转移。”猪人族长摇了摇头。
“他们比人类更可怕，我们的族人一旦被他们活捉，就会变成他们的人，这才是真正的以战养战，越来越强。”猫人族长舔了舔舌头。
“可大家有没有想过，那个考夫曼还一直没有露面，萨满们根本不清楚他有着怎样的实力。”
狗人族长点了点桌面：“冬堡学院的拳师协会正从东部赶来，我们不能让他们跨过南德斯河！”
“很不幸，今天清晨，黑魔法师大军已经跨过了南德斯河，正朝着这边赶来，他们的黑魔法和巨魔根本无法防御，太多的族人战士莫名其妙就被俘虏了。”
“前线已经出现了问题，我们的战士面对的是自己的同族，在战场上我们有着天然的弱势，再有三天！按照这种溃败速度，再有三天他们就会打到这里来，占据南陆近四分之一的土地，这比蝗虫还要可怕。”
“矮人那边呢？”
“被围困了，他们现在只能龟缩在圣山里，靠着星阵保护，要是没有那位大师莱姆，矮人恐怕……”
“斯卡布罗魔法学院也传来消息，他们已经派出了队伍，并在尽力召集各地的魔法师，但我们从未收到黑魔法师大军后方受敌的情报，情况怕是不容乐观。”
“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虎人族长站了起来，指着地图上的防线吼道，“南方所有军团召集过来，死守议会山！等待北方军团增援！”
“你没有去过前线……”鹿人族长摇了摇头，“挡不住的，即便刀劈在身上，箭射在身上，他们依然能够悍不畏死的战斗，除非将他们整个人砍碎，这还是那些失去理智的同族，至于那些巨魔，除了增援前线的魔法师以外，我们没办法对他们造成任何伤害。”
“那……呼！”
虎人族长圆睁着眼睛，愤怒的坐回了椅子，大厅再次陷入沉默。
一个月前，黑魔法师考夫曼在西部出现，随之而来的就是无数悍不畏死没有理智的兽人。
就像刚刚狗人族长说的一样，他们不用吃饭，不用喝水，不会疲惫，这是一群比蝗虫还要可怕的敌人。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一直沉默不语的娅梵卡突然开了口，引得十三族族长侧目而视。
“求援人类。”
“人类？！”
“这不可能，兽人的事不需要他们来指手画脚！”
“他们不会帮忙的，别看现在双方交流的很好，但这种事送命的事，他们会同意？”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人类的教会与黑魔法师一直在做对抗，他们有着丰富的经验。”
“我觉得可以……”狐人族长思虑了一会后点了点头。
“举手表决吧。”
十三位族长对视一眼，有七人举手表示同意。
虎人和狮人族长摔门而去，只留下了一句：“懦夫！”
……
联合王国执政殿，新任议长将手中的信纸放下，眯着眼看了看手边的蜡烛。
外面的卫兵走了进来，恭敬的说道：“议长，智慧之神教会，温斯顿主教想要见您。”
“就说我病了，改日我亲自去教会拜访。”
“这……是，议长。”
凯亚迪尔，光明教会总部。
光明教宗沉默的望着光明神像，他刚刚祈祷了许久，但神明并未给予任何回应。
过了一会后，他对身后的骑士说道：“先沟通一下索兰帝国，询问是否可以借路……”
黑夜之神教会
昏暗的大殿中，一张信纸被撕碎，还未落地便被黑色的火焰燃烧殆尽。
“好久没捕鱼了……”
索兰帝国王宫
索斯特靠在王座上，对着殿下的大臣说道：“第一第二军团赶赴边境待命。”
“陛下，难道我们……”
索斯特从王座上站了起来，摇着头说道：“仇恨归仇恨，但兽人挡不住，下一个就是人类，这点上的认知，联合王国的新议长可是远远比不上邓恩前辈。”
“陛下，我们可以在边境以逸待劳。”
索斯特看了这位大臣一眼，笑了笑：“你这句话要是让战神教会的人听到，怕是不能走夜路了。”
……
在考夫曼起兵的一个半月后，兽人的北陆军团极速赶回南方，加入了与黑魔法军团的战斗。
但考夫曼在渡过了南德斯河后却放慢了脚步，这让兽人的十三族议会松了口气。
同时，索兰帝国第一第二军团踏上陆桥，朝着南陆进发，凯亚迪尔光明骑士团借路索兰帝国，也朝着陆桥赶去。
黑夜教会控制的一个港口，两支舰队在一个深夜悄悄出发，借路拉尔波海，朝着南陆西部赶去。
拿落岛，蝶儿站在甲板上，轻轻点了点木杖：“扬帆，！”
而联合王国则按兵不动，只是加大了边境的防守强度，没有丝毫过线的意思。
……
斯卡布罗魔法学院，克拉肯望着天上的阴云，轻松的笑了笑，自言自语道：
“我说你为什么停下了向东的脚步，原来是攒够了实力，想要先解决掉这里，给后方一个安稳。”
“考夫曼，你真以为魔法学院是泥捏的？”
第一百四十五章 白夜无双
兽人议会山，距离考夫曼起兵已经过去四个月了，黑魔法军团一直停留在南德斯河沿岸，兽人的北方军团和人类增援也在神术的加持下，极速的赶到了前线阵地。
此时的大厅中，兽人十三位族长和光明圣骑士团长，以及索兰帝国第二军团长齐聚一堂，商量讨论该如何对敌的事宜。
这应该是有史以来双方高层的第一次和平接触，大厅的气氛本该有些尴尬，但在黑魔法军团强大的实力面前，众人只感觉压力太大。
“已经僵持了半个月了，我们的试探进攻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一旁的狗人族长点了点头：“刚刚来时收到的消息，矮人王国的围困解决了，他们似乎在收缩兵力。”
第二军团长仔细的看着桌上的地图：“黑魔法军团的东面是咱们的前线阵地，西面是矮人王国和……斯卡布罗魔法学院。”
说到这，他抬头看了一眼狗人族长。
狗人族长耸了耸肩：“联系不上，自从两个月前，魔法学院就彻底失去了联系，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我建议反攻，这次来带了一些火药，你们不要说兽人的魔法师没有研究这个？”骑士团长眯眼看着这些族长。
“就是可惜智慧之神教会没有派人来，要是有他们那些精良的火药器具……”
南德斯河前线，人类军团和兽人军团驻扎在一起，仅仅隔着一排木墙。
但双方的指挥所是同一个，兽人这边的总指挥是布兰迪的学生，瘦弱的虎人少女娅梵卡。
而人类这边则是索兰帝国的第一军团长，战神教会大主教。
除此之外，第一军团长身边还跟着一群经验丰富的智囊团。
这一日清晨，双方的高层齐聚在军帐中，娅梵卡指着沙盘说道：“和我们想的一样，议会山也认为他们是在准备围攻魔法学院，所以提议我们进行反攻，到时候矮人王国会在另一面进行配合。”
“矮人的器具工艺很厉害，之所以被围困是因为事情太过突然，溪木镇那个地方并不开阔，没办法进行反攻，如果他们真的能出来，那事情就好办了。”第一军团长点头说道。
这位第一军团长的父亲曾经参加抵抗过兽人的北征，并再也没有回来，但此时他却并未带着什么成见，而是很认真的在思考接下来的局势。
“宜早不宜迟，即便这是个陷阱，我们也得小心的踩过去，军团极速赶路，要是继续耗下去，粮草方面我们比不过对方。”一位智囊团的青年开口说道。
“嗯，那商量一下反攻时间，然后大军渡河！”第一军团长指了指沙盘。
“我建议我们从南德斯河北边渡河。”
“北边其实是个很好的方向。”
这时，娅梵卡和那位智囊团的青年同时开口说道。
二人对视一眼，相视一笑。
最后，众人商定三天后大军向北前进，从北边靠近魔法学院的位置渡河反攻。
娅梵卡带着兽人离开军帐去处理调度，智囊团也纷纷离开，军帐中只剩下了第一军团长和那个青年。
军帐的帘子垂下，第一军团长走到青年的身边，小声说道：
“陛下，这次您就不要跟到前线去了，待在后方替我们决策就好了。”
索斯特一丝不苟的盯着沙盘，嘴角带着笑意回道：
“我除了挥剑不行，哪一点比父亲差？南陆的风景很美，这次错过了，下次就不一定有机会来了。”
……
就在人类与兽人准备反攻的时候，斯卡布罗魔法学院正处在一片混乱之中，即便克拉肯尽力的在安排一切，但依旧于事无补。
原本黑魔法军团是依靠那些失去理智的兽人奴仆充当战士，巨魔只占了一小部分。
而现在，考夫曼却收缩兵力，用这段时间不停的将普通兽人转化为巨魔。
魔法学院内大部分都是刚刚入学不久的学员，战斗力几乎为零，而靠着数量有限的老师，现在已是举步维艰。
天空阴云密布，学院的草坪上摆放了一个个简单的床铺，受伤的学员和老师正在接受治疗，然后准备参加明天的战斗。
原本的种植区已经被占用，还没上过几节课的学员在老师的指点下，正参照着越级的课本维修魔法物件。
山谷外的一个山坡上，去而复返的德拉正和克拉肯望着山谷外的战场。
原本郁郁葱葱的森林看不见一棵树，荒地上满是干涸的血迹和绿色的魔药残留，整个山谷外一直到湖泊岸边已经成了一片死地。
就连德拉也不敢说自己能完好无损的在外面走上一圈。
这是克拉肯的手段，这就是一位擅长魔药毒素，接近九级的鼠人魔法师的手段。
看着拖拽残尸离开的巨魔部队，德拉叹了口气：“你看搞成这个样子，以后不知道要种多久才能恢复过来。”
“那咋办嘛？学院都没了，还种什么树？没事的，大不了以后把艾妮塔请过来。”
看似轻松的对话戛然而止，二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克拉肯如今是八级魔法师，这是他一直在忙学院的事，所以有些耽搁了，而德拉是九级，但即便以他们的实力，心里还是对考夫曼有些发怵，不敢轻易言胜。
“说实话克拉肯，实在不行，学院马车还很多，有人在，哪里都是学院。”
克拉肯抖了抖胡子，故作轻松的脸沉了下来：“老师把学院交给了我，要是挡不住，你带着学员离开，我和老师们是不会走的。”
“你这是木头脑袋！”
“难得糊涂啊，我已经很老了，这到是个不错的结局，起码在地狱见到老师，不会羞愧的说不出话来。”
德拉吸了口气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回到了学院里。
第二天夜晚，二人再次站在了山坡上，月亮被黑云挡在了后面，天地间一片昏暗。
“今天白天他们没有进攻，应该就是等着今天晚上了。”
“我有种预感，这次恐怕没那么简单，德拉，一会看情况，你带着学生们先走吧。”
“哦，那然后你让我有什么脸面去见老师？”
话音才落，地面开始震动起来，黑夜挡不住二人的目光，只见无数巨魔挥舞着石棒再次朝着山谷冲来，他们脚下弥漫着黑雾，身后跟着更为狡猾的黑魔法师。
正如他们所料，因为议会山联军开始渡河反攻，所以今天考夫曼已经没耐心再陪他们玩了。
学院响起了警铃，老师和学员从睡梦中醒来，条件反射一样的进入了预定的位置，而那批停在教学楼门口的马车，依旧空空荡荡。
巨魔军团很快冲到了山谷前，与老师和学员们开始了战斗，但这些有着很大程度‘魔免’的巨魔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害怕。
除了火焰一类的魔法以外，其他的魔法就像是在给他们挠痒痒。
这次考夫曼可谓倾巢出动，学院一方瞬间就进入了劣势。
克拉肯早已下去指挥，而德拉依旧站在山坡上，望着潮水一样的敌人，嘴角翘了起来。
天空中突然升起了无数月亮，又像是接近大地的星辰，在黑云密布的战场撒下了无数的光辉。
那是梦境，是德拉收藏过的一个个梦境。
战场后方的克拉肯猛然抬头，细碎的牙齿死死的咬在一起：“德拉……”
战场上出现了一个人影，他每前进一步，天空中的梦境就会破碎一个，而他也会苍老一分，不过几百步，就已经须发皆白，面容褶皱。
天空中没有了亮光，但他的身上却笼罩着足以照亮天地的朦胧白光。
德拉嘴角依旧带着笑意，一手凝聚着火焰，一手散发着月白色的光芒。
巨魔的石棒朝他挥来，却直接穿透而过，处在现实和梦境交界点，他可以无视所有物理上的攻击。
他就这么一直朝着战场后方跑去，很快接近了巨魔军团后面的黑魔法们。
无数黑魔法纷至使出，但德拉不躲不避，所有的魔法波动都在朦胧的梦境之光中抵消。
德拉犹如身入羊群的恶狼，黑魔法师们的实力哪里比的上德拉，一条又一条罪恶之魂在德拉的手中破灭，无人是他一合之敌。
失去了黑魔法师的控制，巨魔军团的势头也是停了下来，年迈的克拉肯亲自带人在第一线阻拦，竟有着要反攻出去的意思。
就在这时，天空中响起了一道震耳欲聋的声音。
“就凭你？”
接着，一个擎天的黑影出现在大军的后方，伸手探进云层，抓出了一根由黑云凝聚的长矛。
……
北陆，极北之地，一双穿着皮靴的脚稳稳的站在了风雪之中。
第一百四十六章 魔法之殇
长矛散发着邪恶而强大的力量，那个由考夫曼所化的擎天黑影一击掷出，黑色的闪电环绕着长矛，朝着德拉刺下。
德拉停住脚步，眼神决然的望向天空，剧烈的波动从周身散发，土石纷飞，双腿沉入地面，方圆几百米内的巨魔瞬间成了破口袋，倒飞了出去。
长矛仿佛穿越了空间，直接来到了德拉的面前，他双手虚握，一点点的阻拦着矛尖，身上的梦境之光由朦胧变得刺眼，随着他的一声怒吼，长矛竟被他反推了出去。
擎天黑影的胸口处，隐藏在黑雾中的考夫曼睁开了双眼，真神之石正漂浮在他的身后，散发着属于神明的波动。
只见他扬起的手轻轻挥下，毫不费力，天空中的黑云亮起无数电光，一条条黑雾从其中探出，四面八方的朝着德拉缠去。
梦境之光破碎，德拉吐出一口鲜血，数不清的黑雾将他笼罩，就像是神国的锁链将他困在了地面。
突然，学院内的克拉肯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朝着战场中唯一的亮光喊道：“德拉！”
砰！
一声轻响，宛若倒扣在地面的光膜从德拉身上四散而去，凡是接触到的敌人尽皆化作了梦境的光点，强化着光膜继续扩散。
速度之快瞬间就蔓延了大半片战场，以万计的敌人泯灭无形。
而考夫曼却摇头笑了笑，伸出手掌朝着德拉拍去，没有什么花哨的东西，巨大的手掌不分敌我的拍在了地面上。
待到他收回手掌，地面上只剩下了随风而散的无数光点，就像是德拉第一次入学时，跟随列车煽动翅膀的那些萤火虫。
“九级魔法师又如何？我现在，是神！”
考夫曼的声音响彻天地，克拉肯死死的盯着战场，眸子通红。
不远处，又是数不清的巨魔纷至沓来，克拉肯扶了扶单片眼镜，矮小的他踩在一个倒地巨魔的头颅上，眼中亮起了惨绿色的光芒，苍老的声音怒吼着：
“魔法师为探索规律，追寻真理而生，你不是造物主，即便是神，有什么不能杀的呢！？”
禁魔密室中的七丁瞬息间来到了克拉肯的手中，明亮的刀光带起一阵狂风，这位老鼠人就像他的挚友一样，毫无顾忌的冲进了战场。
身后的老师们对视一眼，手中各样的魔法纷飞，跟随在他的身后，学员们则留在阵地上，用不多的魔法物件进行着支援。
魔法学院外的湖泊旁，一阵光芒闪过，击退了不少的巨魔，一辆辆马车自光芒中走出。
冬堡学院的院长萨莫第一个跳了出来，目光穿过空间的阻碍，落在了战场中挥刀的克拉肯身上。
“克拉肯，坚持住！”
冬堡学院的拳师协会从后方加入了战斗，这些主攻**魔法和血脉魔法的兽人们将自己的身体发挥到了极致，环绕着血光的拳头落在巨魔的腿上，一击断裂。
但巨魔军团的数量实在太多了，他们的加入也只是稍微拖延了一下对方的攻势。
这时，为了方便巨魔行走而被黑雾冰冻的湖泊突然出现了一丝裂纹，紧接着，寒鸦号从水底破冰而出。
大片的湖泊碎裂，一艘艘船只浮上冰面，不仅仅是海神教会，还有黑夜教会的两支舰队。
寒鸦号上，蝶儿看着身旁没有一点衰老模样的女人，开口问道：“精灵？”
而那个女人正是当年蝶儿在海神赌场见过的‘捕鱼者’，传言他和海上恶神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
可她此时望着焦灼战场却答非所问：“还是海神教会好啊，有水的地方就能到。”
“那不知我该称呼你为海上王后朱莉安，还是黑夜教宗呢？”
“有什么区别么？你来是为了救兽人，我来是为了救学院，不冲突的。”
两位不同教会的领导者相视一笑，船只靠岸，大批教会人员也进入了战场。
化身黑影的考夫曼看着下面的场景笑出了声：“来的好，省的我一个个去找你们了，今天就都留在这里吧。”
考夫曼最后一个字是吼出来的，黑色的雷霆并不显眼，但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头顶的天威，那是神明的天威。
克拉肯在砍倒了一个巨魔后抬头远望，莫名的笑出了声。
随后双脚下亮起一个绿色的魔法阵，带着他登天而上，朝着考夫曼飞去，胡须被狂风吹弯，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杀掉考夫曼，为自己当初的犹豫赎罪，为下面被奴役的族人，为自己的老友，为死去的师生同窗报仇。
“当初没有除掉你，结果变成了这个样子，我是一个罪人，即便是死，我也要没有愧疚的去见老师。”
地面上，萨莫瞪眼看着冲天而起的克拉肯，同样起身跟了上去。
甲板上，蝶儿和黑夜教宗对视一眼，一个融入了狂风之中，一个化作了一抹夜色。
考夫曼的巨大黑影消失，身后的真神之石流水一样的进入了他的身体，他感觉此时自己有着无人能敌的力量。
强者们在空中相遇，浑厚且强大的力量让整片天地都为之一凝。
阴暗的云层下，考夫曼缠绕黑雾俯冲而下，要以一人之力对抗两位九级魔法师，两位教会教宗。
随手散发强大波动的战斗被包裹在了黑雾之中，没有影响到下面的战场。
可失去了克拉肯等人，教会和魔法师一方很快就陷入了焦灼的围困之中，魔法学院的老师最后已然十不存一。
阵阵响声从黑雾中传出，双方一对四打了个旗鼓相当。
考夫曼舔了舔嘴唇：“看到了吗？这就是真神的力量，即便是神明，也要在真神的力量下颤抖！”
时间一点点过去，黑雾中的战斗还未结束，但战场中的胜负已定，后面还有无数的巨魔不停的赶来，可教会和学院一方已经只撑不住。
就在众人无奈绝望的时候，一个圆环突然出现在山谷的旁边。
圆环内漆黑一片，但却有着冷风吹来，甚至让地面染上了一层冰霜。
……
北陆，极北之地
目光沧桑的威尔斯来到了山谷里，走到了一块石碑前。
很多年前，他在这里找到了先祖的笔记，第一次追寻到了巨龙的踪迹，临走前，他把那柄矮人短剑插在了这里。
望着寒霜冷冽的山谷，威尔斯闭上了眼，这座山谷下有着十万具尸体，是当初那些跟随先祖来到这里，却葬身在巨龙冰霜下的十万人类联军。
“诸位前辈，即便你们的灵魂消散，但我也不愿打扰你们最后的身躯，今天请你们帮我，以后我带你们回家！”
说着，威尔斯从怀中掏出了窃魂卷，他仿佛听到无数的亡魂在其中呐喊。
“你不是想要我的灵魂么？只要你帮我，事成之后，尽管拿去。”
轰！一声属于灵魂层面的声音响起。
无数的亡灵自窃魂卷中飞出，落在了山谷之中，淅淅碎碎的声音响起。
一个，两个，三个……十万个，十万具尸体眼中闪耀着蓝色鬼火，面目狰狞的爬出了雪面，浩浩荡荡站满了整座山谷。
他们的刀剑已经锈蚀，尸体已经腐烂，但依旧有着无数的亡魂飞入躯体之中，让眼中的鬼火更加明亮诡异。
威尔斯闷哼一声，忍着脑中的剧痛，回身拔出了当年那把矮人短剑。
又是一声怒吼，在精灵西陆吞噬的巨龙灵魂翱翔在风雪中，一头扎向了湖底。
剧烈的震动似山崩地裂，一头百米长的寒霜龙尸自冰冻的湖底爬出，仰天咆哮，山谷中十万联军的尸体也同样朝天怒吼。
接着，威尔斯拿回窃魂卷，一口鲜血吐在上面，然后将其扔了出去。
窃魂卷闪过一阵光芒，化作了一个漆黑的圆环。
威尔斯挥动短剑，大声吼道：“出发！”
第一百四十七章 人间死神
漆黑的圆环正在变大，比索兰帝国最大的风车磨坊还要大，仿佛通向另一个世界。
冷冽的寒霜扑面而来，土地染上了一层白霜，刀剑与骨骼碰撞的声音自圆环中传出，随着一声龙吼，震撼人心的身影出现在了众人的眼中。
巨龙，这个比精灵还要神秘异常的生物以翱翔九天之姿进入了战场。
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见到巨龙，但并不妨碍他们对这是一具尸体的判断。
疑惑之时，碰撞声更近了，浩浩荡荡的亡灵之军在惊骇的目光中冲向了巨魔军团，接替了精神力干涸，筋疲力尽的众人。
威尔斯脸色苍白的从队伍中走出，来到了学院的一边，一下坐在一具巨魔的尸体上，屏息凝神的看着战场，像是在与什么做着无形的斗争。
作为第二批学员的威尔斯自然是前辈中的前辈，其他的老师和学员虽然庆幸和疑惑，但也没时间过多的寒暄，纷纷恢复着自己的魔力，以应对接下来的变化。
天空黑雾中的战斗愈发激烈，不时有闪电狂风或是黑色的火焰落在战场上，不分敌我的破坏着一切。
寒霜巨龙绕着战场煽动翅膀，带起一阵又一阵的寒霜，口中的吐息更是让‘魔免’的巨魔直接冻成了冰块，然后被狂风卷碎。
后方还有无数的巨魔正在赶来，但圆环中似乎也有着无穷无尽的亡灵大军。
这些曾经的人类联军虽然脆弱的不堪一击，石棒轻挥就能让他们变成一地白骨，四溅着冻得发青的血肉。
但仅仅下一秒，散落的白骨就会在灵魂之火的驱动下重新凝聚成战士。
百年前的战身，百年后的战魂。
二者融为一体，锈迹斑驳的剑锋笼罩着微弱的蓝光，切豆腐一样划开了巨魔的身体，这是死亡的力量，泯灭一切的终结之力。
‘生’有很多种表现，但‘死’只有一种。
一剑，两剑，无数剑光落下，巨魔终于是不再挣扎，轰然倒地。
诡异的亡灵大军在战场上突进的很慢，但却从未后退过一步。
魔法师们经过了几天的战斗，一时间没有恢复战力，但冬堡的拳师协会和教会人员趁着这个机会喘了口气，再次发起了反攻。
算上亡灵军团，三面夹击，一点点压缩着巨魔的势头。
黑雾中的波动越来越强烈，威尔斯猛然睁开双眼，目光直视着天空中的雾团。
仿佛爆炸开来的火药桶，黑雾团无声的炸裂，肉眼可见的冲击波向外扩散，气势之大，掀起了不知多远的地皮，湖泊中的流水瞬间蒸发一半，天空中的阴云被撑破，露出了皎洁的月光。
就连远隔几百里，正在朝着魔法学院前进的联军中，索斯特和娅梵卡也是望向天空，沉默不语。
无数巨魔倒地不起，拳师协会和教会人员纷纷吐血萎靡，实力不济的甚至直接爆成血雾。
只有亡灵军团还在不停的从圆环中赶出，破碎的骨骼无法凝聚，那就几具尸体的碎骨重新拼凑，继续挥舞长剑。
考夫曼身上的黑袍焦糊一片，刀痕处处皆是，但他本人却还在张狂大笑，没有半点虚弱的模样。
反观克拉肯，身为鼠人魔法师，本就不擅长正面战斗的他早就已经口吐鲜血，若不是身后的黑夜教宗和萨莫正在为他疗伤，自然魔法和**魔法恢复着他的伤势，恐怕连留在天空中也做不到。
而萨莫和黑夜教宗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个靠着强大的天赋，一个靠着魔法和神术的加持勉强还有一战之力。
唯一状态还算不错的就是蝶儿了，但此时也是有些狼狈，浑身是伤。
“感受到了么？这就是真神的力量，那些凡人天真的以为靠军队就能胜利，可对我来说，这不过只是一场游戏而已，你们，准备好死亡了么？”
“你真的理解……什么是死亡么？”
并不响亮还带着颤抖的声音从威尔斯口中传出，身旁的魔法师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但天上的五人却听到清清楚楚，仿佛阴冷的亡魂正在耳边低语。
威尔斯带着莫名的笑意，直视着考夫曼的眼睛，仿佛要将他看穿。
“等你们死了，自然会替我去理解的。”
考夫曼笑了一下，缓缓张开双臂，靠着体内的真神之石，他将自己整个融入了天地之中。
无形的威严自他身上散发出来，大地震动，天空撕裂，一抹流水从天空中垂落而下。
克拉肯终于坚持不住倒飞了出去，萨莫赶忙跟了下去。
而威尔斯的身影一闪，出现在天空之中，眸子中带着乌光，静静的等待着考夫曼的动作。
咚！
钟声响起，阴云的缝隙中亮起了璀璨的金光，被照射到的巨魔纷纷自燃，化作灰烬。
一根金色的手指带着无尽光明与神威自云层中探出，点向了狂笑的考夫曼。
“我记得你！光明教宗！你果然成了神！可惜，你拦不住我，我才是唯一的真神！”
吼声中，黑雾化作巨矛与阿莲娜的手指碰撞，双双破碎。
神国之中，阿莲娜皱了皱眉头，考夫曼的力量的确离神不远，所以她在思考要不要把太阳移过来。
当然，她并不知道，要是像决明以前的脾气，恐怕刚刚就直接是太阳砸下去了。
眼看着考夫曼的力量马上就要突破那一层门槛，黑夜教宗第二个坚持不住撤了下来。
此时，地狱，拉娜正在冥河边种着布兰迪化作的种子，突然，整个地狱开始猛烈的震动起来。
她凝重的起身感知四周，只见整个地狱竟然开始朝着大陆上方飘去。
战场上，考夫曼眸子缩了一下，似乎感觉到有什么不对。
然后他就感觉到一股极致的终结、毁灭的虚无感降临，天空中金色的光芒不见，地面的战场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荒芜的土地和一条青色的河流。
威尔斯眼眸漆黑一片，像是无底的深渊，要将他的灵魂吸出。
“没用的，就凭……”
话说一半，考夫曼突然愣住，那股吸力并没有作用于他的灵魂，而是他体内的真神之石。
考夫曼调动全身之力与整个地狱投影抗衡，稳住了真神之石的躁动，但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威尔斯身上，却忽略了一旁的蝶儿。
一道明亮的闪电劈在了他的身上，威尔斯陡然加大了力度，周围的空间仿佛快要与地狱重叠。
“不！”
闪电离身，蝶儿的身影出现，带着真神之石远去，但她也深受重伤，在空中摇摇晃晃。
这时，远离地狱虚影的她抬头看见了从天空中垂下的水流，想也没想的一头扎了进去，然后逆流而上。
空中的威尔斯伸手一压，随着一声不甘的怒吼，他和考夫曼连带着地狱投影消失在了空中。
地上的黑魔法师见状，带着巨魔军团极速撤离，而亡灵大军也愣在了原地，只剩下巨大的圆环还在呼呼冒着寒霜。
……
“冕下？还是院长？”
威尔斯不卑不亢的对着决明行了一礼。
“随便，我们很多年没见了。”决明笑着说道。
威尔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你准备好了么？”
威尔斯摇了摇头。
“要去建立你的信仰？”决明反问道。
“死亡不需要信仰，它存在于每一个生灵的最心底。”威尔斯又是摇头。
“我是个冒险家，我想再仔细看一遍人间。”
决明颔首：“死亡的极限是重生，去吧，记得把窃魂卷带回来，这里要开始步入正轨了。”
威尔斯点了点，离开了这里，一旁的拉娜正在看着被束缚住的考夫曼，决明拍了下她的肩膀。
“别想了，哪有那么多种子。”
接着，决明又走到考夫曼的身前，仔细的打量着他。
“有了真神之石的滋养，现在倒是合适了。”
“放开我！你……你！”
“威尔斯说想让你真正理解一下死亡的含意，去吧，这里有你的位置。”
决明伸手一挥，不顾考夫曼的求饶以及怒吼，一巴掌将他扇离了地狱。
从此，地狱与大陆之间多了一个隔断，阿弥壳断层，用来关押和阻拦灵魂自由穿梭之地。
第一百四十八章 百万精神点
要论这世界上谁的经历最多，决明第一个推举威尔斯，德拉也只是收藏了几百个梦境，而威尔斯当初却是在窃魂卷中经历了不知多少人生。
威尔斯现在已经登临神位，只不过他想要再走一遍人间，决明很欣慰，生死无常，生死相依。
神国之中，决明伸手摸了摸蝶儿的头顶，就像当年在船舱中一样。
只不过上一次是治好了蝶儿的双翼，这次则是赋予了她大海的心脏。
看着这位曾经朝思暮想的面孔，蝶儿心中没有以往的爱慕，反而急不可待的出现了另外一道身影。
等到决明离开，蝶儿和阿莲娜打了个招呼，便急匆匆的离开了神国。
地狱冥河的岸边已经盛开了不少美丽的红色花朵，鲜艳的仿佛是血液浇灌而出。
此时，拉娜还在种着种子，地狱马上就要开放了，她要提前为那些值得尊敬的灵魂的到来做好准备。
冥河平静的水面激起一阵涟漪，水流涌上岸边，化作了蝶儿的身影。
拉娜起身看着蝶儿，蝶儿目光灼灼的看着拉娜，两个蝶人相视一笑。
蝶儿迈开脚步，四处张望，鲜艳的花朵擦着她的腿边。
“在找什么？这里暂时什么都没有，要等威尔斯的黑日归位，才会有灵魂到来。”拉娜解释道。
“我……”
蝶儿张了张嘴，最终什么话也没说出，低头看了一会岸边的花朵，和拉娜寒暄了两句，带着失望离开了这里。
离开时，脚步趟过花丛，带起一阵花香。
围攻魔法学院的黑魔法军团撤退了，但学院和教会伤亡惨重，无力继续追击。
威尔斯回到过魔法学院，但没有露面，只是带走了窃魂卷和无数的亡灵大军。
随后他将这些尸体埋在了索兰帝国和凯亚迪尔交界处的一座山谷里，算是完成了自己要带他们回家的诺言。
那条寒霜龙尸也在其中，只是那条龙魂被送回了地狱，作为看守阿弥壳断层的第一道门槛。
做完这一切后，威尔斯隐入世间，人间也多了一位行走的死神。
黑夜教宗回到教会养伤，海神教会没有像光明教会一样，大肆宣告蝶儿升入神国，反而对外说是为了抵抗黑魔法师考夫曼，教宗殒命升天。
这是沃恩的意思，因为他知道船长不喜欢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这位寒鸦号曾经的二副，现在的海神大主教拒绝了接任教宗的提议，然后推举了另外一位人选。
而已经很老的他则是每天坐在拿落岛的海港，一边抽着曾经一点也不习惯的烟草，一边望着落日的余晖。
眼中满是当年纵横大海的波澜，以及水手们洋溢着笑容的脸庞，还有船长挥动弯刀的英姿。
“大主教，起风了，您还是进去吧。”
沃恩磕了磕烟枪：“当年的寒鸦号只剩下我一个人了，起风下雨我见了几十年，现在多看一会落日怎么啦？”
就在沃恩又点燃了一锅烟草的时候，斯卡布罗魔法学院的一间屋子外，原本正在恢复伤势，重新规整校园的师生们放下了手里的活计，齐齐的站在门外。
房间内，克拉肯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笑着摇了摇头，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床边的萨莫。
“克拉肯，你不是最会熬魔药么？这次怎么不行了？”
“呵呵……怎么不行，熬了一辈子，这不是熬成了？”
克拉肯笑着，与萨莫相握的手紧了几分，眼中丝毫没有对于死亡的恐惧。
“克拉肯，你还记得当年的比赛么？那次还是我告诉你们玻璃是怎么烧成的呢。”
“当然记得，我记得你是当初第一个突破的学员，那时候我沮丧了好久，心想狐人果然是最聪明的兽人……”
“克拉肯……”
“萨莫。”克拉肯打断了她，“记得照顾好学院……”
“克拉肯？克拉肯！”
第二天，联合王国，智慧之神教会
祈祷殿中，温斯顿亲吻着象征智慧的书籍石像，然后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低着头沉默无言。
殿外，依旧年轻的黛娜走到门口，看了看正在值守的骑士，点头走了进去。
两位骑士对视一眼，发现今天两位大主教都有些不对劲，但也不敢胡乱猜测什么。
“温斯顿……”
黛娜坐到他的身边，扶着他的肩膀。
“我没事，黛娜。”
“温斯顿，这不是你的问题。”
“可是……如果那天我们也回到学院，克拉肯他……邓恩，德拉……都走了，当年老师的学生没剩几个了。”
黛娜抿了抿嘴：“行礼收拾好了，今晚回学院，见克拉肯最后一面。”
温斯顿叹了口气，无奈的点了点头，他想不明白，到底需要什么样的智慧，才能够超脱生死。
……
南陆，两族联军在傍晚驻扎在了一条河边，没有了考夫曼的指挥，黑魔法军团节节败退，在人类和兽人的驱赶下，只剩下了最后几万只成编制的巨魔。
再有三天时间，联军就可以彻底消灭他们，让南陆回归正常。
夜晚的蛐蛐声传出很远，河中的流水有些浑浊，这是黑魔法还未彻底消散的残留。
一身戎装的索斯特在晚饭时间走到河边，捡起了几块小石子，一下下的打着水漂。
这是父亲交给他的第一个游戏，曾经连剑也不会挥的他，用这种方式消磨了不少时间。
当然，他现在也挥不好。
石子激起阵阵涟漪，一下，两下，三下……四下。
怎么有四下？索斯特回身望去，只见虎人少女娅梵卡攥着石子，走到了河边。
“你是我见过最笨的战士，要不是你很聪明，我都想不出人类的军团长为什么要带上你。”娅梵卡调笑的说道。
索斯特无奈的咧了下嘴，顺手扔出去一个石子。
“你也很聪明，不愧是布兰迪的学生。”
娅梵卡撇了他一眼：“谢谢那天你救了我。”
“不客气，我连剑也挥不好，只能充当盾牌了。”
“要不要留下来，兽人与人类交流愈发紧密，这边的风景很好。”
“你在挖墙脚么？”索斯特眼睛一亮，“这可没什么吸引力。”
“我就是随口一提……消灭巨魔后，你们就要离开了？”
“不然呢，十三族议会现在肯定已经不耐烦了，这么多人类士兵深入腹地，他们晚上肯定睡不好觉。”
“如果人类和兽人永远没有战争该多好……”娅梵卡望着河面，一时有些失神。
“我尽量往上爬，到时候能见到我们的国王陛下，我多说说好话，让他别轻易打兽人的主意。”索斯特嘴角带着笑意说道。
“你？连剑都挥不好，还想往上爬？战神教会的人又不是瞎子。”
“哈哈哈……”索斯特突然大笑起来，拍了拍娅梵卡的肩膀。
“如果有一天我能给国王陛下提意见，你能像你老师一样左右十三族议会，我劝他和你们订盟。”
娅梵卡抬眼看了他一下：“那祝愿你尽早练好挥剑。”
说完，娅梵卡扭头离去，只剩下了还在抛着石子的索斯特。
……
亚特兰世界边缘，是整个晶壁的边缘，决明伸手摘走了一个包裹着荧光粉的树脂球，在差不多同样的位置，换上了一颗真正的星辰。
直到现在，他的精神点已经达到了百万级别，不过是一百万零一点。
决明再一次感受到了青色光团深深的恶意。
另外，随着死神和海神的归位，世界权限他已经掌握了近七成。
所以坐拥这么多精神点和世界权限的他，除了换上几颗星辰，再一次把目光投向了大陆边缘，那种可以无限增生的奇怪物质上。
“家财万贯，总要做点什么尝试才行。”
决明抛着树脂球，笑了笑。
第一百四十九章 内脏行凶事件
拥有了近七成世界权限的决明算是亚特兰真正的掌控者了，很多操作不再像以前一样需要精神点，而是他随手就可以做到。
大陆边缘，那种可以无限增生的物质正在不停翻腾，数据库中对于这种物质的描述体现几乎空白，他隐约觉得，这应该和青色光团有关。
与上次的静静观察不同，这次决明慢慢将手伸了过去，仿佛撕碎纸张的声音，一团拳头大小的奇怪物质被青色光膜包裹住，飘向了决明的手心。
外表上看和普通的土壤没什么区别，但它依旧在不停的翻腾，就像一团蠕动的土球。
决明仔细的打量了一会，没发现什么结果后便托着它向外飞去。
依旧是看似坚硬实则柔软的晶壁膜，决明的身影像水滴一样穿了过去。
亚特兰世界之外是无尽的虚空，决明曾用心探索过青色光团，但这里除了亚特兰以外，就只剩下黑暗和虚无。
一旦出了亚特兰，他就不再拥有神明的权限，但他本身的实力也不再是以前那个菜鸟，更何况青色光团就是他的金手指。
决明环视一圈，随便挑了个方向，便开始全力冲刺，直到几乎快要看不到亚特兰的时候才停了下来。
他将手中被光膜包裹着的奇怪物质推了出去，然后查了一下自己近百万的精神点。
“梭哈！”
感知中，百万精神点大河决堤般的消失，被青色光团投入了那团奇怪物质上。
那团蠕动的土球停顿一下，接着开始疯狂的向外增生，延展生成了一块土地。
决明眯起了眼，土地扩展的速度极快，但想要形成一个世界还需要一点时间。
亚特兰世界需要他靠信仰来夺取权限，那这个自己亲手创造，与生俱来就是真神的世界，又会有什么不同呢？
决明此时竟然有些期待，现在的他不是那个毛头小伙子了，经历和眼界决定心态。
就在这时，陷入沉思的决明突然挑了下眉，回头看向了亚特兰世界的方向，嘴角翘了起来。
现在能够引起他兴趣的事情不多了，但今天一下来了两个。
“有意思……”
……
……
艾沃斯城，联合王国的首都，智慧之神教会的总部所在。
这里和海城伊多瑞斯一样，都有着属于自己的强烈的独特风格，只不过一个是大海的自由与豪爽，一个是平原的安稳与井井有条。
有些阴沉的天空预示着马上就会有一场小雨到来，排列紧密的青石板路勾勒着特殊的花纹。
来来往往的人群和马车行驶在宽阔的道路上，两旁的木筋房屋鳞次栉比。
矮一些的烟囱冒着阵阵白烟，人们用纸袋装着刚刚出炉的糕点，欢快的结束了一天的辛劳。
高一些的玻璃窗则探出一个个女人，看了看天色，用木杆收回了快要干透的衣服。
路旁的水沟宽敞又隐蔽，执政殿的管理人员正在提前点燃一个个玻璃路灯，以免一会的小雨影响晚上的照明。
刚刚结束工作的男人们习惯买上一份晚报，靠在路灯架上潦草的阅读一遍，然后将奇闻异事分享给在家的妻子。
一切都是如此的安逸。
这都要多亏了智慧之神教会，他们改善了纸张的工序，又从矮人那里学来了印刷的方法。
一开始只是为了教会记录那些繁杂的文字方便一些，但不知道哪个人才想出了将文字印在纸上，然后贩卖的想法。
于是报纸出现了，与此同时，矮人在天文方面的知识也给了教会很大的启发，他们重新修正了历法，‘准确’的制定了一天的时间划分。
他们还开设公众学校，在王国政策的执行下，开展了九年义务教育，并以此影响了精灵们开始尝试九十年义务教育。
不仅这些，还有其他很多新奇的东西每天都会从这里传出，然后影响到整个大陆。
智慧之城，这是整个北陆给予艾沃斯的称呼，甚至连南陆的兽人也有所耳闻。
生活在这里的人几乎都是智慧之神的信徒，他们感谢智慧带来的一切。
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整个艾沃斯城终于笼罩在牛毛小雨之中。
街上的人们纷纷跑回家，享受着烛光和温暖的壁炉。
而在艾沃斯东区的一个巷子外，此时却聚集了一圈执政殿卫兵，不顾雨势的守卫着这里。
蹄声渐近，一辆马车停在了朦胧的雨幕中，一位智慧之神教会的大主教走了下来，挥手拒绝了随行祭祀的雨伞，冒着雨进入了巷子里。
智慧之神教会没有教宗一职，只有十二位联合大主教负责全部事物，这样一位平时根本见不到面的大人物亲自来到这里，卫兵们猜测，恐怕里面的死者身份同样不简单。
巷子里空空荡荡，连一点垃圾也看不到，而在一片阴暗之中，却躺着一个人影。
血水顺着雨水流出了巷外，表示这个人应该刚刚死去不久。
身穿深蓝色祭袍的大主教走到跟前，蹲下身看清了死者的脸庞，狰狞而痛苦。
随行祭祀跟了上来，也看了一眼，然后说道：“没错，是比利教士，这身便服是他前天离开教会时穿的。”
大主教伸手摸了摸比利教士的脖子，然后下滑到了腹部，在那里有着一个恐怖的伤口，鲜血淋漓。
大主教迟疑了一下，然后将手探了进入，仔细的摸索了起来。
不久后大主教起身，空气中的雨水被吸引过来，洗净了手上的鲜血。
“第四个了，这是第四个被挖走内脏的教会人员了。”
“大主教……”
“先带回教会。”
“是！”
……
……
教会后面的停尸房里，温斯顿，黛娜，以及刚刚带回比利教士尸体的老者，一共三位大主教围绕在桌子旁，脸色凝重。
“温斯顿，能看出什么么？”
温斯顿摇了摇头，眼中似乎有着某种猜测。
这时黛娜皱着眉头开了口：“没有魔法的痕迹，也没有神术的痕迹，比利教士的实力不错，能没有半点动静将他杀死并取走内脏，还能不留下一点痕迹，有点麻烦了。”
“除了是教会的人员以外，对方下手没有一点规律，没办法预测下一个目标是谁。”大主教摇着头说道。
“温斯顿，你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温斯顿吸了口气：“有点不对劲，你们看他的胸腔和腹部，所有内脏的连接点没有利器切割的痕迹……”
“你是说……”
温斯顿点了点头：“不仅如此，皮肤伤口参差不齐，还有撕裂的迹象。”
“这不是利器造成的，这是被硬生生扯开，然后直接拽走了内脏……”温斯顿沉着声一字一句的说道。
黛娜和另外一位大主教对视一眼，心底升起了一股寒意。
“兽人？”
“不太可能，艾沃斯城兽人不多，而且虽然死在巷子里，但终归是闹市，没理由不会被人发现。”
“但不能完全排除他们的嫌疑，我建议立即排查城内居住的兽人，以及隐藏在人类中的邪神信徒。”
“同意。”
“同意。”
最后那位大主教冒着雨离开了停尸房，温斯顿和黛娜则站在门口，沉默不语。
雨势似乎大了一些，黛娜扫下了温斯顿肩膀的水滴，开口说道：
“温斯顿，你为什么不把那件事说出来？你肯定想到了，但为什么没说呢？”
温斯顿抬了抬眼：“智慧秘典里的辅助神术？”
黛娜颔首：“包括比利教士在内，四位遭了毒手的教会人员都是曾经研究过辅助神术的人。”
温斯顿吸了口气，回想起了关于辅助神术的事。
辅助神术在智慧秘典里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它是个半成品的神术……或者说，禁术。
智慧之神教会号称要探尽世间一切奥秘，就连魔法也毫不避讳的研究，自然对于人的灵魂十分感兴趣。
辅助神术因此而生，它不像黑魔法一样邪恶，而是依靠自身灵魂的奇异之处，来达到加速提升实力的目的。
但在几年前的一次实验中，数十人的实验组死伤殆尽，只活下来七人。
教会认为这是接触到了神明的领域，于是下了封口令，只完成了一半的辅助神术在秘典里也就成了禁言、禁视、禁听的存在。
“我当然知道，七个幸存者死了四个，可辅助神术的事除了咱们十二个人，就只有这些幸存者知道……”温斯顿点了点头。
黛娜眸子一凝：“有内鬼？”
第一百五十章 活的
因为地理位置的问题，艾沃斯每年都会有两三个月处在阴雨连绵之中，但因为王国西部的横断山脉，这里的雨季一直是小雨不断，大雨没有的恼人状况。
今天艾沃斯城西区的一个黄金位置被人盘了下来，简单打扫的店铺第二天就开始营业了。
火锅店，如今这不是一个很好的行业，因为有太多的人开火锅店了，艾沃斯城甚至有一个火锅一条街。
在这个对面不远处就是教会的位置，人们都觉得店主一定是疯了，寸土寸金的租金绝对会让他赔的一干二净。
天色依旧阴沉，细如牛毛的小雨还在不停的下着。
店主是一个年轻人，说着一口流利的伊多瑞斯话，斯文的外表下张口就是大海的豪爽。
强烈的反差让门外躲雨的教会祭祀笑了笑，摇头抽了一口烟草。
“进来坐一会吧，吃个火锅再走，我请客！”
祭祀继续摇头：“不了，一会还有事情。”
“那就进来喝杯茶嘛，顺便抽口烟草，外面湿乎乎怪难受的。”
祭祀眉头一挑，吐出一口烟圈：“我以为大海的孩子不会在乎这种感觉呢？”
说着他便要转身进来，这时，剧烈的马蹄声刺破雨幕，一位骑士稳稳的停在了火锅店门口，小声对着祭祀说了些什么。
祭祀的脸色凝重起来，抬手灭了烟枪，正了正头顶的雨帽，侧着头说道：“下次吧，我带朋友过来吃。”
说完走进了雨中，翻身上马，和骑士一起消失在了朦胧雨汽之中。
店主笑了笑，用抹布擦擦手，走到门口望着祭祀离去的方向。
“内脏……”
……
距离智慧之神教会两条街，紧挨着光明教会的一条街道上，一个老者面目狰狞的躺在地上，腹部和胸腔鲜血淋漓。
祭祀翻身下马，靴子激起一朵朵水花，快步走到尸体跟前，先是探了探鼻息，又摸了摸脖子。
“温的，刚死不久，有没有人看到凶手！？”
旁边的卫兵摇了摇头，这鬼天气他们一般不会出来巡逻，街上的人也少的可怜。
而一旁的光明祭祀开口说道：“我们在殿内感觉到一股奇怪的波动，可是当我们出来后，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
智慧祭祀眨了眨眼：“那有没有看到凶手？”
光明祭祀摇头：“可惜，没有，我到的时候他还剩下一口气，但什么也没说，只是指着那个方向。”
智慧祭祀顺着方向看去，又听到光明祭祀说道：“我们在地上发现了血迹，逆着水流方向流进了那个下水道里，但很快被雨水冲刷。”
“谢谢你们。”
“不，这样的凶手早点抓捕到也是好事。”光明祭祀点了点头，然后带着人离开了这里。
智慧祭祀扭头吩咐骑士赶紧回去通知大主教，又让卫兵在此看守住现场，而他一个人则慢慢走向了那个下水道。
关于这种排水工程，是当初邓恩点名要智慧之神教会设计的，就是为了防止雨季的到来。
可在翻盖建成之后，却成了一些不思进取的流浪汉和罪恶之徒的躲藏地。
祭祀走到下水道旁边，看着被打开的黑漆漆的洞口，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
这里面道路错综复杂，倘若凶手真的由此逃窜，时间耽搁的越长，找到的机会就越渺茫。
地面距离地下大约六七米深，这是依靠神术才能在整座城市完成的大工程。
通道的水流没过了膝盖，祭祀将刚刚从死者身上拔下的一缕头发扔进水里，手心朦胧的白光打入，头发竟然逆着水流开始在黑暗的通道中前进。
借着头发上的微光，祭祀慢慢的跟随行走在水道里。
水道的四壁布满青苔，水中的杂物不时的撞到祭祀的双腿，不知道为什么，祭祀越走越觉得有些喘不过气，这里莫名的有些气闷。
按道理说这是不可能的，无论是出水口还是街道上的进水口，都能保证这里有充足的空气流通。
慢慢的，祭祀大概走了十几分钟，气闷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以至于他失去了判别方向的耐心。
但抓捕凶手的意志还在让他坚持着继续前进，不知又走了多久，一抹光亮出现在眼前。
祭祀揉了揉模糊的双眼，霎时一股寒意自脚底板冲上头颅。
他本以为自己找到了凶手，甚至已经做好了对方不止一个人的准备。
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看到的会是这种情况。
扑通一声，祭祀直愣愣的倒了下去，意识残留的最后一秒，看到的是昏暗的水道中，几块木板被固定住，上面点燃了几根蜡烛。
而在水中，直立着不少脏器，心脏，肾部，胃部，肝部。
是的，直立，不是漂浮。
这些脏器像是活生生的人，它们没有五官，但却在祭祀出现的时候，集体转过身看向了他。
是的，祭祀感知的很清楚，是看向了他，活生生的看向了他。
地面
又是那位大主教赶了过来，询问了卫兵之后愣了一下，暗骂自己的这位学生太鲁莽，竟然敢一个人追过去。
随后他让人将尸体送回了教会，而自己一个人也跟着进入了下水道。
大主教是位七级神术师，虽然不是教会中最强大的，但智慧之神信徒的能力，永远不要用单纯的力量去衡量。
很快，七拐八拐的大主教就来到了祭祀倒下的地方，但那些脏器早就离去，阴暗潮湿的水道中，只剩下了一根燃烧殆尽的蜡烛，和腹部鲜血淋漓的祭祀。
大主教眼睛怒而圆睁，抬脚就要上前，但才迈出一步，密密麻麻的冰刺凭空生成，朝着他飞来。
心中愤怒无比的大主教哪里看得起这种把戏，只见他扬手就是一团水球飘起，水球中有电光闪烁，莫名的气体生成。
砰的一声！
气体和残余的水球爆炸，震耳的响声在水道中不停回响，无数冰刺被直接震碎。
大主教一把捞起祭祀的尸体，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离开了这里。
智慧之神教会
除去不在艾沃斯城的以外，一共七位大主教聚集在停尸房里，不时的互相对视，但谁也没个准话。
最后还是黛娜开了口：“第六位了，第六位辅助神术实验的幸存者了。”
“还有我的学生！”那位大主教愤怒的说道。
“有人泄露了智慧秘典？”一个老妪开口说道。
“你在这里问有什么用？”一位脾气暴躁的大主教反驳道。
“灵魂呢？”温斯顿这时突然问道。
老者摇了摇头：“消散了，没有人知道他临死前看到了什么，或是凶手，或是凶手们……”
“这是针对。”黛娜摩挲着下巴，“这是针对教会的行为，对方是为了辅助神术。”
“最后一位幸存人员在哪？巴不德斯在哪？”
“遭了！”
……
巴不德斯死了，当大主教亲自登门的时候，他被发现死在了自己的浴桶里，同样的面目狰狞，同样的鲜血淋漓。
智慧之神教会将这件事死死的压了下来，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一股诡异的氛围笼罩在整个艾沃斯城。
夜晚，智慧神殿的大门被人推开，温斯顿朝着卫兵点了点头，走了进去。
他今天有些睡不着，总是觉得哪里不对，放心不下的他决定查看一下智慧秘典，也许辅助神术有些地方能够找到答案。
大门被卫兵关闭，灯火通明的智慧神殿因为最近的谋杀事件，也弥漫着一种别样的感觉。
温斯顿走到智慧神像前的台子上，上面有着一本打开的书籍雕像，被层层秘法保护着。
温斯顿默默念动祷词，手中白光一闪，石书表面出现裂痕，一片片石屑落地，温斯顿敲开石层，露出了里面的智慧秘典。
就在这时，身旁的烛光摇曳，一个黑影从窗户一闪而逝，随之是玻璃破碎的声音。
温斯顿眉头一皱，手中的权杖一点，带着光芒的波纹朝四周散去。
“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