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6 尾声
多年的打斗征战，提心吊胆，每天过得都相当紧绷，但这对她来说并非没有好处，实战之中能够积累相当丰富的作战经验，这些年她的实力与兽潮前相比无疑又上了一个台阶。
如今得空歇下来，骆青离便仔细将这些年的体悟一点点整理出来，尤其是先前在与六阶血鸦王斗法时，施展出的化形剑意。
化形剑意这种东西，她只在刚筑基那会儿，玉堂真人和中原的一鸣真人斗法时见到过，以她当时的境界，还不能够领悟剑意，而在面对血沥时，似是被逼到了一个临界点，强压之下，自然而然地就用了出来。
但之后当她在山谷中养伤，再去回忆当时的感受时，又总觉得差了点意思，剑招的威力倒是比从前强横了许多，可那些绵绵无尽的剑意却只是萦绕其上，始终无法聚拢化形。
她到底有伤在身，那种状态下不能再次施展化形剑意，而自己一个人琢磨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眼下宋惊鸿不在门派中，她没法问这方面的相关之事，只得暂且搁置下来。
又是四年，骆青离身上的伤早已经好全，她在吹雪谷闭关了一段时间，修为也有所长进，虽仍未到筑基大圆满，但她感觉已经隐约摸到了大圆满的门槛，再过几年应该就可以尝试冲击大圆满。
她今年四十五岁，未来说不定还真就可以在五十岁之前结丹，只是此前她还需要再解决掉秦无为，了却一桩因果。
闭关出来之后，骆青离第一件事就是去掌事堂打探消息。
这几年里，兽潮愈演愈烈，丝毫没有半点收敛的迹象，下三宗之一的御兽宗，即便开启了护山大阵，在无尽妖兽的车轮之下，最终还是不得已沦陷，御兽宗门内本来有三名元婴修士，至今已经陨落了两个，最后被逼得不得不迁徙山门从头来过。
南诏战况胶着，中原也没好到哪里去。
最先遭到兽潮冲击的辟邪道塔也被击破，所在的长平郡有一般区域都被妖兽占领，死伤人数比起中原有过之而无不及。
从兽潮开始至今，已经整整十年，死的人实在太多了，大荒不肯停，这场仗还得继续往下打。
骆青离摇头怅叹，休养了这几年，她的状态已经完全调整好，就向掌事堂申请了再次参战，半月后出发。
她回去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物品。
在和血沥斗法时，她的金丝软甲碎了，这东西还是初入门派时千鹤真君送给她的见面礼，防御能力很是出色，后来她专门拿去炼器堂想要修复，但那儿的炼器师看了后摇摇头，说这软甲衣碎得太彻底，即便勉强修复了，效果也大不如前，倒不如再用新的材料重新炼制一件。
材料她并不缺，前几年参战期间她也杀了好几只高阶妖兽，还有许多以前就攒下来的物件，最后炼器堂的炼器师照着金丝软甲的样子重新炼了一件轻甲衣，品质倒也不输给原来那件。
常用的攻击性法器还是沉霜剑、白玉匕首和玄龟甲片，辅助方面，她的御灵丝也比从前更粗更坚韧。
之前她杀死的那只五阶魇狐有一片白翎羽，那是件上好的飞行法宝，以她目前的修为，若是全力御驶，能够达成的遁速同样相当可观。
一切准备就绪，然而还未到半月，宋惊鸿却是先从中原回来了。
骆青离看到她的遁光出现在飘渺峰时心中一惊。
十年时间，宋惊鸿一直都在中原，从来不曾回过门派，时常都有听说惊鸿真君勇武无双，大杀四方的消息，甚至还听说她以一己之力，与十阶大妖打得天昏地暗，难分高下。
那一战一直从白天打到了黑夜，空中黑云滚滚，遮天蔽日，大妖虽然厉害，却还是被宋惊鸿压制住，最终被她斩下头颅，从空中坠落，而宋惊鸿则执剑而立，浮于空中，满身灵光四溢，足以与日月争辉。
这样的故事听得人热血沸腾，骆青离几乎能想到到那样的画面，也是从这些消息里，她才得知师父的确安好无恙。
这次宋惊鸿突然回来，骆青离还以为师父是受了伤，当即急急忙忙跑去沁雪宫，结果却看到宋惊鸿气定神闲地坐在大殿中喝茶。
骆青离身形一顿，呆呆立在原地，宋惊鸿好笑道：“怎么？十年不见，都不认得为师了？”
“师父！”骆青离回过神，“您一切都好吧？没受伤吧？”
“你看为师像是受伤的样子吗？”宋惊鸿朝她招招手，“过来，让为师看看……这些年倒是又长进了不少。”
宋惊鸿笑着点头，很是满意。
骆青离好奇问道：“师父，中原西营的战事都还好吗，您这么突然回来没问题吧？”
宋惊鸿摇摇头，“中原西营难道就只有我一个元婴修士吗？少了我又不会有太大影响，起不到什么决定性的因素，你为免把为师想得太厉害了。”
“师父是很厉害啊。”骆青离喃喃说道。
关于宋惊鸿的传闻，或许有夸张的成分，但对于师父的实力，骆青离从不曾怀疑。
宋惊鸿嗔她一眼，“就你嘴甜！”
叙旧完了，她和骆青离说起了正事，“这段时间，中原的妖兽数量大减，经过反复探测，可以确定那些妖兽已经都退回大荒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场兽潮应该快要结束了。”
若非如此，宋惊鸿现在还得继续镇在西营，忙得团团转。
十年时间，她自己都数不清杀了多少妖兽了，不是没有受伤的时候，最惊险的一次，是和一只十阶妖兽斗法，她侥幸将之拿下，自己却也元气大伤，虽无大碍，以后却也需要花个几年好好调理。
“中原的兽群已经退去，局势没那么紧张了，为师自然就回来了。”宋惊鸿微微笑道：“中原兽潮已经进入尾声，据说现在南诏的兽群也在一点点向大荒撤回，相信再过不久，这一切就都能结束了。”
说起这个，宋惊鸿不由心生感慨。
兽潮她不是头一回经历，可像这次这样惨烈的，的确生平仅见，中原、南诏、大荒，三方各自损失惨重，未来两百年内，都不宜大动干戈了。
骆青离微微讶然，“这是真的吗？”
宋惊鸿点点头，“大荒是兽潮的发起者，有传言说妖王殿现在正在内斗，几个继承者彼此闹得不可开交，无暇再顾及外战，况且这十年里妖王殿折损的力量不比我们任何一方少，再继续这么打下去，大荒也会承受不起这样的损失，叫停是必然之势。”
其实高阶修士都很清楚，兽潮不可能一直这么打下去，等到了一个度，自然而然就会停了，可在停止之前，势必要熬过漫长的战斗，也需要数不尽的生命来做铺垫。
这个代价太大，可想要安稳，还是不得不战。
骆青离听到妖王殿内斗时目光微动，几乎立刻就想到了罹烬。
那个人必然是妖王殿的继承人之一。
宋惊鸿交代道：“目前南诏的情况还不明朗，你这段时间先别忙着出战，再看看情况，如果妖兽真的撤退了，很快就会有收尾的任务发布下来，到时候你直接领了就行。”
“好。”
骆青离答应下来。
宋惊鸿又问起她这几年的事，骆青离也堆了一堆的问题想要问师父，一五一十细细说了一遍。
当听到徒弟被一只六阶血鸦王逼得用出了化形剑意时，宋惊鸿再次感到意外，“你说你用出了化形剑意？”
“应该是吧。”骆青离也有些不明白，“当时的确是剑意化形了，但是在那之后，我再回味那种感觉，却总觉得差了点火候，剑意倒是融入了剑招之中，可再也没能幻化出具体形态，这几年间也没有一次使出来的……师父，这是为什么？是我剑术还没练到家吗？”
“可以这么说，但更主要的原因，是你的境界还不够。”宋惊鸿失笑道：“剑意化形一般来说都是高阶修士才能领悟的，当然有些人天赋好，更早就能参悟，可化形剑意的威力，不是筑基修士能轻易承受得住的。”
“修士结丹之后，在对功法感悟和身体改造方面都是质的变化，你当时被逼到极致，激发了身体潜能，又以精血为引，才能强行催动化形剑意，可是在那之后，你的经脉也有受损，这就是根本所在。”
骆青离若有所思，宋惊鸿道：“等你以后结丹了，能够掌控住这份力量了，剑意自然而然就能够化出具体形态……其实你能提前体会到剑意化形也是好事，这对你以后领悟剑招奥义大有益处。”
说到这，宋惊鸿又难免好奇，“剑意是人的意志，每个人的剑意幻化出的形态都各不相同，青离你的化形剑意是什么？”
骆青离道：“是一条白龙。”
宋惊鸿微怔。
化形剑意往往都是兽类形态，其中自然也有优劣之分，某种程度上也代表了此人的剑意威力，如龙凤麒麟之类的，都是个中之最。
徒弟似乎常常能给她带来惊喜。
骆青离才想起来自己好像从没见过宋惊鸿的化形剑意，不由问道：“师父的化形剑意是什么？”
宋惊鸿含笑道：“是一只雪凤。”
当初她才结丹不久，就领悟到化形剑意，那只雪凤凶煞狠厉，当年她也正是凭着这一点，四处挑战，坐实了“女罗刹”的名号。
如今看来，徒弟的潜力怕也不小。
宋惊鸿带着她到谷中，让她展示了几招剑招，从旁指点了几句，骆青离又有种豁然贯通之感。
知道自己现在的境界用起化形剑意来很是勉强，骆青离便不去强求，老老实实继续打基础。
接下来的日子骆青离都留在门派中等消息，果然如宋惊鸿预料的那样，南诏的兽群也开始撤退了。
长甸山脉中环绕不绝的兽群几日的功夫便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而中部地区的妖兽也纷纷向西而去。
这个现象明确地告诉众人，兽潮快结束了。
十年兽潮，覆灭在妖兽手里的城镇修仙家族数不胜数，就连大门派亦是损失惨重。
如今终于能够摆脱这噩耗，许多人恨不得喜极而泣。
战后的南诏千疮百孔，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恢复，有些妖兽还没有完全退走，仍需要人为灭杀驱逐，但比起兽潮期间的工作量，这已经是小儿科了，骆青离领到的便是这样的任务。
派遣出去的修士一批批地回来，秦紫嫣就在最近回来的一批修士之中。
骆青离在出发前特意去找了她。
多年征战，秦紫嫣原本的温婉气质变了许多，眉宇之间多了几分坚毅果敢。
两人已是多年不见，再次碰面有许多话要聊，听说骆青离又领了任务，秦紫嫣不免感慨，“我才刚回来，你又要走了。”
“这几年都在门内，也该出去松松筋骨，只是去清理那些滞留不走的妖兽，和先前比起来这不算什么。”
秦紫嫣点点头，“现在一切百废待兴，以前兽潮的时候，大家拧成一股共抗外敌，现在可未必会一条心，你记得多加小心。”
“我明白。”骆青离又说起了正事：“你这几年都在金玄宗附近营地，消息应该比我灵通，有些事跟你打听比较方便。”
秦紫嫣了然，“是有关秦无为的？”
“不错。”秦紫嫣对秦家的事向来关注，对她的事也大致有个了解，与其拐弯抹角地去和别人打听，还不如直接来问秦紫嫣，也许会有收获。
“他活得好好的，在金玄宗里龟缩，一缩就是好几年，直到听说兽潮快结束了才又出来，你出去领任务的话，说不定还有可能撞上他。”
秦紫嫣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她，想了想问道：“青离，你该不会是想……”
她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原只是猜测，可看到骆青离一本正经点头的时候，秦紫嫣还是轻轻皱起眉。
她是知道骆青离的实力的，而且还有小五这个六阶灵兽在，真要弄死秦无为，并不是难事，可他好歹也是个金丹修士，金玄宗在兽潮里折损不少，那时候无暇顾及，可现在兽潮都已经基本结束了，秦无为这个时候死，多半是会引起金玄宗注意的。
257 桓桓
“平常时候他都待在门派，我就是想要找他寻仇，又如何能有机会？”骆青离摇摇头，无奈说道：“原以为兽潮期间可以趁乱一尝夙愿，结果这人就一直待在金玄宗里死活不肯出来，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想要在金玄宗内神不知鬼不觉干掉一个金丹修士，那是几乎不可能的事，任何门派都不会容许有人在自己的地盘上杀自家的长老。
想到无为真人的龟缩大法，秦紫嫣也不免有些无语。
“他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当初结丹的时候都已经差不多四百岁寿元将尽了，自身潜力不足，往后也一直都没有晋升的机会，再过个百来年，就该坐化了，他一旦死了，整个秦家就会失去支柱，在培养出能够撑起秦家的顶梁柱之前，他当然特别怕死，所以一直留在门派中，专心培养接班人……”
秦紫嫣对这位老祖宗的秉性为人很是了解，几乎能推测出他的大致想法。
在他心目中，其实将家族看得很重，可偏偏直系血脉中没有能挑得起大梁的人，好不容易孙辈中有一个秦双晗，还被骆青离给杀了。
秦双晗一死，可以说是断了无为真人的念想，再想要找一个好苗子重新培养起来，于他而言剩余的时间不够，这么一来，他势必想要出来找寻晋升的机缘，兽潮刚结束这会儿，可以捡漏的地方有很多，他会趁这个时候出来就不奇怪了。
“错过这一回，还不知道又要等多久，但我等不了了。”
骆青离道：“当初我杀秦双晗，用了变形之术，瞒了过去，可秦无为比我高了一个大境界，变形术易容丹之类的瞒不过他，就算那之后金玄宗要为了他找我的麻烦，这件事本质上属于私仇，他们就是想管，也不好太过。”
何况秦无为在金丹修士中很是平庸，若是金玄宗要给金丹长老们做个排位，他大约也是处在中下游的那种。
为了这样一个人，至少不至于大动干戈。
秦紫嫣也明白这一点，想了想说：“你可还记得金玄宗那位蔺斐道友？”
“与秦双晗一道的那位筑基后期男修？”骆青离对他有些印象，尤其那个时候，蔺斐还被秦双晗坑得差点命丧妖兽之手。
秦紫嫣轻轻颔首，“就是他，这几年我和蔺斐都是在同一个营地，算是有几分交情，你若想知道秦无为现在具体的位置，我可以替你问问，他是金玄宗器峰的精英弟子，知道得比旁人都多，这样一来，也省得你再费力气四处去打听了。”
“如此甚好。”这却是意外之喜，骆青离谢道：“有劳了。”
“这算什么？”秦紫嫣失笑，立刻给蔺斐发了道传音符，不到一日便有了回音。
无为真人现在这个时候的确是在负责料理兽潮残局，且如今正是落马山的主事。
骆青离知道后，直接领了任务去落马山一带。
那里靠近金玄宗，是兽潮初期就被攻破的地点之一，附近的地形十分适合妖兽隐匿身形，哪怕如今大批兽群已经退走，但仍是有一些滞留不去，伺机捕猎人修。
现在兽潮初定，留下来的高阶妖兽所剩无几，灾后重建的工作已经开始进展，元婴修士退了下去，基本上这种驻地至多只会有一两个金丹真人主事，有的地方甚至只有筑基修士。
原本落马山的主事是昊英真人，但是后来昊英真人被调派去了别的地方，就换了无为真人主事。
营地内的修士还是以金玄宗秋水宗两派居多，还有一些原本就在这里的别派修士，像骆青离这样特意过来的倒是少数，但巧的是，在这里她还遇见了个熟人。
宁早前一直都在附近的营地，兽潮结束后，他自然而然来了落马山，看到骆青离时，宁同样感到意外，尤其在注意到她的修为已经将近筑基大圆满。
“多年未见，骆道友风采依旧。”宁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
他在心里算了算，上回见面还是十六年前的中原丹考，他记得那时候骆青离明明还是筑基中期……而且他要是没记错的话，她今年似乎才四十五岁吧。
宁暗暗惊叹，他如今已是筑基后期，原本以为自己算是天之骄子，修行速度令同辈望尘莫及，结果现在拿到她面前，竟然也是个弟弟……
骆青离颔首相回：“宁道友，别来无恙。”
宁将她领入驻地。
这里原本是座大型城镇，经过兽潮之后损毁了大半，房屋倾倒，城墙崩裂，到处都可见斗法的痕迹，但城镇的大致雏形还在，只要将附近的妖兽轻扫干净，确保周围安全了，重建起来并不算难事。
“落马山附近剩余妖兽不多，基本上已经看不见高阶妖兽的影子了，现在大家的任务都不重，基本上每人半个月出去巡逻一次就可以了，我暂且负责处理驻地中相干之事，骆道友若有什么需要的，可以直接和我说。”
宁简单介绍一遍驻地中的情况，骆青离疑惑道：“这里不是有主事吗？”
“主事……你是说无为真人？”宁摇摇头，“无为真人确实是这驻地的主事，可是通常情况下，他只是负责发号施令，许多事都不会亲自参与的。”
之所以留一个金丹真人坐镇在这里，不过是为了预防某些突发状况，让高阶修士和他们一样分批出去巡逻，却是不现实的。
骆青离目光微顿，“那无为真人在哪里？”
宁指着城内一个方向，“那儿那座石屋，就是无为真人的临时洞府，平常无事的时候他都在洞府里。”
说到这，他看了看骆青离，感觉她对无为真人的事似乎有一点特别关注，但很快就被她用别的话题带了过去，宁也便不再多问，带着她去了住房区，“你新到这里，住所还未安排，这里有几座空的房屋，你挑一个吧。”
骆青离选了其中一个，宁微微笑道，“初来乍到别急着干活，可以先熟悉熟悉这里，过两天我再给你安排任务。”
“有劳。”
宁摆摆手，又去忙自己的事了。
骆青离在房屋周围布下阵法，在窗边遥遥望了眼。
之所以选择这间房屋，只因抬头就能看到无为真人所在的那座石屋，她刚刚远远望了眼，石屋外设有禁制，现在里面应该是有人的。
都已经到这了，仇人就近在眼前，骆青离反而镇定下来，盘膝而坐调息。
将自身状态调整至最佳后，才更方面行事。
半日过后，骆青离忽然睁眼。
无为真人所在的那座石屋有了动静，屋外禁制波动，一道遁光忽然朝着城外飞了出去。
骆青离皱皱眉，踩上白翎羽追了过去。
城中人来人往的修士不少，像这样的遁光并不在少数。
宁遥遥望了眼。
无为真人是金丹期，遁光明显与旁人不同，而骆青离因为主修冰系功法，遁光又是比较少见的白色，这两人一前一后朝着同一个方向飞，旁人看到了或许不觉得有什么，但联想到先前骆青离言谈之间对无为真人的“好奇”，宁难免有些疑惑。
他想了想，鬼使神差地跟了过去。
“主人，我们要去打坏人了吗？”
在来落马山之前，骆青离就和小五说过，这次过来主要是为了解决一个人，既然是主人的仇人，小五也显得有几分跃跃欲试。
“嗯。”骆青离轻轻应了声，发现无为真人的方向竟是往一处深山去的。
他作为驻地主事，几乎不管事，只是个象征性的“摆设”，突然来这么偏僻的地方，怎么想怎么奇怪。
不过远离人烟的地方反而更加方便她动手，骆青离不紧不慢地跟着，隐藏自己的踪迹，尽量不被他发现。
可她到底只是筑基修士，哪怕脚下的白翎羽品质出色，和真正的金丹修士比，飞行速度还是差了一大截，以至于她很快就跟丢了，只知晓一个大致的方位。
骆青离停在山林中，四下环视，目光忽然一定，右眼化作海水一般的湛蓝，朝着某一处望去，淡淡道：“宁道友，出来吧。”
破妄眼下，宁的踪迹根本无所遁形。
宁收起手中一只隐匿身形的罗盘状法宝，面色如常，丝毫没有被抓包的窘迫，“骆道友的破妄眼掌控得可比在下要成熟多了。”
当年海底试练营，那对破妄眼他们二人各取其一，但方才被骆青离那道目光扫过的时候，宁还是能明显感觉到差距。
骆青离面色淡淡，“宁道友跟过来，应该不止是问这个吧？”
宁坦然道：“看骆道友追着无为真人的遁光，觉得有几分奇怪，好奇心驱使下，擅自跟了过来，冒犯之处，还请骆道友见谅。”
骆青离默然无言。
宁这个人也算是八面玲珑，两人有几分交情，但还没到交心的地步，有些事她一点都不想其他不相干的人掺和进来。
宁赔过礼，见她没有回应，也知晓这事的确是自己的唐突，轻咳一声道：“看骆道友的样子，应该是被甩开了，在下有一法子，说不定可以帮到骆道友。”
骆青离挑起眉，宁解释道：“骆道友放心，在下并不想参与进你和无为真人之间的瓜葛之中，你就当是我为自己唐突的赔礼吧。”
骆青离考虑片刻，她现在的确找不到秦无为，错过这次，以后未必还有此良机，宁如果能找到他再好不过。
她问道：“怎么做？”
宁含笑打开灵兽袋，里面是一只三阶的灰毛鼠，头顶长着一撮白毛，只有手掌心大小。
“它叫桓桓，是我几年前收服的，虽然弱小，但嗅觉十分灵敏，数百里范围之内的气味追踪没有问题。”说着又取出一张符，“之前无为真人发了一批符下来，这上面还有他残存的气味，桓桓应该可以闻到。”
258 苍狸
灰毛鼠这个品种的妖兽的确嗅觉灵敏，宁手里这只体型上比同阶的小了许多倍，毛色上也有些异样，大约是存在某种变异。
骆青离眼下的确找不到无为真人的身影，宁既然有办法，她思索片刻还是决定尝试。
桓桓闻了闻符纸，似是在辨别上面的气味，随后翕动着鼻子，尽量去找寻空气中的气息，骆青离看到它绿豆般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冲着宁“叽叽”叫唤了一通，宁回首道：“有线索了，骆道友，请随我来。”
骆青离踩着白翎羽跟上宁，两人一路朝山林深处而去，走走停停间，来到了一片洼地。
桓桓又叫了几声，宁将它收回灵兽袋，解释道：“桓桓说气味到了这就突然就断了，应该就是这附近。”
骆青离环视一圈四周，神识铺展将方圆百里之内尽数覆盖，探寻了一番并没有发现无为真人的身影。
她不太清楚驻地里的事，但至少无为真人绝不会无缘无故跑到这犄角旮旯里来。
骆青离问道：“你在这里有段时间了，是否有听闻附近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一个金丹真人，避开众人到这种地方来，必然是有利可图。
宁想了想，倒是想起来一件事，喃喃道：“难不成是苍狸？”
“苍狸？”
宁道：“前两天巡逻小队外出巡逻的时候，说发现了一只五阶的苍狸，那苍狸似乎是受了伤，见到人就跑，巡逻小队发回了讯号，当时无为真人就追过去了，只是最后还是让苍狸逃走，空手而归。”
这件事宁只是听说，并未参与到其中，苍狸这种妖兽生性狡黠，最是擅长躲藏隐匿，一个不留心，就会被它跑掉。
当时听闻这件事，宁虽然觉得没有捉住苍狸实在有些可惜，但驻地中没有人员伤亡，他就只是通知下去，大家在外出巡逻时，一定要记得提防高阶妖兽出没。
那之后不断有修士在附近寻找苍狸的下落，无为真人来这里和这事有没有关系，宁也不能确定。
骆青离微微沉吟，“我要是没有记错的话，苍狸这种妖兽，似乎十分喜欢集宝藏宝？”
苍狸的寻宝能力十分出色，在这方面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矿石、灵草、灵脉，那些深埋在地下的东西，它们都能一一翻找出来，可以说，如果有一只苍狸做灵兽，那资源方面肯定是不需要愁的。
这一族的天赋出众，但同样的，它们的数量稀少，进阶也十分困难，大多数都只能长到二三阶，少部分可以长到四阶，还有极小极小的概率能达到五阶。
一只五阶的苍狸，绝对是苍狸这种族群中凤毛麟角的存在，若果真有苍狸出现，哪怕只是一只低阶苍狸，修士们也必然想要将之活捉契约，那么无为真人会为之心动并不奇怪。
宁点点头，“苍狸在寻宝方面的确天赋异禀，但它们同样生性高傲，通常情况下，它们宁愿死也不肯为人修役使。”
“那只苍狸受了伤，跑不了多远，最大的可能就是躲了起来。”
初初听闻有苍狸时，宁承认自己也十分心动，相信很少有修士能够拒绝这份诱惑，他也带着桓桓在事发地附近搜寻过，但苍狸的藏身地可不是这么好找的，当时有巡逻的修士看到它，也只能说是误打误撞。
后来找了一大圈，连个苍狸的影子都没看到，宁只得悻悻作罢。
无为真人也去追苍狸的，就算他最后没有将之活捉，怕也是掌握了某些线索，因为感应到了苍狸的位置，他这才急急忙忙地赶过来。
骆青离大致梳理清了这里面的关系，如果真的是苍狸的原因，那真实情况大约也八九不离十了。
她再次看了眼这片洼地，“苍狸喜欢打洞，这附近可能会有什么暗道。”
宁颔首赞同，两人就在附近找起来。
骆青离主要是为找无为真人，而宁一开始纯粹是因为好奇，如今为了苍狸，倒是也多了几分认真。
尽管要从金丹修士的手中抢灵兽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可机会都在眼前了，要是连试都不试一下，那他也不会甘心。
很快骆青离就发现了一个隐蔽的洞口，那洞被一块巨石遮挡住，如果不是附近的土壤有被搬移过的痕迹，很难会被人发现。
洞口十分幽深，一股湿冷的气息扑面而来，灵兽袋内的桓桓“叽叽”直叫，宁出声道：“就是这里了。”
骆青离轻轻吸一口气，回身道：“宁道友，有件事我想请你答应。”
宁微微一怔，目露了然，“骆道友是不想要我干涉你与无为真人之间的事吧？”
他和骆青离打过几次交道，发现在提及无为真人时，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阴沉的情绪，虽然不太清楚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但在直觉上，宁隐约能猜到几分，多半就是私人恩怨。
骆青离点点头，宁失笑道：“这一点，骆道友大可放心。”
冤有头债有主，这种事，旁人的确不好插手，就是骆青离不特意说，他也不会多管。
宁的品性，骆青离基本还是信得过的，他既然做出了保证，就会说到做到。
确定完之后，两人各自跳下了洞中。
这个洞原本只是苍狸挖出来的，十分窄小，但可以明显看到周围有人为开辟的痕迹，而且这些痕迹还很新，就是刚刚弄出来的。
到这时，骆青离就基本可以肯定，无为真人的确是在这里。
地下有一个洞穴，分岔路极多，潮湿又昏暗，他们两人各有一只破妄眼，夜视能力比旁人好得多，为了不打草惊蛇，两人都没有选择照明。
洞穴的石壁上随处可见一些稀有的矿石，有的地方还有被挖掘过的痕迹，宁随手挖了几块，传音感叹道：“苍狸果然是寻宝小能手，这个地方，要不是被它钻出了一条通道，通常情况下，还真不容易找得到……”
洞穴九曲十八弯，得亏桓桓敏锐的嗅觉，他们追寻着无为真人的气味，一路上并没有走岔路。
在这处地穴中，偶尔也会看到有一些二三阶的妖兽，多是些妖蝠妖蛇之类喜好阴暗的兽类，骆青离无心和它们打架，让小五散发出高阶妖兽的气息出来，这些一个个就纷纷退散，躲了起来，他们可以说是畅行无阻。
“骆道友，气息越来越浓了……”宁提醒一句。
两人与无为真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小，再继续下去，很快就会被他发现，地穴之中情况不明，最好小心为上。
宁取出罗盘状的法宝，先前他追踪骆青离时，就是靠这件法宝隐藏身形气息，可惜在破妄眼面前，一切形同虚设。
无为真人也是金丹修士，这法宝或许瞒不过他，但至少不会这么快被他发现。
两人处在法宝覆盖范围内，越走越深。
这条通道的尽头是一处十分开阔的深渊，骆青离将神识拧成一股向前探去，很快就发现了那个踏着飞行法宝浮在空中，正拿着一根长鞭抽打石壁的无为真人。
石壁上有许多个大大小小的坑洞，无为真人一鞭又一鞭地打在石壁上，每一鞭子抽下去，黑暗中都会绽开璀璨灵光，许多碎石亦被他敲落，石壁上渐渐出现一道道裂痕。
一只全身长着金色毛发的妖兽此时正蜷缩成一团，躲在其中一个坑洞里瑟瑟发抖。
坑洞并不深，外面的石头已经被敲得差不多了，苍狸无路可走，两只爪子疯狂地挠着坑洞，想要将这个洞挖得更深些。
无为真人又是一鞭子抽了过来，外层的石块碎裂，鞭风波及到苍狸身上，苍狸身子一抖，发出一声惨叫。
“唧！”
无为真人冷笑一声，“你还跑？受了这么重的伤，连境界都从五阶跌回了四阶，你以为你还跑得了？要不是因为你是苍狸，本座现在就已经把你剥皮抽筋！”
“唧唧”
苍狸冲着洞外的无为真人龇了龇牙，爪子在石头上划拉，它的身上有多处伤痕，前爪已是鲜血淋漓，可这时依旧撑着身体，处在暴躁的状态中。
无为真人眯了眯眼。
早就听说苍狸性子傲，很难驯服，可这种妖兽实在太特别，一旦被契约成灵兽，拿带来的好处那将是无与伦比的。
苍狸在中原南诏的地域上几乎看不到，唯有大荒深处才有可能出没。那里大妖云集，元婴大能亦不敢轻易踏足，更遑论是他。
要不是这次兽潮，他压根就没有见到苍狸的机会。
无为真人的年纪在金丹初期中已经算大了，再有个一百年就要面临坐化，他很清楚自己的天赋不够，潜力不足，能进阶金丹已是侥幸，这辈子很可能就要一直滞留在金丹初期。
原本还指望着孙女将来出人头地，他甚至还费尽心思给孙女弄来了一根入星脉，可结果，辛辛苦苦培养了几十年的接班人，自己直系的血缘晚辈，就被一个不明来路的人给杀了！
无为真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不能释怀，但事实如此，他只能选择接受现实。
发现这只苍狸是意外之喜，如果苍狸能给他带来什么洗经易髓的宝物，那未来他指不定还有进阶中期的希望，一旦进入金丹中期，他的寿元还能再添两百年。
两百年，能做的事实在太多了……
这只苍狸，他必须得要活捉。
无为真人眼中划过贪婪的光芒，又怕自己逼得太紧了会让苍狸选择同归于尽，他只能慢慢地磨，磨光苍狸的锐气和耐性。
“人修天生拥有智慧，你跟着本座，只要好好干活，往后就会有数不尽的丹药，这可比你自己修行要快捷方便得多，你们妖兽在兽潮中不就专门抢人修炼制的丹药吗？”无为真人尝试说服苍狸。
苍狸毛发倒竖，“唧唧”叫唤，浑身充满着抗拒。
无为真人又是一鞭子抽下去，“敬酒不吃吃罚酒！”
259 激战
骆青离的神识探测范围比宁要广阔得多，此刻他们离那处深渊还有段距离，宁并不太清楚前方正发生着什么，只是注意到骆青离的身形一顿，满身气势陡然大变。
“骆道友？”
身边之人身上的杀气太明显，满得几乎溢出，宁就是想忽略都不行。
尽管这杀意并非针对他。
骆青离低估了原主残存的意念，数年前她手刃秦双晗的时候，虽然也多少受到了一些原主意念的影响，可还不至于到任它支配的地步。
说到底，入星脉虽说是到了秦双晗的身上，但真正动手的却不是她，苏白羽的怨念，主要都集中在无为真人的身上。
上一回在金玄宗，她也曾远远看到无为真人的遁光，可那时若不是蔺斐说了，她也不清楚空中划过的那道遁光就是无为真人，以至于这个时候，仅仅是发现了这个人，她就浑身都在叫嚣着要把无为真人撕碎。
骆青离掩面将一枚净世莲子送入口中，当一股清凉之意袭卷灵台，骆青离总算能够自行控制收敛情绪。
她暗暗感慨，幸亏早早地就把这东西备好了，否则真的到了这个时候，岂不任由这股执念牵着鼻子走？
“我没事。”骆青离深深吸了口气，“人就在前面，继续走吧。”
宁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问。
两人越走越近，而此时的无为真人正忙着捉苍狸，并没有留心到还有其他人出现在这个地穴中。
苍狸绻缩的身体渐渐打开，鞭子拍打的声音不绝于耳，时不时也有鞭风打到它的身上，苍狸从最开始的痛呼，到如今就只是呜呜闷哼。
耗了这么久，它的体力越来越不支，再继续下去，当它再没有余力对抗时，就会任由这个人修搓圆捏扁。
骨子里的锐气让它不愿意成为人修的使仆，苍狸黑珍珠般的眼睛定定看着空中的无为真人，目光中萦绕着几分决然，它忽地浑身亮起一道灿金色的光芒。
无为真人面色微变，这是自爆的前兆，这好歹是一只四阶妖兽，一旦自爆成功，就算他是高阶修士，也会有重伤的可能，何况这样一个宝贝，若是自爆岂非暴殄天物？
无为真人拿出了一张小网，正欲对着苍狸打去，面色忽然一变，小网当即换了个方向。
“什么人！”
骆青离与宁各自向两侧避开，脱离了法宝覆盖的范围，两人的身形也纷纷显露出来。
无为真人扫了二人一眼，目光落在宁的身上。
“宁小友，你怎么在这里？”沧海宗宇轩真君的入室弟子，也是落马山驻地管事的筑基修士，无为真人对他当然不陌生。
这小子平时温恭有礼，这个时候出现在这处地穴，必然不是巧合，最大的可能就是尾随自己而来。
想到那只苍狸，无为真人不由眯起眼。
呵，就算是元婴修士的入室弟子，两个筑基后期的修士，也想从他手里抢东西？
宁面色如常，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另一侧的骆青离已经祭出长剑冲了过去。
说实话，无为真人略感惊讶。
筑基与金丹间的差距何其之大，他的确没想到，一个筑基后期修士，竟也有胆子向自己挑战。
“不自量力。”
无为真人甩手一鞭子抽了过去，谁知骆青离压根没想和他硬碰硬。她清楚自己的实力与金丹修士之间还有很大一段差距，正面硬拼绝对讨不着好。
骆青离脚尖踩着白翎羽，身体在空中以一个诡异的姿势一扭，只见得一道残影划过，就已闪避到了另一侧，而原本那个位置，则出现了一只苍蓝色的妖兽。
小五嘶吼一声，朝着落下来的鞭子吐出数道水箭。
鞭风气劲霸道，水箭迅疾如风，两相冲击时，水箭被长鞭抽散，化作漫天潮水，而鞭子也被这水箭卸去了大半的力道。
潮水并未坠落深渊，而是环绕在无为真人的身边，凝成一面水墙。
妖兽斗法之时，靠的主要是身躯的力量，还有少许几个天然领悟到的术法招式，小五一身铜皮铁骨，最大的武器是它的牙齿，但它又是海兽，控水能力亦十分出色。
无为真人被困在水墙内，只觉得身子像是陷在了一片沼泽里，各方面反应都不由自主地迟钝了下来。
在小五出现的那刹那，他就惊呆了，一只六阶妖兽，单打独斗的情况下他都没有完全的把握能把它打死，而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这样一只高阶妖兽，居然会帮一个筑基人修。
难怪这两个小辈有这样的底气！
骆青离掌心溢出一道寒气，落在水墙之上，水墙迅速凝成坚冰。
无为真人轻敌在先，骆青离又先发制人，这一连串下来，丝毫没有给他反击的时间，等无为真人终于反应过来了，困住他的水墙已经化作了冰墙。
骆青离轻轻打了个响指，施展冰爆之术。
冰墙迅速炸开，处在冰墙内的无为真人突然大声惨叫，身上的防御宝衣光芒大放，护住了他的身躯，但他四肢面颊还被碎冰炸的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无为真人大怒，被一个筑基修士所伤，实在是奇耻大辱。
他衣袖一振，手中鞭子毫不留情，舞得虎虎生风，怒声大喝：“小辈，你找死！”
这边双方斗得火热，而原本准备自爆的苍狸，见突然有人忽然出现打断了那个白胡子人修，便陡然终止自爆，准备伺机跑路。
宁看着空中正在斗法的两人一兽，轻轻拧起眉。
他答应过不去掺和骆青离与无为真人之间的事，这两人谁胜谁负眼下还未可知，不过目前看起来，骆青离应该是占据优势的。
只是他们直接在这地穴中打，却大大不妥。
这处地穴是广阔，可金丹修士的力量也不容小觑，照他们这么打下去，说不定整个地穴都会坍塌……
现在叫停是不可能了，宁不去管他们的恩怨，他的目光落在了石壁上某处洞穴里的苍狸身上。
那只苍狸正在想办法偷偷溜走，宁看见了，踏上飞行法器就追了过去，堵住了它的路。
“唧唧”
苍狸高高竖起尾巴，全身戒备。
经历过被无为真人折磨的痛苦，苍狸对人类的警惕心已经达到了极致。
宁有些无措，尽量放缓声音，“你，你别怕，我没有恶意。”
苍狸早慧，这只又是从五阶跌下来的，他知道它听得懂人言，取出一枚疗伤丹药放于掌中，小心翼翼地伸了过去，“你受伤了，吃了这个，你的伤很快就能好起来。”
都已经见到苍狸了，能不能收服它另说，但宁还是得试一试，否则必然会十分遗憾。
然而苍狸丝毫不领情，扑上去狠狠咬上了他的手。
苍狸的牙齿尖利，几乎咬穿他的手掌，宁吃痛，下意识地将它甩开，那只苍狸从高处坠落，摔在一块突出的石台上，激起万千飞尘。
它趴在地上，嘴里吐出一口血，紧紧咬着牙，眼中是满满的排斥。
宁张了张嘴，又看了眼自己鲜血淋漓的手掌，心中暗暗叹气。
看来想要收了它是不太可能的事了。
一阵巨响传来，宁朝空中望去，原是无为真人的长鞭抽断了一处石柱。
这地穴的顶部和深处靠着十数根石柱连接，如今石柱断裂了一根，整个地穴都跟着剧烈震动起来。
无为真人一方面和骆青离小五斗法，一方面也关注着苍狸，在看到宁朝苍狸伸出手时，无为真人愤怒到了极点。
这只苍狸可是他找到的，如果不能收服，他宁可把它杀了，也绝不能便宜了别人！
无为真人朝着苍狸所在的位置甩出一颗雷爆子，小五眼疾手快又是一口水箭喷吐出去，雷爆子还未飞出，就被拦截下来，在空中炸开。
一道绚烂火光冲天而起，又是数根石柱断裂，地穴震动地更加厉害了，许多碎石纷纷扬扬地坠落下来，宁也没心思再去管什么苍狸了。
他飞身而起，躲避着空中坠落的石块，惊声道：“骆道友，别打了，再打这里就要塌了！”
骆青离根本就停不下来，都到这个地步了，说什么她也要把秦无为给做掉，不过宁和这些事没关系，没有必要留在这里。
“你先走！”
宁皱起眉，无为真人高喝道：“两个小辈，今天谁都别想走！”
无为真人感觉自己已经明显落于下风，两个小辈敢把主意打到他的头上，他也不管是不是元婴修士的弟子了，反手掏出一把短剑，朝着宁打过去。
短剑发出耀眼的光芒，剑气纵横，破空而来。
宁面色微变，取出防御法器抵挡那把急速飞来的短剑。
金丹修士的招式威力强盛，短剑打上来，宁被这股巨大的力量逼得向后退了数丈，重重地撞在山壁上，整个人都嵌了进去。
他闷哼出声，灵光四溢间，看到无为真人又一鞭子抽断了一根石柱。
无为真人冷笑，他进阶金丹也有些年头了，怎么可能没有点保命的手段？他手里有一样遁地的法宝，就算这里塌了，他也能有把握在这之前遁地离开，但这俩小辈可就不一定了。
眼看着无为真人是打算要活埋了他们，宁暗暗咬牙，“真是够了！”
他飞身而起，加入了战局。
人家都欺负到头上来了，总不能就这么乖乖挨打，什么都不做。
260 苍狸的报答
宁加入进来，无为真人的劣势更加明显，他至今仍觉得，这两个小辈尾随自己仅仅就是为了苍狸，可越是打下去，他就越是心惊。
那只六阶妖兽暂且不提，宁身为沧海宗新秀，实力出众不必言说，这女修更让人意外，招式狠辣，招招致命。
无为真人甚至有种被他们支配了的感觉。
双方战得不可开交，地穴震动得越来越猛烈，宁的软剑散发出耀眼银辉，万千金色蛇影扑面而来，无为真人周身护体灵气被打得粉碎，小五操控水流环绕在他四周，骆青离居于高空，双手掐诀，掌心渐渐涌现出夺目璀璨的电光。
无为真人清楚地意识到，再战下去，他保不齐真的要死在两个小辈的手里。
无为真人已经萌生退意，也不去管什么苍狸，当务之急保命要紧，何况这个地穴眼看着就要快塌了。
他正欲取出遁地法宝，忽然脑中一阵剧痛，就像是有一把利斧，狠狠地劈在他的神识上，刹那间头疼欲裂。
无为真人动作一停，骆青离沉声道：“小五，宁道友，退开！”
小五十分听话地闪避至一侧，宁望了眼她掌心处闪动的电光，隐约能够感受到其中蕴含着的雷霆之力，强劲又爆裂。
宁踩着飞行法器远离中心地带，几乎是这一瞬间，他听到骆青离低低的轻喝声。
“云雷天降术！”
一道青紫雷光从天而降，伴随着一声轰然巨响，泪光直直落在无为真人的脑门上。
无为真人还未从神识攻击中缓过来，身体就被电光击中。
剧痛袭卷的同时，他的全身更是一瞬麻痹，皮肤被雷劈得焦黑，无法控制地从空中跌落。
无为真人还欲稳住身形，可半空中又忽然坠落下一片流星火雨，这火殷红如血，洋洋洒洒跌落，处在火雨中的无为真人没有丝毫防御的准备，不可避免地沾到了流火。
这么一串的攻击下来，无为真人自己都懵了，火苗点燃衣袍之时，他便感到一股灼痛，快速地传到灵魂深处。
焦黑的脸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眼里顿时充满着惊恐，无为真人大声惨叫，疯狂地翻滚拍打身上的火焰，然而那火越烧越旺，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将他包围起来，远远看去便是一个火人在空中挣扎不休。
“啊！”
无为真人绝望大喊，元神被这业火一点点灼烧吞噬，透过重重火光，他看到骆青离又提着剑朝他飞了过来，眼中的仇恨几乎能够滴出来。
这样一双眼睛，这样浓烈的仇怨……
那一瞬间，无为真人想起了一个人，而这张脸似乎也慢慢与之重叠起来。
“你……是你！”无为真人浑身一震，“你没死！”
三十多年都过去了，那个干瘪瘦小的小丫头，如今风华正茂，清丽脱俗，无为真人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才忽然意识到，这个女修可能就是当初他亲手抽出入星脉的苏白羽。
当年他看着人被打入月河，想着那三掌下去，于一个炼气小修士而言，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加之心中又挂念着刚刚植入入星脉情况还未稳定的秦双晗，便没有再去搜寻。
谁知道，她非但没有死，还在短短三十多年里，就修炼到了这个境界
“双晗！双晗也是你……”
电光火石间，无为真人一切都想明白了，秦双晗被人杀死在山洞里，尸体亦被焚为灰烬，透过魂灯影像看到的那个其貌不扬的女修，其实也是她！
骆青离眯眼道：“人在做，天在看，秦无为，你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她高高举起长剑，在对方惊恐错愕的目光中，将他的头颅一剑斩了下来。
头身分离的那一刻，骆青离感到如释重负，那股需要她强力抑制的意念终于完全散去。
她伸手一招，施了个摄物诀，秦无为的储物袋落到手上。
他们斗法的时间并不长，但这处地穴却承受不住这样的冲击，眼看着整个穹顶都快要坍塌下来，再不走可能就真的要活埋了。
宁已经取出遁地符，遥遥望了她一眼，“骆道友，我先走一步。”
撕开遁地符的瞬间，宁的身形消失在原地。
“小五！”骆青离朝小五打去指诀，打算将之收回灵兽袋。
小五的目光瞥到自己不远处那块石台上的苍狸。
先是被无为真人折磨掉了半条命，又被宁无意间摔了下，苍狸已是奄奄一息，倒在石台上再不能动弹分毫，睁着一双乌黑的眼睛，绝望地直视着前方。
一块巨石打向它的方向，小五尾巴一甩，冲上前去撞开那块巨石，把苍狸一口叼了起来，顺势回到灵兽袋里。
骆青离撕了张千里遁地符。
这种符的价值相当高，制作困难，尤其刚刚经历过兽潮，身上带有这种符就相当于多了一项保命手段，相应的数量更加稀少，骆青离这么多年下来也只是攒了两张。
眼前白光一闪而过，待到稳定下来时，骆青离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正处在一片山林里。
遁地符的传送方位随机，她也不太清楚现在是再什么地方，不过暂时应该没什么危险。
秦无为一死，算是了却一桩旧事，骆青离先前的消耗颇大，就连蓄灵玉里的灵力都用完了。
她找个僻静的地方布下阵法，打算先恢复了灵力再谈其他，想了想，骆青离又发了道传讯符回玉蟾宗。
杀了秦无为，金玄宗势必会有人找上门来，她杀人时理直气壮，可这里是金玄宗的地盘，自己又只是个筑基修士，就算因为宋惊鸿的原因不至于对她怎么样，自己也一定会处于弱势。
可要是师父这个时候在这里，那就完全是另一码事了。
抱大腿就可以简化解决的事，为什么不抱？
小五从灵兽里出来，叼着苍狸放到地上，看它出气多进气少的样子，低声说：“主人，它快要死了……”
苍狸的模样有些像猫，皮毛是金色，油光水滑，毛茸茸的样子长得像个金团子，十分讨喜，小五一看到就有些挪不开眼睛，那时候没有多想直接就把它叼了回来。
小五的身上也有许多骆青离给的疗伤丹药，之前在灵兽袋里就喂了苍狸两颗，外在的皮肉伤倒是好了，但它的生命还是在不断流逝，小五也没有办法。
骆青离抱起了苍狸。
这只苍狸仍有自己的意识，对于人修的靠近十分抵触，喉咙里发出“唧唧”的闷响，但它这时候再没有力气反抗了。
小五“呜呜”叫了两声，“你别怕，我主人不会害你的。”
骆青离感觉到怀里这只苍狸身体的紧绷，探出一丝灵力小心探查它的身体。
小五目光盯着她看，骆青离不由皱紧眉。
不看不知道，探查过后，她才发现这只苍狸究竟受了多重的伤。
“它原本是只五阶妖兽，受了重伤跌回四阶，伤势还没养好就被秦无为盯上，已是脏腑俱损，寻常疗伤丹药的效果并不大。”
小五睁大眼，“主人，你想办法救救它。”
骆青离不是医修，连医人都不会，更别说医兽，不过她还有一些早些年得到的草木精华，治苍狸的伤是绰绰有余了。
骆青离翻找出来，喂了一些到苍狸嘴边。
苍狸的鼻子动了动。
它是寻宝小能手，能够辨别东西的好坏，知道这是对自己有好处的良药，小心地伸出舌头把这些草木精华舔干净。
慢慢地，紧绷的身体松懈了下来，苍狸蜷着身体昏睡了过去。
“应该没事了。”骆青离道：“等它吸收完药力，就能好起来了。”
小五低低欢呼一声，趴在地上盯着金团子看。
骆青离挑了挑眉，摇头失笑。
小五喜欢漂亮的小姐姐，也喜欢长得好看的东西，五颜六色的贝壳，亮晶晶的玉石，还有彩色的羽毛，它的储物空间里收藏了很多。苍狸的确很可爱，对于生长在海中、看到的都是滑溜溜海兽的小五来讲，对这种毛茸茸的妖兽大约格外偏爱。
苍狸现在毫无防备，骆青离倒是没有趁机契约了它。
这种妖兽很实用，说不动心是假的，可它的性子着实太烈了些，哪怕强行与之结成主仆契约，最后它多半也会选择玉石俱焚，宁尝试了一番，最终放弃将之契约成灵兽，大抵就是这个原因。
而且最初因为罹烬变成的那枚灵兽蛋，在契约灵兽这种事上，骆青离也没以前那么随便了，何况现在有小五也已经够了。
苍狸睡了一天一夜才醒来，骆青离这段时间就一直在原地调息。
醒来的苍狸第一时间就摆出了戒备的姿势，高高竖起尾巴，小五凑过去“呜呜”地不知道说些什么，而苍狸偶尔也会“唧唧”回应几声，乌溜溜的眼睛在骆青离和小五之间来回地转。
骆青离不动声色，过了许久，苍狸竖起的毛慢慢落了下来，冲着骆青离叫道：“唧唧。”
“它在说什么？”骆青离完全听不懂。
“它说它叫阿狸，是大荒的妖兽，随着兽群出征南诏，但是后来受了很重的伤，修为跌回了四阶，某段时间内甚至没法动弹，这才在大荒发布撤退令的时候没有跟着大部队离开，而是找了个地方悄悄养伤，又倒霉地被人修发现了……”
小五一五一十翻译过来，苍狸点点头，又是“唧唧”叫了几句，小五继续说：“阿狸说它讨厌人修，不愿意做人修的灵兽，但是主人救了它的命，它会报答，它可以为主人寻宝百年，百年之后请主人放它离开。”
261 交代
阿狸很清楚自己这一种族对于人修的意义，曾经它们的祖先一辈也是生活在南诏中原地带的，因为人修的大肆捕捉，许多同族都成了人修的灵兽，为其卖命，苍狸一族不愿为奴，便举族迁徙至大荒，寻求大荒妖族的庇护，从那以后便在大荒落地生根。
血脉中的传承令苍狸对人修天生持有敌意，之前在地穴里，阿狸就曾经想过，若那两个人修强行与它定下主仆契约，那它宁愿选择自爆也不偷生。
不过面前这个女修有些不一样，她救了自己的命，却没有趁它虚弱的时候契约它，阿狸醒来之后，能明显感觉到自己仍旧是自由之身，而在没有任何损失的情况下，救命之恩不得不报。
百年时间，对于寿数悠长的妖族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只要这个女修可以在时限到了之后就放它走，阿狸愿意以此报答。
骆青离挑眉奇道：“你相信我？我可是人修。而且我又如何能信你？”
阿狸定定盯着她看了半晌，又看了看小五，伸出一只爪子。
小五说：“主人，阿狸说可以和你结平等契，只要让它掌握解除契约的主动权。”
平等契对灵兽的约束能力很小，像是苍狸这种妖兽，若是被收服，人修也多半会采用主仆契，让其一辈子为自己卖命，在主人陨落坐化之前，它们都要受制于人，而像是这种由人修主动结成的平等契约，则给了灵兽自主选择权。
骆青离和小五结的也是平等契，苍狸愿意留在她身边百年，即便百年之后苍狸离去，她也是赚的。
这种事可没有拒绝的道理，至于苍狸能不能真的信守诺言，这事以后再说吧，本来救它主要就是看在小五喜欢的份上，她最初也没抱有让它做自己灵兽的希望。
骆青离默念咒文，掌心一点白光溢出，飞向阿狸，阿狸主动接纳这点白光，待其彻底没入身体之后，契约便已达成。
阿狸像是松了口气。
人与妖兽之间只能存在一种契约关系，百年之内，它会遵守承诺，时间一到，它就立刻走人，一天都不多待！
“你叫什么名字？”结成契约之后，阿狸就可以用意念与她交流，直到现在，它还不知道这个人修叫什么名字。
“骆青离。”
“那就叫骆骆好了。”反正它是不会叫主人的。
骆青离弯唇笑了笑，“随便你。”
小五很是高兴自己多了一个小伙伴，俯身兴奋道：“阿狸，以后我是你五哥，你就做我小弟。”
阿狸给了它一个眼神自己体会，懒洋洋地趴回了地上。
小五怔愣地眨眨眼，骆青离轻咳一声说：“它的伤还没好全。”
“……好吧。”
骆青离又在原地休息了一阵，忽然感到远方有一股威压正在逼近，来人的修为起码也是金丹后期。
她目光微闪，将小五阿狸都收回灵兽袋里，没过一会儿就看到金玄宗的昊英真人踏着飞行法宝出现在了视线里，目光落在林地间的某个方向。
“骆小友，出来吧。”
昊英真人在阵之一道上颇有造诣，骆青离干脆地收了隐匿阵法现身。
昊英真人对骆青离有些印象，当初收拾瘟妖时，她也曾参与进来，用的还是裴钥这个化名，当然后来他知道，她其实是玉蟾宗惊鸿真君的弟子。
“无为师弟是你杀的。”
无为真人身死，魂堂内魂灯寂灭，在兽潮已经结束的这个关头，一个金丹修士的陨落，必然会有人调查，魂灯影像也传回了无为真人的死前之景。
出乎意料的是，杀人的竟是一个筑基后期的修士，而偏偏就是这个筑基修士，砍下了一个金丹真人的头颅。
“不错。”骆青离杀人之时并未易容，否认毫无意义。
昊英真人拧眉，沉声道：“骆小友，公事公办，骆小友既然杀我金玄宗人，还是跟本座走一趟，给个交代。”
去了金玄宗，主动权便都掌握在了别人手里，骆青离直接道：“昊英真人若想要个交代，不必这般麻烦，此事乃晚辈与秦无为之间的宿怨，仅此而已。”
“骆小友这是不愿跟本座走了？”
骆青离施了一礼，“昊英真人，晚辈自认已经说得很明白。”
“既然如此，就休怪本座不讲情面！”昊英真人原本不想动手，骆青离不配合，他就只能硬来。
没道理杀了金玄宗一个金丹修士后，用一句宿怨就能揭过，哪怕她是元婴大能的弟子，现在也只不过是一个筑基修士。
昊英真人正要动手，忽而动作一顿。
天边惊现一朵五色云彩，伴随着浩瀚的气势威压，宋惊鸿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常小子，你倒是说说看，这是要怎么个不讲情面法啊？”
昊英真人面色微变。
宋惊鸿此人，他以前虽没怎么接触过，可她的大名可是如雷贯耳的，宋惊鸿要是不在，这小丫头他带走也就带走了，现在她来了，骆青离却是万万动不了了。
眨眼的功夫，宋惊鸿便已近到面前，骆青离飞身到她身边，唤了声师父，宋惊鸿缓缓点头，袖手瞥了眼昊英真人，满身气势未曾收敛，昊英真人只得硬着头皮施礼，“晚辈见过惊鸿真君。”
宋惊鸿冷冷一笑，“常小子说要对本君的弟子如何来着？方才风太大，本君实在没怎么听清楚。”
昊英真人暗暗叫苦，“惊鸿真君，骆小友杀了我派无为真人，晚辈只是想请小友前去问个话，并无他意。”
“呵，我当是什么事！”宋惊鸿看了看身侧的小徒弟，“秦无为好歹也是个正儿八经的金丹，原来这般没用，随随便便来个人便能将之灭杀。”
昊英真人面色微沉，宋惊鸿轻哼道：“常小子，你要问我徒弟为何杀人，怎么就不先问问，那秦无为究竟做了些什么缺德事！”
骆青离先前传讯回门，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在传讯符中大致交代了一通，宋惊鸿惊讶于小徒弟还有这么一段往事，又不由心想，这秦无为真是死个一千一万次都不够！
好在徒弟现在也算是亲手报仇了。
昊英真人目光微闪，他在门中与无为真人关系一般，只知秦无为实力平平，声名平平，是个十分中庸之人，并不是很了解他的为人秉性。
骆青离要杀他应是事出有因，可身为金玄宗的长老，该走的流程依然得走。
昊英真人道：“无为师弟已死，事态原由还需考证，玉蟾宗乃是大派，惊鸿真君深明大义，定不会令晚辈为难。”
宋惊鸿竖起柳眉，“常小子的意思，今日本君若是拦着你，便是玉蟾宗主动与金玄宗为敌，本君又恃强凌弱，以大欺小了？”
“晚辈绝无此意！”这个帽子昊英真人可不敢随便接。
宋惊鸿冷着脸，两人皆是无言，场面一度陷入尴尬。
骆青离出声道：“昊英真人，晚辈斗胆问一句，若有人夺您机缘，毁您根基，又差点将您拍死，待您命大活下来，又强大起来之后，是否会想要报仇？”
昊英真人愕然，如果有人这么对他，别说报仇，待他足够强大，定是要将那贼人大卸八块的。
“你是说，无为真人夺了你的机缘，还差点杀了你？”不至于吧，无为师弟就算看中了这小丫头的机缘，也有胆子明抢？不怕宋惊鸿把他绞成肉泥吗？
骆青离平静道：“真人若是不信，不妨回去查查，三十多年前，金玄宗外门可有一个名为苏白羽的小弟子。”
“三十多年前……”昊英真人更加惊讶了。
几十年前的时候，这小丫头还是炼气期吧？一个金丹修士，能看中一个炼气小弟子什么东西？
宋惊鸿没耐心和他磨下去，冷声道：“该说的都说了，总之一句话，秦无为就是该死！你们要还不满意，就找华弛老儿亲自来和本君讲讲道理！”
华弛真君是金玄宗的太上长老，同样的元婴中期修士，但和宋惊鸿相比，实力是绝对不在一个水平的。
宋惊鸿说完就带着徒弟离开，昊英真人自知拦不住她们，只能转身回了门派复命，把骆青离和宋惊鸿的话原原本本带了回去。
金玄宗掌门广见真人知晓后果然去查了三十多年前的外门弟子名册，还真找出了一个叫苏白羽的小弟子，但后来这小弟子却无缘无故地失踪了，也不知去了哪里，有说法是她出门做任务的时候意外死了。
一个外门的炼气小修士，死了也没什么人注意，自然而然就没人去查，可现在看来，这小弟子竟多半是遭了秦无为的毒手，而且没有死透，改名换姓后重投玉蟾宗，反倒成了惊鸿真君的入室弟子，还成了南诏筑基修士中数一数二的天才人物。
广见真人就不理解了，“无为师弟怎么说也是金丹，怎么和一个炼气期的小丫头过不去？”
昊英真人看着手上一堆资料，想得就更多了些，“我记得无为师弟有个血缘晚辈，曾经资质平平，后来却精进迅猛，一点都不比门内双灵根甚至天灵根的弟子差。”
想到骆青离那句夺机缘毁根基，昊英真人算是懂了。
这事还真是秦无为自己造的孽！
广见真人摇摇头，“这件事就算了吧。”
因果有序，他们就是想讨说法也站不住脚。
此次兽潮，南诏九宗各有伤亡，最惨的御兽宗都迁徙了山门，原本已经一门八元婴的沧海宗，因为厚毅真君的陨落重回七元婴，而他们的首座太上长老眉山老祖进阶元婴大圆满失败，坐化在即，未来玉蟾宗必将凌驾于沧海宗之上。
金玄宗只是下三宗之一，万不可能因为一个各方面表现平平的金丹长老去与玉蟾宗为敌，何况宋惊鸿称得上玉蟾宗最强战力之一，刨去已经元后的修筠真君，玉蟾宗剩余的元婴修士中，大概再没有打得过她的人，甚至听闻她与中原的雷神道塔往来也十分密切……
有这样的靠山，就算没有那些原由在，杀一个金丹修士又算得了什么？
换句话讲，她一个筑基后期，能够令金丹修士命丧于手，必当来日可期。
昊英真人颔首赞同，广见真人又问道：“那小丫头，天赋必然十分出众吧？否则也不会让元婴修士收为入室弟子了。”
“五十岁不到就已是筑基后期巅峰，筑基中期之时便在中原丹考上拿下七阶丹师称号，身边有一只六阶灵兽相随，兽潮期间更是多次手刃高阶妖兽，还有传言她得到了药王的传承。”
这样里面随便一件事拿出来，放在一个筑基修士身上都足以令人惊叹，更遑论这些事的对象还都是同一个人。
广见真人默然良久，这已经不仅仅是用天资出众来形容了，这丫头福运绵长，未来必非池中之物，他几乎可以预见这孩子将来该如何大放异彩。
要是没有秦无为搞的这些事，这丫头现在可还是金玄宗的弟子……
广见真人心情十分复杂，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另一边，宋惊鸿见昊英真人走了，轻轻一哼，“我宋惊鸿杀人的时候，他常昊英还没生呢！”
骆青离站在五彩云上，垂眸说道：“师父，我又给您添麻烦了。”
宋惊鸿嗔她一眼，“这算什么麻烦？天塌下来还有高个顶着呢，该杀的人就杀，你做得很好，倒是有几分为师当年的风范。”
骆青离不由失笑，宋惊鸿道：“这件事金玄宗多半是不会追究的，你也别担心了，随为师回门派，那劳什子落马山平妖的事，随它去，长甸山脉附近还有余妖未除，你要想找点事做，就去掌事堂领任务。”
“好的师父，不过我现在还有一件事要做。”
骆青离回了一趟落马山驻地，找到了宁，他当时撕了张遁地符之后，就直接回去了。
不管怎么说，能顺利找到那处地穴，又找到无为真人，还是多亏了那只灰毛鼠桓桓，骆青离当面转了他一部分战功。
262 新一代玉蟾七子
宁摇摇头：“骆道友大可不必如此。”
骆青离坚持，“就当是给桓桓的。”
她和宁交情一般，人情这种东西，最好还是不要欠，至于宁一开始尾随着她过来，真的就是一时好奇，抑或是为了别的什么，她也不想再去多深究了。
宁闻言没再推拒，将她给的战功收下。
事情都解决了，骆青离便不再多留，跟随着宋惊鸿回玉蟾宗，而在回程途中，路过一处荒野水潭边的时候，阿狸忽然叫了停。
骆青离把它放出来，宋惊鸿看到这满身金毛的小东西，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苍狸？”
一个元婴修士，即便没有释放威压，带来的压迫感也是足够强大的，阿狸只感觉在宋惊鸿面前有些喘不过气。
骆青离道：“这位是我的师父，你不用害怕。”
阿狸“唧唧”叫唤两声，直接说：“我感觉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让我下去看看。”
骆青离抱着它下了五彩云，阿狸就在水边空地上四处探寻起来。
“是你新收的灵兽？”宋惊鸿奇道：“为师印象里，苍狸这个种族，似乎极少会认人修为主……”
“其实阿狸也不算认我为主。”骆青离摇摇头，“我凑巧救了它，它就答应待在我身边百年当作报答，百年之后它可自行离去。”
“原来如此。”宋惊鸿了然。
可即便这样，能够有一只苍狸伴在身侧，那未来能够得到的资源必然较之旁人多得多，别说筑基修士了，金丹元婴修士想要弄到一只苍狸都是可遇不可求的。
宋惊鸿对小徒弟的气运之盛已经习以为常了。
阿狸在水边转了片刻，找了一处方位，爪子刨开碎石就开始挖坑。
它打洞的本事同样出色，而且越挖越深，骆青离和宋惊鸿在水边等了大半个时辰，阿狸总算从坑洞里出来，嘴里叼着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
石头看上去灰扑扑的，置于空气中后，渐渐地便会在表面凝出一层薄薄的水雾。
“这片地下有一个小石矿，这块东西是整个石矿中价值最高的。”
阿狸其实也不一定能够认识全部的宝物，但它们这一族的天赋，足以鉴别出宝物的价值高低，石矿内值得留意的东西不多，这一块还是阿狸硬生生从石堆里抠出来的。
骆青离把玩了几下这块石头，回身说道：“师父，这看起来似乎是某种原石。”
某一些珍贵的矿石，都是被完全包裹在石衣中的，神识亦无法穿透，不将之切开便不清楚里面究竟是什么，当然，有的厉害的炼器大师凭经验也能够辨别出来。
宋惊鸿接过石块，掌心灵光涌动，外头一层石衣便在灵光下化作齑粉，露出里面的散发着银白光芒的内芯。
她微微扬眉，“银磷魄，的确是件好东西。”
宋惊鸿将银磷魄欢给骆青离，这东西也算比较难得，最大的作用便是在炼器之时加入，可以用以提升属性，在炼器师中可谓相当抢手。
宋惊鸿轻轻瞥了眼阿狸，此时它正在抖落自己身上沾染到的尘土，梳理金色的毛发。
不得不说，苍狸的确在探索方面别具一格，便如面前这片水潭，在她看来根本无甚特别之处，偏偏苍狸就能发现不同。
“收起来吧，往后你若想炼制法宝，将银磷魄加入后，品质定然不会低。”宋惊鸿想了想，又道：“还有一点，苍狸十分特别，往后若无必要，尽量不要将它展露于人前。”
这样的灵兽，能带来的收益足够惹人眼红，就算高阶修士看到了都会免不了心动。
骆青离明白这一点，点点头将阿狸收回了灵兽袋内。
回到玉蟾宗后，整整两年，骆青离都是在长甸山脉附近负责平妖和灾后重建的相关工作。
整个南诏开始慢慢从兽潮的阴影中走出来，然而战争带来的影响，少说也要持续百年之久。
骆青离四十七岁的这一年，修为到达了筑基大圆满，这样的修行速度，放眼当世整个南诏中原，都足以称得上绝无仅有，在玉蟾宗更是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轰动。
宋惊鸿交代她先不要着急结丹，修士结丹与筑基相比难了许多，还要面对心魔劫，若是不做好充分的准备，结丹成功的概率也会低上不少。
“师父，心魔劫都会遇到些什么？”骆青离从未经历过，却也知道这是修士结丹结婴时的必经之路，也是一道难关。
宋惊鸿道：“人有七情六欲，这些欲念情感交织，自然而然地就会衍生出心魔，或是恐惧，或是执念，每个人的心魔都不尽相同，有些人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心魔是什么，而有些人，在真正经历心魔劫之前，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心魔所在。”
骆青离想了想，这么一说，她还真的不清楚自己的心魔会是什么。
宋惊鸿叹道：“别的方面，为师都可以教导指点你，唯有这一点，只能靠你自己度过，心魔有深有浅，与你的心境阅历有很大程度上的关联，你这个年纪就要面临结丹，有好处也有不足，不过有一点总归没错，欲速则不达。”
骆青离了然，她并不着急，在她这个岁数，能够有这样的境界已属难得，她并非一心求快之人，干脆老老实实地为结丹做好铺垫，将节奏放缓，每日养花逗猫，看书习剑，偶尔会去精英堂授课，也开始接触炼器之术。
宋惊鸿在炼器之道也略通一二，但玉蟾宗门内最好的炼器大师还是伏冀真君，宋惊鸿干脆又把她扔去了青焰峰。
当年学阵之时，伏冀真君可没多留情，现在到了人家老本行，伏冀真君更是毫不客气，每每薛策见了都要幸灾乐祸一阵。
不过本来她在炼器上就有一点基础，时隔多年再捡起来，上手倒是很快，而且燕无极当初也说她在炼器一道上有些天赋，总的来讲，这炼器学起来并不算费劲。
阿狸到她身边之后，在丹药的辅助下，很快就好了起来，骆青离本身就是炼丹师，对灵兽很是大方，小五和阿狸从来就没有缺过丹药，偶尔她也会找些妖兽肉给它们打打牙祭，几年过去，阿狸比原先又胖了一圈，变得愈发滚圆，整天就趴在小五的背上。
于是时常能看到小五的背壳上挂着一只金色毛球，若是不仔细看，还以为那是一样特殊的装饰品。
后来秦紫嫣私下里也来找过她一回，说了些秦家的后续。
石英城只是个小城，但地处偏远，倒是没太遭受到兽潮的影响，且因为秦无为的关系，秦家当初收拾了东西躲到了金玄宗中，十年期间，整个家族除了被骆青离弄死的秦双晗外，其余人都安好无恙，秦家也保存了完整的实力。
身为秦家顶梁柱的秦无为陨落对秦家的影响十分之大，秦家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极其愤怒，想请金玄宗为他们的老祖宗主持公道伸张正义，可金玄宗对此事的态度却是不闻不问，不管不顾。
闹腾了一阵子，秦家人终于只能放弃，失去金丹修士做靠山，他们就只是一个小型的修仙家族，地位一落千丈，而族中一时竟也根本找不出一个可以支起门庭的人，一下子乱成了一团散沙。
前两年秦紫嫣成功进阶筑基后期，在稳定了境界后，直接就杀去了石英城。
骆青离不清楚她都做了些什么，但当她归来之后，却来吹雪谷狠狠痛哭了一场，骆青离就明白，秦紫嫣大约已经得偿夙愿，而这世上，也的确再没有什么石英城秦家了。
这样又过了两年，在她四十九岁的这一年，骆青离觉得自己已经调整地差不多了，便去了沁雪宫寻宋惊鸿。
宋惊鸿挑眉笑问：“已经准备好了？”
“是。”骆青离颔首，“师父，我想开始结丹。”
宋惊鸿失笑，“比我预期的倒是要晚了一些。”
她取出两只玉瓶递过去，“结丹的步骤已经与你说得很清楚了，这里面是结金丹和雪尘丹，你应该知道要怎么用，既然都已经决定了，那就别再有犹豫，另外有一点你也需要明白……”
宋惊鸿轻轻叹口气，“青离，你天赋出众，福泽深厚，一路上走得还算顺遂，结丹是个坎，为师自然希望你能够顺利度过，但即便真的失败了，你也别觉得这有什么，你还很年轻，就算此次结丹没有成功，往后也还会有许多机会。”
“师父，我明白的，您别担心。”骆青离微微笑道：“顺其自然，水到渠成。”
宋惊鸿含笑点头，给她收拾了一间偏殿，让她直接在这里闭关，至于小五和阿狸，她也顺带交给了师父照顾。
骆青离将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便盘膝开始打坐。
她没急着立刻开始，而是慢慢调息，任由身体里的灵力游走在经脉中，一圈又一圈，不知道过了多久，这些灵力再不用她自己刻意引导，便自发运转起来，而此时她的心境，平静地就像是一汪死水，再没有分毫波澜，整个人便如坐于云端，飘然欲仙。
这个时候，她将宋惊鸿准备的结金丹吞了下去。
丹药入腹，她的丹田处忽然亮起一道金光，原本被灵液填满，再没有一分一毫空隙的丹田忽然波涛汹涌起来，不断地朝着丹田内壁发起冲击，而经脉中的灵力也不甘示弱地横冲直撞。
与筑基时相同，结丹也需要重新拓展经脉丹田，以容纳更多的灵力，这个过程不可避免，结金丹的主要作用便在于此，骆青离只能疯狂地吸收灵气，耐心引导体内狂乱的灵力，放任其一点点重塑经脉丹田。
痛苦自然不能避免，不过这些早已不被她放在眼里，先不提连神魂焚烧都已经经历过了，平时她也时常会吞服断肠草来淬炼经脉。
晏十天送来的断肠草年份越来越高，需要承受的痛楚也越来越大，这些忍起来都只是小意思。
大约是体内灵力实在太过充盈，它们竟通过奇经自发地涌向了第二丹田，她的第二丹田前两年也已经修到了筑基后期，而这回在灵气的冲刷下，竟也一下子冲到了筑基大圆满，她赶紧阻断涌向第二丹田的灵气，专心改造主丹田。
待到主丹田扩充完毕，仍有源源不断的灵气涌向她的身体，骆青离将这些灵气全部导向丹田，将之凝聚压缩，原本液态的灵气慢慢被压成固态，一颗金丹已经初现雏形。
春去秋来，结金丹的药效散尽时，骆青离已经将整颗金丹打磨得光滑圆润，也是这个时候，她服下了雪尘丹，意识逐渐陷入朦胧之中……
骆青离在飘渺峰结丹的时候，玉蟾宗内也开始了百年一度的大比。
这次大比主要是为决选出新一代的玉蟾七子，通常情况下，真正能够当选玉蟾七子的修士，都已经是筑基大圆满或是筑基后期，这七人不出意外的话，未来十有八九会成为玉蟾宗的金丹长老。
大比开始之前，门内许多弟子都在推测新一代的七子人选，还为此列举了一应名单，这里面呼声最大，或者说是最毋庸置疑的，便是凌云峰那位已经筑基大圆满的剑修赵悬霆，还有便是飘渺峰同是筑基大圆满的骆青离。
然而令他们失望的是，持续了整整十日的大比，骆青离竟然全部缺席，从头到尾连个面都没露。
新一代玉蟾七子在十日后已经全部产生，分别是赵悬霆、薛策、江陵、柳黛色、肖彻之、任星丞和秦紫嫣。
对于这个结果，门内众人倒是没有什么异议，只是多少有些遗憾。
“我曾经以为骆师叔一定会是新一代玉蟾七子之一的，真是没想到……”
“骆师叔已经筑基大圆满有两年了，她缺席大比，会不会是闭关结丹去了？”
“……很有可能啊！骆师叔的修行速度一向很快，要是她成功结丹，那什么玉蟾七子的名号，对她而言可就完全没有必要了！”
263 金丹成
大比最终尘埃落定之时，这新一代的玉蟾七子每人都领到了一块圣树木牌，这算是门内提前发放的金丹长老奖励，在滴入修士精血之后，便可成为他们独一无二的法宝。
这木牌有苏醒人魂抑制心魔之效，往后他们几个结丹之时，也多多少少会有几分效用。
七人都是内门精英弟子，彼此之间都较为熟稔，早前在斗法场上打打杀杀花样百出，但私底下的关系却没场上那般紧张，大比结束之后，他们还私底下小小庆祝了一番。
赵悬霆本身就是寡言少语之人，只是坐在边上默默喝酒，柳黛色调笑了一阵，见好就收，看了眼正忙着跟肖彻之一起联手挖江陵私藏美酒的薛策，不由奇道：“薛小策，青离是闭关结丹去了吗？”
“我怎么会知道？”薛策翻个白眼，手下动作不停，想了想又说：“不过她的确有大半年没来过青焰峰了，之前跟着师父炼器，最久的时候每隔两个月也会过来一趟。”
柳黛色又看向了秦紫嫣，“紫嫣，你和青离关系最好，她就没给你透露个一星半点？”
秦紫嫣微微笑道：“青离一向有自己的主意，我知道的是，她早几年就已经在准备了，所以就算哪一天她忽然结丹了，我们也不要觉得太惊讶。”
柳黛色喃喃，“这家伙，闭关结丹也不说一声。”
江陵一面心疼自己的珍藏被一一挖出来，一面抽空回了一句：“人家结丹讲究心无旁骛，听你这意思，还要打算给她搞个什么仪式不成？”
“那当然！”柳黛色眨眨眼，眉飞色舞，“待她结丹之后，那我们就不是一个辈分了，哪还能像现在似的这么随便？往后可都得叫骆师叔了。”
任星丞弯唇含笑道：“那时应该会有道号才对。”
“不错。”肖彻之点头附议，“就是不知道以惊鸿师伯的品味，会起个什么样的道号。”
他们倒是没质疑骆青离能不能结丹成功，毕竟这么多年以来，她带来的种种惊喜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就算明天飘渺峰上出了结丹天象，这也没什么好惊讶。
……
门内纷纷扰扰，沁雪宫却是一片死寂。
宋惊鸿偶尔会抽空关注一下偏殿里的徒弟，最初拓展的这一关已经完成，此时的骆青离浑身气息平和周正，显然已经开始经历心魔劫。
这并非一朝一夕之事，短则数月，长则数年，雪尘丹对她度过这一劫会有一些帮助，但更多的还是要靠她自己。
骆青离睁开眼，一种虚弱感充盈在四肢百骸中，明明周围没有任何阻碍，她却觉得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这久违的感觉……
骆青离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苍白、瘦削、病态。
屋子里设了阵法，暖如仲春，她却还是觉得冷，有一股沁入骨髓的寒意流转在全身，挥之不去。
骆青离尝试着调动灵力，却发现丹田处空空如也，仅在经脉之中留存了些许微薄的灵力，或许都还比不上那些炼气初期的小修士。
“怎么，会这样……”
门外有身穿青碧裙衫的侍女端着托盘走了进来，看了她一眼，“少主，该用膳了。”
骆青离没有反应，她早已辟谷多年，根本就不用吃东西，可身体的饥饿感却骗不了人。
侍女将托盘放下，“那我放这里了，过会儿再来收走。”
屋子里很快又恢复了安静，骆青离颇有些艰难地撑起身子，走到桌案前。
碗中的是药粥，用了许多珍贵的材料熬制而成，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味道。
她找到了一面铜镜，镜子里的少女面容精致，国色天香，但此时满面病容，便使得姿色上硬生生地打了个对折。
骆青离默然许久，这张脸，这个身体，是她前世时的。
可她不是早就已经死了吗？
她去了浮华大陆，以新的身份重新开始，走了一条前世从未走过的路，怎么会，到了这里？
骆青离满心不解，推门而出。
她一直以来都住在一个偏远别院里，这里四季如春，花红柳绿，只有两个侍女负责她的饮食起居，一名风清，一名水秀。
骆青离沿着回廊一路走过去，所见之景与记忆中分毫不差，没走两步，她便感觉到了无力，靠着阑干轻轻喘息。
风清水秀正在料理花田，她们二人都是炼气修士，平素待她还算尽心。
风清轻声叹道：“少主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整日浑浑噩噩的，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再这么下去……”
“裴先生不是都说了吗，就算悉心调养，她也很可能活不过双十……”水秀摇摇头，“先天不足，灵根缺失，若非南风灵主当年的那则预言，这仙域少主怎么也轮不到她来当吧？咱们在这偏远之地消息不太灵通，但我听说族里吵得是越来越凶了。”
“有什么好吵的，至多也便再是几年光景了……”
骆青离闭了闭眼，慢慢回到房中，枯坐良久。
她真的回来了……虽然不清楚究竟是为什么，但正如一直以来期望的那样，她想回到御灵仙域，而如今真的回家了，她又觉得怅然无比。
在浮华大陆上所经历的一切，都像是一场美梦，等醒过来了，骆青离还是骆青离，依旧是那个先天病弱的无用废人。
她花了几天的时间，认清了这一点。
裴云止来到别院的时候，看到她坐在亭子里发呆，出声道：“今天的精神看起来似乎还不错。”
骆青离转眸望过去，裴云止面含笑意，风华依旧。
她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唤道：“裴先生。”
“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骆青离眸光微动，淡淡道：“不知怎么，好像有种多年未见之感。”
“哈哈，小丫头小小年纪，怎么还学会伤春悲秋了？”裴云止摆上棋局，“老规矩。”
黑白二子在棋盘上依次落下，没过一会儿骆青离便明显感觉到精神不济，裴云止轻轻拂袖，收起棋盘，“今日便到此为止吧。”
他循例为她施针，又从储物戒指中找出了几本书册，“给你带了些书，你若是觉得闷，可以看看。”
骆青离看了眼，都是些游记奇闻，以前裴先生也总喜欢给她带这些东西，精神好的时候，她就会看个片刻。
书中讲的是某些修士记录下来的游历见闻，虽有夸大的成分，但骆青离曾经挺喜欢看这些，如今看来，却兴致缺缺。
有时候她会想，是不是自己对这些心向往之，才会做出那样一个梦。
一朝重生，天资出众，福运深厚，有着元婴期的师父，有旁人羡慕不已的机缘，进阶迅速，风光无限……
如果可以，她真想这个美梦一辈子都不要醒，或许是她太贪心了，把梦里的事看得太真，等醒来了，所有都是幻影，留给她的就只剩下遗憾失落。
日子从梦里的惊心动魄重回寡淡无味，或许是身体原因，又或许她还没从原先的状态里缓过来，骆青离发觉自己每一日都打不起精神，很是消极了一阵。
有一天，她忽然问裴云止，“裴先生，我还有多少时间？”
裴云止微笑，“你没事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骆青离看着窗外温和灿烂的阳光，沉默了良久，忽然轻声道：“我想出去看看，不是这个别院，而是外面更广阔的世界。”
裴云止皱皱眉，没有回答，骆青离也不在意，继续说：“我之前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的我，像寻常修士一样求仙问道，我走过了许多路，看了许多的风景，每一天都很开心，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无所事事地等死……”
“……”
“我知道，梦都是假的，但真也好，假也罢，我的一生，至多不过数十年光景，我不能始终窝在这一寸天地，就算不能和其他人一样，我也想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去感受，哪怕只有一日也好，至少不会留有遗憾，也不枉我来人世走上一遭了。”
骆青离看着一碧如洗的天空，闭上了眼。
周围的一切都化作了万千灵光消散，争先恐后地涌入她的身体。
一道惊雷从天而降，飘渺峰上空忽然风起云涌，聚起成片的祥云。
从骆青离闭关至现在，已经过了整整两年，宋惊鸿听闻动静面色一喜，神识朝偏殿中的骆青离探去，含笑道：“成了！”
原本正趴在地上拿鳍足梳理阿狸毛发的小五精神一震，连忙问道：“主人师父，主人这是结丹了吗？”
宋惊鸿望着空中之景，微微点头，“天象已现，金丹大成。”
空中的天象整个玉蟾宗都能瞧见，这样盛大的场面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无数筑基修士冲着天象飞奔而来，远远观望。
“这是有人结丹了吧？结丹天象，我这还是头一回见呢，果真是壮观！”
“是飘渺峰主峰的方向……难不成是骆师叔？”
“一定是骆师叔！天哪，骆师叔这是才几岁啊？”
立刻有人掰着手指算了起来，惊声叫道：“五十一！骆师叔今年五十一岁啊！”
264 雷劫
五十一岁结成金丹，这样的速度实在太过惊人。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竟纷纷沉默，而后又接连爆发出一连串的惊叹之声。
云层越积越厚，黑云压顶，遮天蔽日，而云中更是雷声滚滚，风声鹤唳，天地灵气凝聚，卷起阵阵狂风，修为低的炼气弟子在这风暴之中皆都心悸不已，站立不稳。
有弟子小声说道：“我，我怎么觉得这天象有些不太对劲？”
陆陆续续有更多的修士聚到飘渺峰来，这番天象还引来了一些长老围观。
玉堂真人本就是飘渺峰人，察觉到天象后便在第一时间赶了过来，掌门雁北真人同样来了现场，二人看着这副场景，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是结丹天象？”
他们都是金丹长老，经历过结丹的过程，可这与印象中的仙气缭绕的祥和之景截然不同，反倒，反倒像是……要挨雷劈似的。
刚这么一想，云层之中便落下了一道青白雷光，轰隆一声砸在沁雪宫外的防御法阵上，法阵亮起一道光芒，将这道雷电挡了下来，但此雷霆之威，仍是让许多小弟子喘不上气。
雁北真人大惊的同时，当即挥手发令，“筑基以下弟子，立刻退离！”
宋惊鸿从沁雪宫中飞身而出，拧眉望着空中厚重的云层。
玉堂真人惊疑道：“惊鸿师叔，这是骆师妹在结丹？可结丹怎么可能会引动雷劫？”
人修在结婴的最后关头，会引动一道天雷进行淬体，而妖兽在进阶八阶化形之时，也会触动一九雷劫，还有某些天材地宝的出现，都会引发雷劫降世，却从来没听说过，有谁在进阶金丹期就历雷劫的。
宋惊鸿看着这雷光，一时也说不明白，但她想，这可能和徒弟的特殊体质有关。
古往今来天灵之体的修士少之又少，上一个还是五万年前的景曜尊者，可关于景曜尊者的记载很少，后世已无从考证。
不管什么原因，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雷劫来都来了，当然得先把这一劫给度了。
沁雪宫外有阵法，拦下前几道或许没有问题，到了后面那可就未必了，好在这里是玉蟾宗，凭她的力量，想要对付几道雷劫那还是没问题的。
第一道天雷过后，很快第二道就落了下来，依旧被阵法拦下，但法阵也已隐隐有了溃散之势。
金丹雷劫闻所未闻，门内诸位元婴真君闻讯而来，就连久居太虚峰的修筠真君都被这雷劫引了过来，驻足而观。
第三道天雷落下，携带着巨大威能，阵法终是被彻底击破，宋惊鸿飞身而起，扬手挥去，一面明镜瞬间变大，挡住了第四道雷劫。
轰轰轰
一道道雷柱依次坠落炸开，一道比一道更强盛，到最后，已经变成了纯粹的紫雷。
遥遥望去，只见那响雷全都砸在了一面明亮的镜子上，随后又化为无数灵光弥散。
飘渺峰上空电光四溅，响声震天，声势浩大，就连在场的金丹长老们亦能感受到期间蕴含的惊人威力。
伏冀真君随手布下大阵，护住就近围观的诸多弟子，薛策定定望着飘渺峰顶，问道：“师父，不用去帮忙吗？”
伏冀真君轻笑，“你惊鸿师伯厉害着呢，好歹也是元婴修士，哪用得着旁人出手？再说，那小丫头是她徒弟，她自有办法护住，谁要是插手，指不定她还得跟谁急。”
薛策嘴角猛地一抽。
事实证明，宋惊鸿对付这些雷劫的确是小菜一碟，待到九重天雷全部劈完，宋惊鸿轻轻吐出一口气，便将明镜收了回去。
虽说是天劫，但比起元婴期的淬体雷劫来讲，这九道天雷的威力明显就差了一大截，但对于刚刚结丹的修士来讲，这九道天雷砸下去，就算侥幸不死，也势必得去掉半条命。
劫雷落尽，黑云散去，重归清明。
七彩灵光将整片天空渲染地像是一副绝美画卷，天地灵气聚于一处，化作成群灵雀彩鸟，在空中盘旋飞舞，所过之处，皆都留下一道绚烂霞光，隐隐有轻灵乐声从远处飘来，低回婉转，娓娓动听。
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灵花从天而降，众人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接，却在触碰到灵花的那一刻，化作万千星光消散。
这样唯美的一幕，好似不在人间，门内一众弟子不由看得如痴如醉。
天象持续了整整七日才最终消散，但那样震撼的场面，所有有幸得见的弟子，终其一生都将难以忘怀。
骆青离睁开双眼，偏殿内灵气仍未散尽，浓郁地近乎化作实质，萦绕在周身，她起身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举步迈开，只觉身轻如燕，心境更是平静无波。
骆青离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想到心魔劫时经历之事，骆青离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她一直不清楚自己有怎样的心魔，经此一遭，才明白原来内心深处，竟是对前世之事无法看开。
大概是因为这一世得到的太多，潜意识中便在患得患失，再当她重回过去，发现一切都是一场空时，心中自然无法平静。
然而无论走的是哪条路，她总是遵从自己的心，往后也将一样如此，无愧本心，无悔此生。
骆青离微微一笑。
结成金丹之后，她也终于迈入高阶修士的行列了。
骆青离走出偏殿，去见了宋惊鸿。
彼时宋惊鸿正在大殿中喝茶，小五懒洋洋地趴在一边，阿狸则趴在它背上。
看到骆青离过来了，小五立刻哼唧哼唧跑了过来，一双眼睛澄亮无比，“主人！恭喜主人结丹！”
阿狸“唧唧”叫唤两声，大意也是贺喜之意。
骆青离笑着摸了摸它的脑袋，走到宋惊鸿面前，跪地叩首，“徒儿今日结成金丹，多亏师父教导之恩，青离在此拜谢。”
宋惊鸿弯唇而笑，拂袖将她托起，“你天资不俗，奋发向上，为师至多只是你的引路人，能帮到你的很有限，往后的路就在前面，究竟该怎么走，又能走多远，都得看你自己。”
“是，徒儿明白。”
宋惊鸿满意点头，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嗔她一眼，轻哼道：“你啊，结个丹都差点把为师的沁雪宫给拆了！”
骆青离微怔，不明就里。
宋惊鸿正色道：“你结丹之时引动了雷劫，而且还是一九雷劫，到底是天雷，威力不俗，沁雪宫外的阵法被击破了。”
骆青离微惊，外面发生的事，她完全不知道，也压根就不清楚还有雷劫这回事。
“怎么会？”
“具体为何为师也不是很清楚，后来为师有专程去找你修筠师伯讨论过，觉得多半是因为你的体质。”
宋惊鸿道：“天灵之体万般难得，修练之时更是得天独厚，你能在这个年纪就结成金丹，和自身体质密不可分，修练既然迅猛，那么相应的，在这种大进阶时，很可能会比旁人更加困难，说不定往后你结婴时，也要再经历一次。”
骆青离闻言仔细回想一番，御灵仙域的历代灵主都是天灵体，这种体质就是在四方星界都是极为罕见的，但不至于像浮华大陆一般，五万年都未有一人。
她前世那样一个身体，就算是天灵之体也没什么大用，有关这方面的事，骆青离知之甚少，但的确是有听闻，历代灵主皆是历劫而生。
这么一想，就能说得通了。
骆青离问道：“雷劫是师父挡下来的？”
宋惊鸿斜睨过去，“除了你师父我，还能有谁？”
“那师父您有没有受伤？”
“算你小丫头还有点良心……”宋惊鸿摆摆手，“那些天雷，对金丹修士来说确实有些麻烦，可为师怎么说也是元婴中期了，难不成还奈何不了这区区金丹雷劫吗？至多就是耗了些灵力罢了。”
骆青离微微松口气，如果因为她历劫的关系，连累师父受伤，那她可如何都过意不去了。
宋惊鸿轻咳一声，“你既然都一惊结丹了，就准备准备，半月之后，门内会为你举办结丹大典，五十一岁的金丹修士，放眼当代可是绝无仅有，必得好好操办。”
骆青离无奈，“师父，走个过场不就好了，没必要搞得太隆重吧？”
“这话你别跟我说，门里决定的事，为师也干涉不了。”宋惊鸿睁眼说瞎话。
“……好吧，我知道了。”
宋惊鸿笑道：“你刚刚结丹，对力量还不能完全掌控，需要再花个一两年稳固根基，还有既然都结丹了，那以前用的那些法器也都应该换了，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本命法宝，这可是往后将要伴随你一生的东西，必须得要慎重，这方面你有打算了吗？”
骆青离道：“我已经用惯了剑，往后本命法宝也还是用剑，而且早前我收集了不少珍贵材料，大概要麻烦伏冀师叔为我打造一把。”
前几年跟着伏冀真君学习炼器的时候，骆青离就自己构想过本命法宝。
从海底训练营的铜尸那里得来的金之精，从冲元秘境地心挖出来的冰魂晶，燕无极给的雷击木，中原寿岳城悠然散人给的金刚砂，帮罹烬炼丹拿到的火灵髓，还有阿狸找来的银磷魄，这些材料，随便一样拿出来都是珍品，足够锻造出一把冰雷之剑。
265 归澜真人
骆青离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宋惊鸿点点头，“具体的细节，你可以跟你伏冀师叔好好商量，他在这方面是行家，应该能给你一些不错的建议。”
“好。”
宋惊鸿笑了笑，“既然本命法宝上你已经有了主意，那这就当是为师送你的结丹之礼了。”
她给了骆青离一块掌心大小印有龙纹的方印，“此为虹光宝印，是为师年轻时用过的法宝，后来又融入蛟血重新锻造了一回，在攻击上至刚至烈，防御上亦有独到之处，你拿回去好好研究，未来必有益处。”
骆青离将虹光宝印收下，再次谢过：“多谢师父！”
宋惊鸿又取出了一块木牌，递交过去。
这木牌通体乌黑，入手微凉，泛着金属般的光泽，远看像是一块黑铁，份量也不轻，骆青离还能感觉到上面隐隐带着令人安定的神奇力量。
她微微一怔，“这是……”
“用门内圣树枝干炼制而成的木牌，你既然已经结丹，往后便是玉蟾宗金丹长老，理当配备一份，回去后用精血祭炼认主，随身佩戴，往后也是一件法宝。”
骆青离不由失笑。
她最初来玉蟾宗为的可不就是这块木牌？可惜筑基期想要得到这块木牌的条件有些苛刻，其后数十年，她努力修行，没等到大比，倒是直接就结丹了。
那个时候，可没想过居然会这样……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宋惊鸿拍了拍手掌，找了一张图卷出来，“你之前一直都住在吹雪谷，现在既然都已经是金丹长老了，便可以挑一座闲置的侧峰作为洞府，为师给你留意了几个还不错的，都是灵气充裕之地，你从中挑一座，回头就去掌事堂领了，让他们给你布置洞府。”
骆青离看了一圈，选了离主峰不远不近的一座名为灵雾峰的侧峰，那里僻静清幽，还是有一汪灵泉，小五和阿狸应该也会喜欢。
“好了，为师这没什么要再说的了，你去忙自己的事吧，顺便这两只小东西也一并带回去。”宋惊鸿指了指小五和阿狸。
骆青离含笑将两只灵兽收回灵兽袋，回了吹雪谷。
她结丹之时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以至于整个玉蟾宗都知道了飘渺峰惊鸿真君座下大弟子不但成功结成金丹，还引来了前所未有的金丹期雷劫。
玉蟾宗七大主峰，除首座太上长老修筠真君独占太虚峰外，其余六峰皆有金丹长老和其余弟子，互相之间总免不了竞争比较，这次筑基修士大比，唯独飘渺峰无人入选玉蟾七子，原本觉得逊了别峰一筹的飘渺峰众弟子，在骆青离结丹后，又瞬间挺直了腰杆。
相仿的年纪，别人都还在筑基期，他们骆师叔却已是金丹修士，这样的成就，令同峰弟子们感同身受，与有荣焉，而骆青离也无疑成了年轻一辈中的领军人物。
回到吹雪谷，骆青离收到了许多人道贺的传讯符，她耐心地一一回了过去，又去了趟掌事堂领取灵雾峰的禁制牌，很快就有筑基弟子们前去侧峰开荒，布置洞府，待到结丹大典过后，她便能正式入住，成为一峰之主。
做完这些，骆青离就将那块圣树木牌祭炼了。
这木牌材质特殊，又是用特殊秘法炼制而成，最奇特的是，在并未正式祭炼之前，她只能隐约感到这牌子有种能安抚心神的作用，但这种感觉并不强烈，可在滴血认主过后，这份作用就被放大了无数倍，光是佩戴在颈间，便令人神清目明，胸中开阔。
这么一来，倒的确是有抑制心魔的奇效。
难怪，连燕无极都对这木牌赞不绝口。
骆青离损耗了一滴精血，花了几天时间调理过来。
结丹之后，她的神识强度比从前又有了质的飞跃，可以说，元婴之下，几乎再找不到有谁比她拥有更强的灵魂力量，换言之，此时的她，在面对元婴之下的修士时，神识攻击将绝对有效。
可凝元诀至此也再没办法修练下去。
那只是一本残卷，上半部功法她已完全修练完毕，但下半部功法缺失，不知所踪，往后还得找个时机去东海寻来。
不过如今这样，却是足够她与罹烬解除那份契约关系了。
骆青离轻吐一口气，沉下心神，开始冲击识海中那道药王留下的传承印记。
药王当年收她做记名弟子，便留下了这道印记，待到她结丹之后，便能够触发，如今骆青离已经正式步入金丹境，便可以尝试接受这部分传承。
印记是一团苍白色的光团，外围包裹着繁杂的禁制，曾经她用神识触碰光团，都会被禁制挡回来，可这一次骆青离探去神识之时，光团外的禁制竟是自行崩解，一刹那仿佛有诸多信息一股脑地涌入脑海，她忙开始凝神接收消化这些信息。
药王留下的传承印记里面简单地叙述了他的生平，与骆青离了解到的相差无几，只是从前她是听旁人说，而今却像是药王在她面前，以他的视角自述了一遍，令人对他那份胸怀心境的感受更加深刻。
药王一生走过的地方许多，见过的人和事也很多，千载岁月，从不孤单，到了晚年，他一手建立药王城，也是希望将更多的星火代代传承下去。
可时光发展，许多东西都变了，药王的初衷并未承袭下来，现在的药王城，早已经沦为一片废墟，散修联盟随着弘致散人的叛逃化作散沙，即便再有人有心聚合，也再比不上当初。
想到此处，骆青离不由嗟叹不已。
印记之中，除了药王的生平自述，便是他真正遗府的位置。
他本是一介散修，游历四方，在南诏建立了药王城，又一手创建下散修联盟，迷瘴林秘地是他选拔弟子之所，却并非他真正的遗府，大限将至之时，药王在那留下一缕神识，而后便寻了一处清净之地坐化，当然，他的不少积藏，也都留在了遗府里。
骆青离大概知晓了药王遗府的真正位置，心中隐约有几分惊讶。
药王城在南诏，他挑选的坐化之地，却是在极北冰川的一处山腹里，二者之间隔了一整个中原。
但极北冰川人迹罕至，确实是一处难得的清净地。
骆青离打算，等过两年，她完全稳定了境界，又掌握了金丹期的力量，就出发去极北冰川找药王遗府。
等她从这些信息中抽身时，结丹大典也已经到了。
大广场上张灯结彩，摆起流水宴，无数门内弟子齐聚一堂，口中所谈无不围绕着一人，闹哄哄的一片喧嚣热闹。
高台之上坐着数位元婴真君，下面则是分批坐着诸多金丹长老，可以说除了正在闭关或是在外游历还未归来的，门内所有长老几乎全部到场。
一个金丹修士的结丹典礼，原不必如此隆重，但骆青离是元婴修士的徒弟，结丹的年纪又是创造了当世的全新纪录，乃是年轻一代中的第一人，玉蟾宗上下自然对此事重视起来，也算是另一种形式上对门内弟子的勉励。
掌事堂送来了道袍，骆青离整装一新，梳起高髻，款步走向高台。
大广场上除了礼乐交响，再无其他人声。
筑基修士们立于广场两侧，紧紧挨在一起，想要一睹这位最年轻金丹长老的风采。
结丹之后，骆青离的容色比之原先更显秀美，身上的气质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抬手顿足，仙风道骨，清逸脱俗，明明没有释放灵威，却无端令人生出一种不敢直观之感。
众人目光怔怔，几乎忘了呼吸，待到反应过来时，骆青离已经到了高台之上。
高台上数位元婴修士皆都面含微笑，坐在上首的正是她的师长宋惊鸿，掌门雁北真人立于一旁，开始主持这场典礼。
骆青离朝雁北真人行了一个平辈礼，雁北真人点点头，扬声说道：“飘渺峰弟子骆青离，十六岁入门，拜入惊鸿真君门下，十九岁筑基，五十一岁结丹，天资不凡，奋飞不辍……”
他简单叙述着骆青离入门以来的晋升之路，尽管门中众弟子对这些事早已不再陌生，可如今再听掌门一一细数出来，仍是觉得惊叹不已。
雁北真人送上门派金丹长老令牌，含笑唱喏道：“跪师，束冠！”
骆青离当即俯首，对着上座的宋惊鸿行跪拜之礼，虔诚而又庄重。
“弟子跪谢师父教诲之恩。”
宋惊鸿满面春风，起身轻轻抚过她的头顶，接过一旁雁北真人递来的道冠，为她亲手戴上。
骆青离再行跪拜之礼，“请师父赐号。”
宋惊鸿微微笑道：“我徒青离，天资卓绝，内外明彻，净无瑕秽，如今结成金丹，望往后仍严于律己，求索仙道。今为师赐尔道号，归澜。”
从此往后，她便是归澜真人。
骆青离俯身跪谢，“归澜多谢师父赐号。”
宋惊鸿扶她起身，雁北真人已是上前道贺：“恭喜归澜师妹。”
266 本命法宝
“有劳掌门师兄。”
骆青离微微颔首，依次朝着诸位元婴真君及金丹长老们行礼，又在雁北真人的引导下来到高台边缘，便听得雁北真人朝着台下千万弟子高声说道：“飘渺峰新晋长老骆青离，得惊鸿真君赐号，此后名号归澜真人！”
台下诸多筑基炼气弟子们闻言纷纷见礼，“弟子见过归澜师叔（师祖）！”
道贺之声整齐划一，从万千弟子口中喊出，声势浩大，蔚为壮观。
骆青离目光微动，胸中凭的生出一股豪情壮志。
金丹以上还有更为高远的境界，如今只是她迈出的一小步，她有心想要再看看未来广阔的天地，往后她要走的路也必然还很远很长。
结丹大典结束后，流水席展开，元婴修士们各自回峰，炼气筑基弟子留在大广场上，金丹长老和一些内门精英弟子则去了偏殿。
骆青离好歹也是这场典礼的主角，作为门内新晋长老，总免不了要与其他长老们打声招呼，这些人来自各个主峰，平时未必有见面的机会，正好趁这个时候认一认。
这些长老都还算和善，对他们来说，骆青离虽说已经是和他们同境界的修士，但因为她实在太过年轻，大家看着她的时候，仍是有一种在看小辈的错觉。
一番觥筹交错，等骆青离把人都认了个遍，总算能歇一歇了，她又被柳黛色逮了个正着，和她一起的还有江陵薛策任星丞秦紫嫣等人。
柳黛色搬来几坛子灵酒，一股脑堆在桌子上，笑吟吟道：“归澜师叔，您可是今天的主人公，不能不给面子啊。”
骆青离无奈扶额，“差不多就得了吧。”
虽是这么说，她倒也坐下来和他们喝了两坛。
比起那些金丹期的师兄师姐，他们才是她所熟悉的朋友伙伴。
几人围坐在一处，柳黛色摇了摇酒壶轻轻感叹：“时间过得好快啊，我记得第一回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小胖子，壮实地像头小牛，如今一转眼，我们几个都要称呼师叔了……”
骆青离想起当年之事，同样感触颇多，含笑说道：“至多再过几十年，你们也一样都会结丹。”
薛策轻哼声，“那是自然。”
江陵挑眉，“哎呀呀，薛小策很是自信嘛！”
薛策翻个白眼，“这点自信如果都没有，那我还修什么仙？”
众人一番笑闹，骆青离却看到有一个落寞身影悄悄离开了大殿，她看了好几眼才认出那人是玉堂真人的弟子容放，倒不是说他样貌有变，而是他如今形容憔悴瘦削，与从前着实相差甚远。
秦紫嫣也瞧见了，摇摇头道：“自从十年前从兽潮中回来，他就一直这个状态，哪怕玉堂真人尽心开导也没用。”
“因为杨盼儿？”骆青离想起来，那回他们是乘坐同一艘飞舟回来的，遭遇敌袭后损伤惨重，连尹天华的师父婉吟真人都陨落了，容放虽安然回到门中，杨盼儿却是为他引开血鸦而死。
柳黛色点点头，“杨盼儿那小丫头的确刁蛮不讲道理，但怎么说也是一起相处了几十年的师妹，又是为了救他才死的，容放不能释怀可以理解。”
否则以容放的资质，如今怎么着也应该是筑基后期了，就连玉蟾七子中都说不定会有他的一席之地。
任星丞道：“有些困扰总能慢慢想开的，这件事对他来说未必就一定不好，未来如果能放下，于心境上应该会是一大突破。”
骆青离点点头赞同这个说法。
结丹典礼之后，骆青离去了一趟青焰峰，请伏冀真君帮忙为她打造本命法宝，她将自己准备的所有材料一样样取了出来。
金之精、冰魂晶、雷击木、金刚砂、银磷魄，还有一大块火晶。
伏冀真君一样样看过来，不由问道：“这些都是绝佳材料，想要凑齐不容易吧？”
“是不太容易。”骆青离讪讪道：“归澜目前没有能力炼制本命法宝，只能请伏冀师叔出手，您看这些材料，可能为我炼制一把冰雷之剑？”
伏冀真君看她一眼，面色不佳地冷哼，“你这两年跟着本君学的炼器，是都喂了狗吧？”
骆青离微怔，“师叔……”
“金之精是世上至坚至硬之物，冰魂晶乃冰雪精魄所化，雷击木经历雷劫而生，银磷魄更是可以大幅提升各材料属性……”伏冀真君一样一样点了过去，“这里面随便一样拿出来，都可以炼制出一样极品法宝，你想将它们糅杂在一起，岂是这般容易？”
“……可火晶之中还有火灵髓。”
“火灵髓可以帮助材料融合，却无法平衡它们之间的力量。”伏冀真君淡声道：“刚者易折，这些材料的能量，如何能做到统辖兼顾？别跟我说什么靠炼器师的能力，那些都是扯淡，就算这法宝最终能炼成，其间各种能量一时达成平衡，时间一长或是受到某些冲击，打破了这种平衡，势必会自行崩解，你还想拿它做本命法宝？”
伏冀真君冷哼。
这是许多炼器师都会犯的错，总以为炼器材料越是顶级，炼制出的法宝就越是高阶，可是真的当开始炼制之时，却发现哪哪都不对。
他年轻的时候也曾尝试过这种事，最后的结果，无非就是浪费了许多上好材料。
骆青离敛眉沉思，她在炼器上的见解还是太粗浅，伏冀真君说的，她十分能够理解，便如炼丹上各种药材之间讲究君臣相辅，主药至多不过几味，断没有数十种主药炼制一炉的，那样绝对不可能成丹。
伏冀真君说道：“这种情况，要么你选择剔除掉一两样炼器材料，本君可以用剩下的为你炼制一样极品法宝，要么就是你再去找一样能够承载各种力量的中间媒介，不过这种媒介可不多见……”
骆青离想了想，灵光一闪，忽然想起一样东西来。
她指尖在储物手镯上轻轻一抹，取出了一块拳头大小的乌黑石头出来，“师叔，您看这个有用吗？”
伏冀真君看到这块石头是微怔，接过来打量片刻，发现这上面还隐约附带着一些驳杂的气息。
“伏魔石？”
这是只有鬼域深处魔渊的伏魔山脉才产的石矿，那里环境特殊，危险重重，连鬼域的高阶魔修都不敢轻易深入，伏冀真君至今也没去过魔渊，而这种伏魔石在市面上更是极其少见。
因为长年累月处在气息驳杂的环境里，伏魔石的容纳性很出色，若是拿它当中间媒介，倒是的确可行。
伏冀真君问道：“你这是从哪弄来的？”
骆青离挠挠头，“这是一位前辈所赠。”
当年从迷瘴林秘地中出来，药王就送了她一大筐，只不过后来她一直没想到要用，全堆在了储物手镯里。
早听说这小丫头机缘深厚，伏冀真君没有多问，只是道：“伏魔石的有效成分很少，这一块不够。”
骆青离早些年也是提炼过伏魔石做豆子的，很清楚这东西的产量，反手取了一大筐放在地上，“没事，我这儿还有很多的。”
伏冀真君：“……”
他盯着那一箩筐伏魔石看了片刻，闭了闭眼，懒得再说什么，摆手道：“你回去，三个月后再过来。”
骆青离目光微亮，“有劳伏冀师叔！”
她高高兴兴地下了山，伏冀真君摇头笑叹：“小丫头真能折腾！”
所有材料都送出去了，骆青离只需要等成品出来就行。
她去吹雪谷把自己的家当都收拾齐全，随后便搬去了灵雾峰。
掌事堂已经把整座山峰收拾得仅仅有条，洞府、药田、灵泉一应俱全，她需要做的便是重新布置加固阵法，这些对于骆青离而言小菜一碟，而且到了金丹期后，对许多大阵的运用更加得心应手。
花了几天时间把灵雾峰收拾妥当，骆青离又清点了一番自己的物品。
进阶之后，以前惯用的法器便需要更新换代，除却正在炼制的本命法宝之外，师父送的虹光宝印是一件攻防一体的法宝，她身上的轻甲衣也能继续使用。
飞行法宝方面可以用白翎羽，辅助法宝则有定风珠和她修练的御灵丝，还有蓄灵玉和佛骨舍利，另外在无为真人的储物袋里有一件长条的盒状法宝，竟是有遁地之用，瞬息之前便可遁至数千里之外，实在是一件逃命必备之物。
她毫不客气地把遁地盒给祭炼了。
这么一来，她的各类法宝基本上已经配置齐全，寻常时候应该是够用了。
整理完之后，骆青离就开始巩固根基，也一点点慢慢熟悉金丹期的力量。
三月之期一到，骆青离如约上了青焰峰，伏冀真君早已经在等着她了，将炼制出的长剑递给她，“看看可还满意？”
这把剑长有三尺，通体银白，锋芒毕露，轻弹剑身，还可听到宝剑发出铮铮轻鸣之声。掺入冰魂晶后，长剑浑身散发着精纯的冰寒之气，因剑柄乃是雷击木制成，还隐隐可以感到雷霆之威。
267 药王城现状
骆青离看了好半晌，即便还未曾真正祭炼，也能感受到这把宝剑的不凡之处。
“多谢师叔，我很满意！”
伏冀真君颔首，“此剑乃是极品法宝，亦可算得上是本君得意之作，既然你决定用它作本命法宝，往后此剑便可与你的修为境界一道成长，当然，未来它定然还有进步空间，届时你可以根据自己心意再行祭炼。”
“是！”骆青离连连点头，再次谢过伏冀真君，便取了剑回到灵雾峰开始祭炼。
本命法宝的祭炼需要融入自身精血，如此才能做到与自己心神相通。
她将长剑置于膝上，没着急祭炼，而是又打量了一番，指尖寸寸拂过。
既然是她的法宝，自然也当由她来取名，骆青离见这剑上有莹莹星光流溢，目光微微一动，轻声道：“流光，往后便唤你流光。”
她的掌心涌出一团灵力，点点侵染上剑身，长剑光芒四溢，璀璨夺目，在灵力包裹中微微震颤，发出道道轻鸣之声。
骆青离划破指尖，逼出一滴精血，精血没入剑中，顿时血光大炽，剑鸣之声愈渐猛烈。
这样的过程持续了整整七日，直到长剑将血光完全吞噬，祭炼才算基本完成，骆青离能明显感受到自己与这把剑结成了某种微妙的联系。
随后她朝着长剑打去数道指诀，剑柄之上渐渐浮现出了“流光”二字。
骆青离扬手一挥，流光剑顿时化作一道银芒，没入掌心，但只要内视便可发现，此时这把剑正浮在她的丹田之中，只要心念一动，便可出现在手中。
她微微一笑，从此往后，流光剑将会是她最忠实的伙伴，与她一道并肩作战。
本命法宝祭炼完成，骆青离便先去了洞府外试手。
其他法宝即便祭炼了也还需要一段时间来熟悉，但本命法宝并不存在这种磨合期。
此时正值日夜交替，四野昏昧无光，流光剑芒灿若星华，一挑一刺皆伴有辉光流淌，漫天飞雪飘摇，寒风呼啸而过，整座灵雾峰笼罩在一片苍茫雪色之中。
灵泉中的小五悄悄探出脑袋，蜷缩在草堆里的阿狸亦懒洋洋地翘起尾巴，遥遥看着正在风雪之中舞剑之人。
骆青离愈发忘我，虚空之中渐渐凝出一条雪白盘龙，随着长剑挥动，盘龙慢慢打开身体，乘风而起，翱翔天际，口中发出阵阵轻吟之声，最后又化作万千灵光坠落，仿佛这方小天地中一瞬下起了流星雨。
这样一幅画面看在许多修士眼中，观这奇景方向是归澜真人所在的灵雾峰，这位新晋长老在门内弟子心目中的印象不由更加高大了起来。
骆青离收剑轻吐一口气。
师父说的果然不错，剑意化形这东西，果然随着境界到了，自然而然就能掌控了，而且流光使用时的感觉的确相当不错。
上等的法宝，更高阶的修为境界，她剑招的威力，无疑又上了一层楼。
接下来的两年，骆青离一直待在门派，处于半闭关的状态，稳固自身修为境界。
值得一提的是，这两年时间里，凌云峰的赵悬霆也成功结丹，时年七十五岁。
赵悬霆本身是剑修，在修练上比法修要慢一些，但他这个结丹的年纪，即便在法修中也能称得上是佼佼者，在剑修之中则更是首屈一指了。
门内同样为他举办了盛大的结丹大典，三年之内一连出了两个结丹修士，这对于玉蟾宗来说实在是一个好兆头。
新代玉蟾七子的老大结丹，也算是给其余几人开了个好头，骆青离有种预感，未来三十年内，这些人都一定都会步步走进金丹修士的领域。
对骆青离来说，结丹已经有段时日了，有些事也得提上日程。
首先自然是得和罹烬解除契约关系，当年她与罹烬约定的百年之约，不过三十多年便已达成，对这位大荒二公子，她自认不再有任何亏欠，待解除契约之后，她也不想再跟他扯上半分关系。
之后便是要去极北冰川寻找药王的真正遗府，她脑中有那遗府位置的详尽信息，只要花些时间，想要找到并不是难事，而且那里人烟稀少，高阶妖兽也不多，以她金丹期的修为，可以说没多少危险。
若是时间充裕的话，她还想再去药王城看一看。
不管怎么说，这个地方也是药王一手建成的，兽潮期间药王城被摧毁，如今十几年过去了，也不知道变成了什么样。
药王遗府中有一块药王令，当年药王交代她的事情里，有一件便是为药王令重新找一个主人，给散修联盟洗牌。
然而散修联盟分崩离析，再不复往日容光，她需要做的，大约便是挑选一个新盟主，重聚散修联盟。
还有当年答应了谭雅柔的那件事，去空冥大阵中寻找她道侣南宫恕前辈的尸骨。
空冥大阵每隔百年开放一次，下一次的开放时间还是在二十七年后，那个时候若是顺利，她就有可能能够冲击金丹中期，即便到不了，也应该有金丹初期圆满，这样的修为，虽说进空冥大阵可能仍旧不太稳妥，但也能够一试。
而且谭雅柔给她的时间很宽裕，在她三百岁前，有三次机会可以进大阵，即便错过二十七年后的这一回，其后也还有两次机会。
除了这些以外，就是凝元诀下篇的问题了，把眼前这些事解决完，也许她可以准备一下出海。
计划满满，骆青离还需要一样一样去做。
知道主人准备解除契约，小五第一时间便用海螺联络了罹烬，罹烬那里倒是很快给出回应，双方约在半年后，再次在中原赤炎洞见面。
时间上很是宽裕，骆青离收拾准备好行囊，去了沁雪宫辞行。
“这就准备出去游历了？”宋惊鸿略感惊讶，好笑道：“你这还真是闲不住啊。”
骆青离坦然道：“结丹有两年了，我想多出去走走。”
宋惊鸿斜睨过去，“可别又搞出什么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来，你以前出去游历，就没有让我省心的时候！”
骆青离讪讪一笑：“那些不都是意外嘛，我也没想到啊。”
宋惊鸿嗔她一眼，失笑，“罢了罢了，你既然决定了，就自去吧，左右你现在也已经是高阶修士了……不过还是万事小心吧，若是觉得累了，随时可以回来。”
“是，师父。”骆青离辞别了宋惊鸿，到掌事堂挂上名出门游历，便带着小五阿狸出发。
既然并不着急，骆青离就没有直奔赤炎洞，而是先去了一趟药王城。
兽潮都过去了好几年了，南诏各地损毁的城池都一点点重建起来，药王城也不外如是，看起来已是焕然一新，几乎瞧不出颓败废弃之像，只是整个城池的规模大幅度缩小，从前高高伫立在大广场上的药王像和试练塔也全部坍塌。
就算城池摧毁，附近的灵脉还在，这处地方灵气充裕，十分适合建城，新建的城池依旧叫药王城，也依旧是散修们的聚集之地。
骆青离将修为压制在筑基后期，在如今的药王城，一个金丹修士有些太扎眼，她只不过是过来看个情况，没打算搞多大动静。
走进城中后一路看过去，有个炼气小修士小心翼翼凑了过来，轻声问道：“前辈，请问您可需要向导？”
小修士怯生生的，不怎么敢看她。
这种小修士本来就算靠这个挣些灵石，而骆青离也的确需要了解一下城中之事，微微颔首，“和我说说这里的事吧。”
小修士闻言立刻在前面引路，“前辈具体指的是什么？”
“城内如今的局面，形势，修士的生存现状，城中由谁管事之类的。”
小修士了然，立即道：“如前辈所见，咱们这药王城是新建的，各方面虽比不上从前，却也算是给了我们这些散修一个安生之所，而且如今散修联盟对我们都挺厚待，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骆青离扬眉，“散修联盟？是战后新建的？”
“不错。”小修士连连点头，“不知道前辈可曾听过弘致散人的名号，早前他做盟主，领导散修联盟的时候，就处处剥削压榨我们这些无依无靠的散修，到处敛财，后来不但得罪了南诏九宗，在药王城的危难关头，还弃城而逃……”
说起弘致散人，小修士的语气十分愤恨，毕竟弘致散人也算是直接影响到了药王城覆灭。
“那之后，散修联盟就彻底解散了，但是后来兽潮结束，原本联盟中的几位长老就聚集起来，重建了散修盟，药王城也是在新散修盟的主持下建起来的，如今散修盟就是这几位长老主事，以平阳真人为首。”
“平阳真人……”骆青离喃喃念道。
散修盟的事她多多少少了解过一点，这位平阳真人金丹后期，实力不错，以前也是散修盟长老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巧的是他的徒弟她还认识，正是早些年一起闯过海底试练营的纪若初。
268 解除契约
小修士领着她在城内大致转了一圈，路过城中心的大广场时，骆青离特意停了停。
药王像和试练塔都已经塌了，但看到现场还是留有一些残存的痕迹，当年初到药王城时看到的石像高塔如何大气磅礴，仿佛只是眨眼之间，便尽数化作废墟。
小修士道：“不知前辈以前可曾来过药王城，这儿原本有一座数丈高的药王石像，还有一座九层高塔，屹立了上千年，可壮观了，可惜现在是看不到了……不过听说散修盟是有重建药王像和试练塔的打算的，只是现在城内百废待兴，还是得先把最基础的做好了，才能再考虑别的。”
骆青离微笑，“听你话中之意，似乎是对现在的药王城很满意？”
小修士一怔，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让前辈见笑了，像我这种小修士，资质差进阶难，也就是混口饭吃，没什么见识，我只是单纯觉得，现在日子过得比十年前轻松，仅此而已了。”
骆青离微微摇头，“你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没关系。”
小修士讪笑道：“虽说现在药王城还未完全恢复过来，但我们都相信，一切都会变得越来越好的。”
骆青离到了坊市后便交付灵石，自行逛了起来。
她没和平阳真人打过交道，甚至连面都没见过，对方行事作风如何她无从评定，方才那小修士的说法也只能代表个别人，不能以偏概全，城里究竟是个什么样，还得继续打听。
大半天过后，骆青离来到茶馆点了壶灵茶。
根据这大半天得到的消息，现在药王城中的修士对新建成的散修盟基本还是比较满意的，实在是有弘致散人那番作为在前，有了比较，才更能衬托出优劣之分。
正如那小向导说的，一切都在越来越好。
有了一番了解之后，骆青离也就不打算再多留，既然药王城已经步入正轨，那剩下的便是时间问题，等等过个几年她再回来看看，若是散修盟在平阳真人的带领下，真的将药王城治理得蒸蒸日上，倒是可以考虑将他纳入药王令主人候选名单之中。
喝完一壶灵茶，骆青离出了药王城，踏上白翎羽朝中原方向行去。
结丹之后，白翎羽便能发挥全部效用，脚下生云，踏空而行，瞬息之间便消失无踪，仅仅在天际划过一道亮白色的遁光。
刚从城主府出来的纪若初抬眼望去，惊叹道：“好快……看这速度，应该是金丹修士了吧？”
一旁的平阳真人摸了摸下巴，“的确，看样子还是刚刚从城中离开的。”
如今的药王城不比往昔，城内的金丹修士数来数去就只有他们几个老家伙，那人遁光莹白如玉，就肯定不是城中之人了。
平阳真人倒是没太在意，“这儿位置就在玉蟾沧海万剑三宗交界处，有高阶修士在这落脚都是常有之事，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纪若初点头，“我知道，只是那遁光颜色有些特别，一时格外注意罢了。”
众所周知，主修冰系功法，遁光才会是白色，这样的修士到底只是少数个别，迄今为止他只有见过一人，玉蟾宗那位天之骄子骆归澜。
其实那时他根本不知道那位自称裴钥的女子就是骆归澜，甚至当年她用的不仅仅是化名，就连样貌都是易容的，还是后来在沧海宗绮罗真君的结婴大典上，万俟商会找上门来为万俟珊讨公道，惊鸿真君说了那是她徒弟，纪若初才恍然裴钥就是骆归澜。
自那以后，他就再没见过她，但江湖之上，处处都有她的传说。
能在五十一岁就结成金丹的天才，哪怕是在中原也找不出来第二个。
一时想得有点远，纪若初回过神，轻咳一声道：“师父，现在盟内的人手有些不够，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还是重新招募一些。”
如今的散修盟算是洗盘重整，化整为零，许多东西都得从头来过。
平阳真人颔首，“慢慢来吧，前面留下的那些烂摊子，总得先一点点都收拾了。”
……
骆青离一路悠哉悠哉地飞往中原，偶尔阿狸有所发现，停下后总会给她找出一些不错的东西，有时是上了年份的灵草，有时则是某种少见的石矿。
等骆青离到了赤炎洞，离半年之期就只剩半月了。
和上回来这里一样，她在外围找了个山洞，释放灵威赶跑了里面盘踞的妖兽，耐心等着罹烬过来。
这里的环境燥热难耐，无论是小五还是阿狸都不太适应，她自己已经是金丹修士，寒暑不侵，加之自身拥有灵火，这种地火之热根本影响不到她。
骆青离干脆原地打坐起来，这样过了几日，小五忽然出声：“主人主人，二公子来了。”
骆青离睁开眼，走出山洞，遥遥便见罹烬御风而来，身侧还跟着一脸笑眯眯的胡理。
罹烬的目光淡淡地落到她身上，胡理倒是满面笑容地朝她招招手。
灵兽袋中的小五和阿狸感受到二者身上血脉的压制，与来自高阶妖修的灵威，不由自主地挨在了一起。
阿狸望向小五，悄悄问道：“这两位大妖是谁？骆骆认识他们？”
小五划拉了几下鳍足，小声道：“他们是大荒的妖修，主人和他们之间的确有些纠葛……”
小五耐心给阿狸说起那些陈年旧事，骆青离抬眸看向罹烬。
从前他们双方之间境界相差太过悬殊，即便彼此存在契约关系，她也无法感知到，但到了现在，两人的元神力量相差不大，甚至她还隐约凌驾于罹烬之上，原本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联系，却是突然清楚明朗了起来。
“二公子，我来履行当年承诺。”骆青离道：“稍后我会斩断我们之间的契约联系，自此以后，你我将再无任何瓜葛，也希望二公子能遵守诺言，将此事揭过。”
罹烬冷哼，算默认了这一点，又瞥向胡理，道：“你去洞外护法。”
胡理颔首退下，来到洞外，骆青离则与罹烬盘膝对坐，两指并拢，点在他的眉心。
269 极北冰川
眉间一点冰凉，罹烬身形微僵，抬眼看过去，骆青离似笑非笑道：“二公子，请放松。”
他眯了眯眼，“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样。”
骆青离淡声道：“二公子多虑了，就算我想做些什么，您和外面那位胡理前辈难道都是吃素的？您大可以放心，我想结束这段契约关系的心情与您是相同的。”
罹烬深深看了她几眼，尽量放松下来，骆青离同样沉敛心神，感应二者之间那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自从与罹烬阴差阳错缔结了契约之后，她曾经花了不少功夫了解过许多这方面的事，原本没有具体形态的契约联系在她的意识之中逐渐具象化，便好像有许多条无形的“线”将他们连接起来。
过了半晌，待彻底窥探了契约的全貌，骆青离将神识凝为一柄利刃，毫不犹豫地把这些“线”一刀斩断。
那个瞬间，仿佛有一声裂帛轻鸣响在耳畔，两人皆有不同体会，于骆青离来说，便像是抛开了一件累赘之物，而对罹烬来说，却好似脱去了身上一层无形枷锁。
两人同时睁眼起身，骆青离稍稍拉开双方之间的距离，而罹烬则立在原地摆弄着袖口，冷声哼道：“算你识相！看在你这么干脆的份上，关于你冒犯之事，我不与你计较。”
骆青离不置可否，且不说当初罹烬也曾对着妖神起过誓，就算他今日真要发难，自己也不是全无准备，即便打不过他和胡理，逃跑的本事总还是有的。
现在这样当然最好。
他们的契约算是彻底终结了，也算了解了一桩事。
罹烬转身欲走，骆青离忽然道：“二公子留步。”
她让小五将七星海螺取出，转手递了回去，“这海螺本就是二公子的，如今物归原主。”
成对的七星海螺是少见的天然法宝，然而除了传讯之外，再无其他用途，另一只海螺在罹烬的手里，既然往后不会再有牵扯交集，那这东西留着也没用。
罹烬什么都没说，拂袖轻挥，海螺落回到他手中，他便不再逗留，直接出了山洞。
骆青离看到他和胡理离开了赤炎洞，一路往西而去，大约是回大荒了。
两个大妖的气息变淡，灵兽袋中的小五和阿狸纷纷松了口气，阿狸仍是惊叹不已，悄声说：“这就是妖王殿的二公子啊……”
苍狸一族虽生活在大荒，可大荒很大，它们生活的地方离妖王殿其实很远，但大荒的妖兽，不会不知道妖王殿，方才罹烬身上来自高阶大妖的血脉压制，哪怕隔着灵兽袋，它们都感同身受。
“二公子的脾气不大好的样子，对主人也是好凶的……”小五摇摇脑袋，“总之，小五不喜欢他。”
阿狸摇着尾巴说：“据说，二公子很有可能会是大荒未来的妖王，有很多妖愿意追随他。”
小五眨眨眼，忽然听到骆青离叫它，忙停止了和阿狸之间的讨论，连声问道：“主人，是都解决了吗？”
“嗯。”骆青离点点头，想了想说：“我和罹烬的契约已经解除，乘龙族长那边，你可以复命了。”
小五愣了好一会儿，跳出灵兽袋，一双乌黑的眼睛湿漉漉地看着她，“主人，你是要赶我走吗？”
“……”骆青离微怔，继而又是失笑，摸着他的犄角，“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最初答应做我的灵兽只是因为罹烬，乘龙族长这才安排你跟着我，现在我和他划清界限，你可以给族长一个完满的交代。当初我们结的的平等契，你若想离开我绝不会拦着你，当然，你若是愿意留下，我自是十分欢迎。”
小五垂了垂脑袋，抬眸笃然道：“小五要留在主人身边！”
海里的生活平静却也单一，跟着骆青离走过大江南北，看过这样那样的风景，这是以前在海里从来没有过的体验，而且主人对它很好，丹药灵石从来都不缺，现在还有毛茸茸的阿狸，它想要一直陪着她。
未来有一天，也许它会和骆青离故地重游，回到东海，那时候见到它的那些同族们，它可以很骄傲地和它们说着自己的奇遇，那些乘龙们一定会很羡慕它！
小五轻轻蹭着她的手心，“主人，小五不走，小五还要去主人的家乡呢。”
骆青离微微一笑，“好，如果有机会，我一定带着小五回我的家乡看看。”
灵兽袋中的阿狸歪了歪脑袋，它知道小五和它一样，都是和骆骆订的平等契，明明可以获得自由，却非要留在一个人修的身边，阿狸还不是很明白，骆骆究竟是有什么样的魅力。
它懒洋洋地打个哈欠。
不过至少有一点，阿狸必须得承认，跟着骆骆的日子，确实很舒服很惬意。
罹烬已经启程回大荒，手里把玩着那一对七星海螺。
“这算是彻底一刀两断了？”胡理满脸堆笑，适时问了一句。
罹烬斜他一眼，“话是没错，可我怎么觉得你话里有话？”
“想多了。”胡理摊摊手掌，“那小丫头其实挺有意思的，三十年前，你我可都没想到，当时还只是筑基初期的小修士，居然这么快就能结成金丹，这速度放在人修之中，也是首屈一指吧？”
罹烬哼笑，“她是天灵之体，修练怎么可能会不快？而且她的灵魂力量很强大，甚至隐约有超过我的趋势。”
不然，想要解除契约关系，起码还得再过上百年，待她结成元婴。
能这么快就摆脱契约的束缚，确实是在罹烬的意料之外，可总体来说他还算是满意的，往后也不会再有人能够影响到他。
如今的大荒他基本已是大权在握，现在契约也解除了，烦心事少了一桩，罹烬的心情显而易见的不错。
胡理却有些看不过他这得瑟的模样，故意道：“话说，你七阶也有好久了，几十年前被暗算的伤早就好了，什么时候才能化形啊？”
罹烬脸色一黑，“老子生来就是人形，化什么化！”
“行，那我换个说法，你啥时候准备历劫啊？”
“……”
罹烬狠狠瞪他，胡理满面笑意一脸无惧。
七阶八阶，看似一阶之差，却有云泥之别，大荒的妖王不可能只是一个七阶妖修，罹烬想要服众，历劫是必然之举。
“再过几年吧。”罹烬沉声道：“总觉得好像差了点什么……历劫这种事讲究天时地利，时候到了，雷劫自然就来了，急也急不来。”
反正老妖王还有百年可活，这百年时间，足够了。
……
解决了罹烬的事，骆青离收拾收拾又准备启程出发去极北冰川，寻找药王遗府。
赤炎洞的外围盘踞的都是些低阶妖兽，面对金丹修士，早就已经自发跑得远远的，但外围也没什么特别有价值的东西，至少在金丹修士眼里，确实不值一提。
以前她在罹烬几个大妖的陪同下倒是进过赤炎洞的中心，那儿光是地上的灵草都是上千年份的，不过那回是有胡理它们将内围的高阶妖兽都赶跑了，现在就她一个人，就不用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极北冰川在中原的西北方，处于中原大荒鬼域三地的交界处，那里资源匮乏，终年寒冷，灵脉稀缺，并不适合修士居住，三方势力对这块地域的想法都不算大，久而久之就变成了一个三不管地带，冰川深处还有恶魔岛这种鱼龙混杂之地。
骆青离虽知道药王遗府的具体位置，但极北冰川地域广阔，四野皆被冰雪覆盖，遥遥望去皆是皑皑白雪，山中更是容易迷失方向，若没有地图，想要找到一处地方绝不容易，况且药王过世都已经好几千年了，谁知道这数千年间，周围地貌会不会有什么变化。
出发之前，还是得先做些准备。
既然来了中原，又是顺路，骆青离索性去见了见晏十天。
上回见面还是二十多年前，中间他们之间的联系从来没有断过，晏十天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送一次断肠草，哪怕中原南诏十年兽潮期间也没有停过，只是现在她现在需求的断肠草年份越来越高，收集起来便越来越不易，往往半年也未必收得到一株。
值得一提的是，晏十天数年前也已经结成金丹，道号立新，这还是两人结丹之后第一次再聚。
晏十天备了美酒佳肴，含笑举杯，“骆道友，哦，或许现在应该称归澜道友了，还未恭喜结丹。”
骆青离奇道：“你的消息这么灵通？”连她的道号都知道。
晏十天面色古怪，“骆道友莫不是不清楚自己在中原的影响力？连乘风真人的结丹记录都打破了，道友还以为自己在中原是籍籍无名之辈吗？骆归澜的名号，早在中原传扬开了。”
对大多数人来说，评判一个修士的标准，便是他的年纪，越是年轻，便证明这个人的潜力越大，陆乘风曾经是中原的骄傲，骆青离比他还早结丹，当然惹人关注。
“原来如此……”骆青离摇头失笑。
270 驻颜丹
两人随意说了些近些年的事，晏十天问道：“骆道友这次来中原是游历的？”
“算是吧。”她微微颔首，“上回来中原都没好好逛逛，后来又是兽潮又是准备结丹的，不是没有空暇便是时机不妥，如今结丹后便打算再四处转转。”
晏十天想起当年他们去冲元秘境之后遇到的种种事端，不由摇头失笑。那回他们是真的险些走不出地心，现在回想起来仍是觉得感慨万分。
酒过三巡，晏十天正色问道：“骆道友这回来找晏某，可是有什么事？”
骆青离挑眉，“难道就不能是我恰好路过，过来见见老朋友吗？”
“若是如此，那晏某的确荣幸之至。”晏十天笑容坦荡，“但骆道友若是有什么需要晏某帮忙的，尽管开口，晏某若是能帮，定当竭力而为。”
骆青离含笑点头，好歹也算是和他共过患难，晏十天的品性的确可以信得过，但她还真不是特意来找他的。
寿岳城算是一个贸易之都，还有黑市在此，可以买到许多别处都买不到的东西，极北冰川鲜少有人到访，那儿附近也没有什么像样的修仙城镇，有关冰川的地图许多都并不完善。
她一路走来，购买到的地图都不算太满意，这才想再来寿岳城碰碰运气，如果还是没有合适的，那就只能去更北方看看了。
在寿岳城转了两天，骆青离并没有太大收获，不过趁着这次机会，她正好也添置了好些物品。
有一回到药材铺子的时候，刚巧撞上掌柜的在与晏十天说着生意上的事：“……基本就是这样，只是这寒心玉露还是没有消息。”
晏十天摇摇头，“这也没办法，这东西的确不多见。”
他注意到骆青离来了，转身打了声招呼，“骆道友，今天的收获如何？”
“还算不错。”骆青离点点头，问道：“你是在收购寒心玉露吗？”
晏十天眨了眨眼，骆青离摆手道：“抱歉，我只是刚好听到，无意多打听。”
“这没什么。”他失笑摇头，“城中许多药材商都在收购寒心玉露，这并非什么秘密。”
骆青离顿了顿，“收购寒心玉露，是为了炼制驻颜丹？”
她是个炼丹师，对药材的特性十分了解，这寒心玉露最大的用途，便是用以炼制驻颜丹，服用过后，便可使皮相容貌长久停驻在年轻之时，不会老去，比起定颜丹只能维持十年甚至更短的时间，驻颜丹无疑深得女修们的喜爱。
同样的，这二者之间的价值也是天差地别，定颜丹随意在一个丹药铺子都能买到，并不是什么稀罕物，而驻颜丹却是有资格上中小型拍卖会的，只是拍卖会上也不常见就对了。
晏十天点头，“不错，不知骆道友可还记得当年城主那位被红花帮迫害的女儿？”
“自然。”这件事在中原一度闹得沸沸扬扬，为此寿岳城城主悠然散人还在缙云城大打出手，整座城池都被毁去了一半。
联想到此事，骆青离问道：“这驻颜丹是为了那位城主之女准备的？”
她记得当年那位姑娘是被迫害得修为倒跌，根基受损的，即便未来重新筑基，只怕也结丹无望，对筑基修士来说，寿元两百至四百不等，虽然老去的速度比凡人会慢上许多，可很大一部分女修都相当注重自己的皮相。
晏十天道：“那位城主之女，也有好几十岁了，修为倒跌之后苍老得很快，定颜丹服用效果只会一次比一次差，为一劳永逸，驻颜丹便是最好的选择，是以城主府一直高价收购寒心玉露，我偶尔也会留心一下。”
“原来是这样……”骆青离暗叹，这位城主也算是一片慈父之心了。
“只是这在兽潮刚过没几年，市面上许多丹药灵草都很匮乏，寒心玉露原本就少见，如今再要找就更难了。”晏十天摊了摊手掌，有些无奈。
骆青离目光微动，寒心玉露这东西，她倒是弄到过一点。
当年进冲元秘境之后，被四翼飞鱼带去秘境中心，那里有许多上千年份的灵草，她和晏十天分头采摘了不少，其中她就找到了一株寒心花，花心还包裹了一小团露水。
后来这寒心玉露就被她炼成驻颜丹了，一炉总共出了五枚。
她自己修练迅速，形貌还如同少女，自然是不需要的，于是那驻颜丹就一直留在了储物手镯里。
“晏道友。”骆青离想了想，传音道：“我曾经机缘巧合得到过一枚驻颜丹，不知城主府收是不收？”
晏十天微怔，“骆道友你……”
他半晌无语，继而又是无奈又是好笑，“若是有驻颜丹自然最好，只是骆道友当真愿意将驻颜丹售卖给城主府？”
“若是不愿意，我就不用说出来了。”
骆青离摇摇头。
那位城主之女的遭遇令人唏嘘，而且当初悠然散人还曾经赠与她一盒金刚砂，如今都成了她本命法宝流光剑的一部分，有这层因缘在前，便是售卖给城主府也没什么，又不是白送的。
晏十天失笑，“晏某明白了。”
半个时辰后，骆青离和晏十天已经在城主府侍从的引领下到了大堂内。
两人对视一眼，俱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些微笑意。
上一回他们坐在这儿还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一眨眼都已经各自结丹了。
悠然散人的模样没怎么变化，身形高瘦，皮肤干枯，宛如一截枯木，只是面上那双眼明亮通透，神情严肃，不怒自威。
骆青离与晏十天纷纷起身见礼，“归澜（笠新）见过前辈。”
悠然散人轻轻颔首，目光落在这两个小辈身上。
他对这两人都还有印象，当年就是他们带来了他女儿的消息，他才能顺蔓摸瓜一路找到缙云城，若非如此，他那苦命的女儿说不定都不能全须全尾地回来。
现在的结果，虽不尽如人意，却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两位小友特意来此，总不是单单为了拜访我这个老家伙吧。”到底算是旧人，悠然散人对他们的态度还算温和。
骆青离微笑道：“听闻城主府正在收购寒心玉露。”
说到寒心玉露，悠然散人正色，稍稍倾身向前，询问道：“归澜小友的手中有寒心玉露？”
“寒心玉露晚辈没有，只是刚好的，晚辈手中有一枚驻颜丹，不知前辈是否需要？”她的指尖在储物袋上轻抹，取出一只玉瓶，递了过去。
悠然散人接过仔细打量。
“果然是驻颜丹。”经年的元婴修士，这点鉴别能力自然会有，悠然散人看了过来，目光如炬，“归澜小友果真愿意割爱？”
那视线隐隐让人感到压迫。
骆青离凝元诀的第二重境界已经练成，即便是元婴修士放出全身威压，对她的影响也会削减许多，如今这种更是不在话下。
她面不改色地抬眸，缓声道：“割爱谈不上，晚辈觉得，这应当是一笔买卖，只看前辈是否能给出合理的价格。”
悠然散人扬眉，忽然笑了起来。
他面容枯槁，这般一笑，皱纹全都堆在了一起，但比起方才的严肃，如今却让人亲切了许多。
悠然散人摇头笑叹：“你这小丫头，果然有点意思。”
骆归澜，五十一岁就结成金丹，这样的天之骄子，驻颜丹当然是用不上的，但他的女儿却很需要。
“就按照拍卖会上的价格来算吧。”悠然散人拿出一只储物袋给她，“归澜小友，你看看，可还满意？”
储物袋里装的都是灵石，粗粗估算了一下，大约是两千五百中品灵石，这个价格已经超过了骆青离的预估，一枚驻颜丹卖这个价格，其实已经偏高了，她当然很满意。
“多谢前辈。”骆青离笑着将储物袋收下。
悠然散人又看了她一眼，扔给她一块玉简，“还有这个，就算是搭头了。”
骆青离略感疑惑地放出神识向玉简中探去，目光忽然一变，“这……”
这玉简中的竟是极北冰川的地图，比她在城中买到的每一张都要详尽得多……悠然散人竟然知道她在收购冰川地图。
骆青离先是惊疑，转念一想，这整个寿岳城都在城主府的管辖之下，任何店铺行人都有可能是城主府的口眼耳鼻。
一个金丹修士的举动，自然会有人留意，况且她这几天在城里各大店铺找地图，那悠然散人会知道也就不足为奇了。
只是知道归知道，就算悠然散人手里有完整地图，一城之主还不至于特意把地图送到她手里。
要不是这回上门卖丹，只怕等她离开寿岳城了，这位城主大人也还是不动声色装聋作哑呢。
“怎么，不想要？”悠然散人似笑非笑。
骆青离微微抿唇，将玉简收下，再行一礼，“多谢前辈。”
事情都办完了，骆青离和晏十天告辞离开城主府。
直到走至府外，骆青离回头看了一眼。
虽说到了人家的地盘，一举一动被人看在眼里不算什么稀奇事，对方也并无恶意，只是如今想来还是觉得有些许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