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6 收服
骆青离一时也没辙。
这种先天之火她还是头一回遇到，以前不过是在书上看到提及了寥寥几句，大概有个了解，真要她找出克制解决之法，却是没辙。
来路被封死，这些冰块一时半会儿打不开，小五又是沉眠，骆青离只能求助碧幽。
自从东海之滨回来之后，碧幽就一直处在闭关之中，没有特殊情况骆青离基本不会去吵她。
意念呼唤了几声之后，碧幽便已醒转，当前的情况也不必骆青离多言，她自己便能看个明白。
“红莲业火？”碧幽的声音里带着些许惊讶，“这可是好东西。”
“可对我而言，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业火已经烧到脚下，骆青离往后退了两步，全力撑开红伞，虞妍亦举起玉盅。
火舌舔上两人的防御法器，玉盅乌光闪烁不定，红伞在空中摇摇欲坠，两人身上的气息几乎完美交融在一起。
碧幽不由多看了虞妍几眼，却听到骆青离急切的声音：“碧幽，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它安静下来，再下去我们就要被烧死了。”
她已经用上了蓄灵玉，阻隔业火所需的灵力实在太过庞大，她体内灵力几乎枯竭，无以为继，虞妍更是完全在咬着一口牙强撑。
“你可以试试把它收服。”碧幽给出了一个建议。
骆青离目瞪口呆，“碧幽，我现在才筑基中期，别说把它收服了，我就是想靠近它都做不到啊。”
碧幽淡淡道：“我可以为你破开它的防御直接接触莲心，也可以维持你灵台的一丝清明，你的神识强度已经到达金丹期，又有蓄灵玉在手，只要意志足够出众，倒是可以一试。”
骆青离明白碧幽的意志出众是什么意思。
红莲业火与其他先天之火略有些不同，因为它是专门灼烧神魂之物，是以在将之收服之时，必须得忍受元神灼烧之痛，若是一个不慎，便会被它烧得神魂俱灭。
虞妍看着玉盅外的熊熊烈火，面色灰败，苦笑道：“骆道友，我快撑不住了……真没想到，我会死在先天之火的手里。”
碧幽继续说：“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你要不要尝试？”
骆青离没再犹豫，目光一定，“试！”
反正就算不试，这红莲业火也不会放过她们，与其这么继续和它耗下去，她选择奋力一搏！
于是虞妍便看到骆青离忽然头也不回地奔向了噬魂泉的方向。
“骆道友！”
她目露惊讶，不明白骆青离这是什么意思，而红莲也不明白。
身为先天灵物，虽有一定灵性，但到底没有灵智，看到骆青离主动靠近，红莲业火更加兴奋地燃烧，噬魂泉水面上的业火已经足有三尺高，眼看着骆青离的身影没入火海之内，虞妍不禁喃喃自语。
“就算没办法，也别这么自暴自弃送上门啊……”
她百思不得其解，然而下一刻却见火海之中忽地爆发出了一道盈盈碧光。
骆青离的右手碧光闪耀，凝聚出了一把短小的碧色匕首，随着她手起刀落，匕首砍在红莲结界之上，竟是将那结界砍出了一道细长的裂缝。
碧色匕首“咔擦”一声化作灵光消散，红莲结界应声而碎，满池业火顷刻消弭，巨大的能量波动一圈圈向四周散开，虞妍避之不及，被这冲击掀翻在地，与此同时脑中一痛，连哼都没哼一声便晕了过去。
被打破防御的红莲犹如飘摇的浮萍，而莲心之处那簇莲火更像个惊慌失措的小孩，无助地跳跃着。
骆青离指尖一点，招引着这簇红莲业火，原本还摇摆不定的业火忽然大炽，朝着她的手指扑了过去。
那一刻，仿佛有一股阴森得令灵魂战栗的寒意从指尖蔓延至全身，随之而来便是元神被灼烧的剧痛。
骆青离一瞬间紧闭上双眼，痛呼出声，脸色惨白到了极致。
元神是修士最脆弱的东西，此时此刻，便是在她的识海之中忽然生出了一把鲜红色的火，正在一点一点将她的元神架在火上烤。
这种疼痛难以言喻，她的浑身上下看不到一处伤口，但所承受的痛苦却比她任何一次炼体还要高上百倍千倍，足以教人生不如死。
骆青离额上的冷汗一滴一滴滑下来，除了疼还是疼，身体麻痹地做不出任何反应，这一刻也再没有其他任何想法，连意识都被这火烧得模糊不清了。
“清醒点！”碧幽的声音响在灵魂深处，骆青离勉强恢复了一些理智，她紧紧咬牙，吞了一颗前不久才采到的万年雪莲子。
雪莲莲子本就有温养神识之效，万年雪莲子的功效更是非凡，仿佛识海之中忽然下了一场春雨，抚慰过她狼藉不堪的元神，连疼痛都好像舒缓了不少。
碧幽没想到她还有这种东西，不过有了万年雪莲子，要收服这红莲业火，胜算无疑就更大了。
骆青离艰难地睁眼，业火仍在她指尖跳跃，此刻的她虽仍旧承受着元神焚烧之痛，但至少她的神智还是清明的。
一簇明黄色的内火从指尖窜出，朝着业火奔去。在茁壮燃烧的业火面前，这簇内火弱小可怜地像个小弟弟。
骆青离一手握住蓄灵玉，疯狂汲取灵力，内火渐渐旺盛起来，从火势上看完全不逊于红莲业火，就在她想操纵内火将业火吞没之时，元神焚烧的痛楚再次到达了一个新的高度。
“唔……”
她恨不得把牙齿都咬碎，全身绷到极点，额角青筋直跳，仿佛灵魂都在颤抖哭泣。
骆青离毫不犹豫地又吞了一颗万年雪莲子。
这是一场拉锯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她有七颗万年雪莲子，在七颗都吃完之前，必须得将这簇业火拿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骆青离全身冷汗淋漓，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她的元神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缩小，此刻只剩下指甲盖大小的一团，她的双眼布满血丝，但内火却也将业火吞下了大半。
骆青离吃下第六颗雪莲子，红莲业火忽然剧烈颤抖起来，耳边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尖叫。
227 天魔体
只要能够在清醒状态下熬过业火焚烧，要收服这簇先天之火就容易了许多。
红莲业火终究还是被骆青离的内火吞没，两簇火焰交叠在一处，很快便完美融合起来，指尖跳跃的明黄内火亦被染成了鲜艳的血红色，随着收入体内。
此时此刻，识海内灼烧猛地一顿，但残留的痛楚仍旧挥之不去。
骆青离的元神已经脆弱地不堪一击，之前完全就是靠万年雪莲子和自己的身体本能支撑下去，如今业火一收，她便昏迷了过去，噗通一声掉入噬魂泉中。
周身亮起一道淡淡的火光，红莲业火本就是噬魂泉中的产物，现既已与她融为一体，在这噬魂泉内，它便自发保护起了主人，而失去业火的红莲也在一瞬间化作一道红光，没入骆青离的眉心。
天下万物相生相克，红莲业火灼烧神魂，其下红莲却是最为滋补元神之物，被吸收入体之后，她那脆弱的元神也正在被一点点修复起来。
这并非一个一蹴而就的过程，这段时间内，骆青离始终陷在噬魂泉内沉眠，而此刻远在大荒的罹烬却很不好受。
从小半年前，他便感应到骆青离出了事受了伤，两人之间的契约关系致使他需要承受一小部分骆青离经历的痛苦。
罹烬初初有感应，正是骆青离坠入地心之时，但起码他能确信这并非什么致命伤害，且修士行走在外，受伤是常有之事，他也没太放心上。
可就在方才，灵魂深处传来的痛楚却令他想忽视都不行。
无论是人修还是妖修，元神都是脆弱不堪的地方，神魂被灼烧的痛苦远比肉身上的痛苦强烈千百倍，哪怕罹烬感受到的只是其中一小部分，也已足够令他抓狂，且这种痛苦并非一时，而是持续了一段时间。
堂堂大荒二公子，险些疼得在地上打滚，等好不容易终于平静了下来，罹烬已经全身冷汗淋漓，面色苍白如纸。
“骆青离！”
他目光黑沉幽深，翻手取出七星海螺，正欲找她算账，然而却发现海螺的传讯如何也发不出去。
七星海螺是一对天然的远距离传讯法宝，一个损坏，另一个也会破碎，这种传讯失灵的情况，很有可能是对方和他并不处在同一个空间。
“到底在搞什么鬼！”罹烬攥紧双拳，有气无处可发。
他的性命和骆青离息息相关，这件事就是想不关注都不行，但他现在还能安然无恙，至少说明骆青离此刻性命无虞。
处在秘境地心之中的骆青离可不知罹烬当前的暴躁，就算知道了她也不会在意。
数日之后，虞妍悠悠醒转过来，发现自己仍旧在这个洞穴之中。
没了滔天业火，也没了性命之忧，甚至噬魂泉内也没了红莲的踪影。
虞妍四下里没有找到骆青离的身影，这个洞穴现在还是密封的状态，出入口被一块块冰凌堵住，没道理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想到昏迷之前看到骆青离冲向了泉水中心，虞妍快步跑到泉边，果然见幽深的噬魂泉内有一点红色的光影，隐约是个人形。
“骆道友？骆道友？”
接连唤了几声没有回应，虞妍倒是有心到泉水中去看看，可她并不确定那红莲是不是沉到泉中去了。
她在泉边等了一段时间，一面等一面恢复状态，当体内魔力完全恢复了，虞妍看着泉中那个红色光影喃喃自语：“这么久都没上来，骆道友不会凶多吉少了吧……可惜当时我晕了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完全不清楚。”
虞妍犹豫了好半晌，试探性地朝噬魂泉内扔了几块冰块，杳无音信。
做了半天心理建设，虞妍最终还是决定去噬魂泉内看个明白，不管骆青离是死是活，最起码也得知道那个光影是不是她。
将自己罩在墨玉玉盅之内，虞妍全副武装下了水。
噬魂泉虽不结冰，但其中蕴含的阴寒之气毫不逊色，如果说外界的环境只是让身体感觉刺骨的寒冷，这噬魂泉却是让灵魂颤抖的阴森。
虞妍也不敢多待，快速朝着泉底那个光影游去，果然见骆青离正躺在水底，浑身被一层火光笼罩。
“骆道友？”
虞妍朝她伸出手，周围的火光竟是陡然高升，朝她扑了过来。
这火她实在太熟悉了，在昏过去之前，就是这红莲业火把她逼得毫无退路。
虞妍赶忙收回手连连后退，好在这火光并未追上来，仿佛只是吓唬她一下便收了回去，隐隐有保护骆青离的意思。
虞妍张了张嘴，好半晌没有回神。
“不是吧？”
这样的情况，让她想到一个可能，那便是骆青离将红莲业火收服了。
先天灵火何其珍贵，就连元婴大能都会为之心动，正因为灵火的稀少，有关它们的记载也十分罕见，虞妍曾单独听过噬魂泉和红莲业火的大名，却不知红莲业火本就是噬魂泉的伴生之物。
在地心遇到红莲业火，虞妍是恐惧大于惊喜，早前一番交手她便已经领教到了它的威力，她可不认为自己加上骆青离两个筑基中期能拿这先天灵火怎么样，也根本就不敢去想将它收服这件事。
她知道自己很可能在还没收服业火之前，就已经被它灼烧得元神俱灭。
然而就在她眼里不可能的事，骆青离却凭一人之力办到了。
“真是个好运的家伙……”虞妍不禁感叹。
收服先天之火的好处不言而喻，虞妍承认自己十分羡慕骆青离，但若是换作自己，可未必有这个勇气和毅力去接受红莲业火的洗礼，那种滋味，光是想象一下都能让人毛骨悚然，况且要不是骆青离把红莲业火收了，她恐怕早就被业火烧得只剩肉身了。
搓了搓胳膊上并不存在的鸡皮疙瘩，虞妍转头出了噬魂泉。
有业火护体，骆青离在噬魂泉内应该是安然无恙的，既然她不能靠近，干脆就放任她处在了泉水中。
但收服业火势必元气大伤，可想而知骆青离一时半会儿是醒不过来的，她可不想一直被困在这个洞穴里，当然得想办法自寻出路。
回到岸上，虞妍重新放出几只利齿蛊，准备将那些洞穴顶部坠落下来的积年冰凌清除，把来路开通。
她不是养蛊人，手头的蛊虫都是在鬼域买来的，用一只就要少一只。
开辟到一半之时，虞妍却发现在那些厚厚的冰凌之中，竟然冰封着一枚灵兽蛋。
这灵兽蛋小巧玲珑，刚好可以两手捧住，蛋壳是纯净的白色，看起来十分漂亮。
虞妍把它从冰层里化出来，发现这蛋中还有生灵的气息，也就是说这灵兽蛋是可以孵化出来的。
“真是匪夷所思……”虞妍啧啧称叹，“也幸亏你是枚兽蛋，要是孵化出来了，估计早就被那红莲业火勾进噬魂泉里了。”
她对灵兽蛋并不了解，看不出这是什么妖兽，不过既然被她捡到了，虞妍就顺势收了起来。
春去秋来，转眼大半年又过去了，虞妍几乎将冰渊之底走了个遍，也没找到任何离开的路。
骆青离还在噬魂泉里泡着，她偶尔会到泉水里看看情况，和之前并没有任何差别，她也不知道骆青离什么时候会醒，但是一来二去，却被她发现噬魂泉下竟藏有一条暗道。
这暗道窄小，十分隐蔽。
噬魂泉内不能使用神识，她也不清楚这暗道通向何方，试探性地朝里走了走，却仍是幽深地走不到头。
她不能在泉水内待太久，只能默默原路返回。
若是只有她一个人，那是没法从这暗道里出去的，而冰渊下来的那条路路，她一个人也上不去。
虞妍别无他法，只能在洞穴里等骆青离醒来。
这一日，她百无聊赖地朝噬魂泉丢着石头，一面丢一面碎碎念，“你什么时候醒啊，这鬼地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都快要憋死了……”
“话说我们不会真的要被困在这破地方几十年吧？这一年都没到我就不行了。”
“你就好了，睡得这么死，什么都感受不到。”
“我好无聊啊！！！”
骆青离有种全身浸泡在温泉里的舒适感，舒服得她想要一直泡下去，可耳边总隐隐约约有些嘈杂的声音，吵得她不得不醒过来。
“醒了。”
碧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的清醒，骆青离茫然自顾，才发现自己正处在水中。
她揉了揉脑袋。
对虞妍而言等待的大半年，于她不过是睡了一觉。
周身笼罩着鲜红火光，醒来之时，识海中的剧痛早已远去，经红莲润养过的元神甚至比起她未收服红莲业火之前还要壮大几分。
“碧幽，我怎么一点事都没有？”原本以为自己即便醒过来也要痛不欲生许久，但结果却比她想的好得多。
“红莲是滋补元神的灵物，已经融入你的识海，填补你损耗的元神力量，现今还有药性未被完全吸收，你往后可以将之慢慢炼化。”
骆青离大喜过望，如此一来，她不但收服了先天灵火，就连元神力量也能提升不少，完全没有任何损失。
“碧幽，多谢！”
碧幽淡淡一笑，“我只是给你开了条路，真正收服灵火，靠的是你自己。”
“但你走的却是最关键的那步。”
骆青离可不认为，靠自己的力量能够破开红莲的防御，与灵火直接接触，而且要不是有那七颗万年雪莲子，她也很难坚持下来。
既然已经醒了，骆青离准备离开噬魂泉，碧幽忽然道：“岸上那个人……”
“你是说虞妍？”骆青离微怔，“她有什么问题吗？”
骆青离的确对虞妍很好奇，“说来也怪，我总感觉自己与她之间有种莫名的牵引，但偏又看不出名堂。”
碧幽沉吟了片刻，“没猜错的话，她应该是天魔体。”
“天魔体？”
“道修之中有天灵体，魔修中自然也有天魔体，这两种都是当世顶尖的资质，能凑到一块儿实属难得，你对她感觉不一样正是因此。”
骆青离惊讶了一下，“可灵气与魔气不是互斥的吗，若她是天魔体，我为何会与她相互吸引？”
“有句话叫物极必反。”碧幽悠悠道：“灵气魔气互斥，道修魔修相对，天灵体与天魔体又分别是二者的极端……你也不必过多在意，与她相处并不会影响到你。”
骆青离点点头，体质这种事是天生的改变不了，但她和虞妍一个天灵体一个天魔体，又同在秘境中相遇，这种缘分就好像是冥冥中注定了一样，实在是巧合得过分。
碧幽因为帮她损耗了不少，打了个招呼便沉寂下去，骆青离也从噬魂泉中一跃而出，把岸边的虞妍吓了一跳。
“老天，你可算是醒了！”
虞妍像见了亲人一样扑过去，几乎挂在骆青离身上，恨不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你要再不醒过来，我真的要憋死了！”
骆青离面无表情地把她推开，这动手动脚的毛病还真是一点没变。
“我睡了多久？”
“大半年了姐姐！”虞妍比了比手指，“这冰渊底下我都来来回回转了好几遍了，只在噬魂泉下看到一条暗道，你不醒我一个人可过不去。”
骆青离刚才也看到那条暗道了，有被人开辟过的痕迹，应该就是虞妍的杰作。
“那走吧。”既然醒过来了，首要的任务当然还是想办法离开这里。
骆青离重新入了水，虞妍也祭出墨玉盅紧随其后。
收服了红莲业火之后，即便不用防御法器，她也能在噬魂泉内来去自如，虞妍望着她周身的火光，含笑道：“还没恭喜骆道友喜得红莲业火，不过你是怎么会想到去将那业火收了的？”
骆青离面不改色，“当时情况紧急，我不过是兵行险招罢了。”
“就算如此，道友的魄力也不是一般人有的。”虞妍说着笑了起来，“说起来还是托了骆道友的福，幸亏你把红莲业火收了，否则这会儿我也没法站在这了。”
228 冰宫
骆青离转眸看向她，见虞妍神色坦然不似作伪，不由微微一笑：“也要多谢虞道友这段时间在岸边为我护法。”
虞妍心道这算哪门子护法，她压根就啥都没有做。
不过既然骆青离这么说了，那自己就勉为其难地接受好了。
“客气客气。”虞妍伸出胳膊，下意识地想要去勾她的脖子，临到近前注意到她周身猩红的火光，又默默收回了爪子，讪讪一笑。
这噬魂泉沾到一点都能让人欲仙欲死，她可不敢徒手去碰红莲业火。
暗道狭窄得只容许一人通过，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泉底那条暗道，骆青离周身的火光起到良好的照明作用，暗道弯弯折折，但大致趋势还是往高处走的。
与下冰渊时相同，两人轮流交替在噬魂泉内撑起防护罩，虞妍魔力不足以支撑之时，骆青离的红伞便立刻接上。
但在这噬魂泉内维持防护罩的消耗比下冰渊还要大得多，骆青离两个丹田的灵力很快便要被消耗殆尽，蓄灵玉中存储的灵力也早在收服红莲业火时就已用得干干净净，而虞妍的魔力恢复情况并不乐观。
此时距离她们进入暗道已经过了数日，在噬魂泉内无法使用神识，骆青离也不能确定这条路究竟还有多远，她自己是能靠红莲业火在水中随意穿行，可虞妍……
“虞道友，我的灵力也快用完了，下面的路还有多远我不知道，继续靠防护罩是撑不下去了。”
虞妍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但现在原路返回肯定是不行的。
她抬眸问道：“骆道友有何良策？”
骆青离掌心窜出一团明火，全身笼罩在一个猩红光圈之内，“红莲业火本是噬魂泉中之物，在噬魂泉内，这火光便相当于是我的护体灵气，维持它只需要极少一部分灵力，我可以将虞道友纳入光圈之中，如此泉水便会被隔绝在外，影响不到我们。”
之所以一开始不用这个方法，概因为红莲业火的特殊性。
被包围在业火光圈之中，生与死皆在骆青离的一念之间，直到如今，她们也算是共过患难了，可还没有到随时将命交到对方手里的地步。
虞妍听到这个方案的时候没有立刻回答，心中犹豫了起来。
她是自来熟，但那仅限于平常与人交往之时，真正能让她深交的人并不多，她跟骆青离被困在这个地心，互帮互助是大家不约而同的默契，但真要把后背完全托付给骆青离，以她们俩目前的关系，还是差了点火候。
虞妍一时无言，骆青离也不催她，片刻之后，她半开玩笑地问道：“骆道友，我能相信你吗？”
“我想我并没有伤害你的理由。”骆青离淡淡回答。
虞妍顿了顿，哑然失笑。
在道修固有的观念里，魔修中有许多凶残之辈，但在魔修的眼里，道修之中也有不少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其实这段时间相处下来，骆青离的品行如何她还是有个大致了解的，此刻便是信她一回也无妨。
“事到如今，我也没别的选择了。”虞妍摊了摊手掌。
摆在眼前的路只有这一条，不走也得走。
“骆道友，请吧。”
骆青离微微颔首，在光圈上辟出了一个缺口，将虞妍一道收拢进来。
光圈之中跳动的是无数修士避之不及的红莲业火，骆青离能感觉到虞妍有一瞬身体有些僵硬，但慢慢也放松了下来。
两人又在噬魂泉中走了数日，最后是从一个小水潭中出来的。
出水面的那刻，骆青离顺势收回火光，虞妍暗暗吐出一口气，看了看骆青离，忽地噗嗤一笑，“有劳骆道友。”
经此一遭，两人对彼此之间的信任倒是又多了一些。
骆青离取出荧光石，环顾四周，发现这里是一片幽静的山谷，远处有两座山顶雪白的高峰遥遥相对。
骆青离想起那道万丈冰渊，正是将两座高峰一分为二，曾经她也尝试过横渡，但最终还是被狂风暴雪劝退回来，只能选择下行。
“这应该就是另一座大山了吧。”
没能从高空横渡，却是从冰渊之下一路潜了过去。
虞妍遥望片刻，指着雪山之巅道：“骆道友，你看看那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骆青离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云雾缭绕的山巅，若隐若现飞檐一角，但此地光线昏暗，她也看不真切。
两人一致决定过去瞧个明白，各自御起飞行法器向雪山飞去。
直到近前了，两人终于能看清楚，那竟是半座冰雪堆砌而成的宫殿，之所以说是半座，是因为只留存了一半，还有一面大约是已经坍塌了。
但这宫殿一看就是人为筑造而成，骆青离有些不解，“难不成以前还有人修在这个地心中活动？”
冲元秘境本来也是万年前古门派的所有之物，不排除那个古门派专门在地心建了这样一座宫室，留作特殊用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说明这个地心是长久以来就一直存在的，这次只是因为地陷而展露于人前，很久很久以前，地心甚至还有人修出入。
这么一来，离开这里的可能性无疑就大大提升了。
骆青离眼睛一亮，虞妍的目光也直直望着冰宫，骆青离敏锐感觉到她的情绪出现了轻微波动，不过转瞬即逝，快得让人几乎以为是错觉。
“看来我们有希望从这里出去了。”虞妍面带微笑，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
骆青离垂了垂眸，低声问道：“虞道友，你就是为这冰宫来的？”
虞妍猛地一愣。
骆青离与晏十天是因为阴差阳错才会进入地心，可虞妍一早便亲口承认过，她来秘境的中心另有目的，事关旁人隐私，虞妍没有详说，骆青离也没有细问，她们这一路相互扶持，达成了统一的默契。
可这座冰宫的出现，却很可能会将这种默契打破。
虞妍沉吟片刻，长叹道：“骆道友，我不想骗你，我确实有我的原因，但你别问我我的来历和目的，就像我也不会问你的秘密。”
说到这里，她微微一顿，坦然笑道：“和你相识还是一件挺愉快的事，我想不到万不得已，我宁愿自己多一个朋友，而不是一个敌人。”
骆青离没有说话，像是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过了一瞬，她淡淡道：“先去冰宫吧。”
事实上，虞妍能将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足够坦诚了，或许她的目的是为了冰宫之中的某样机缘，但修士追寻自己的机缘，骆青离并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对。
机缘无主，能者得之，如果注定属于谁，那其他人便是抢也抢不来。
能在地心得到红莲业火，对骆青离来说是天大的机缘，比起虞妍的目标，她更关心的反而是怎么离开这件事，但如果有可能多争一份机缘，她也不会随便放弃拱手让人。
虞妍笑了笑，什么都没再多说，一路上了山。
这座雪山上似乎是有什么禁制，不得飞行，她们二人只能徒步上山，走到半山腰的时候，路过了一片树林，骆青离在这里发现了斗法留下的痕迹。
这些痕迹还算新，应该是这一年里留下来的，骆青离几乎立刻想到了晏十天。
这么看来，他确实还活着，但不巧的是，她和虞妍坠落在与此山相对另一座高山上，与他分隔两地，这才这么久都没有见到人。
虞妍看着这些痕迹轻轻皱眉，喃喃说道：“晏道友原来是在这里。”
她们在另一座山上困了将近一年，这一年的时间，都足够晏十天将这整座山都给翻遍了……
“他在和谁斗法？”
“不清楚。”骆青离摇摇头，“这地心没有妖兽，我也没在周围发现有阵法的痕迹。”
这件事她也挺纳闷的，不过现在她们再猜也猜不到结果，“等见到晏道友问一问，自然就明白了。”
骆青离和虞妍原本以为会在冰宫中见到晏十天，然而事实上，他被困在了山顶附近。
这座雪山上同样零零散散地长有一些雪莲，晏十天是做药材生意的，对灵药特性很了解，知道服下雪莲花瓣御寒。
看到骆青离和虞妍出现在视野内，晏十天既惊又喜，“骆道友，虞道友！你们去哪了，这一年都没见你们人。”
骆青离简单解释一番，只道她们一直都在对面的大山上，两座高山被中间一条冰渊阻断了往返之路，后来她们寻到了一条暗道，这才走了过来。
“原来如此……”晏十天轻叹，“我醒来后受了伤，养了一个月才好，四处寻不到你们，那冰渊我又横渡无果，只能选择上雪山冰宫。”
虞妍问道：“晏道友进过冰宫了？”
“还没有。”晏十天苦笑摇头，“这冰宫乃前人所筑，说不定能找到离开地心的方法，可这一路上并不太平。”
骆青离想到了从半山腰开始就没断过的斗法痕迹，晏十天道：“这座山的山势奇特，隐隐形成聚阴之势，加之此地灵气浓郁，长年累月下来竟在山中生成了雪魅，且越是靠近山顶，雪魅便越多，我一个人实在是打不了，只能到此止步。”
229 雪魅
“雪魅？”骆青离有些惊讶。
这东西她倒是曾经听说过，虽然被称作是魅，但实际它与魑魅之类的鬼怪毫无关系，而是一种由冰雪之气聚集而成的特殊之物。
雪魅并没有固定的形态，身形飘渺，喜好阴寒，彼此之间还会互相吞噬，当某一只雪魅在吞噬了一定数量的同类之后，就有可能会生出灵性，这种有灵性的雪魅可以被归到妖类之中，便被称为雪妖。
当然，雪魅本就是罕见之物，而雪妖更是万里无一，骆青离这还是头一回能亲眼见到。
晏十天轻轻叹气，“雪魅有固定的活动区域，轻易不会离开，这一年来，下面的雪魅都已经被我一点点消灭干净，但至此向上的雪魅数量大幅增加，我尝试了各种方法都不能突破重围去往山顶。”
出路很可能就近在眼前，他却没办法靠近，始终僵持在这里，幸好这个时候骆青离和虞妍和他会合了，人多力量大，大家合力，说不定能有办法冲破这道防线。
虞妍摸了摸下巴奇道：“据我所知，雪魅一般不会主动出现人前，一旦有人类或是妖兽靠近，它自己就躲开了，怎么到了这里……”
“这我也不清楚，总之我一上山，它们就成群结队地扑了过来，一只两只的我倒是还能打，可成百上千我就没办法了。”晏十天摇摇头。
骆青离望了望山顶，问道：“山上究竟有多少雪魅？”
晏十天抿紧唇：“保守估计，得有上千。”
“上千？！”
骆青离与虞妍纷纷一惊，面面相觑。
雪魅生于冰雪，也只会运用冰雪之力，就算它本身没有太强大的攻击性，可蚁多还咬死象呢，上千雪魅，他们平均下来每个人都得对付三百多只。
晏十天无奈，“否则我也不会卡在这里，寸步难行了。”
骆青离想了想，道：“我和虞道友还没和雪魅交过手，不清楚状况，还是先上去看看再说吧，如果打不过去，我们再另外想别的办法。”
虞妍点点头，晏十天便上前为她们引路。
他们现在已经处在山顶附近，离冰宫的距离不过数十丈，空中飘着细细的雪花，才走出一段路，荒芜的雪地上便猛地刮起一阵狂风。
骆青离攥紧长剑，雪地里白茫茫一片，暴风雪中，有一个个白惨惨的身影从雪地里冒出来，齐刷刷地排成一个阵列，一路蔓延至山顶，在夜色中看着十分瘆人。
骆青离轻轻吸了口气。
听人说和自己亲眼看到，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感觉，光是这庞大的雪魅数量便已让人心中震撼。
雪魅一出现，空中的风雪便更急了，它们操纵着冰雪，在空中汇聚成无数个大大小小的雪球冰锥，一股脑地朝他们丢了过来。
骆青离扬手祭出红伞，其他两人也各自用出防御法器，一个雪魅的力量并不大，可这么多雪魅联合起来，却几乎没给他们任何喘息的余地。
眼前只有铺天盖地的冰雪，阻隔了全部的视线，三人一时只能处在自己的防御法器内。
骆青离挥剑打出寒夜冰雨，一道龙卷风以她为中心席卷而上，将周围的冰雪吹散，漫天冰凌洋洋洒洒，打落在雪魅身上，剑气将一排雪魅打散，但没过一会儿它们便又重新凝聚起来。
晏十天道：“雪魅没有实体，只能用符箓术法攻击，否则即便打散了也能立刻重聚，卷土重来。”
又是一波雪球冰锥打了上来，三人完全处在被动中，只能暂且向后退。
后退到一定位置后，前方的雪魅没有再追过来，而是飘回了雪地里，风雪消弭，雪落无声，若不是亲身经历，旁人根本想象不到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骆青离望着那片雪地，喃喃说道：“我怎么觉得，这群雪魅就像是守护者，守着那座冰宫，不让外人靠近？”
“这么说也没错。”晏十天道：“骆道友可记得晏某说过，这座雪山的山势十分特殊？”
骆青离点头，晏十天继续道：“虽此山禁空，不得从空中观望，但这一年来晏某几乎将山顶之下的都翻了遍，发现此山是个盘龙之势，而山顶正是中心龙首的位置。”
龙首……
若是如此倒是可以理解了，盘龙之势，会使山中之气聚而不散，这些雪魅本就是应运雪山气脉而生，便本能地绕着中心龙首形成环卫之势。
虞妍不关心什么山势，这些雪魅守在那里，他们根本就去不了山顶，“雪魅这么多，就算我们联手怕也不能全部歼灭，现在要怎么过去？”
“雪魅虽多，可我们也未必需要将它们完全歼灭。”晏十天看向骆青离，“骆道友，晏某没记错的话，你是个阵法师？”
骆青离眸光微动，“晏道友的意思是，布阵困住它们？”
晏十天摇头，“晏某对阵道虽不精通，却也略懂皮毛，要困住这么多雪魅，必得是一个大阵，先不提此地布阵不易，便是真的布阵成功了，凭骆道友一人怕也撑不起这样一个大阵。”
骆青离微微颔首，表示他说的不错，晏十天又道：“那山顶冰宫是人修所造，周围留有阵法禁制，若是晏某猜得不错，雪魅应该进不了冰宫，只要我们能引开部分雪魅，绕进冰宫，就无须与它们正面交锋……骆道友你擅长阵法，可有法子？”
晏十天期待地看着她，虞妍也望了过来。
骆青离敛眉沉吟，她手里布阵的材料倒是不少，但山上都是雪魅，它们栖身于冰雪之中，若想原地布阵，好几个阵点的位置都拿不下来，而且她手里的阵盘又没有特别合适的。
愁眉不展间，骆青离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一套傀儡阵，那是从海底试练营的铜尸身上弄出来的，五个傀儡之间许多种组合，此时倒是可以用傀儡阵来诱敌，但这还不够，除此以外，还需要有人清理剩余的雪魅。
“我有个想法，但也需要大家配合。”
晏十天和虞妍洗耳恭听，骆青离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晏十天细想片刻后点头道：“晏某没有意见。”
虞妍耸耸肩，“反正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了，至少对上这群雪魅，我就算打不过，跑还是跑得掉的。”
三人又凑在一起，细细商量了其中细节，又做了一些准备工作。
数日之后，三人互看一眼，确认自己准备完毕，骆青离取出五行傀儡，指尖一点，巴掌大的傀儡偶见风就长，变成足有两人高的巨物，随着骆青离扬手一挥，五个巨物分别朝着五个不同的方向跑去。
这些傀儡偶身上灵气浩荡，刚闯入那片雪地，便引起了雪魅的注意，无数雪魅出现在夜空中，朝五行傀儡丢出雪球冰锥，意图驱逐它们。
傀儡的身躯坚韧，不动声色地接下这些攻击，又在骆青离的驱使下朝一步步朝前方行进。
更高处的雪魅也涌了下来，奔向五只傀儡，它们所在的地方雪魅数量密集，而相对的有些区域的雪魅便稀疏起来。
见时机差不多了，骆青离使了个眼色，三人专门找那些雪魅稀疏的区域冲过去，骆青离负责操控傀儡阵，虞妍和晏十天则将她护在中间，顺便负责清理掉那些扑过来的雪魅。
比起三人应对上千雪魅，现在他们需要承受的压力明显小了许多，原先寸步难行的一条路，倒是走得越来越顺畅，等那些雪魅反应过来想要来拦截他们时，三人却已经快要来到山顶了。
正如晏十天猜测的那样，冰宫之外设有特殊禁制，虽然冰宫坍塌了一半，可禁制尤在，那些雪魅根本就不敢靠近。
到达山顶之时，三人望着禁制之外密密麻麻游荡着的雪魅，齐齐松了口气。
事先将蓄灵玉储满，这番操控傀儡阵消耗虽大，却也能够承受，骆青离挥起阵旗，五只傀儡巨物聚到一起，机械地一步步走向山顶。
收回傀儡偶后，骆青离仔细检查了一遍，见它们身上并没有什么损伤后，重又收回了储物袋。
“骆道友这几只傀儡是什么材质做的？”晏十天作为一个炼器师，没能一眼看出傀儡偶的材质，难免心生好奇。
骆青离摇摇头，“偶然得之，我也不太清楚。”
真要算起来，这都是万年前的老古董了。
晏十天没再多问，看着身后的冰宫长叹一声：“可算是上来了。”
虞妍目光灼灼，却也没有轻举妄动。
这冰宫外的禁制都保存地这般完整，谁知道里面还会不会残留有什么阵法？
但出乎意料的是，宫中并没有任何特殊法阵，仅仅便是一座宽敞的宫室，宫室内的摆设也相当朴素，只在中央处设立了一座高台，高台上摆放着一块形状不规则的黑色石块，泛着金属般的乌黑光泽，上面还有一些阵法纹路。
骆青离看到那块石块的时候，目光微微有些恍惚，像是迷失在它沉沉的光晕里，但这个状态只维持一瞬，她便清醒了过来。
230 欠条
巨灵石？
骆青离只一眼便认出了这块石头，她曾经在巨芒城的拍卖会上见到过，当年任四爷也是它的竞拍者，但最后还是被别人以十万极品灵石的天价拿了下来。
这种石头被鉴宝师鉴定为域外之物，碧幽也说那是只有四方星界的中心仙域才会存在的一种特殊灵矿，通常都是用来制作域与域之间的传送阵。
当年拍卖会上的巨灵石就是域间传送阵的一块石料碎片，而现在摆在眼前的这块黑石，似乎也是域间传送阵的石料碎片之一。
晏十天和虞妍或多或少都受到了巨灵石的影响，但也很快便回过神。
虞妍忽然大步上前，挡在了两人的必经之路上。
晏十天目光微动，“虞道友这是何意？”
“这块石头我要了。”虞妍手握巨镰，横于身前。
晏十天眯了眯眼，“虞道友，机缘无主，见者有份，你这似乎不太合适吧？”
他并不急着出手，反而先看了眼骆青离，这块黑石他虽不识得，但也可以肯定它必非凡品。
黑石只有一块，他们却有三人，先不提他是什么想法，晏十天就不信骆青离真的一点也不在乎，愿意放弃自己的那份机会。
虞妍一人不过是筑基中期巅峰，而无论是他还是骆青离，都不是容易对付的，她若想要硬来可不容易。
“我这是在与二位道友商量。”虞妍抿唇道：“我知道我一个人打不过你们两个，我也不想要和你们打架，本来我便是为此物而来，二位道友若是愿意将它让给我，离开之后我必以厚礼相赠。”
骆青离没有回答，晏十天摇摇头，“可晏某还是对这块石头更加感兴趣。”
“那如果包括离开此地的方法呢？”虞妍抛出最大的诱饵。
晏十天猛地一怔，骆青离微微抬眸，目光平静地直视着她，“你一直都知道，究竟要怎么才能离开这地心。”
这一点其实也能猜得到，虞妍本就是冲着这座冰宫中的巨灵石来的，既然知道这个地方有这块石头，她就不可能没有一点准备便贸贸然地闯进来，最起码也应该有个全身而退的方法。
虞妍苦笑起来，“骆道友，理想和现实往往是两码事，事实上，我仅仅只知道冲元秘境的中心有座冰宫，而冰宫之中供奉着一块圣石。”
她想办法混进冲元秘境的目的的确不怎么单纯，秘境中心妖兽突然迁徙，这一点虽出乎意料，但也能说是天公作美。
一方面她是为躲兽潮进入内围，可另一方面她也想要借这个机会，冒险进入秘境中心一探虚实。
迷踪雾内会迷失方向，但她有一件可以辨认方位的法宝，可虞妍在秘境中心找了许久也没找到那座冰宫，本来都已经放弃准备离开了，却发现中心地域扭曲，连辨认方位的法宝也失了灵。
那时她的心里是慌乱的，像只热锅上的蚂蚁急得打转，但后来她发现了骆青离留下的标记，知晓那个时候秘境中心还有其他人在，又忽然镇定了下来，直到后来与骆青离和晏十天在迷踪雾中会面，她也顺势提出了与他们同行。
不管究竟会遇到什么，这时候有其他人一起抱起团来，总比自己一个人去面对要好得多。
后来掉入地心后，发现这里寒气浓重，虞妍才意识到，所谓的冰宫很有可能并不是在地面上，而是在地心中。
“骆道友，不管你信是不信，在来到这里见到这座冰宫之前，我是真的不知道出路在何方，与你在另一座大山里的经历，也俱都不在我的预期之内。”
虞妍如实将这些事一一道来，不管怎么说，她和他们两个也算是共患难了。
当初决定趁妖兽离开，进秘境中心探险本就是冒险之举，如果不是还他们两个，仅仅是她一人掉进这地心的话，那别说是进这冰宫了，便是那道冰渊她也下不去，最大的可能，就是直接在地心被困到死。
某种程度上来说，她还应该要感谢他们。
正如她一早说的那样，她更希望自己能多一个朋友，而不是敌人。
骆青离还在评估此事，晏十天攒紧眉传音问道：“骆道友，你相信她说的话？”
不是他多心，此事事关他们能否离开这里，晏十天实在不得不重视。
如果虞妍果真能让他们从地心离开，那的确是多少奇珍异宝都换不来的。
骆青离想了想，传音回道：“在过去一年里，我几乎和她朝夕相对，虽然我不能完全保证她所言真伪，但至少，此人在魔修之中，能够称得上是一股清流。”
这话也算是间接肯定了虞妍的品性。
晏十天不能立刻做出决定，骆青离同样也不能马上给出回答。
巨灵石乃是四方星界之物，骆青离本就来自域外，看到这东西更是觉得亲切无比，当年在巨芒城的拍卖会上，那块巨灵石不是她有能力拍下的，可现在这一块，却触手可及，她也想要收集起来。
看得出他们的犹豫，虞妍没有立刻要求他们作答，放下巨镰席地而坐，微微笑道：“两位道友可以再仔细考虑考虑，若是决定了就告诉我。”
手中握着离开地心的关键，她一点都不怕那两人联起手来朝自己发难。
晏十天转身就在冰宫大殿的各个角落转了一圈，想要再找一找线索，说不定能自己找到离开的方法，那样也不必再去求虞妍了。
骆青离同样四下看了看，这座冰宫的年代久远，大殿内甚至都没有多少阵法，唯一被法阵覆盖的只有那座高台，而高台处设置的那些阵法，严密高端，远超她当前的阵道水平，一时半会儿根本研究不出来，想要破阵难之又难。
唯一能够肯定的一点是，所谓的出路，应该就是在这座高台之上，可若是强闯高台，势必会被法阵诛杀。
也就是说，即便虞妍不来这么一出，他们也根本拿不到这块巨灵石，而且也走不出这里。
数日之后，骆青离摇头轻轻叹了口气，晏十天见状就知道她是拿这高台上的阵法没办法了，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只能选择虞妍给出的这一条方案。
“虞道友手里的应当就是此阵的特定破禁之物吧？”骆青离看向虞妍。
虞妍没有否认，笑着点点头，“都是机缘巧合，有关这个秘境中心冰宫和圣石的消息，都是一起得来的。”
“圣石……”骆青离望着高台上的石块，“那你可知这圣石是何物？”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虞妍道：“据说这块圣石是当时拥有冲元秘境的这个大派世代守护之物，后来门派消亡了，秘境也关闭了上万年，有关此物的消息少之又少，但我想这应该是一件宝贝。”
说到这里，虞妍打量了一下骆青离，问道：“骆道友，你知道这块圣石是什么？”
骆青离与她目光齐平，“差不多十年前，我在万俟商会的一个拍卖会上曾经看到过相同的东西，当时你可知当时此物拍出了多少灵石？”
虞妍怔怔摇头，忽然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
骆青离弯唇而笑，“当年同样材质的石头，比这一块还要小上一些，价值十万极品灵石，我们三人来到这冰宫，机会均分，再抹去零头，虞道友是准备给我们每人价值三万极品灵石的厚礼吗？”
“……”
虞妍张大嘴，瞠目结舌，半晌无语。
六万极品灵石，就算对元婴修士，都是天价了，她砸锅卖铁都没有这么多钱啊。
虞妍苦着脸，“我……能打欠条吗？或者，我给你们万年灵草？”
在冰渊之下她还是有采到万年灵草的，这东西拿出去也绝对是可遇不可求之物。
骆青离和晏十天对视一眼，齐齐摇头。
这两座雪山人烟罕至，还没有妖兽，就是灵植生长的天堂，骆青离有采到万年雪莲，晏十天也挖到了两株万年雪参，如此一来，就算是虞妍给出万年灵草，也不见得对他们有多大吸引力。
骆青离取出一枚玉简递给她，“我可以允许你打欠条，你若拿不出三万极品灵石，也可以为我办一件事来抵消，不过这件事我现在还没有想好。”
晏十天见状也抛出了一枚玉简。
虞妍无奈，只能含泪打下两张欠条。
为了将这块圣石弄回去，她这也算是下了血本了。
骆青离取回欠条看了眼，发现署名不一样。
“桑昱颜……”她喃喃念了一遍，抬起眸来，“这才是你的真名？”
桑昱颜坦然道：“不错，我原名桑昱颜，虞妍只是我的化名。”
当初面对两个素不相识的修士，用化名也在情理之中，骆青离了然，没有追问，晏十天看着这个名字却是若有所思。
三人达成一致，解决了巨灵石的归属问题，桑昱颜便取出了一枚令牌，朝着高台打去。
令牌光芒大炽，高台周围阵法亦亮了起来，二者交相辉映，一道光幕在眼前汇成，光幕中央又分开了一条只容一人通过的通道。
“两位道友，快进来！”桑昱颜率先步入了那条通道。
231 离开地心
骆青离和晏十天互看一眼，没有犹豫，快速步入光幕的通道之中，桑昱颜则顺势将高台上的巨灵石收入储物袋。
巨灵石被拿起的瞬间，整个冰宫顿时开始剧烈震动，本来就已经残败的宫室在震动之中掉下无数大大小小的石块碎冰，而高台周围的光幕也忽地亮如白昼。
刺目的光线之中，三人只觉得眼前一黑，像是忽然失明了一般什么都看不见，整个世界天旋地转，脑中晕得厉害，唯一的印象便是耳边不断的轰鸣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声音终于远去，三人也被传送到了别处。
骆青离睁开眼，视线模糊了一瞬过后，她发现自己正处在一片山林中，晏十天和桑昱颜都在她的不远处。
三人面面相觑，看了眼周围的景物，不约而同地在附近转了一圈。
“这里是哪？我们是不是已经回到中原了？”骆青离望向桑昱颜。
她对中原的地域本来就不太熟悉，此地林木稀疏，荒无人烟，空气中灵气稀薄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更像是凡尘俗世。
桑昱颜心里大概有了数，回身说道：“这里应该是鬼域的外围。”
“鬼域？”
“不错。”桑昱颜点点头，“冲元秘境的位置本就在中原西北部，靠近极北冰川，冰宫中的传送阵又是随机的，此处已经属于鬼域范围，二位道友若是想回中原，可以向西绕过冰川。”
知道自己确实已经离开秘境地心，骆青离轻轻吐了口气。
可算是重见天日了。
桑昱颜不打算在此地多留，分别给了两人几张万里传讯符，扬手抱拳，“两位道友，我们便就此别过吧，承诺二位道友的事我会做到，若是有需要，随时都可以用传讯符联系我。”
骆青离与晏十天收下传讯符，未曾多言，桑昱颜仔细瞧了眼二人，见他们没有要阻拦自己的意思，便转身离开。
当前已经不在地心，她手里已经没有可以用来牵制他们的把柄，若是他们想要反悔，联起手来将她制服抢夺那块圣石也不是不行。
但幸运的是，这二人都是君子。
桑昱颜很快就没影了，晏十天望着她离开的方向微微皱眉，骆青离问道：“晏道友，可是有什么问题？”
“问题谈不上，只不过想到了一个可能。”晏十天抿了抿唇，沉声说道：“那位道友姓桑，而据晏某所知，鬼域修罗殿之主，也是姓桑。”
修罗殿乃是鬼域几个魔门大势力之一，修罗殿主更是有鬼域第一高手之称，而桑这个姓并不算常见，再加上桑昱颜也是魔修，晏十天难免将她和修罗殿联系起来。
骆青离垂眸，想到了桑昱颜天魔体的体质。
这样的体质万年不遇，而且看她的身手以及所用的法器也不太像是寻常魔修，想来应该来历不凡。
她淡淡道：“不论她是什么来历，以后总还是免不了要打交道的。”
桑昱颜还欠了他们一件事，虽说能从那地心出来还是多亏了她，但该算的账仍旧得算，往后必有她履行承诺的时候。
晏十天轻轻颔首，忽然叹了一声：“骆道友，本只是邀请你同往冲元秘境为晏某炼制丹药，不成想竟发生了这么多事，还好现在我们都出来了，否则晏某难辞其咎。”
骆青离倒是不太在意这一点，当初既然答应了晏十天去秘境，便做好了应对意外事件的准备，何况秘境忽然出现异变，这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事，真要责怪晏十天，那就有些强词夺理了。
“晏道友不必介怀，此行我的收获也有不少。”无论是万年雪莲还是冰魂晶，又甚至是那称得上人间至宝的红莲业火，都已经是她这个年龄和修为不可多得之物了。
晏十天摇摇头，取出一枚玉简，“无论如何，骆道友也还是因晏某的缘故才有的这番折腾，这项秘术名为拟化术，可以拟形敛息，藏身于周围景物之中，只要不是高出一个大境界的，轻易难以发现。”
当时在秘境中遇到风雷虎时，晏十天就是靠的这项秘术藏身山壁，若不是自己后来主动出来，风雷虎可能一时半会人还发现不了它。
骆青离目光微亮，这项秘术倒是可以免去一些没必要的争斗，在某些场合下也十分适用。
晏十天既然愿意给，骆青离也就没再跟他客气，收了下来。
晏十天又问她又什么打算，骆青离想了想道：“本是和望舒约定好了游历中原，结果耽搁了一年，现在她也不知道去哪了。”
他们去冲元秘境这件事叶望舒是知道的，这次秘境动乱，死的修士应该不少，他们没能按时出来，叶望舒甚至可能会以为，他们死在了秘境里。
骆青离试着传讯联系她，毫无意外传讯符发不出去，说不定叶望舒这个时候都已经回南诏了。
“骆道友若是不急，我们可以先找个地方歇脚，在下进秘境前曾联系好友收集断肠草，现在应该有收获了。”
骆青离颔首，“好。”
两人一路朝着西面飞行，方才那片山林无论是灵气还是魔气都很稀少，但渐渐的，就能感觉到空气中的魔气浓郁起来，盖过了灵气，这也确实是只有鬼域才会有的环境。
数日之后，两人停在了一个较大的修仙城镇缙云城，这地方说是修仙城，其实就是一个道魔混居之地，道修和魔修在此地得以和平共处。
他们本是打算先在缙云城中歇息几日，可到了城门口才发现，城内的气氛有些不太对劲，就连城门口的守卫也比正常情况下多了两三倍，仔细一看，这些守卫身上竟有雷神道塔的标志，俨然是中原雷神道塔之人。
两人对视一眼，晏十天上前一步，找了个守卫问道：“道友，这城中是出了什么事吗，为何戒备如此森严？”
守卫奇怪地看了眼他们，“你们居然不知道？”
晏十天讪讪笑道：“闭关了一段时日，对外界的事都不太清楚。”
那守卫了然，索性就给他解释了一遍，“简单来说，就是缙云城的城主摊上事了，这位城主是个魔修，修习的是采补之术，寿元都快到头了，外形却还貌若少年，他时常都会找些女修，或是豢养女妖来做炉鼎修练魔功，城主府的一干修士几乎都是修练的此术，他们竟在暗地里集结了一个叫红花帮的帮派，专门在各地搜罗落单的女修。”
听到这里，骆青离和晏十天同时一惊，红花帮的事他们知道，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听闻。
“这个帮派存在有些年头了，以前都是在暗地里活动，直到他们抓了寿岳城城主的女儿……自从女儿失踪后，悠然散人就跟疯了一样，闹得中原十二道塔不得不出面，后来还真找到了一些线索，顺蔓摸瓜一路摸到了鬼域缙云城，从密室里找出了寿岳城城主之女。”
“那位悠然散人都快气疯了，他可是元婴期啊，缙云城城主不过金丹圆满，直接被人一掌拍死了，但这样仍不能消气，这位悠然散人在缙云城大开杀戒，城中半数以上的修士都受到了波及，城主府更是直接被掀了……我们都是被派来处理后续的。”
晏十天站在城门口遥遥望了眼城内，确实愁云惨淡，一片狼藉。
骆青离不由问道：“那位寿岳城城主之女怎么样了？”
“不大好。”守卫摇摇头，“这事闹大了之后，红花帮上下一开始并不敢对她怎么样，只是把她幽禁起来，但后来局势变化，眼看着兜不住穿帮了，就没再对她客气，据说找到人的时候，她修为倒退得只有炼气期了。”
女修若是被采补得太过，就会伤及根本，经此一遭，那位城主之女要再修行就要难上许多了。
两人心情有些复杂，和守卫道了声谢，进了城中。
到处都可见残垣断壁，原本城主府的位置更是只剩下一片焦土。
晏十天低叹道：“元婴修士足以能够移山填海，这位悠然散人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
“就算红花帮被一锅端了，那些已遭毒手的女修却挽回不了了。”
两人站在城主府前，一时无言，忽地身后传来一道惊疑之声：“骆青离？”
骆青离回眸，就看到陆珩正朝她走过来，目光落在她身上，似是在确认真伪。
“乘风真人！”晏十天一见来人便肃然起敬，骆青离微怔过后便行了个道礼。
陆珩摆摆手，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圈，奇道：“我说，你这一年都跑哪去了，怎么找都找不到人。”
“找我？”骆青离更奇怪了，“乘风前辈为何要找我？”
陆珩翻个白眼，没好气道：“有个赤霄宗的小丫头跑去玉蟾宗，说自从冲元秘境之后就怎么也联系不上你，那次秘境开启折损的修士太多，她想确定你是不是还活着，正好你那个时候魂灯微弱得都快灭了，惊鸿真君就来了中原寻你的下落，雷神道塔又恰好有件事要请惊鸿真君出手，这不就顺便帮忙找你了吗？”
232 雷神道塔
雷神道塔是中原的龙头老大，势力庞大，若是骆青离还在中原，想要找到她并不困难，可这一找找了大半年，竟然杳无音信。
陆珩甚至怀疑，骆青离是不是还在冲元秘境里，只不过当时因为玉符破碎，她就没有被传送出来。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件事可就难办了。
若在平时，按照雷神道塔和惊鸿真君的交情，就是出面再开启一次冲元秘境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关键是这秘境只容许筑基修士进去，且秘境中心才发生异动不久，极不稳定，谁知道若是再强行开启还会不会致使什么更严重的动荡。
这件事就这么一直僵持着，所幸骆青离的魂灯始终亮着，且从最开始的微弱到后来慢慢恢复了正常，惊鸿真君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陆珩实在没想到，雷神道塔找了许久都找不到的人，就这么被他给撞见了。
“你这段时间躲到哪去了？”
骆青离看了看晏十天，微微笑道：“此事说来话长，简言之就是我在秘境中受了重伤，后来找了个隐蔽的地方一直都在疗养，直到近期才出来……”
这么说其实也没什么错，只是个中具体细节，她实在不方便告诉陆珩，只能含糊带过，好在陆珩倒也不是非要追根究底。
骆青离又问道：“乘风真人，您刚刚说我师父来中原了，那她现在还在吗？”
“在啊，人还在雷神道塔呢。”陆珩摇了摇折扇，“既然你安然无恙，那雷神道塔也能给你师父交差了，你在鬼域要是没什么重要的事，三天后就跟我一起走吧，我带你去找惊鸿真君。”
骆青离正有此意，“多谢乘风真人。”
陆珩点点头，他还有别的事要做，让他们先去客栈里安顿下来。
直到人都走远了，晏十天还有点晕晕乎乎的，“骆道友与乘风真人竟是旧相识？”
“只是因为师父的缘故，多少有些交集。”骆青离道：“晏道友，之后我还要去找我师父，我们只能在此地别过了。”
晏十天了然笑道：“那祝骆道友一路顺风，断肠草之事晏某自会尽力，往后会定期差人送往玉蟾宗。”
“有劳。”
骆青离到客栈要了间房，又在房间周围布下阵法，将这次秘境之行的收获一一整理了一遍。
危险和机缘相伴相生，这次虽说险象环生，但她同样收获巨大，唯一有些遗憾的便是没能收集到那块巨灵石，也不知道往后还有没有其他机会再遇上别的。
她凝聚灵力，在指尖逼出一簇鲜红色的火焰。
在旁人眼里催魂夺命的红莲业火，此时已经与她融为一体，便再也伤及不到自身，而有了这簇灵火，待她筑基大圆满之时，也能拥有与金丹修士一拼之力。
修士结丹之时会有心魔关卡，骆青离想要在自己结丹之前就亲手将苏白羽的仇给报了，否则此事必然会对自己结丹产生影响，那秦双晗或许不足为惧，可无为真人却是货真价实的金丹期。
可既然收服了红莲业火，她就多了一份机会。
不过这件事还得筹谋一番，何况她也根本就不擅长火系法术，即便如今内火质量非凡，也发挥不出最大的作用。
这个问题还是等见了师父之后再好好商议吧。
骆青离没再想太多，倒头睡了一觉。
三日过后，陆珩如约过来找她，准备带她去雷神道塔。
雷神道塔紧挨着鬼域，与鬼域相隔了一个幽冥森林，若是骆青离一个人，她要去雷神道塔必是走极北冰川绕路，不过陆珩已经是金丹期，直接就走了捷径，带着她穿过那片森林。
幽冥森林之中气息驳杂，灵气鬼气魔气死气交织在一起，使得整片森林都显得灰蒙蒙阴森森的，这里的植被也多数沾染了魔性长得奇形怪状，甚至有的还会主动攻击来往的修士吸食他们的精血。
但这些在陆珩眼里都是些小打小闹，他本身就是雷灵根，又修习雷系功法，专克阴邪之物，骆青离只需要站着不动，所有问题就已经被迎刃而解了。
陆珩不需要她帮忙，骆青离就只要顾好自己，可这一路上除了解决拦路的麻烦之外，陆珩的嘴就几乎没怎么停过，骆青离都想不通他到底哪来这么多的话可以讲。
“前不久那红花帮的事你听说了吧，也真是够缺德的，不仅在中原，还把手伸到了南诏，那位悠然散人上来就把缙云城城主府给端了，罪魁祸首是被他给拍死了，可还有几条落网之鱼不知道逃到了哪。”
骆青离只大概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具体细节还是第一次听陆珩说起，不由问道：“什么落网之鱼？”
“其实就是那缙云城主的几个义子，也算是红花帮的领头人物吧，悠然散人大闹缙云城的时候他们恰好不在，躲过了一劫，后来又怎么也找不到。”
陆珩给了她一枚玉简，“喏，就是这几个人，现在已经成了全中原还有全南诏的通缉犯了，你记住这几个人的样子，以后如果遇到了，千万别客气，直接上，打死了拎到十二道塔来，还能领不少赏金呢。”
骆青离探入神识草草扫了一遍，玉简之上不仅有大致介绍，还有人物肖像，她几乎一眼便被其中一人吸去了注意。
“仇途？”
骆青离看这人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像是曾经在须臾湖遇到的时漠，而玉简上记载的关于仇途的介绍，他是缙云城主的义子，排行第三，同样是筑基后期，变异风灵根。
异灵根的数量比天灵根还要少得多，既是风灵根，又长这个模样，必然就是同一人了。
“怎么，认识？”陆珩回头看了她一眼。
骆青离点点头，“差不多八九年前，我曾经在南诏见过他，当时此人化名时漠，惹上了秋水宗的几个修士，还拉了我当挡箭牌。”
这个人的人品实在卑劣，当年从玄天炼心镜里出来后，她就猜想过时漠可能还活着，只是这些年都没听说这人，不成想他原来是从鬼域缙云城来，还和红花帮有关系。
陆珩讥讽地笑了声，“为了更多的货源，这群渣滓在南诏中原建造的秘密传送阵也有不少，不过现在也一个一个被揪出来了，玉简上的这几个人出逃在外，在中原南诏都已经混不下去了，我估计，十有八九是跑到鬼域深处去了。”
鬼域外围道魔混居，自我管制，一般情况下，其他势力并不会越界干预，当然像这次红花帮的事是个例外，可如果他们真的跑去了鬼域深处，到了魔修的势力范围，那中原再要插手可就不方便了。
哪怕是悠然散人这样的元婴修士，要去魔修的地盘大张旗鼓找一个人，也有失妥当。
但这几个人多数是道修，真要在魔修地界上混也不容易。
无论哪种意义上，红花帮已经解散，这件事到此算是初步了结了。
陆珩又杂七杂八地给她扯了一堆，骆青离也问过他，宋惊鸿留在雷神道塔可是有什么事，但对此陆珩却守口如瓶，含混着将话题带了过去。
直到半月之后，两人停在了一座高山之下。
中原十二道塔便相当于中原的大门派，同样建在山顶，遥遥望去可见云雾缭绕的仙山之上，有一座九层白塔高高伫立，巍峨庄严，气势磅礴。
陆珩掏出一块玉牌对着山脚下的一块石块打下几道灵诀，石块前便蓦地出现了一个传送阵。
“小丫头，跟上来。”陆珩招招手，带着她走进传送阵，灵光闪过，便已到了山门前。
守门的几个筑基修士连忙行礼，“乘风师叔！”
陆珩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看上去颇具威严，那些守门弟子更是对他毕恭毕敬，满眼崇拜。
骆青离看到他与平时判若两人的正经模样，只觉得一阵恶寒，等陆珩带着她走远了，转身一看，不由奇道：“你干嘛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骆青离抽了抽嘴角，“只是觉得，乘风前辈在门内弟子面前好是威风。”
陆珩扶着额无奈叹了口气，满脸苦恼，“谁叫哥实在是太优秀了，必须得给他们树立一个好榜样，有时候哥也很为难啊！”
“……”
骆青离一言难尽，心想中原的那些低阶修士大约都不清楚，在他们眼中宛如神祇的天才，本质上其实就是这么一个……二货？
“行了，别废话了，带你去找你师父。”
陆珩熟门熟路地带着她穿过各个建筑，路上的景物骆青离还没看清，就已经被待到了一座客院，刚到门口就看到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从院内走出来。
老者身上全无修士的气息，看起来普通得就像是一个凡人，但骆青离仍是隐约感觉到老者的不简单，而陆珩在看到老者之时也像模像样地躬身行了个晚辈礼，“师父。”
骆青离心里一个咯噔，全中原的人几乎都知道，陆乘风的师尊正是雷神道塔塔主未央真君，元婴大圆满的修为，更是中原头一号的人物。
“晚辈见过未央真君！”
233 白塔
未央真君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微微顿了一瞬，骆青离突然有种无所遁形之感，单单是一个眼神，便能够令人倍感压力。
陆珩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师父，这位是惊鸿真君的弟子，我先前在缙云城遇到了她，就将她带过来了。”
未央真君又看了一眼骆青离，目光淡淡的，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可这时宋惊鸿却忽然从客院之中大步走出，一把将小徒弟拉到自己身后，顺便瞪了她一眼，那意思无非就是说：待会儿再找你算账！
骆青离略有些心虚地垂下头，不过有师父挡在前面，未央真君带来的威严压迫也一下子小了不少。
宋惊鸿微微笑道：“小徒顽劣，有劳乘风小友费心了。”
陆珩躬身道：“乘风份内之事，前辈言重了。”
宋惊鸿又看向未央真君，“未央道友，适才所商之事惊鸿还得好好想想，失陪了。”
未央真君轻轻颔首，宋惊鸿直接头也不回地拉着骆青离进了客院。
陆珩看到自家师父几不可察地弯了弯嘴角，只觉得莫名其妙，“师父，怎么了？”
老实说，陆珩好歹也当了他几十年的关门弟子，可几十年过去了了，他仍然觉得这老头子深不可测，有时候完全看不明白。
“你师叔的事有办法解决了。”未央真君淡淡说道。
陆珩眼睛一亮，不由追问下去，偏偏未央真君讳莫如深，再多的却是一句都不愿意多说了。
骆青离被拉进房间后，宋惊鸿就端坐到桌案前，面色阴沉，她暗暗一叹，心想师父这回肯定是气大了。
“师父。”
骆青离乖乖站在不远处，做好了宋惊鸿把桌案上东西一股脑全招呼过来的准备，反正只要等师父砸够了，她的气也就消得差不多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宋惊鸿这回既没打又没骂，反倒神色凝重若有所思。
这状况有点不对劲啊……
“师父？”骆青离试探性地唤了声。
宋惊鸿看了过来，狠狠瞪向她，“你说说你，你什么时候能让我好好省省心？”
好不容易养了个徒弟，结果随时都在作死的边缘试探，三天两头都要担心她有没有生命危险，从来都不让她省心，这次更好，魂灯都差点灭了，只留了一点火星，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连死都不知道死在哪里。
“师父，我这不是完好无损地回来了吗？而且在这之前我可是超额完成了您布置给我的任务，功过相抵啊。”
“你倒是会贫！”
宋惊鸿轻哼一声，嘴上这么说，对于骆青离在中原丹师考核上拿下魁首这件事，她还是极为满意的，这丫头别的不说，在炼丹术上的天赋确实相当不俗。
“您就不想听听我都遇到了什么吗？”骆青离迫不及待地想要和她分享自己的经历。
宋惊鸿斜她一眼，轻哼道：“说吧。”
骆青离找了个蒲团盘膝坐到她面前，“事实上，过去一年的时间里，我都被困在了秘境的地心之中，没有被传送出来……”
她将自己去冲元秘境和在秘境之中的经历从头到尾简单说了一遍。
冲元秘境发生异变的事宋惊鸿是有听说的，也是自此事之后，骆青离就失去了踪迹，而在此之前，宋惊鸿也察觉到自己留在她储物手镯上的一道防护印记被打破，但当时骆青离并没有性命之虞。
不管怎么说，徒弟的本事不差，身边还有一只五阶灵兽，她也只当骆青离是遇到了什么危险，但现在已经平安度过了。
直到后来叶望舒找上玉蟾宗，而看守魂堂的弟子又说骆师叔的魂灯快要灭了，宋惊鸿这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秘境的地心之中环境十分特殊，冰天雪地，那里并没有妖兽，我和另一位道友一起下了一道冰渊，却没想到冰渊之下竟然有一汪噬魂泉。”
“噬魂泉！”宋惊鸿微微一惊，这噬魂泉的可怕之处她自然清楚，当然更可怕的，是噬魂泉中的伴生红莲。
不过噬魂泉的存在条件本来就比较苛刻，而且也不是每一汪噬魂泉都会孕育出伴生红莲的，可看到小徒弟白嫩的指尖窜出一簇猩红色的火焰时，宋惊鸿就怎么也淡定不了了。
她目光定定看着那簇平静的火焰，哪怕元婴修士，对这专门焚烧元神的红莲业火也会心生忌惮，想要收服这红莲业火，需要承受的痛苦该如何剧烈，光是想想就能令人后背发寒。
“你，你疯了！你才筑基期，居然敢冒险去收红莲业火！”
宋惊鸿恨不得撬开小徒弟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究竟是不是一包草，“你也不是不知道红莲业火的厉害，连高阶修士都不敢保证自己熬过元神焚烧的过程，你哪来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做这种事！”
难怪当时魂灯展现出寂灭之象，宋惊鸿怎么也想不到，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师父，当时情况危急，我就算不试，也会被业火吞没……而且之前我曾经在冰渊之下采到七颗万年雪莲子，也幸亏有这东西，我才能熬过来。”
宋惊鸿已经不知道说她什么好了，她又想到另一个问题，“你是怎么破开红莲自身防御的？”
那防御需得金丹修士全力一击才能破开，她可不认为自己徒弟这个修为能将它打破。
这个问题骆青离也早就想好了说辞，碧幽的事她不便说，那便只能把桑昱颜拉出来当挡箭牌了，“另一位桑道友身上有一件秘宝，当时我们别无他法，都做好准备要跟红莲同归于尽了，那时桑道友将秘宝扔出去，竟是将红莲防御打碎了。”
修真界中并不是没有这种秘宝，只是极为罕见，她这么说，宋惊鸿也没有怀疑，而是喃喃说道：“桑昱颜……姓桑？”
和晏十天一样，宋惊鸿也想到了鬼域修罗殿，不过现在却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
“收服红莲业火之后，我在噬魂泉内昏睡了大半年，醒来之后在泉内发现了一条暗道，通过暗道走到了另一座大山……”
将接下来的事七七八八讲了一通，宋惊鸿半晌无言。
她总觉得，徒弟的运气似乎特别的差，又好像特别的好，无论到哪里都会出点事，九死一生之后，却也能收获旁人求之不得的东西。
宋惊鸿看着骆青离指尖那簇红莲业火，无奈摇了摇头。
先天灵火，她活了七百多年，也只曾经在一个人身上见到过，却怎么也想不到，第二个得见拥有先天灵火的，竟然是自己的徒弟，而且这个时候徒弟还只是筑基期。
宋惊鸿扶额，摆摆手懒得再跟她置气了，“你这个年纪修为，能拥有红莲业火实在是件匪夷所思的事，在结丹之前，你要记得尽量少在人前暴露……不过既然有了先天灵火，这火系的高级法术也应该早些学起来，往后若是遇上强劲的对手，这将是你的一大助力。”
骆青离也是这么想的，闻言连连点头，宋惊鸿自己也不擅长火系术法，不过她已经准备等回玉蟾宗后，就去伏冀真君的小金库里挑几本给小徒弟。
自己的事说完了，宋惊鸿仍旧愁眉不展，骆青离不由问道：“师父，可是出什么事了？”
陆珩先前说过雷神道塔有件事想要请师父出手帮忙，后来她细问之时陆珩却不肯明说，而方才未央真君也亲自来客院找师父商议，这件事定然不会简单，骆青离难免问上一句。
宋惊鸿面色复杂地看着她，沉默片刻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你既然来了，就暂且留在雷神道塔吧，想要去哪儿看看可以找陆乘风，等这边的事办完了，你再跟为师一道回南诏。”
“好。”骆青离当然没什么意见，宋惊鸿都在这里，她也就安心在雷神道塔住了下来。
第二天，陆珩不请自来，主动带着她在门内转了一圈，一面还给她介绍周围的景物。
作为中原十二道塔之首，雷神道塔的规模极大，占地面积也很广，足有玉蟾宗的三四倍，当然弟子数量也比玉蟾宗要多得多，门内元婴长老在十数之上，金丹修士更是数以百计。
像陆珩这样的修为，摆在雷神道塔其实不算什么，不过他的年龄在年轻一辈里确实小得过分，也正是因此，陆珩才会坐拥天才之名，在整个中原都有无数拥趸。
有陆珩跟在身边，骆青离这一路几乎都是被行注目礼的，这里面尤以女修最甚，目光多为不善。
“那个女修是谁啊，以前怎么从来没见过？就连乘风师叔都对她也这么客气……”
“我听说是南诏玉蟾宗那位惊鸿真君的徒弟……”
“之前在丹师考核赛上得了魁首的好像就是她！”
骆青离尽量无视了周围的那些视线，转眸半开玩笑道：“我这算不算是狐假虎威？”
陆珩摇头失笑，“其实你在中原也算小有名气了吧，至少在丹师圈子里是的。”
能在筑基中期就炼出七阶丹药的，放眼整个中原，那也是屈指可数。
陆珩将她带到了门内最高的那座山峰，山顶是一座九层高塔，周围种着一片翠竹，陆珩解释道：“这座白塔就是雷神道塔，不过非本门长老或特殊邀请者不得入内，我就不能带你进去了。”
骆青离点头表示理解，陆珩又指着一个方向道：“道塔的后面是聚灵泉，十年开启一次，在聚灵泉内修练事半功倍，儿下一次开放的时间就在半年以后，但是一般情况下非本门金丹长老不得入内。”
“乘风真人也没进去过？”
陆珩摇摇头，“我结丹还没几年，就算我是我师父的徒弟，也不是凡事都有特权的。”
说话间，两人忽见空中有两道遁光飞速划过，其中一道骆青离还极为熟悉。
234 燕无极
“师父和惊鸿真君……”陆珩望着那两道遁光低声喃喃，在注意到他们两人的去向时心中忽地暗道一声不妙。
骆青离见他面色微变，不由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陆珩摇摇头，“今天就先逛到这里，我送你回去。”
他不愿多谈，骆青离就不便多问，只能先回了客院，谁知到了半夜，她正在房内打坐的时候，陆珩又一次风风火火地找上门来。
“乘风真人？”
陆珩面色复杂地看着她，沉声道：“有件事要请你帮忙，惊鸿真君让我来找你过去。”
“我师父？”骆青离微微拧眉，“究竟出了何事？”
从昨天到了雷神道塔之后她就觉得不对劲，可宋惊鸿没告诉她，陆珩又不肯说，她初来乍到，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虽然心中感到奇怪，却也没有那么强烈的好奇心，可现在陆珩却说要请她帮忙。
骆青离想不通自己和雷神道塔能有什么牵扯。
陆珩轻叹道：“主要是因为我师叔……现在一句两句的说不明白，等到了你自然就清楚了。”
骆青离想了想，踏上他的飞行法宝。
几次往来，陆珩一直都对她照顾有加，而且宋惊鸿就在雷神道塔，他也没道理要去害她。
很快骆青离就发现，陆珩带她去的正是白日里宋惊鸿和未央真君遁光消失的方向，那是山坳之中的一片冰湖，周围十分荒芜，也没有任何看守之人，随着陆珩取出一方玉印打在湖面，冰面便自发向两侧打开，出现了一个狭长幽深的通道，通道之内寒气浓郁地几乎能够化作实质。
骆青离打了个哆嗦，体内红莲业火蠢蠢欲动，可在经脉之中运转了一周天火灵气后，周遭那些寒意便被悉数隔绝体外。
红莲业火本就生于寒泉之中，不惧严寒，在将之收服之后，骆青离也能称得上是寒暑不侵了。
然而陆珩却不知此事，挥手在她周身布下一个避寒结界，举火快速朝着通道深处而去。
“这处是门内冰牢，取千年玄冰打造而成，哪怕是高阶修士在这里面也待不了太久，我师叔修练之时走火入魔，需要此地寒气镇压体内狂暴灵力，惊鸿真君又是冰系灵根，此刻正在为我师叔疏导灵力。”
骆青离快步跟在陆珩身后。
方才在路上的时候她就听陆珩简单提了两句，知道他口中所说的那位师叔就是除未央真君和陆珩以外，雷神道塔第三个雷灵根修士无极真君，骆青离以前也多少听过一些无极真君的名号，传言此人行事素来低调，鲜少在人前出现，有关他的事迹一向不多。
陆珩却说无极真君自结丹伊始便常年受走火入魔所扰，初时还不严重，到后来就越来越难自控，结婴之时甚至险些丢了性命。
骆青离想到自己在丹师考核赛上炼制的融春丹，这丹药有疏散灵力之效，适用范围极少，而那丹方本来就是陆珩提供的，他身上甚至还带着融春丹的主药……这么说来，这融春丹其实就是为无极真君准备的？
“可无极真君走火入魔，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能帮上什么忙？”骆青离还是不明白。
师父好歹是元婴修士，修为高深，灵力精纯，有能力为无极真君疏导灵力，她一介筑基修士，什么都做不了啊。
陆珩沉眉道：“这一点其实我也不太清楚，还是由惊鸿真君亲自与你解释吧。”
冰牢是旋转式向下的，越是往下越是寒冷，还没走到底，便听到一声声野兽般的嘶吼，震得整个冰牢仿佛都在微微震动。
尽头处负手立着一位白衣老者，陆珩垂首上前：“师父，人带过来了。”
骆青离行了个道礼，未央真君看她一眼，缓缓点头，却未言只字片语。
骆青离的视线越过未央真君投向远处，只看到一个身形健硕的中年男人正被锁在一根铁柱之上，他的全身断断续续闪烁着紫色电光，头发散乱遮住了形貌，骆青离看不清他的模样，却注意到他一双布满血丝的猩红双目，全身挣扎，咆哮着要挣脱束缚他的铁索。
而宋惊鸿正浮在半空，全身灵力沸腾，五指成爪按在了男人的天灵盖上，不断将冰灵气输入他的体内，平复他经脉中灵力的躁动。
两人周身气息狂涌，偌大的冰牢内气浪翻腾，劲风呼啸。
慢慢地，发狂的男人平静了下来，闭眼倒在地上，骆青离这才看清楚他的模样，不由惊讶抬眉。
“燕老板？”
她看向了陆珩，陆珩低声解释道：“南诏大曲城铁匠铺子里的燕老板，就是雷神道塔燕无极，在外我都称呼他为二叔，其实他是我的二师叔。”
“……”
骆青离哑然无语，即便事实摆在眼前，她一时也没办法将当年那个抠门铁匠和雷神道塔的无极真君联系起来。
宋惊鸿看了眼地上昏迷过去的燕无极，朝未央真君微微颔首，“暂时控制住了。”
“有劳惊鸿道友。”未央真君回了一礼，摇头叹道：“以真气镇压无极体内灵力终究治标不治本，根治无极的关键，还在骆小友的身上。”
突然被点名，骆青离愣了愣，下意识地看向宋惊鸿，“师父？”
未央真君含笑转身，“本座若没看错，骆小友应是天灵之体。”
骆青离心中一顿。
筑基过后，师父虽给了她遮掩体质的法宝，可那东西对元后修士来说却是无用的，未央真君元婴大圆满，她的体质如何自然瞒不过他的眼睛。
陆珩闻言亦是一惊，雷神道塔地处位置靠近空冥大阵，五万年前布下此阵的景曜尊者便是天灵之体，可自那以后再未听过有天灵体出现。
不成想居然是这个小丫头……
惊讶归惊讶，但这时候陆珩更关心的还是燕无极的事，“师父，您说明白些，师叔的事和她有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也是骆青离想要问的。
未央真君微微一笑，“若骆小友只是寻常天灵体，与她自是没有关系，可除此以外，骆小友还是隐性全灵根，且如今风雷气窍仍旧悬空，尚未醒灵。”
“隐性全灵根……”陆珩将这几个字反复咀嚼了几遍，握拳惊喜道：“原来如此！”
“什么原来如此？”骆青离还是听不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宋惊鸿招招手，“青离，你过来。”
骆青离依言走到她的身边，宋惊鸿抬眸说道：“既是要我徒儿参与其中，她便有权知晓内情。”
“理当如此。”未央真君淡淡点头，看了看倒在冰牢地面上的燕无极，轻叹一声：“此事还得从头说起。”
“本座的师弟燕无极，虽是少见的变异雷系灵根，却先天存有缺陷，灵根不纯，修练之时会在体内凝出一部分多余的雷火之力，这种力量初时只有微末丝缕，对自身修练没有影响，可随着无极修为越来越高，这股力量也因为长年累月的积攒逐渐增强……”
“他体内的雷火之力本是因为灵根不纯产生，只要继续修练，雷火之力就会源源不断溢出，除非将他的灵根提纯，方能改善现状。”
骆青离抿紧双唇，能够作用在灵根之上的东西素来稀少，广为人知的便是万年玉髓，可这东西何其难得，往往好几百年都不会出现一次，便是雷神道塔家大业大，愿意为了燕无极斥巨资买下，万年玉髓也不是有钱就能弄得来的。
而且看燕无极现在这个样子，就知道这个问题这么多年其实一直都没有解决。
“无极年少之时心高气傲，又天赋异禀，在同辈之中出类拔萃，修行十分迅速，他身体里的雷火之力越来越强，直到结丹之后，这股力量便开始出现异动。”
那个时候，燕无极其实还能够勉强控制住身体里这股力量，还没有到走火入魔的地步，但这就相当于在体内装了一个炸弹，随时都有可能引爆。
当年燕无极的师父，也便是前雷神道塔塔主想了个法子将他体内这股力量封印起来，并交代他在找到解决办法之前，暂时放缓修练速度。
燕无极本来是完全可以在三百岁之前便结成元婴，却因为体内这股雷火之力不得不放慢脚步。
一年两年，十年百年，这么一拖再拖，在六百岁那年，燕无极还是到了金丹大圆满，却迟迟不敢结婴。
昔年天才被自身条件耽误了修行之路，往后可能很长一段时间也要止步于此，说到底燕无极终究还是有些不甘心的，最后还是决定，哪怕是身死道消，他也要尝试结婴。
碎丹成婴之时，昔年封印破碎，而这些年因为修为提升，燕无极身体里又生出了一部分雷火之力，二者互相融合，与他本身力量相碰撞，那时候，燕无极着实险些爆体而亡。
还是宋惊鸿用真气压制才能助其度过难关，也正是因此，雷神道塔才会一直欠着宋惊鸿一个人情。
骆青离听了这话以后更是讶然，转眸看了眼师父。
倒不是未央真君没有能力压制燕无极的灵力暴动，而是他与燕无极师出同门，功法同宗同源，他的介入只会火上浇油，因此只能依靠至寒至柔之气化解。
冰系异灵根的修士或许不止宋惊鸿一个，但元婴期的冰灵根修士却只她一人。
那都是好几十年前的事了，那个时候甚至连陆珩都还没有出生。
“那后来呢？”骆青离问道。
未央真君摇头长叹，“后来，无极总算是侥幸结婴了，但他体内的雷火之力却再难控制，走火入魔之时，他谁都不认识，谁也不记得，唯有服下融春丹后才会清醒一些。”
“这股力量十分狂暴，本座只能效仿师尊将之封印，可雷火之力早已今非昔比，愈发难缠，每隔十年本座便得重新加固一次封印，无极也将自己修为压制，隐于市中，从此外人只知雷神道塔有个燕无极，就不知南诏还有个燕铁匠了。”
说起这段往事，未央真君眼中露出几分感慨之色，陆珩亦是垂眸轻叹起来。
骆青离看着地上昏死过去的燕无极，良久无言。
说起来，她和燕无极也曾经相处过一段时间，这个人又抠门又小气，斤斤计较还爱使唤人，燕扒皮的名号整个大曲城都知道，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个元婴大能，谁能想到他还有这么一层身份？
未央真君继续道：“这次十年之期还未至，无极体内那股力量突然暴动起来，封印也微微松动，他理智尚存之时回到雷神道塔，此后便一直在这冰牢……本座本是想待无极体内力量稳定一些再继续封印，不过现在却有了最好的解决办法。”
未央真君面带微笑看着她，骆青离其实已经隐约猜到了一些，“前辈，您是想……”
宋惊鸿低声说：“十年前你用冰灵精醒灵之后为师就在考虑该如何觉醒你另外两个气窍，燕无极体内那股雷火之力都已经好几百年了，能量十分精纯。”
骆青离眨眨眼，宋惊鸿的意思无非就是导出这部分力量为她醒灵。
“未央前辈，既然这股力量能够导出，为什么无极前辈还会如此？”
骆青离不太明白，雷神道塔多的是修练雷系功法的修士，每个人吸纳一点，燕无极这问题都不是问题了。
未央真君摇摇头，“此股力量本就出于雷系功法，多年下来早已顽固不堪，自成一体，强行导入他人体内，哪怕只是一点，亦不能消融，日积月累下来甚至会逐渐壮大，而其他不是修习雷系功法的修士，那就更不用说了。”
但骆青离不一样，她丹田中那个气窍就相当于是一个空的容器，可以承载这股力量，用以醒灵之用，不用担心那种情况。
宋惊鸿又说：“你醒灵需要多少能量为师不能肯定，不过至少能让无极道友体内这股力量消耗掉一部分，这对你对他都是好事，不过这力量也极为狂暴霸道，导入你身体之中，你势必需要承受巨大痛楚……”
235
“此事到底没有任何先例，中途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为师亦不能够肯定，只能尝试为之。”
宋惊鸿缓声说道：“这件事的决定权在你手里，你若不愿，为师亦不会强迫你，你好好考虑一下。”
宋惊鸿原本其实有些犹豫，一方面雷火淬体这种痛苦的确不是一般人能够忍受的，另一方面，她也怕自己徒弟脆弱的身体承受不起。
不过在看到骆青离收服红莲业火之后，宋惊鸿倒是觉得这件事完全可以一试，不提徒弟的耐痛能力大幅度提升，燕无极身体里的雷火之力再强横，终究还是以人力修练而出，又如何能够与先天灵火相抗衡？
红莲业火就相当于是骆青离身体里的一顶保护伞，可以护住她的经脉身躯，再有她和未央真君从旁协助，这件事成功的概率其实很大，但也不能说全无隐患。
未央真君不置一词，陆珩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挠了挠头也没有出声。
骆青离垂眸想了片刻。
她不怕疼，就连业火灼烧元神这种事她都已经熬过来了，还有哪种痛苦能够让她惧怕？
她的灵根气窍不能够总是这般空着，虽然于她修行无碍，可一天不将之填补满，她就一天不是真正的全灵根，现在既有可以醒灵之物，即便有些冒险，骆青离也想要尝试一番。
“师父，弟子愿意试试。”骆青离笃然说道。
徒弟的回答完全在意料之中，这小丫头的胆子素来很大，宋惊鸿摇头失笑，“想好了？”
“是。”
宋惊鸿了然，望向未央真君，“未央道友，无极道友体内体内力量暂时稳定了，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现在吧。”
未央真君轻轻颔首，拂袖交代道：“乘风，你出去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
“是，师父。”
陆珩往骆青离的方向看了眼，微微抿唇出了冰牢。
宋惊鸿给了她一瓶丹药，若是中途被雷火之力所伤，可以快速修复伤势。
骆青离盘膝坐于地上，呼吸吐纳，灵力在身体里运行了两个周天，当自身状态达到最佳时，未央真君扬手一挥，原本躺在地上的燕无极坐了起来，伸出双手抵上骆青离的后背，与此同时宋惊鸿两指并拢点在燕无极的眉心，丝丝缕缕灵力如流水般向他体内涌去。
燕无极体内那股失序的力量再次沸腾，但这一回，这股力量并未在他体内拂肆冲撞，而是在宋惊鸿的控制之下，朝着掌心涌去。
丝丝缕缕电光沿着他的手臂向掌中蔓延，随后这股电光又爬上了骆青离的身体。
雷火电光刚一接触到她，便像是一条灵蛇，朝着她的体内钻去，在经脉之中游走，其间蕴含的巨大力量一瞬间将她的经脉撑得胀痛无比，几欲撕裂，骆青离不由自主皱眉，晃了晃身体。
宋惊鸿沉声道：“，屏息凝神，耐心引导！”
骆青离闻言深吸几口气，这种疼痛她还可以忍受，很快便稳住身形，将这股流入体内的力量快速收拢起来，朝着灵根源处聚去，果然便见那隐隐泛着紫光的气窍处忽然亮了起来，将这些引入的力量吞吃进去。
燕无极身上的电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强盛起来，好像一时有了宣泄之口，到后来也不必宋惊鸿加以引导，它们便已经一股脑地尽数朝着掌心涌去。
随着流入经脉的力量越来越多，骆青离经脉之中需要承受的压力也越来越大，尤其雷火的力量太过霸道，破坏力又极强，在经脉之中游走之时劈里啪啦地撞击着经脉内壁，没一会儿便撞出了一些细碎的裂缝。
骆青离面上痛苦之色愈发明显。
“青离，撑住。”这一关没人能帮她，只能靠她自己度过，宋惊鸿唯一能做的，也只是尽力控制住这股力量的流量。
经脉之中的裂痕越来越多，再过不久便会崩裂，届时这股力量很快就会失秩，不受控制。
骆青离正准备吞服丹药，身体里的红莲业火却突然熊熊燃起，在她经脉之中游走了一圈。
猩红业火所过之处，那些原本狂暴的力量像是见到了天敌，突然安静服帖下来，被压制地瑟缩成一团，不敢继续放肆。
在宋惊鸿和未央真君的眼中，便是骆青离的身上突然亮起一道诡异的红芒，这道红芒压过了电光，而骆青离的神色也渐渐平静下来。
未央真君盯着这红光看了半晌，突然目露惊愕，“这是……”
宋惊鸿微微一笑，“小徒机缘罢了。”
但是有了红莲业火的介入，这醒灵的过程无疑变得容易了许多，骆青离一点点将这些力量引导入气窍，紫色气窍中的光芒越来越亮，如一只巨兽，贪婪地吞噬着这些流入体内的力量。
渐渐地，燕无极缓缓睁开双眼。
不似先前神智不清的迷糊状态，此刻的燕无极目光清明，只是神色之中带着些许迷惘。
但他也能感觉得到，自己体内那股纠缠多年的力量正在一点点消失，确切地说，是在被导出体外。
这股力量从他踏入修仙之途起便一直追随着他，数百年来不死不灭，若是有他人能够承受这股力量，他早就摆脱这份折磨了，现在怎么会……
燕无极目光落在身前背对他坐着的骆青离，他只是元婴初期，骆青离那遮掩体制的法宝他看不透，也不知此刻正是在借由他的力量为她醒灵。
正是疑惑之际，未央真君的声音淡淡响起：“无极，莫要分神。”
无论如何此事对他有益，燕无极知晓其中利害，开始闭眼主动导出雷火之力。
随着越来越多的力量被吞噬，紫色气窍之中也萌生出了一株小芽，这小芽在雷火之力的灌溉之下快速生长，很快便探出头来，犹如一条藤蔓缠绕着其他灵根盘旋而上，一路连接至丹田。
宋惊鸿时刻注意着骆青离灵根源处的动静，见状厉声喝道：“停下！”
燕无极皱皱眉，他和宋惊鸿也算是老相识了，虽不明白当前发生了什么，但也依言停下。
骆青离身上散发的红光一点点寂灭下去，将身体里残余的力量尽数吸收干净后，雷灵根也彻底完成醒灵。
在未央真君眼中，便是她丹田之下多了一条亮紫色的灵根。
骆青离依旧闭着双眼。
方才除却那股用以醒灵的雷火之力，还有一部分燕无极本身的灵力也灌入了她的经脉之中，流入丹田，哪怕她已经分出一部分导入第二丹田了，剩下的也还是将她的主丹田撑得胀痛不已，她还需要一段时间炼化，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停下。
宋惊鸿反复检查了几遍，新凝出的雷系灵根纯净度极高，几乎满值，而另外金火两道灵根也受到雷火之力的影响，改善了纯净度。
在确定自家徒弟没有任何问题之后，宋惊鸿微微松了口气。
另一边未央真君也问起燕无极的状况：“无极，觉得如何？”
燕无极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此刻他身体里那股失序的雷火之力虽还没有完全清除，但也消失了绝大部分，剩下的这些，他完全能够控制，也即是说，他以后不用再担心会走火入魔……
“很好，这些年从未觉得如此轻松。”燕无极起身走到骆青离面前。
清丽脱俗的少女闭着眼，此刻正面色平静地专心打坐。
燕无极觉得她有些眼熟，电光火石间忽然想起了一个人，“骆青离？”
对于燕无极叫出徒弟的全名，宋惊鸿略感惊奇，“无极道友认识小徒？”
她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跟他提过。
燕无极神色复杂，一时间哭笑不得，“十几年前，这小丫头曾经在我铺子里当过一段时间的伙计。”
能在他那里干这么长时间的伙计并不多，燕无极对她的印象还算深刻。
未央真君同样颇为意外，微微笑道：“这么说来，无极与骆小友倒是颇为有缘。”
燕无极笑了笑，追问道：“师兄，方才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小丫头……”
“你体内力量失序，而骆小友是天灵体，亦是隐性全灵根，方才是在用你的力量为她醒灵。”
“隐性全灵根……”燕无极低头喃喃。
好歹活了好几百年，对这些名词燕无极并不陌生，骆青离是天灵体的事他一早就知道。
初见这小丫头的时候，她丹田俱碎，灵根被毁，旁人或许看不出，但他怎么也是个货真价实的元婴修士，这一点自然瞒不过他。
可偏偏这样一个修练无望的人，居然还能够引导灵气，据他所知，这就唯有一种可能了。
初初猜测骆青离是天灵体的时候，燕无极相当可惜，这样一个绝顶资质，居然会被人摧毁了所有根基。
丹田易补，灵根难全，燕无极自己也受灵根不纯所扰，即便有惜才之心，也爱莫能助，后来那小丫头惹上了人跑了，他也再没去找过。
结果再相见时，小丫头不但已经修复灵根丹田，还帮了他一把。
真只能说一句，世事无常了。
“原来如此……”
燕无极已无大碍，但这段日子以来走火入魔多少还是有些损伤，需要静养一段时日。
未央真君和燕无极离开了冰牢，宋惊鸿则留下来为徒弟护法。
很快一月过去，按理说骆青离醒灵结束后调息几日便能醒来，没道理至今毫无反应，宋惊鸿一开始还担心是否会有什么后遗症，后来才发现，小徒弟的经脉好像被拓宽了一些，修为也在慢慢增长之中。
这次醒灵对她大有益处，宋惊鸿也不再担心，留下一道传讯符，出了冰牢，放任她一人在此安心闭关。
春去秋来，又是一年过去，骆青离听到咔擦一声脆响，无数灵气涌入第二丹田之中，汇聚为灵液。
她皱了皱眉，压下进阶之时的识海动荡，专注调息。
又是一个月过去，骆青离缓缓睁开双眼。
此时她主丹田的境界已经到达了筑基中期巅峰，而第二丹田也进阶了筑基中期。
醒灵之时燕无极灌入她体内的灵力，对他来说只是一小部分，但对自己一个筑基修士来说却实在不少。
那些灵力若是全然炼化，完全足够她从筑基中期直接进阶筑基后期，可这种方式无异于拔苗助长，她今年三十一岁，从主丹田进阶筑基中期至今还不到七年时间，太快进阶容易造成根基不稳，她也不想急于求成，便将半数灵力导入识海的第二丹田中，主丹田则压制在了筑基中期巅峰。
可饶是如此，往后她也还得花上一段时间好好稳固修为。
骆青离望了望四周，仍是当时那座冰牢，其他人都已经不在了，她起身之时，一道传讯符飞至她面前，里面传出了宋惊鸿的声音。
“青离，为师仍在雷神道塔，你出关以后便来客院找为师。”
骆青离轻轻吐出一口气，不再耽搁，出了冰牢。
陆珩虽然带她在雷神道塔大致转了一遍，但这里的环境她还有些陌生，难免绕了个圈子，未到客院，倒是先碰上了燕无极。
不似铁匠的短褐打扮，也不是冰牢之中的发狂模样，此时的燕无极一身道袍，头束道髻，红光满面，看起来十分精神。
骆青离不慌不忙行了一个道礼：“晚辈见过无极真君。”
燕无极勾唇打量了一圈，含笑问道：“小丫头，可还记得我？”
骆青离微微一笑，“大曲城的燕老板，晚辈自然记得。”
毕竟能做到像他这么抠的，放眼整个修真界，还真是不多，实在印象深刻。
燕无极眯了眯眼，“你在心里可劲骂我呢吧！”
“……晚辈不敢。”
燕无极轻哼一声，挥手指了指不远处一座亭台，“小丫头，跟上来。”
骆青离不明所以，顿了顿还是跟过去。
亭台建在一座浮峰之上，放眼望去，大半雷神道塔的景致尽可纳入眼中。
燕无极双手环胸，挑眉问道：“当年你不告而别之后，应该遇上了不少事吧，怎么就成了宋惊鸿的徒弟了？”
他似乎对她的经历很感兴趣，骆青离就挑拣着大致说了一遍。
236 云雷天降术
燕无极听了个大概，知晓她话中必有隐瞒，未曾尽言。
她会被宋惊鸿收作徒弟是因为穿过了无垠雪境，而那时候她的灵根丹田都已经修复好了，但这一部分却被骆青离含糊带过了。
燕无极倒也不是想要追根溯源，小丫头在这个年纪就有现在的修为，除却本身天资出众之外，机缘同样必不可少。
这东西本就虚无缥缈，有人求之不得，有人却命中注定。
燕无极叹道：“小丫头，怎么说你也算是帮了我一个大忙，我总不能没有表示，说说看，想要什么？”
骆青离愣了愣，不由瞠目，“前辈没有说笑？”
居然会这么大方！
燕无极脸色一板，“你看老子像是在说笑的样子吗？”
骆青离悄悄打量了他几眼，轻咳一声讪讪笑道：“仔细说来，晚辈其实同样受益匪浅，不过若是前辈如此慷慨，晚辈自然也不会拒绝。”
燕无极顿了一下，突然就笑了，“你师从元婴修士，想来什么也不会缺，我这儿有的东西你也未必能用得上……这样吧，我看你资质不错，如今既也觉醒了雷系灵根，不如就拜我为师，我好教你几招，早些年看你在炼器方面也有些天赋，和老子学学炼器之术，他日也能成个炼器大师。”
骆青离还没回答，空中突然传来一道冷哼：“燕无极！”
这声音骆青离极为熟悉，果然没过多久，一道白色遁光从远处飞来，气势汹汹地落到亭台之中。
宋惊鸿立于燕无极面前，横眉冷对，不怒自威，“燕无极，本座出于道义屡次帮你，你居然还敢来撬本座的墙角？”
燕无极顿时就乐了，“惊鸿道友，什么墙不墙角的，我就是打算教这小丫头一招半式，你着什么急啊？”
“要教就教，拜什么师？青离是我徒弟，还轮不到叫你师父！”宋惊鸿轻拂衣袖，斜斜睨他一眼，“你若真想表示些什么，本座记得你有一截雷击木还算能够入眼。”
燕无极目瞪口呆，“宋惊鸿，你这是狮子大开口啊！还有，什么叫做还算能够入眼，这雷击木可遇不可求，可没你说得这么廉价！”
“那你给还是不给？”宋惊鸿淡淡望了过去。
原本气势凌人的某人像是忽然梗住了一般，纠结半晌咬牙切齿地吐出一个字：“给！”
燕无极深吸口气，找出一截乌漆抹黑的木头扔了过去，喃喃低语：“谁让老子欠了你的！”
宋惊鸿唇角微勾，将雷击木给了骆青离。
骆青离惊讶于燕无极居然这么好说话，晕晕乎乎地将雷击木收下，俯身揖礼，“多谢前辈。”
燕无极别过头，已经不想再说话了，宋惊鸿正要带着徒弟回去，燕无极又突然叫住她，“等等。”
一枚玉简猛地朝着骆青离丢过来，她下意识地伸手接住。
燕无极低哼道：“老子说话算话，这招云雷天降术威力极大，你回去后好好琢磨。”
骆青离面露惊喜，再次拜谢，“多谢无极前辈！”
燕无极背过身没再多言，宋惊鸿招来五彩云，带着徒弟一路远遁。
骆青离问道：“师父，我们要去哪儿？”
“去和未央真君打声招呼，然后我们就该回南诏了……”
她看了眼小徒弟，注意到她这一年间涨了不少的修为，柳眉轻蹙，“你的修为短时间内涨得太快，回去后修练上最好是先放一放，好好静静打好基础，燕无极那招云雷天降术的确不凡，若是钻研透了，必是一招杀手锏。”
骆青离点点头，她本来也是这般打算的。
燕无极传她功法，就算是她的半师，可想到方才燕无极要她拜师时宋惊鸿的反应，骆青离犹豫了下还是问道：“师父，您很介意我拜别人为师吗？”
当年在还没有拜入宋惊鸿门下的时候，她也拜了药王做师父，虽然那时候药王只有一缕神识，而她也只是一个记名弟子，但药王的的确确也是她的师尊。
宋惊鸿好笑道：“为师是这么迂腐的人？谁又说师父就只能有一个了？为师年轻的时候游历四方，也是学百家决的，有师徒情谊的可不少……”
说到这里，她微微一顿，冷冷哼道：“可那燕无极连我都打不过，还妄想收我徒弟做徒弟？他想得美！”
骆青离：“……”
原来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骆青离心想，以后找个机会还是将药王的事与师父坦白了吧。
宋惊鸿带着她来到雷神道塔主殿时，未央真君与陆珩都在，似乎是在说着什么事，宋惊鸿与未央真君寒暄了几句，便提出了告辞之意。
未央真君轻轻颔首，“这回有劳二位，至于风灵之心的踪迹，雷神道塔会多多留意，一旦有消息，便会立刻传讯往南诏。”
这次骆青离醒灵，虽说本身也有收获，但实则却也卖了雷神道塔一个人情，她的隐性全灵根只剩最后一条风系灵根还未觉醒，未央真君曾说或许风灵之心可以为她最后醒灵，只是这东西极为罕见，还需要细细查访，雷神道塔也便顺应接过了这个活。
宋惊鸿了然，“有劳未央道友。”
宋惊鸿在与未央真君说话时，陆珩在一旁朝着骆青离招了招手，骆青离眨眨眼朝他走去，施了一礼，“乘风真人有何吩咐？”
陆珩缓缓摇头，“吩咐算不上，就是觉得有件事有必要给你提个醒。”
“真人请讲。”
陆珩抿了抿唇，低声说道：“最近南诏流传出一件事，玉蟾宗惊鸿真君座下弟子骆青离，正是药王的传承者。”
“……”
骆青离心中一跳，疑惑道：“为何有这种说法？”
陆珩见她不动声色，不由失笑，“你在丹考之上一战成名，在南诏中原都有了些小名气，这种说法最早是从万剑宗传出来的，是谁说的我不太清楚，不过药王传承的诱惑不小，尤其相传在药王遗宝之中，有一枚药王令，散修联盟对此可是志在必得。”
骆青离心中微沉。
万剑宗……闻子睿？
当初在迷瘴林秘地中，打过交道的除了沧海宗那几位，还有一个就是万剑宗的闻子睿。当年她没能和其他人一样被传送回大广场，又偏偏没有死在秘地之中，大家会有这种猜测并不奇怪。
只是以前她在南诏名声不显，就算在玉蟾宗年轻一辈的弟子里算是一号人物，也只不过是个筑基修士，放在整个南诏根本算不得什么，可一旦出了名，传到某些人耳朵里，就难免会把某些东西联系起来。
这件事早晚会穿帮，她并不意外，可现在问题是，她根本就还不算是药王传承人。
未到金丹期，药王遗府在哪里她都不清楚，空空背了这样一个名号，那可就有些坑了。
至于药王令，见令如见人，那无非就是一样能够号令散修联盟的物事。
如今南诏散修联盟的宗旨早已与药王时期相悖，药王也曾嘱咐过她，尽可能为药王令找个新的主人，给散修联盟重新洗牌。
如果药王令现在在她手上，她自是不用怕散修联盟那些人，可现在……
骆青离有些头疼，心想以后的日子可能要有些不安生了。
“多谢乘风真人相告，晚辈明白了。”骆青离拱手施了一礼。
陆珩静静看了她几眼，忽然凑近一些，传音说道：“小丫头，你该不会真是药王传承者吧？这样，你偷偷告诉我，我保证不给别人说。”
骆青离看了看不远处的宋惊鸿和未央真君，好笑摇头，“是真是假，仁者见仁吧。”
陆珩挑起长眉，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不再过问，宋惊鸿与未央真君寒暄完，带上骆青离便走了。
陆珩望了望他们离去的方向，抖了抖扇子长叹一声。
当年他用尽各种方法混不进去药王遗府，谁成想原来药王的传承之人就近在眼前啊。
陆珩回头问道：“师父，那样东西莫不是就在她手中？”
“或许吧。”未央真君摇摇头，“那样东西被药王所得也不过只是一个猜测，若果真落到了这小姑娘手里，倒也不算是什么坏事。”
……
回南诏的途中，骆青离垂着头若有所思，宋惊鸿随口问道：“想什么呢？”
骆青离抿紧唇，“师父，有些事我需要和您坦白……”
她将当初自己前往药王城试练塔，又进了迷瘴林秘地，还见到药王神识，拜他为师的事一五一十道来，宋惊鸿听了倒也没有太惊讶。
“我还当是什么事呢！”她轻笑一声，“你在门内一日，就一日受门派庇护，别说你现在没有得到药王传承，就算那传承真在你手上，散修联盟的人难不成还有脸上门来问你讨要不成？充其量便是往后你行走在外时，会多一些麻烦。”
说到这里，宋惊鸿也不由感叹一声：“现在的散修盟早就不复当年荣光了，那弘致散人就是个见钱眼开的，吃相这么难看，把南诏九宗都得罪了一遍，真是可惜了药王当年建造药王城的一片苦心。”
237 授课
“你也别太担心，就算散修盟对药王令不死心，你好歹也是我宋惊鸿的徒弟，他们就算是眼红，那也要投鼠忌器。”
宋惊鸿沉声道：“青离，机缘此事各有因缘，素来没有定论，但能不能握住这份机缘，却要看个人的能力，只要足够强大，那么，任何人都不值得你放在眼里。”
“是，师父，我定会努力变强。”骆青离郑重点头，又握紧了拳，“还有那万剑宗的闻子睿，下回见面，定要给他一个教训！”
宋惊鸿抬了抬眼，不由摇头失笑。
从雷神道塔回到南诏几乎需要穿过整个中原，但元婴修士的飞行速度极快，不到半月山门便已遥遥可见。
骆青离想起叶望舒的事，不由问道：“师父，我在冲元秘境之中被困一年，望舒还上玉蟾宗来找过我，后来她去哪了？”
“赤霄宗那姓叶的小丫头啊……”宋惊鸿摆摆手，“两年前她来玉蟾宗本是想确定你是否安好无恙，当时你的魂灯几近寂灭，凶多吉少，为师来中原之前就交代她回赤霄宗等消息了。”
“后来陆乘风把你带到雷神道塔后，为师也有传讯回门，想来那小丫头应该是知道你没事了……若是还挂心的话，回头给她发道传讯符报个平安便可。”
骆青离轻轻吐口气，“好。”
快到玉蟾宗山脚下时，宋惊鸿动作忽然一顿，五彩云停在半空，她将骆青离护在身后，长剑出袖，凌空一指。
破空剑气呼啸而出，径自朝着一个方向奔去。
一声惨呼传来，空气之中像是突然出现了一些细微的水纹波动，一个身后长着狐尾的银发女子捂着血淋淋的手臂从这波动中滚出来，目光忌惮地看着宋惊鸿。
“银狐妖……”宋惊鸿微微眯眼，“七阶妖兽，鬼鬼祟祟地躲在玉蟾宗山脚下做什么？”
女妖不曾回答，只是目光向宋惊鸿身后望了一眼。
骆青离微怔，福至心灵间想到了一个人，罹烬手下那只大妖胡理。
莫非这妖是罹烬派来的？
在确定骆青离生龙活虎地站在那里之后，狐妖很快就收回视线，龇着牙喉咙口发出几声兽吼，转身拔腿就跑。
“你先回门派。”宋惊鸿交代了一句，提剑就朝那只狐妖追了过去。
“师父！”
骆青离本想叫住她，可宋惊鸿的速度太快，一眨眼人就已经不见了。
她遥遥望着一人一妖离开的方向，心想若这只狐妖果真是罹烬派来的，那是有什么事要交代？
七星海螺被小五收在了它的储物空间，这两年小五一直都在闭关沉睡，她和罹烬之间的联系也暂时断了。
那只妖狐只有七阶，对上师父可以说是毫无胜算，如果狐妖只是过来给她传个信，却因此落到宋惊鸿手里，那就有些冤了。
偏偏有关罹烬的事，因为当初起誓承诺了不能告诉旁人，她又不便与宋惊鸿讲。
骆青离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别无他法，只能先回门派。
师父不是鲁莽之人，应该不至于当场要了狐妖的命，最起码也该生擒拷问一番，到时再另说吧。
山门前依旧热闹，修士来来往往，将门派玉牌示意给守门弟子之后，无疑又引发了一场小骚动。
两年多前在桃夭仙城拿下丹考魁首，这是玉蟾宗几百年来都没有过的殊荣，况且尹天华等人回来之后又添油加醋大肆宣扬了一阵，而且最近南诏还流传着骆青离就是药王传承者这个说法。
不仅是其他门派的人，就连玉蟾宗本门弟子对这位骆师叔也十分好奇。
骆青离没在山门多留，例行去了掌事堂交接，唐老三揉了揉眼睛一拍大腿，“骆师叔，您可算是回来了啊！前两年听说您在中原遇险，可是无恙了……哎呦，瞧我这说的，骆师叔若是有什么事，哪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
骆青离笑了笑将玉牌递过去登记，“有劳了。”
“客气客气。”
唐老三笑呵呵地接过，对于骆青离又涨了一截的修为，已经见怪不怪了，这些年下来，唐老三算是明白一个道理，无论什么事，发生在骆师叔身上都有可能。
“对了，骆师叔，掌事堂存了一些您的贡献点，我给您加好了。”
“贡献点？”
“是啊，您在丹考上夺魁，这可是为咱们门派争光之事，当然有贡献点，不光是骆师叔，其余在丹考上得到丹师称号的都有，只不过多少罢了。”唐老三笑出一脸褶子，把她的身份玉牌还了回去。
骆青离淡淡扫一眼，她以前很少做门内任务，贡献点少得可怜，现在她的贡献点竟一下子有三千之多。
要知道当初她刚筑基后和程家那些修士在演武堂斗法全胜之后也只是得了五百贡献点。
她微微讶然，“这么多？”
“掌门说了，这都是您应得的。”唐老三找出一只盒子，“骆师叔，这一年有一些您的信件，我都给您收起来了。”
盒子里装了十几封信件，有几封是叶望舒的，其余主要都是晏十天送来的，附带的储物袋里装的则都是断肠草。
骆青离了然，“有劳了，往后若还有什么信件，直接送到吹雪谷便可。”
“好。”
骆青离不再多留，回了吹雪谷，没过一会儿便看到宋惊鸿的遁光出现在飘渺峰上，她径自御器朝沁雪宫飞去，却发现师父两手空空啥都没有。
“师父，那只狐妖怎么样了？”
说起这事宋惊鸿就觉得纳闷，“本来都快抓到了，不知怎么半路突然窜出来一只八阶妖修，也不恋战，抢过那只狐狸就跑……”
宋惊鸿拧眉不解，“这长甸山脉附近灵气充沛，虽说很适合妖兽生存，可玉蟾宗就建在这里，方圆数百里内的高阶妖兽应该不敢靠近，我可从没见过有八阶妖兽出没的……还有那只银狐，这品种在妖兽之中称得上稀少，鲜少会在南诏出没，更何况还是一只七阶的妖，究竟是从哪冒出来的？”
骆青离不动声色听着，心想在南诏当然少见，这妖只怕多半是从大荒来的。
不过那只狐妖跑了就跑了，至于罹烬究竟想做什么，等小五醒了自然就知道了。
骆青离不曾过多纠结此事，回去之后拆看了那些信件。
叶望舒两年前来过玉蟾宗后就回了赤霄宗，偶尔会寄信过来问平安，也说起了红花帮和寿岳城城主之女的事，言语之间颇有几分遗憾感慨。
骆青离便给她回了封信。
这一年之间，晏十天收到了不少断肠草，全都给她寄了过来，骆青离看过，品质都还不错，她也就正式开始用断肠草淬炼脏腑。
经过红莲业火煅烧神魂，她发现身体各方面的耐痛能力都比以往强得多，便是在用高阶兽血血浴时，也不会感觉太过痛苦。
回到门派之后，生活又变回了从前的平淡。
宋惊鸿说到做到，找了个机会带着她去伏冀真君那里要了本记载火系术法的高阶功法，让她先学起来，随后又给她安排了去精英堂丹堂授课的职务。
骆青离初闻之时着实有些讶异，“师父，在丹堂授课的讲师都是金丹期以上了，我不过才筑基期，让我去授课不大合适吧？”
宋惊鸿嗔她一眼：“精英堂学的是道门四艺，不是看修为资历的地方，你的炼丹水平，比门内好些金丹修士都要强了，让你去授课也是掌门师侄的意思，一方面给那些丹堂弟子激励鼓舞，一方面也算是帮着门派培养人才。”
“掌门……”骆青离心道雁北真人还真是看得起她，“我之前从来没什么授课的经验，就是担心我会讲不好。”
“没什么好担心的，精英堂那边给你安排的是十日一课，心得经验，感悟体会，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以你在丹道上的水准，总不会什么都说不出来吧？”
宋惊鸿微微一笑，“你的圈子一直都不大，在门内能说得上话的数来数去也不过就这么几个，正好这段时间你要好好稳固根基，不用急于修练，有些事倒是可以尝试着去做一下。”
骆青离想了想，点头答应下来：“是，师父，我尽力而为。”
门派给了她庇护和所需要的资源，那么相对的，她自然也得要为门派做些事，授课虽然以前从未试过，不过做什么都是要有第一次的。
骆青离每隔十天就会去精英堂讲一次课，雁北真人给她安排的还是高级班，班上弟子年纪不是与她相仿，就是比她还大，修为在她之上的也有不少。
对于一个筑基修士来当自己的讲师，若说这些丹堂的弟子们心里全然没有半点想法，那也不至于，但既然精英堂这般安排，他们也没法提出异议，何况能在这个年纪这个修为炼出七阶丹药，他们扪心自问没有这个本事，倒是没有给她添什么乱，在她讲起炼丹之术时，也一个个认真聆听。
骆青离的授课进展地却是格外顺利。
238 长老召集令
骆青离回到玉蟾宗的第二年，闭关了三年的小五终于苏醒，也顺利成为了六阶妖兽。
刚刚醒来，小五就欢快地扑到了她面前，拿脸颊轻轻蹭着她的手心，眨着一双眼睛满脸求夸奖，“主人主人，小五进阶了。”
它的体型比起从前又大了不少，不过性情还是一样没什么变化，又软又萌又爱撒娇。
骆青离笑着挠挠它的下巴，“小五很厉害。”
小五高兴地扬起脑袋，“乘龙一族里很少会有在小五这个年纪就成为六阶妖兽的，等以后小五回到族中，一定会让那些不和小五玩的家伙们刮目相看！”
说着又扑闪着大眼睛道：“这多亏了主人炼制的丹药还有那些妖丹。”
骆青离摇摇头，“那些都是你应得的。”
陪小五玩了一会儿，骆青离想起罹烬的事，小五沉睡的三年间，七星海螺的通讯是阻断的，她才从中原回来的时候，还有只银狐妖在山脚下等着。
“小五，你先看看二公子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小五点点头，头顶尖角亮了亮，一只七星海螺浮在半空，发出灿灿光芒，还没等它细问，就有一连串的喝问从海螺中传出来。
“骆青离，你他娘的到底在搞什么鬼，为何联系不上？”
“方才我感到头疼欲裂，元神灼痛，你都遇上了什么？”
“是死是活给个准信，你又跑到什么鬼地方去了！”
“我派来打探消息的妖说你已经回了玉蟾宗？”
“我看你是翅膀硬了，竟敢不回我！别以为你躲在门派里就能万事大吉！”
“……”
诸如此类的话，七星海螺里存了不少，小五瞪大眼怔愣了好一会儿，回头不解问道：“主人，二公子他这是怎么了？”
骆青离暗暗翻个白眼，“没什么，又犯病了而已。”
罹烬平日里不太常会找她，哪怕问起，多半也只是关心一下她的修练进度，这些消息明显是从三年前她收服红莲业火的时候开始的。
她和罹烬缔结契约，元神焚烧之苦，罹烬自然也有感觉，对此，骆青离只表示喜闻乐见。
不过照这么看来，一年前回山时那只狐妖，也只是过来打听消息的，在确定她回门派之后，就回去和罹烬复命了，那之后罹烬的留言就少了许多。
“主人，小五沉睡期间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注意到罹烬说的元神灼痛，小五难免问上一句。
它吃下风雷虎妖丹之后就沉睡去了，后来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醒来后看到主人安然无恙待在吹雪谷，小五还以为后来也是一切顺利，可现在看来明显不是。
“确实出了一些意外……”
骆青离将后来在冲元秘境经历的事与小五讲述了一遍，小五瞪大眼沉默了好一会儿，垂头丧气道：“都是小五不好，如果小五那时候在主人身边，主人就没有这么多事了。”
“和小五没关系。”骆青离摇摇头，“一饮一啄皆有定数，而且若不是去地心走了这一趟，我也不会有这番奇遇，得到旁人如何都求而不得的机缘，再说现在都已经没事了，小五不用自责，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比很多灵兽都要好得多。”
她摸摸小五的脑袋，道：“去和二公子说一声吧。”
小五点点头，叼着七星海螺“呜呜”叫了两声，另一头很快便有了回应，没过一会儿，小五又叼着海螺回来，小声说：“主人，二公子有话和你说。”
骆青离点点头，扬手一挥一道指诀打去，平静问道：“二公子有何吩咐？”
海螺里很快便传来罹烬气急败坏的声音：“骆青离，你可真是好胆啊！”
“二公子谬赞。”
罹烬顿了一瞬，语气更加不耐烦了，“别他娘的和老子装傻！老实交代，你都干了什么好事！”
骆青离微微一笑，“二公子，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再问这些有必要吗？您需要关心的，只是我的性命问题，而现在事实便是，我安然无恙，修为大进，两年之内必可进阶筑基后期，二公子可还满意？”
“……”
罹烬良久无言，最后只是冷哼一声，七星海螺上的光芒便暗了下来。
骆青离让小五将海螺收好，小五仍有些不安，“主人，这样没关系吗？”
妖兽之间的血脉压制十分明显，上回在中原赤炎洞见到罹烬，那时候罹烬身上的高阶妖兽威压和大妖气息让小五有些喘不过气，至今想来仍旧觉得心有余悸，在与罹烬交涉之时也不由自主地弱势下来。
骆青离摇头轻叹。
三年前收服红莲业火，那朵红莲也被她吸收，除却弥补了元神上的损伤，剩余的能量这两年潜移默化地温养下来，在凝元诀的修炼上大有益处，她的神识强度再上一个台阶，如今已经足以与金丹中期的修士匹敌。
“如果一切顺利，过不了太久，我就能摆脱他了。”
和罹烬签订契约是阴差阳错，哪怕她才是契约的主方，却也因为对方过于强横的势力被处处受制，她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与罹烬的心情一样，骆青离也想尽快解开他们之间的这层契约关系。
小五苏醒后的第二年，也就是骆青离三十四岁这一年，在压制了三年修为，根基足够稳定之后，她成功进阶了筑基后期，再一次刷新了记录。
从十九岁筑基至今短短十五年，便成为筑基后期修士，这个速度，便是比起赤霄宗那位闻名遐迩的西凉真人都快了一大截，放眼整个南诏，千年之内怕也找不出一个出其右者。
甚至不少弟子都猜测起来，骆师叔很可能会在六十岁之前便结成金丹，说不定比中原雷神道塔那位乘风真人还要早。
同为玉蟾宗修士，一荣俱荣，无数弟子都在期待着骆师叔给他们带来惊喜。
在门派的三年时间里，骆青离虽不曾专注提升修为，生活却是并不单调。
每隔十日她就会去一趟丹堂，有时是授课，有时是当众给众人演示炼制一炉丹药，久而久之和丹堂那些弟子都差不多混熟了。
更多的时间空余了出来，她却不曾荒废时光，每日都会操练剑法，也有闲情逸致可以钻研其他东西。
燕无极给她的云雷天降术她已经掌握了一些技巧，不过这一招威力强大，需要耗费的灵力也相当可观，以她现在的修为，始出全力，勉强能够施展出十之三四的威力，但往后若是结成金丹，这一招也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伏冀真君那儿找来的火系功法中记载了不少高阶火系法术，除却金雷系法术之外，便是火系法术的破坏力最大，她以前只会最简单最基本的火球之术，但既然有了红莲业火，若是不学一些火系术法就委实太浪费了。
骆青离着重学了两个高级术法，一名流焰飞火，一名寂灭荼蘼，前者是群体攻击，后者则是单体攻击，威力皆都不俗，如今她已经能够运用自如。
晏十天每隔半年就会给她寄一次断肠草，每每服用过后，经脉皆都寸寸断裂，但又在其他药物的辅助下修复起来，这过程痛苦不堪，可每次淬炼之后，经脉就会被拓宽些许，排出更多杂质，也比从前更为坚韧。
罹烬遵守她炼制长生丹时许下的承诺，偶尔会差人送来大量高阶兽血，虽然她炼骨阶段可以暂告一段落，可用兽血药浴总还是百利无害，至于剩下多余的那些，偶尔她也会尝试制符。
宋惊鸿本身便是制符大师，在制符一道上可以给她不少指导意见，可惜骆青离发现自己在制符一道上没太大的天赋，哪怕她本身对灵力的控制极为精细，可一旦符文画完之后，那些被锁在符纸之中的灵力便很快就会散个干净，成了一张废纸，以至于学了三年，她至多也只是画出了二阶符箓。
对此宋惊鸿倒是没多强求，“道门众艺，本身便需要看天赋，便如为师于阵之一道实在不能开窍，你在炼丹阵法上颇有灵性，到了制符表现倒是平平……没关系，知晓个大概也足够了，往后有空再多多练习吧。”
骆青离点点头，对此却是不甚在意。
进阶筑基后期之后，她便花了数月闭关稳固修为，又适应了一番自己的能力。
这一日，她正在湖边练剑之时，忽然听到远处响起一声声嘹亮的钟鸣，这钟鸣声是从太虚峰传来，声音足以遍布整个玉蟾宗。
“长老召集令……”
骆青离眸光微闪，随后就看到宋惊鸿的遁光快速飞向了太虚峰。
小五亦从湖中探出脑袋，眨眨眼问道：“主人，发生什么事了？”
“是太虚峰的长老召集令，凡身处门内的金丹长老及元婴期太上长老，听闻此令，必得前往太虚峰集合。”
这召集令一旦发布，必是有大事发生，骆青离来到玉蟾宗近二十年来，还是头一回听到这种钟声。
此刻与她一般不明就里的弟子还有许多，骆青离想了想，去外谷找到了丁香。
239 兽潮来临
“骆师叔！”
对于骆青离来找自己，丁香感到十分惊讶。
入门不到二十年，从一个小小炼气修士步入筑基后期，任谁也不敢小瞧了这位骆师叔。
自从吹雪谷那片冰湖被小五占据了之后，丁香就再也不敢靠近内谷，平时同样能避则避，可万万没想到骆青离竟还会主动找上她。
“骆师叔有什么吩咐吗？”
骆青离开门见山就问：“近段时间门内可有什么事发生？”
丁香在飘渺峰处理杂务，平日里和人打交道的机会很多，在门内认识的弟子也有不少，许多旁门左道的消息也比其他人灵通许多。
而且骆青离才刚结束闭关不久，连丹堂授课的职务都暂且放下了，和外界的来往减少，着实没听到什么风声。
丁香微微一怔，门内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每天都有发生，骆师叔对这些应该没什么兴趣，联想到方才响起的长老召集令，丁香就明白骆青离想要问什么了。
“长老召集令很少会发布，一旦出现，必是有大事发生，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但近来确实有听闻，西面频频出现异动，玉蟾宗先后派了几拨弟子前去查探究竟，可却接连一去不回。”
骆青离拧起眉心，“西面……”
玉蟾宗已经处在南诏的西部，再往更西面，难道是大荒？
“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但那几拨弟子中也是有精英弟子的，且听魂堂看守的弟子说，这几个精英弟子的魂灯都灭了……”
魂灯灭了代表什么所有人都清楚，丁香想来想去，最近发生的这些事里面，就数这一件情态最是严重，可几个精英弟子的陨落，应该还不至于出动全门派所有长老才对……
骆青离点点头，“我知道了。”
她心事重重地回了吹雪谷，心头隐隐有些不安，只等着宋惊鸿回来后好问个究竟，这一等就等到了深夜。
夜空之中许多道长老的遁光从太虚峰飞出，照亮了玉蟾宗的上空。
从长老召集令颁布开始，门派内的氛围便开始变得紧张不安，骆青离也第一时间去找了宋惊鸿，却见她面色竟是前所未有的沉重。
“师父，是出什么事了吗？”
宋惊鸿摇头轻叹，“三个月前大荒与中原南诏的接壤地带频频出现妖兽伤人之事，玉蟾宗差了些许弟子前去探查原因，可这些人最终无一生还，白日里接到中原递来的消息，辟邪道塔合欢道塔边缘几座城镇接连遭到兽群屠城，且兽群还在往中原腹地前行，御兽宗也发现，流沙河谷内集结了大批妖兽大军，其中高阶妖兽不在少数，已经陆陆续续开始朝河谷外布下的防御结界发动攻击，不日便会冲破结界。”
“这，这是……”骆青离微微瞠目。
宋惊鸿闭了闭眼，“若是不出意外，兽潮怕是要来了。”
兽潮！
骆青离对这个名词还是有些陌生的，当初冲元秘境中也发生了兽潮，但那是秘境中心的妖兽们大规模迁徙造成的，且这事她也是从别人口中听来，并未曾真正亲眼所见，但是不难想象那会是怎样的画面。
“师父……”
宋惊鸿看着她说：“南诏中原与大荒地域接壤，每隔两三百年就会出现一次兽潮，这次兽潮的时间提前了许多，兽群来势汹汹，数量不知凡几，我们事先没有任何防备……”
宋惊鸿活了七百多年，兽潮也曾经经历过两次，每一次兽潮的发生，对修仙界来说都是一场灾难，数不清生命会在这场灾难中消亡，但其他幸存下来的修士，经过了磨砺淬炼，无论是实力还是心境，都会更上一层。
但这件事，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残酷的。
“这次兽潮的规模比之为师经历过的要大得多，中原遭逢巨变，南诏的危机也近在眼前，我们地处位置靠近大荒，兽群一旦冲破河谷防御结界，首当其冲的便是玉蟾宗真符宗和御兽宗三大门派以及周遭城镇中的人类，门内所有修士都会轮流上战场，必要之时，甚至可能会开启护山大阵。”
这些事来得太过突然，骆青离心理上完全没有任何准备，但听宋惊鸿这么说，她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
“怎么会这样……”
宋惊鸿长叹道：“青离，天亮之前编制和相应任务都会安排下来，为师要去镇守一营，不能将你带在身边时时看顾着你，到了战场上，你切记多加小心，能守便守，若是实在无力，则以保全自身为主。”
她摸摸骆青离的头发，匆忙交代了几句，便不再多留，驾云而去。
骆青离遥遥望着宋惊鸿消失的方向，牢牢握紧双拳。
“大荒……兽潮……”她喃喃自语。
兽潮是从大荒发起的，想要集结那么多高阶妖兽，单凭一妖之力绝对做不到，这件事若是和大荒妖王殿没有关系，骆青离打死都不相信。
她匆匆回到吹雪谷，小五正趴在湖边，仰头望着夜空中来来回回的遁光，就算再不谙世事，小五也知道这是出事了。
“主人，到底怎么了？”
骆青离道：“大荒发动兽潮，中原边界已经沦陷，流沙河谷外的结界也很快就要被攻破了，现在门派严阵以待，随时准备出战。”
小五目瞪口呆，“兽潮……主人，难道是二公子他？”
骆青离缓缓摇头，“不能说是他的原因，但定然是妖王殿的决议……”
“……”小五张了张嘴不知所措。
人妖自来不两立，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就是弱肉强食，不提海里各种种族之间的厮杀，就是在海上，有许多猎妖人捕捉猎杀海兽，也有海兽吞吃人修，千万年下来，双方早已结成了死仇。
作为妖兽，对于这种事，小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骆青离同样明白这个道理，她不需要去质问罹烬原因，又无能改变即将发生的事，唯一能做的，便是直面事实。
她深吸一口气，看着小五道：“小五，再过不久，我也要去战场上，与兽群厮杀，你……”
“小五要和主人一起！”小五立刻接道。
在冲元秘境里丢下了主人一次，这一次它无论如何也要跟着骆青离，无论是在人类还是妖兽之中，都存在着杀戮，它们银角乘龙也不是吃素的，以前在海中生活也有捕食其他海兽的时候，小五并不排斥猎杀妖兽。
“主人，小五跟着主人，可以保护你。”小五睁大眼睛定定看着她。
骆青离点点头，“好。”
既然知道了很快便要去战场上，骆青离回到竹屋中做起了准备。
这一夜对于玉蟾宗来说注定不太平，南诏九宗同气连枝，不仅仅是西部三大门派，其余六大宗门同样严阵以待。
流沙河谷结界并不严密，撑不了太久，即便有许多阵法大师前往加固，早晚也会被冲破，西部以玉蟾宗为首的三大门派若是再失守，那么其他宗门将会接连遭殃，这个时候，大家都被绑在了一根绳子上。
收拾好了东西之后，骆青离便收到了飘渺峰掌事分堂的传讯。
宋惊鸿已经离山，如今飘渺峰主持大局的正是玉堂真人，而有关人员分配的部分，同样是玉堂真人负责。
在场除却飘渺峰的金丹修士之外，余下的多数都是筑基后期弟子，此外玉堂真人的两个徒弟容放和杨盼儿也在其中之列。
“兽潮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多余的话本座就不说了，流沙河谷结界冲破之后，妖兽大军便会长驱直入，我们现在不清楚它们的动向，但也得事先做好准备，这其中有几个关口至关重要……”
玉堂真人将局势一一分析下来，紧接着便是人员调动的问题。
门中不能没有元婴修士镇守，部分金丹修士也需要留在门派中，而筑基期的修士，则是分批次轮流替换上线。
骆青离、容放和杨盼儿都是被安排下来第一批上线的修士，这几年下来，容放已经进入筑基中期，而杨盼儿则是筑基初期巅峰。
基本上一个金丹修士都会带上数十名筑基修士，他们俩是玉堂真人的徒弟，自然是跟着玉堂真人一起。
一条条命令有条不紊地发布下去，玉堂真人看了看骆青离道：“骆师妹，我记得你除却炼丹术，于阵法一道也有些见解，这永夜湾乃是一道重要防线，那里有几个大型法阵，届时必定需要阵法师进行维护，和硕真人会前往此地，你不如跟着他一起？”
骆青离自然没有意见，这永夜湾易守难攻，是一块要地，安排她去这个地方，玉堂真人其实就是在照顾她。
倒是杨盼儿目光复杂地看了她好几眼，轻轻咬了咬嘴唇。
接到自己的任务，分堂内的人一点点散去，骆青离也准备去凌云峰找和硕真人。
杨盼儿朝骆青离的背影望了眼，容放眉头一拢，“师妹，怎么了？”
“没什么。”杨盼儿淡淡收回目光，“只是有些失望罢了。”
这些年骆青离的成就多得数不清，她知道自己比不过人家，却也想亲眼看看，她们之间的差距究竟有多少。
只可惜她们没被分在一个队里。
240 镇守永夜湾
知道兽潮即将来临，此刻的玉蟾宗整个萦绕在了紧张惶恐的氛围中，骆青离去凌云峰掌事分堂的路上，就看到的许多年轻弟子行色匆匆，面色惶惶，有一些年纪轻胆子小的更是忍不住哭了起来。
骆青离暗暗叹气，快步走向凌云峰。
玉堂真人已经与和硕真人通过讯，秦紫嫣作为和硕真人的徒弟，自然也是跟着他镇守永夜湾。
看到骆青离的时候，秦紫嫣迎了上来，面含忧色地苦笑一声，“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骆青离拧眉说道：“你前不久才进阶筑基中期，不需要先稳固根基吗？”
秦紫嫣摇摇头，“我适应良好，没什么问题，何况大难临头，就算留在门派也未必能够安心，倒不如随着师父一道出征，也算磨砺自身了。”
骆青离轻轻颔首，站在一侧看着分堂内人来人往，秦紫嫣轻声说：“永夜湾那个地方，背山靠水，是一处风水宝地，其后还有数座大型城镇，既有修士也有凡人，光是人类数量便足有上万，这么短的时间内，是来不及他们迁走了，听师父说，玉蟾宗分派到永夜湾的修士就有数十人，皆是通晓阵法的弟子，修为也皆在筑基中期以上。”
除却南诏九宗的支援，还有当地修士同样也需要严阵以待，永夜湾是一处要塞，一旦失守，便是打开了一道口子，不但其后城镇会迅速沦陷，南诏的防线也将加速崩解。
对待这个地方，和硕真人不得不慎重。
骆青离问道：“我们何时出发？”
“一个时辰后，准备好物资，立刻就走。”秦紫嫣准备去坊市添置一些东西，骆青离也需要再买些符箓，或是去毒堂添些物品。
现在的坊市乱糟糟的，气氛也有些紧张，骆青离就看到一个女修蹲在角落里悄悄抹着眼泪，小声抽泣。
“我不想去打仗……我就是个种地的，平日里只会料理药田，去了战场上，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还不想死啊……”
身旁的人面色皆是说不出的沉重。
被挑选上第一批上前线的修士，除却部分精英弟子以外，更多的都是普通筑基修士，而这些筑基修士之中，年纪都没有超过两百岁的，上一次南诏遭逢兽潮是在一百八十多年前，对他们来说，兽潮这种事的的确确是头一回经历。
“青离，你怕吗？”秦紫嫣抿了抿唇似是有所感触，垂眸说道：“说实话，我其实有些害怕，我还有好多事没去做，如果死在兽潮里，那我做鬼都不会甘心……仔细想想，真是有些怯懦。”
骆青离想到秦紫嫣身上背负的血仇，倒是能够理解这种感觉。
她轻叹道：“世人皆有七情六欲，害怕是人之常情，这并非怯懦，有的时候，这反而还会成为一种动力。”
秦紫嫣抬起眸，眨了眨眼，“你也会怕吗？可我见你似乎格外平静……”
“我也是人，当然也会害怕。”骆青离摇头失笑，“说我对兽潮毫无感想那是假的，如果可以，我也不希望会发生这种事，但它既然已经发生了，而我们又没有能力去改变它，那便只能想办法应对。”
“修行这条路注定崎岖坎坷，千万修士之中，能成为大能者能有几人？我们都是这其中挣扎的一员，想要往上爬，有些事就注定要去面对，想避都避不了……”
她的声音淡淡，隐含怅然，秦紫嫣沉吟半晌，无奈叹了口气。
“你总是想的这么通透……”说着，她又含笑说道：“真是难以想象，你究竟在什么时候会方寸大乱。”
骆青离想了想，缓缓摇头，“这一点我也不太清楚。”
买到了需要的东西，两人一起去了大广场上，和硕真人已经早早备好飞舟，清点了一番人员，便带着这几十个筑基修士前往永夜湾。
那地方离玉蟾宗宗门并不算远，金丹修士在全速飞行的情况下，三天便可到达，其他门派若是想要增派援手，需要的时间无疑会更长，因此只能玉蟾宗来打头阵。
这三天之间，和硕真人陆陆续续地接到了一些消息。
流沙河谷结界在众多阵法师的维护之下只坚持了短短两日，便被兽群冲破。
那河谷结界太过巨大，维护之时也相当艰难，总有顾及不到的地方，一旦兽群找到一个薄弱点大肆冲撞，很容易就能破开，而只要一点告破，整个结界都会渐渐土崩瓦解。
结界支撑的时间比预料之中的还要短，这也算是侧面反映了这场兽潮的规模非同一般，兽群已经开始大举入侵，河谷周边几乎被摧为平地。
玉蟾宗、真符宗、御兽宗纷纷开启护山大阵，只留下一两个入口以方便修士进出。
飞舟之上众人面面相觑，目光沉沉。
第三日，一行人终于到达了永夜湾，附近的几座城镇都已经开启护城大阵，因为此地一直都是要道，城外还额外设有几个大阵，布置得相当精妙。
负责接应的同样是一位金丹期修士，道号必安。
来不及过多寒暄，和硕真人直接问道：“如今情况如何？”
“不是很好。”必安真人摇摇头，“前方斥候来报，一部分兽群正在向永夜湾方向靠近，至多两日便会抵达，城内已经做好了准备，拦下低阶兽群没有问题，但若是妖兽数量太多，又有高阶妖兽加入的话，这些阵法也是撑不住的。”
和硕真人眸光微深，指着身后道：“我带来的这些弟子，都是通晓阵法之人，可以帮着维护法阵。”
必安真人看了看这些修士，连连点头，“也好，城内阵法师不多，到时候肯定忙不过来，有劳和硕道友。”
“覆巢之下无完卵，这些都是应该的。”
既然是过来支援的，时间紧迫，大家立刻开始分头干活。
骆青离和秦紫嫣找来了各大护城法阵的图纸，先大致做了个了解。
和硕真人去将城外防护法阵检查了一遍，在原有的基础上改动了几个地方，变换成了一个困杀一体的大阵。
一切有条不紊地在进行，两天不到，忽然听得城中响起警示钟鸣，所有人心头一跳，齐齐朝城外望去。
遥远的西北方向，忽的有浓烟滚滚而起，兽群大军压境，飞禽走兽倾轧而来，飞沙走石，遮天蔽日，一时间妖气冲天，混乱不堪。
“兽，兽群来了！”
不知是何人倏然大叫了一声，人群突然骚动了起来，慌乱、恐惧、哭喊，城中守卫拿起武器，站成一排，大声喝道：“安静点！有护城阵法在，吵什么吵！”
骆青离看到和硕真人发出的召集信号，立刻赶往城外永夜湾，和硕真人手拿数面阵旗，扬手一挥，永夜湾阵法大开，准备好迎接扑面而来的兽群。
和硕真人又分派下来了任务：“来五名弟子一人守住一个阵点，兽群不灭，阵法不亡，其余修士一律待命！”
“是！”
众人朗声应是。
永夜湾的阵法已经经过了和硕真人的改造，一行人这两天都熟悉了一遍，和硕真人是金丹后期，完全可以主控这样一个大型法阵，但其余几个重要的阵点却也需要有人维护。
很快便有五人守在了各方阵点前，骆青离没有守阵，而是立在安全地带严阵以待。
兽群预料之中地奔向了永夜湾，步入阵法之中，随后兽群很快就发现，周围的环境忽然就变了。
这一批妖兽都是低阶妖兽，修为最高的也只有四阶，灵智比不上高阶妖类，搞不太清楚当前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微微一顿之后又向前冲去。
和硕真人在阵法之外冷冷一笑，面前阵旗变换方位，数道灵诀纷纷打去，原本晴空万里的空中忽地落下数道惊雷，打落在空中妖兽的身上，将之一一击落。
雷声滚滚，滔滔不绝，黄土飞尘，茫茫无际，地面又钻出无数土刺藤蔓，处在阵中的兽群立刻就被阻拦了脚步。
骆青离站在阵外看着，握紧双拳。
亲眼见识到了兽潮，才知道这是怎样一个惨烈的画面。
这些妖兽一路东行，既然能走到这里，那便不难想象先前一路上都发生什么，某些还没来得及找到避难所的人类，势必就成了它们果腹的食物。
大阵威力不俗，稍稍低阶一些的妖兽被击毙在惊雷之下，但更高阶的妖兽却能凭借强悍的肉身挺过来，哪怕身上已经血肉模糊，还在一味向前冲锋。
兽群基数过于庞大，绵绵不绝，阵法也只是阻拦住了它们的脚步，和硕真人对这情况并不意外，又是高声说道：“戴上阵法密钥入阵，见势不妙立即撤退！”
所谓的阵法密钥，其实就是和硕真人连夜赶制出来的一批玉牌，只要佩戴上玉牌，即便处在阵中，亦不会遭受阵法攻击，若是捏碎密钥，则会被立刻传送至安全地带，这是最能够保证安全的一个做法。
骆青离在腰间挂了一块玉牌，提剑冲进阵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