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髑髅之乐
正当偃道宗师们急欲探寻变故真相，得知李尘如今状况的时候，李尘正陷入一种空寂寥落，冥冥然不知其所以的神秘境地。
他不知生，不知死，不知何来，不知何往，真灵如同一道游魂，不断飘荡在没有距离，没有时间的黑暗空间中。
李尘也没有着急的念头，不去计较自己的身份与来历，只是漫无目的，随性飘荡。
突然，前方的黑暗化作一片旷野，在灰蒙蒙的天穹背景之下，依稀显露出几分熟悉的大地场景。
四周寸草不生，呈现出异常荒寂的戈壁荒漠形态，只有李尘一个人落到地面，如同凡人那样随意闲逛。
突然，地面没来由的出现了一个髑髅。
这明显是人类的头盖骨，如同一片破瓦孤零零的躺在地面上，也不知道是谁遗留的残躯在此，被时光埋没多久了。
李尘看到这片髑髅，不知为何就笑了，俯身将其捡起敲了敲，乐不可支道：“你是因为贪生背理，才沦落到这般境地，还是国破家亡，被人刀斧砍死？是做了什么令父母妻儿蒙羞的事情，还是饥寒交迫，为天所诛？”
“你呀你，还真是可怜啊！”
疯疯癫癫取笑了一番髑髅之后，李尘困意上头，干脆就地将其放在地面当枕头，呼呼大睡。
半梦半醒间，李尘忽感髑髅入梦，空灵的声音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你滔滔不绝的样子可真像个雄辩之士呀，只不过你讲的那些都是活人的忧虑和累赘，想不想听听我们死人是怎样的？”
李尘好奇心起，道：“说来听听？”
髑髅道：“人一旦死了，上无国君官吏的管束，下无四季三餐的操劳，在内没有父母妻儿的羁绊，在外也无功名利禄的拖累，我就这般从容安逸，不知时光流逝，此等至乐，你可曾知？”
李尘道：“我掌生命造化之术，可生死人肉白骨，令你恢复灵智和记忆，回到父母妻儿，乡里友人之间去，你想要复活吗？”
髑髅声音忧虑，拒绝道：“我已得至乐，怎会想要再次经历人世的劳苦呢？”
李尘道：“那我可不在这里陪你，我还有许多未完成的事情要去做，还有想要摘取的道果去实证，天地之大，宇宙无穷，追寻长生不朽都来不及，怎么能在这里浪费光阴呢？”
说罢，倏然惊醒，如在睡梦之中醒来。
“嗯？我这是……睡了一觉？”
李尘感觉自己出现在一个温暖逼仄的所在，整个人如同泡在温水囊中，有些像是人造人营养仓的所在里。
“嗯？什么是营养仓？”
“算了，一下想不起来了，太累了……”
这个新生的身躯似乎只有部分脑体可用，思考事情对他而言不啻于一件奢侈之事，于是乎，李尘朦朦胧胧之间，又再一次陷入了沉睡。
他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也无法抵御袭来的困意，整天醒了睡，睡了醒，时不时舒展筋骨，撑手踢腿，仿佛下意识中，有个直觉告诉他这样有利于成长？
“嗯？什么叫做有利于成长？”
“算了，管不了那么多……”
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是几天，也可能是几个月，忽然之间，李尘想到了好几个问题，心底莫名的生出了浓浓的疑惑。
“我是谁？”
“我从来哪里来？”
“我要到哪里去？”
一念既生，灵台清明，大量原本就被其寄托于真灵之内的资讯解压出来，一股纯粹无比的精神之力在其身躯扫过之后，迅速又带着大量的资讯缩了回去。
但是，一些东西已然铭刻于脑海之中。
“我是李尘！”
“我从物化天国来……”
“我要……我要轮回转生！”
“是了，我是李尘！”
“我是李尘！”
李尘没来由的欢欣雀跃，禁不住手舞足蹈起来，结果刚刚有所动作，就听得一阵惊呼：“哎哟。”
一个男子的声音道：“清儿，你，你怎么了？”
女子道：“夫君，他在踢我呢！”
男子如释重负，带着几分责备：“这小子，还在娘胎就如此不老实！”
女子略显痛楚，但却仍然喜悦：“这孩子好生好动呀，可比宁儿调皮多了……对了，夫君，等到这孩子出世，该取什么名字为好？”
“当然是李尘！”李尘撇了撇嘴，理所当然的想到。
无形之中，似乎有股奇异的思绪影响了说话的两人，男子略作沉吟，就道：“按照我族中字辈，应是带个云字，但我这一房几代单传，不理会那些规矩亦可，干脆就单名一个尘字好了……”
“尘字……李尘，李尘……听起来倒是顺口，但会不会太卑微了一些？尘世浮沉，尘埃……”
“顺口不就行了？名字卑微亦无妨，好养。”
其实男子也不知道为何要叫这个名字，随口解释道。
时间渐渐过去，李尘每日都在漆黑逼仄的环境之中度过，时不时听那男女对话，憧憬未来，妇人哼唱，满怀母爱。
然而李尘没有丝毫感动，甚至有点想笑。
他每日都被困在此间，根本不得解脱，每当这个疑似母亲的女子饮食之时，便有如同沸水淋身，亦或冰雪盖顶的痛楚之感，又有行走跳动，几如天旋地转，如堕悬崖。
所幸妇人似有生育经验，及时制止这些过于刺激胎儿的恶行。
不知何时开始，李尘感觉自己上下倒转，整个人都被吊了起来，头脑都被挤进了一个更加狭窄的通道。
他无力抵抗，只能被一点一点的挤向外界。
忽然间，李尘感觉自己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广阔环境，风雪如刀，利刃加身，瞬间肺部挤压，无可抗拒的莫大恐怖油然袭来。
“哇！”
李尘哇哇大哭，前所未有的空虚与无助之感，几乎令得他当场崩溃！
然而在这一声痛苦至极的哭啼之中，房中之人却是喜极。
不知是谁用襁褓包起李尘，高高举起，宣告道：“恭喜夫人，恭喜老爷，是位公子！”
“恭喜恭喜！”
四周一片道贺之声。
只有李尘绝望想道：“恭喜你妈……老子脑袋好像都扁了，啊……好疼啊！”
第35章 猴子
出生之后，又是一度春秋，李尘终日吃喝拉撒睡，万事不管，颇为逍遥自在。
他在娘胎之中的时候就已经找回真我，破解胎中之谜了，此次实证轮回，几乎可称大获成功。
但关涉生命的一些玄机和至理却是未能尽释，因此也不急着回归。
他决定继续使用转生之后的全新身份，体验一段相对完整的人生。
李尘要实证的东西有很多，包括难以捉摸的因果，命运，人格，精神，意志，神通，资质，这关涉着他的元神不朽道果，离不得这具新化身。
一旦和过去接触，恢复神通，法力，道果，就相当于遭受影响，不再是纯粹的实验环境了。
如今维系他前世今生，保证生命统一性和延续性的只有真灵和部分关于真我的记忆，这才是理想的状态。
不过现在神通法力未得，婴儿期的脑容量和细胞活力也完全不支持他的思考，唯有慢慢等待。
等到成长起来，拥有一定能力之后，再作打算。
李尘这边是安逸了，此世父亲和母亲却被弄得心怀忐忑。
李尘此子，大不同于常人！
他刚出生，虽然也如寻常婴儿哭闹尿溺，吃奶睡觉，但不久之后就逐渐变得规律起来，如同一台精密运转的机器迅速进入状态。
李尘开始变得安静，冷热饥渴也会咿呀叫唤加以提醒，可以说，令人省心到了极点。
但……这不正常！
这压根儿就不正常！
李父每临摇篮观望，忧色愈盛，遍请名医圣手问诊也查不出个所以然。
所有证据都在表明，这个婴儿健康无比，却不知为何如此与众不同。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份放心又变成了另外一种情绪。
不知为何，李父李母每看李尘，都有种特别不舒服的心虚之感。
无论他们怎么逗弄，亲近李尘，得到的都是冷淡的回应。
清亮如水的纯净眼眸中，仿佛总是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蔑视。
那种眼神，简直就像是在看傻子。
当然，李尘也并非一成不变的冷淡，偶或有开心之时，亦会如同平常婴儿那样咿呀而笑，但李父却愈发感觉自讨没趣，那好像是一种敷衍般的施舍。
不知不觉中，周岁就到来了，依照惯例，要进行抓周。
此时李尘已经知道，自己成功转生在了炎海域中一处名为风武大陆的所在。
此方大陆方圆足有三百余万里，统治此间的是百余个大大小小的王朝，各自世家称雄，割据一方，但因灵峰福地稀少的缘故，修真之道极不发达，左右不过是至高修为仅得结丹境的中武水平。
这其实是李尘事前精心挑选的结果，此方地界位于诸天之东南，名义上处在正气洲大乾王朝统辖范围之内，但实际上和朱海一样，是个并不受重视的海外藩属，穷乡僻壤，已经很久没有过正式联系了。
数十万年之前，这里偶有发现的灵峰福地之流也都被大乾王朝攻取，尽数迁移回本土了，这造成了此方地界乃至整个炎海的衰落，从此彻底沦落。
这是大乾王朝与偃者们截然不同的开发方式所导致的，偃者们大多喜欢封疆割据，凭借共同的道途理念，知识和技艺维系整个阵营的存在，故而不停对外扩张，但大乾王朝因统治力有限之故，并不喜欢这么做，反而是聚天下之灵脉蕴养本土，当中即便有所折损也在所不惜。
当年灏海之战，若非李尘帮忙守住了金光城，说不得也要有灵峰福地的根脉被其夺取，如是数万年，十万年以上持续不断掠夺下来，迟早也要演变成为另外一个炎海。
因此，风武大陆这边的情况是有深刻历史成因的。
同样堪比结丹境，因这边武道盛行之故，也分为后天，先天，武宗三大层次，一般而言，晋升到了顶点之后，除非去到同在炎海的其他大陆寻找所谓海外仙山，实际上是灵峰福地的所在，否则都难以晋升。
整个炎海域，最强的也不过是九大域主级强者，不过区区元婴修为而已……
整体水平，可以说是诸天之末了，跟朱海有得一拼。
不过，似乎也是因为大乾王朝对此不再感兴趣，觉得其已经彻底失去开发价值的缘故，反而放心交给此间域主，此间的域主为了维持其统治，有意禁锢民风，封禁消息，以致百万年下来，其民竟不知大乾和诸天是何物，如今在偃道和仙盟如火如荼的道途革新也完全没有影响到这边。
又或许，百万年下来，类似的革新早已进行过数轮，但终究还是回归到了螺旋上升，循环往复的轨迹，久而久之，民众也不甚在意了。
他们自己的风俗习惯，占据着极其重要的地位。
这一世的李尘，似乎是此方一个名为明城李家的世家之子，虽然不是什么长子嫡孙，但却也是货真价实的宗家成员，而其父为李家三雄之一的先天武者，这在强者为尊的风武大陆中，是拥有不俗地位的。
再加上，他们这一房五代单传，不出意料的话，将来许多资源和宝物都将由这个新生的尘儿所继承，城中大小世家和附近亲朋都赶来庆贺，摆下了近千席的盛大场面。
李府之外，更有大施粥米，惠及百姓，一时间，喜气洋洋。
较为亲近的亲朋们其实在满月那场就见过李尘了，但各方宾客还是头一回亲眼见到，尽皆众星捧月般围在宽大的地毯边。
抓周是此方地界也有的风俗习惯，在婴儿周岁之际，将各种物品摆放于其前，任由抓取，有着浓厚的占卜氛围。
也有人坚信，这预兆着孩子未来从事的职业和所将获得的成就。
“吉时到！”
司仪一声长颂，李母当即把怀中抱着的李尘放在地毯中央。
众人很快安静下来，眼睛尽皆看向他，实在好奇，此子究竟会有何表现。
却见李尘穿着开裆裤被众人围观，不哭也不闹，依旧淡定自若，眸中露出淡淡的笑意：“一群有趣的猴子。”
第36章 绝圣弃智
时间渐渐过去，气氛开始变得微妙，宾客们窃窃私语。
“这孩子怎么不动？”
“好安静啊……”
“不得了不得了，这么小就如此稳重！”
李父和李母面上带着些微的尴尬，同时也有点儿心虚。
这尘儿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儿太奇怪了。
这看人的眼神……
宾客们原本是怀着各种各样的心情围观小朋友的，可不知为何，愈来愈感气弱，几乎有种心虚之感。
却见李尘打了个呵欠，就那么大摇大摆的躺倒下去，呼呼大睡起来。
他才没有兴趣陪这帮猴子玩什么抓周游戏，还是睡觉拉倒。
他没有接受太多前世记忆，但也知道，孩提正是成长的关键时期，保证睡眠是必须的。
“这……”
“这李公子，有茂公之风啊！”
情急之中，一名素有急智的宾客故作赞叹，说道。
茂公是李家一位颇为出名的武宗高手，因为是风武大陆的顶尖战力，且故去不到万年，还有事迹流传。
其中颇为令人津津乐道的，是茂公阵上眠的典故，说的是那位叫做李茂的李家先祖苦战七日七夜，接连斩杀多位强敌和击溃十万大军之后，在阵上呼呼大睡的传奇故事。
当年真相究竟如何，是否筋疲力尽，昏死当场，外人不得而知，但终归是留下了个从容自若的美名，连后世都颇为仰慕其风采。
如今的李尘面对琳琅满目的玩具，宝器，胭脂水粉毫不在意，干脆在众目睽睽之下躺倒睡觉，岂不正是有茂公之风？
一时间，附和者如云：“是啊，茂公之风，真乃茂公之风……”
李父朝那宾客投以一个隐秘的感激目光，看向自己儿子，却是更为无奈了。
这熊孩子还这么小，总不能打骂吧？
……
转眼，又是三年过去了。
“完球，都已经四岁了，还不会写红黑树，我该不会是废了吧？”
经过多年修养，李尘已经成长为一个四岁孩童了，此时的他已经身具一定行动能力，脑域的开发也因真灵之中实现注入的模因之故拥有了一定的基础。
但因为某些原因，他并不想利用灵气和法力改造自身，辛辛苦苦挑选诸天之中，灵气含量和力量等级排在末流的风武大陆作为轮回实验的环境，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他就是想要追寻一种排除灵气的脑域开发之法。
但结果，却是让李尘有点儿犯愁。
此刻他正颓然跪坐在自家卧房之内的地毯上，一脸绝望的看着眼前罗列了大量符号和数学公式的白纸。
他口中的红黑树是一种自平衡二叉查找树的数据结构，作为一名早已忘记前世今生具体记忆，只留下些许模糊线索的全新化身，想要单凭那些线索就推导出完整的计算机科学体系，找回相关知识，也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就好像许多人成年之后，记不起抛物线方程，记不起椭圆公式，记不起很多东西那样。
过去所学的一切，都早已经还给了老师。
要靠脑力推导出小学数学，中学数学……哪有那么容易？
又没有现成的资料可学，风武大陆很难找到这些东西。
“原来，就连学识都不是归于己身啊！”
李尘这一次，也算是彻底实证了所谓神通伟力归于自身的结论了，得出的回答是令人绝望的。
“此身此志，舍我之外，别无旁物！”
“果真没有什么归于自身之说，一切都是外物！”
“绝圣弃智……我终于明白何为绝圣弃智了！”
“失去神通法术，修士也只不过是凡人，失去前世的那些知识和记忆，我也只不过是风武大陆的土著猴子！”
“这般孱弱和愚昧的李尘，究竟还是我李尘吗？”
“若是，那么，究竟是那些神通法术，知识智慧成就了我，还是我成就了那些神通法术，知识智慧？”
“如何才能算是真正的天上天下，唯我独尊？”
李尘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一直以来，他都隐隐有种作为智者的自傲，这是基于偃者身份，获得知识和力量，能掌握大道之理，神奇法术所导致。
但转生之后，这些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仅余的东西，仅仅只得一份真灵而已。
这正是《老子》第十九章所提到过的绝圣弃智，他终于对此拥有了不同原著的全新理解。
“公子，你该习武了……”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婢女的叫唤。
此世的李尘是世家子，不得不习武。
“知道了！”
有些颓废的李尘百般无奈的来到外面，早已经有一位身材魁梧的武道教习在外面等着他。
“公子，今日我们开筋练骨，你先按照前些时日所教活动一下。”
教习知道李尘身份贵重，不敢像对待平民子弟那样呼来喝去，因此表现得和颜悦色。
“活动一下吗？”李尘若有所思，突然道，“且先不急。”
教习道：“公子可有何事？”
李尘道：“教习可知生死？”
“额……这个自然是知道的。”
这里可是风武大陆，能被李家请来作为蒙童教习的，能没有手刃过敌人嘛？
李尘摇摇头，道：“你知道的恐怕只是表象，我想问的却是本质，今我有一解，不知教习可认同。”
“愿闻其详。”教习答应得痛快，心里却颇有几分迷茫。
李尘道：“我以为，生死之间，不过大梦一场，生死就是睡觉，睡觉就是生死。”
“凡人脑容量亦有限，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睡眠之中，不知死去多少脑细胞，丢失多少记忆和自我，焉知成年之后，能否忆起孩提？”
“绝大部分智慧生灵的人生经历都是残缺不全的，只有重要事迹留存印象，但也仅仅只是一个印象而已。”
“生命的存在，当真有想象之中那么笃实无疑吗？”
……
不久之后，教习一脸迷茫，喃喃自语着离开了院子。
有几名路过仆从好奇，侧耳暗中偷听其念叨：“我是谁？我在哪？我要作甚？”
不禁摇摇头：“又傻了一个。”
“真是奇怪，据说那位杨教习可是后天巅峰，将要先天的人物，怎会如此不堪，被咱们公子几个问题就困住？”
“嗨，还不是多想太多闹的，整天参悟什么生死玄关，打通灵台脑窍，证道先天，哪有我们逍遥自在。”
第37章 神通不及业力
李尘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他失去了所有的神通和法力，哪怕前世引以为豪的知识和智慧亦被弃之不用，如同曾经叱咤风云的亿万富豪白龙鱼服，混入底层人民中间，想要凭着双手去打拼。
本以为，既然还留存着几分前世的真我在，很快就可以重演白手起家的事迹再度崛起，演绎传奇，但残酷的现实却告诉他，这样做怕是连吃饭都成问题。
身在底层，最重要的就是吃饱，然后祈祷老天保佑，不要生病，根本没有那么多闲工夫考虑如何上进，用长远的目光增益自身，规划未来。
如今的他只不过是一个风武大陆上的土著孩童，虽然隐隐留存着几分与众不同的灵性，不至于蒙昧无知，但是力量不达武徒，知识量也仅仅只有低阶偃者学徒的水准，这样是远远不足以逆天的。
以明城李家，甚至整个风武大陆的发展水平，他也无处找寻自己所需的外部条件，无从学习和成长。
李尘甚至感觉自己这一世的智力不高，无论记忆力还是理解能力都大大逊于正常偃者的水准，这使得许多规划都变成了纸上谈兵。
自己的能力不足，根本就无法把知识融会贯通，重新凝练成道果。
“脑域的开发，还是远远不够呀！”
“可是若无超凡法力，凡人的智慧大抵也就是如此了，究竟应该如何是好？”
李尘苦苦思索，还是毫无头绪。
明城李家却不这么认为，所有曾经接触过李尘的风武大陆之人也不这么认为。
短短几年间，李尘的神童之名就不胫而走，一时被奉为美谈。
毕竟李尘就算再落魄，也曾经是偃道宗师，元神大能，他不经意间所展现出的一些东西，完全足以让这个地方豪强的世家将其大力栽培了。
更何况，李尘这具身躯，原本就是嫡系宗家的血脉。
……
“李元，真元境，一重……”
“李秀，真元境，一重……”
“李晓，真元境，一重……”
“李尘，真元境，三重！”
李家族学，演武堂中，小班武徒们轮番测量真元气力，其中绝大部分人都是刚刚接触真元功法不久的初学蒙童，李尘却是家学渊源，修为深厚了，第一次随堂测验，就足有三重修为。
族学教习一时之间也震惊得有学不明所以，仔细看了好一阵，才发现用于测量的玄元石并没有出错。
“好，果然不愧是宗家嫡子，茂公后裔！”
听着众人惊讶赞叹，李尘根本不为所动，自顾自的走向自己的位置，在众人或敬畏，或震惊，或惊诧的目光之中，倒头就睡。
教习额头青筋暴起，一时也有些难堪，良久才讪讪道：“还真如同传言，是个瞌睡虫啊！”
可这样的子弟根本不是他这个小小教习能够得罪的，也只能故作镇定，对众人道：“很好，大家要多向尘公子学习，即便如此劳累瞌睡了，也还记得来此学习……那个胖子，你干什么？”
他目露凶光，紧紧盯住了另外一个打瞌睡的小屁孩。
小胖子紧张道：“那……那个……”
“堂堂族学，进修之地，岂是你瞌睡之地，给我起来，站那边去！”
“嘻嘻嘻嘻……”
众孩童憋笑不已。
教习嘴角微抽，看着这群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暗自冷笑。
“笑，笑，当真以为老子是来搞笑的么？”
“命运就是如此不公，以后你们就笑不出来了！”
放课后，李尘回到府邸，李母早已经在后院等着他了。
见李尘在护卫的簇拥下归来，不禁俯身摸了摸他的头，怜爱道：“尘儿今日终于上族学了，一定很辛苦吧，我做了点雪耳莲子羹，快趁热喝了吧。”
李尘打了个呵欠，懒洋洋道：“还好，就是桌子太硬，睡得不踏实。”
李母僵了一下，一时也有些不知该说什么。
但就算是神童，没有生而知之，该学的东西，也还是要学的。
李尘很快有意识的利用李家所传功法锻炼自己的身躯，又以各种资料自学开发脑域之法，尝试提升自己的智力。
如今身躯渐长，年过六岁之后，总算成功拥有了偃者学徒的水准。
他开始把精力专注于此间土著们研发出来的功法之上，尝试利用后天转入先天，刺激脑窍的法门进行脑域开发。
此间的武道，无甚可取之处，大抵只是中武的水准，离李尘此前所修的中子法身可差得远了，不过气血筋骨有益于辅助此身，也有打通生死玄关，灵台脑窍之功，他还是借鉴着稍作研究。
“强者大能的成就是依托于成长经历获得的，过去一切种种，运气加上实力的总和，造就了传奇。”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把强者大能的力量剥夺之后，丢进一个如我现在这般的处境就能够重新崛起，许多人成长过程之中的一个波折，很有可能稍微改变，结果就截然不同了。”
“事后看去，很多所谓的气魄，胆识，英明的抉择，也只不过是幸存者偏差而已。”
“世间同样存在着许多令人扼腕的悲剧英雄，他们的能力并不见得就差，有的时候，成功并非是必然……”
“甚至于，连智慧都被剥夺之后，如同明珠蒙尘，什么手段都施展不出来。”
“故此，最好是利用一切能够利用的条件，尽快摆脱这个困境……”
李尘很快发现，传说是真的。
六道轮回之中也有高低之分，投身在人道还是好的，如若投身到了畜生，甚至饿鬼，恶灵身上，终日浑浑噩噩，不知上进，便是天大的福缘和神通法力也得耗光，那就真是无力回天了。
李尘不信佛教，但却不得不承认，当中的智慧道理，是有根据的。
神通不及业力！
任你本领通天，手段无穷，终究也不过是身外之物，不是说你把灵气吸入了体内，炼化成为法力，就叫做归于己身了。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道果才难能可贵，这是舍己之外，唯一值得珍重和保持之物。
第38章 唯心之力
夜，李尘房中，稚嫩的身躯趴在被窝中，借着窗台照映下来的月光观阅书籍，小手不时在旁边的纸上写写画画。
上面罗列着大量无人能懂的神秘符号和奇怪公式，都是不同于此间武道体系的高深知识。
李尘虽然表现出了自己的神异之处，被当作天才儿童看待，但由于有世家子弟身份作掩护，暂时还不算出格。
这些东西却是源于外域修真界的知识，若让有心人发现，不啻于惊天霹雳。
他也很有分寸，仅在夜间独处之时偷偷研习。
如若有人靠近此间，很快就会发现，李尘手稿上描绘着几幅精确无比，如同电子显微镜所照映的神经元细胞剖面图，以及人体的脑体结构图。
这些东西，自然是他从自己真灵之中融合记忆所得来，以此时大脑的发育水平，仅仅只能理解到细胞层面。
李尘再奔放，也绝不至于把自己过去的一切丢弃掉。
亿万富翁可以安排人手接应自己，在各处藏好钱财和保障等着去挖掘，肯定不会如同真正的劳苦大众那么缺乏机会。
他可没有当真把自己拥有的钱财耗光，人脉封杀，甚至狠下心来把自己弄成残废或者植物人，失去行动和思考的能力。
这一世再困顿，终究也还是个世家子弟，还有本体安排，幕后黑手……
“我现在的问题，还是脑域开发程度不够，所能承载的资讯太少了，而偃道各学科所需要用到的知识储备堪称海量，要求的智力水平和计算力也绝不能低。”
“不过既知此理，就要有针对性的修练相关功法。”
“成年之前，不必太着急提升实力，先研究一下这些土著手底的功法，是否可以把真元练入大脑，修出玄功法术。”
李尘估计了一下，以自己封印在真灵当中的天量资讯，仅仅只是解封亿万分之一，就能把这具化身变成白痴，元神大能所掌握的知识和力量，绝对不是现在的自己可以承受的。
但若只是循序渐进的话，很快就能够以获得的少许部分再度开发，以便切实接受更多，等到重新掌握灵子化大脑的道果，完全继承那些知识便不成问题了。
法力已经靠不上，他现在尝试探索的，是智慧和意识的本质，灵性之光的本源，唯心之力！
这亦可以说，是一种精神异能，天赋神通。
无论叫什么都好，都涉及到一个根本的问题，那就是意识的起源。
李尘经过这么多年的研究，对此也有了一些不同于别众的深刻理解。
首先是，究竟何谓唯心，何谓唯物？
精神和意识的力量，究竟从何而来？
精神的力量，其实才是这个世间最为本质，最为奇特的存在。
神秘的念头，驱动了冥冥之中的粒子运动，这些粒子汇聚成波，形成类似生物电的反应。
这种力量通过细胞之中储蓄的生物能量转化电流，刺激神经元作出相应反应，汇聚出来的总和，转化成为智慧生灵的意识活动。
如是种种，一念既生，物质感应，证明精神是可以直接影响物质的！
常人只看到了自己一个念头生出，就可以拿起杯子，抛掷石头，司空见惯，哲人却思及物质决定意识，意识亦可以反作用于物质。
这种现象的本质，和仅凭念头就隔空搬运起杯子的所谓超凡之力，其实是完全相同的，所不同的只是如何实现的技术细节。
把这如何反作用于物质作深一步剖析，正是如今李尘苦苦追寻的答案。
但无论如何，脑体细胞的开发都是绕不过去的关窍，要循序渐进，从细胞层面进入分子，原子，再进入更加围观的粒子世界……
“或许凡人炼脑，就是做到细胞层次，真元，法力种种超凡力量，就是原子分子，乃至微观粒子……”
“只有超越微观，虚空见神，才是所谓的炼神返虚之极境。”
“这是法则力量的本质……”
“而后才是炼虚合道！”
李尘把当今的修真体系和古修的修真体系联系起来了，发现当中颇有一些相通之处。
“古修所谓的炼精化气，顾名思义，和如今的炼气之法有着密切的联系，也是肉身层次，强化机体和细胞的力量。”
“炼气化神，更进一步，可以强化精神和意识，无论法力，真元，还是别的什么力量，冲击识海，开辟灵台紫府，都是引出精神力量的第一步关窍，也是神通法力的真正源泉。”
“而炼神返虚，意味着把精神意志的认识推及至虚空层次，已经可以和天地大道共鸣，影响甚至掌握法则之力了。”
“一念既生，物质感应……”
“所谓的法则之力，和意识的产生表现何其相似啊！”
“是否可以认为，意识的本质，其实也是某种认知层面的法则呢？”
李尘发现，即便是在风武大陆，也有修练大脑之法，这也是他如今所尝试的超脱捷径。
一番思索和计算之后，一条截然不同于此前的秘法的全新玄功出现了。
李尘手录人体经络图，顺着大脑记忆，把相关的真气运行路线和相关的窍穴修练之法提点一番，然后又按照原来秘籍的惯用语法改头换面。
不久之后，几张宛若真实的手抄秘本就出现了。
李尘暗暗点头，随手把它们卷了起来，压在床板下面收好。
“现在的身份还太小了，什么都做不了，不过没有关系，我先打好理论基础，等到差不多年月，自然有大把机会。”
尘公子脾性十足，平常不许下人进入房间，自然没有那么容易发现这些东西，就算被发现，故意弄成如此，也可以推说是意外发现的古籍秘录，不知是何人所作。
以他的身份，还不至于被苛责和怀疑。
很快，又是几个月过去，依旧如常在夜中研习唯心之力，尝试自创神功的李尘突然停了下来，迅速收好纸笔，侧耳倾听。
“啊！”
阵阵惨叫从前院响起，似乎有人在激烈厮杀。
不久之后，脚步匆匆，两名侍卫闯了进来，急忙道：“公子快跟我们走……”
第39章 我还只是个孩子
“莫急，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李尘站了起来，不紧不慢的裹紧睡袍，奶声奶气之中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镇定。
护卫愣了楞，下意识道：“有敌人趁老太爷不在，寻仇来了！”
他口中的老太爷正是李尘此世的爷爷，明城之中唯一一位达到了先天后期境界的强者。
其他世家族长，镇族高手之流，不过先天前中期，离他都有不小的距离。
最近李家太爷带着李家三雄之一的李尘父亲前往外地参加一位老友花甲寿辰，李家仇敌闻风而动，竟然杀上门来。
李尘闻言，当即道：“慌什么，他们打不进来。”
李尘的侍婢香菱听到动静，匆匆从隔壁赶了过来，简直都要哭了：“公子你怎么一点都不急，快到夫人那边去吧。”
李尘冷笑：“傻话，留在这里才最安全。”
李尘为方便自己，小小年纪就搬到这边独院居住了。
李府那么大，就算放开了给贼人找，一时也不见得能找到这边来，谈何意外损伤，如若当真有贼人闯入，李府养的家丁也不是木头人，那都是能够搏命一战的忠心奴仆。
这黑灯瞎火的到处乱撞，反而才更危险。
或许是被李尘的淡然影响，两名护卫也就守在门外，不复提转移之事。
他们都觉得李尘说得有理，现在外边动静还没有转到内院范围，这里暂时还安全。
而且李家在明城经营多年，年轻一代出了足足三位先天高手，号称三雄，另有两位外姓供奉，实力不可小觑，更有带甲控弦之士近千，除非对方是先天后期，乃至巅峰之境的人物，根本不可能对此间造成实质的伤害。
李尘岿然不动，李母却无法安心，第一时间赶来看望，还带了一名府内管事和好些家丁，结果才刚刚赶到，外面的动静果然就消停下来，似乎是贼人授首了。
李尘淡淡说道：“娘亲，这里无事，你回去安歇吧。”
听得此言，李母也只能轻叹一声，颇为无奈。
不久之后，一切复归平静，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李尘闭目假寐，体内真元宛如潺潺冬泉，按照特殊的路线运转起来，在他感应之中，神识仿佛一股无形的波动向外蔓延，四方上下尽皆如同亲眼所见。
在他关注之中，一名青衣小帽，作家丁打扮的男子鬼鬼祟祟接近自家小楼墙根，一个壁虎壁虎游墙窜溜上来，精巧无比的落在窗台外。
此人修为不高也不低，但却似乎精于潜行，外面值守的护卫和隔壁的侍婢根本没有发现。
可当他慢慢打开窗台，翻身进入李尘房间的时候，就见李尘目光迥然，正盯着自己。
“嗤！”
一道罡锋掠过，宛若星芒的剑气贯穿对方脑颅，那人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就扑通倒地，眼神之中犹自带着几分难言的震惊。
“果然有内鬼。”李尘说道，“可我根本不想知道你们之间的恩恩怨怨，也没有兴趣掺和土著的事情，所以，还是去死吧。”
他说话之间，手里一支不知从何而来的袖珍剑匣展露，赫然是用李府珍藏的外域奇珍自行制作的防身机关器。
李尘在这边动静不小，但奇怪的是，外面根本没有丝毫察觉，仿佛房间内外变作了截然不同的天地。
四周早已经被他利用符阵隔离，风武大陆虽然灵脉匮乏，但大户人家的孩子拿一些灵石来玩，还是不成问题的。
片刻之后，李尘默运真元，把尸体塞进宇囊，连同手里的袖珍剑匣也一并藏好。
随手从旁边柜子掏出一瓶自己调配的喷剂喷了喷，地面血迹开始消融，空气也重新变得清醒起来。
做完这些，李尘趴下，继续看书，学习，徜徉在知识的海洋无法自拔。
一夜无话，第二天，李尘依旧打着呵欠前往族学上课，结果听闻，昨夜城中似乎出了什么事。
“福财，你们在说什么？”李尘随手招来一名墙角跟人嚼舌根的年轻小厮，奶声奶气的开口询问。
福财不敢怠慢，连忙禀报道：“公子，昨夜城里好几家人都遭贼了，柳家，黄家，冯家的小公子不幸被掳……对了，您还认识他们呢。”
“小公子？”李尘面色平静，心中却突然咯噔一下，“都是和我现在差不多年纪的，看来这件事情并不简单。”
的确并不简单。
李尘很快打听到，事态有了更进一步的发展，那些小公子的家人接到劫匪传讯，交付一笔赎金之后，竟然都全须全尾的归来了。
对方根本没有掩饰别有所图的意思，索要的赎金只是随口一说，痛痛快快收钱放人。
“他们不想节外生枝，接下来就该专门对付我了。”
“究竟是谁？难道是冲着我的？”
“同样冲我而来，也有明城李家的因素，或者更深层次的原因。”
李尘心中暗恼，他竟被侍卫的思维误导了，第一印象是外敌寻仇，没往自己转世身份去想。
但他也很绝望，他能有什么办法？
“我还只是个孩子啊！”
“不去族学了，那些人可能是冲我来的，去叫苏管家过来。”
不久之后，苏管家就赶了过来，听候李尘吩咐。
李尘把自己可能遭袭的判断告知，苏管家不由大感惊讶。
他虽然不知李尘昨夜已经遇袭，还暴露了些许不凡之处，但却也得出同样的结论，贼人的确有可能会对自家公子不利。
于是即刻安排明岗暗哨，团团包围独院，各种示警的机关装置也派上了用场。
这要占用府中不少人手，但李尘是宗家三房的公子，别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要尽快修练脑域，拥有真正的力量了！”
李尘心中隐隐生出一个直觉，这件事情不会简单收场，对方很有可能是冲着自己轮回实验来的，只要自己联络上物化天国，亦或使用偃道巨擘的力量，很有可能就如他们所愿破功了。
他花费了好几年时间和心血在此处，可不甘心一下前功尽弃。
第40章 法力的本质
事实证明，李尘的防范很及时。
当夜时分，他所居住的独院就遭受了一伙贼人的强袭，有人在前面纵火吸引注意，好几名后天巅峰高手同时出手，尝试将其掳走，结果被击退不说，还丢了好几条人命。
这一下他们元气大伤，短时间内应该无力再犯了。
李尘却没有冒险去赌，他早已经搬回后院，和自家娘亲，姐姐妹妹们住在了一起。
过得小半个月，老太爷和李父急忙赶回府中，看到的就是李尘一身彩衣，和姐姐翻着花绳玩耍的和满场景。
“我的小尘儿，你怎么穿成这样？”老太爷忍俊不禁，把李尘抱在怀里稀罕起来。
李尘生得粉嫩可爱，又是年幼之时，这一番妆扮之下，根本雌雄莫辨。
李父嘴角微撇，他此前听闻家中讯息，心急火燎往回赶，却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
“你们不用担心，这边问题不大，我已经对外宣称尘儿被送往别处休养了，但对头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有些叫人难以捉摸。”李尘这辈子的大伯赶来后院，见过父亲和三弟之后，与他们商量起来。
老太爷冷哼一声，道：“终归是前些年斗败的那些余孽，只敢阴谋诡计对付妇孺，简直有辱武道！”
大伯道：“父亲，我倒是觉得，那些人并非寻常仇家。”
老太爷露出意外之色：“哦？”
大伯道：“这些日子我想了许多，若是仇家，做不出这等事情来。”
李父道：“不错，城中别家子弟同样受了惊扰，他们看起来像在找什么人……”
老太爷道：“这样下去终归不是个办法，召集其他几家，议一议这件事情吧。”
李尘斜眼看了商量的三人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他现在还只是个孩子，根本插不上话，平常的表现已经足够妖孽了，还是不要惹是生非为好。
现在整个李家已经被调动起来，自己的身份又被隐藏，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靠女装鱼目混珠。
不是十分熟悉李家情况之人，一通按图索骥，或者根据简单的形貌特征找人，根本不可能得手。
不过李尘也没有把太多的希望寄托在当地土著们的联合之上，因为倘若真如自己直觉预感，那些人的真正目的是干扰自己实证轮回，必然涉及了元神层次的巨擘大能。
那甚至有可能是多位大能联合。
没有为什么，但凡想要长生不朽者，都得经历人劫，毕竟这是长生不朽的无上道果，如同那世俗皇朝的帝王，绝不容许他人染指自己的皇位。
你也长生不朽，我也长生不朽，诸天之中，哪里容得下那么多长生不朽？
终究还是要作过一场，就算无法决出生死，也得分个高下，为日后相处的模式定下基调。
“按理说来，仙盟之人拥有足够动机和能力找上门来。”
“但偃道阵营，是否就当真甘心看着我圆满？”
“我为预防万一，没有告诉他们自己在做些什么，如今看来，这份担忧并非多余。”
“但无论如何，短时间内想要找到我并无可能，这些行动者应该也只是前期试探的喽啰，还处在广撒网多捕鱼的状态。”
李尘一边默默盘算着当前的局势，一边展开了真正的修练。
在李尘看来，无论武道的打熬气血，还是修真的引气入体，都称不上是真正的修练，这些东西看似有用，实则受限于身躯资质和客观物质的基础条件，乃是后天层面的有形之物。
而在道家的世界观中，万物一气化之，无论你草木山石，鱼虫鸟兽，还是风雨雷电，日月星辰，本质上都是同一事物。
那就是气！
古修或称之为炁。
这实际上也与庄周的齐物之论有异曲同工之妙，物无非彼，物无非是，这是万事万物的对立统一。
在此，李尘将整个客观世界统一起来，和唯心的主观世界相对立。
因此炼气之后，还得炼神！
此乃炼神返虚之精要，亦是抛开一切种种元气，灵根，真元，气血之后，直接以心智感悟法力和天地法则的无上证道法门，堪称一步登天之法！
李尘此刻所做，本质上就是抛舍当前的修练体系，直接重演元婴巅峰之境，感悟元神之力的那一霎那，追求的乃是法力和法则的真正本质！
和过往按部就班，引气入体之后逐步修练，强化，进而壮大精神，水到渠成截然不同，李尘直接就把真元引入了脑窍。
他那已经高度发达的大脑之内，近千亿以计的神经元和相应的组织细胞变得异常活跃起来，共同产生的微弱电流按照特定的频率共鸣共振，不久之后，涓涓细流如同潮水，覆盖整个大脑。
这是武道之中，还精补脑的一步，亦是参悟生死玄关，打通灵台脑窍的关键步骤。
一瞬间，李尘身上气息忽变，立时证道先天，拥有了道体之基。
而后忽又全身真元气力消失，转化成为一股难以言喻的精神异力。
识海开启，紫府之内，法力再现。
这一回，再也没有了灵气的干扰，他所拥有的法力属性堪称纯净之极，几乎完美呈现出元神之力的形态！
早在很久以前，李尘就通过偃道的证道之法得知，法力可以凭借唯心之力的引导，或者相应的物质条件改变属性。
譬如吸入异火，炎煞，修成炎道神通，有益于增长炎道属性的法力。
精修元磁，感悟其属性，亦能使得法力磁化，轻身而遨游。
雷法，雷罡之类的力量属性亦然，可以修出雷属法力。
灵根资质的意义就在于道体对相应属性的元气拥有着莫大的吸引力，精修相应的道途和神通法力事半功倍。
但在这一霎那，李尘所修成的却是毫无灵根资质限制的元神法力，也可以称作是真正的唯心之力。
“果然如此！没有灵根，也可以修出法力！”
“甚至可以说，智慧生灵原本就天生具有法力！思维和意识就是法力，精神就是法力！”
“这才是法力最初的本质！”
李尘恍然大悟。
第41章 万法唯心
智慧生命的灵性是关键，灵性驱动意识，产生了精神，无形的精神又影响有形的神经元，脑细胞，生物电等等事物，然后诸多细胞个体的活动汇聚成为整体的思维，再通过肌肉组织的种种反应作用聚因成果，最终演变成为意识干涉物质的实际力量。
道释儒各家所谓的神念，念头，都是细胞层次之上的群体意志，汇聚成流的生物电，斩杀杂念就是提升凝聚之法，达到精神意志的大统一。
李尘此刻就证得了心无旁骛的道果，同时亦可以超越过去，念头分化亿万，乃至再无极限。
他的每一个细胞，每一个神经元都仿佛化作了能够自行思考和运算的个体，而且是真正的物理核心，而非虚拟进程。近千亿台灵性智脑形成了庞大的服务器群，共同为着一个大脑服务。
这是掌控自己心灵和意识的圆满境界。
接下来的小半个月时间，李尘开始对自己脑域进行精细改造。
他是灵子化记忆模因的发明者，早已证过相关的道果，此时再度掌握法力，很快就轻松完成了一成以上的改造。
在这时候，李尘发现了一个令人惊喜的现象，那就是这种法力果然无愧于精神属性的道果。
它既无五行阴阳之神妙，也不利于平常的法术修练，想要用它打出哪怕一个掌心雷，或者提炼灵石之中的灵气，都可以说是千难万难。
但偏偏，针对精神意识的活动，以及脑体的改造异常高效。
“果然不出所料，不同种类的灵根资质和元气造就不同的法力，这就是所谓的天赋。”
“而我如今所掌握的法力，已经完全替换成唯心法力！”
“记忆模因相关之物的移植效率，还有模拟智脑的推演运算，竟然比过去证得儒道亚圣道果时期的元神级法力还要强上千百倍。”
李尘实际尝试了一下，发现仅凭炼气前期水准的法力量，就在新开发的脑域之中模拟出了一台堪比五星品级的灵性智脑，堪称不可思议。
“这样下去，我很快就可以重新拥有百分之百灵子化的大脑，然后接受大匠以上层次的真灵传承了。”
“等到法力总量和脑域开发程度更进一步提升，恢复元神期的水准亦无障碍。”
“到时就可以把这些统统转化成为道果，甚至掌握相关法则。”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变现！”
“仅凭一成的脑域开发度，秘密解决那些试探者，赢得成长机会，应该不成问题。”
李尘感觉，以那些未知敌人的能力，找到自己转世之身只是时间问题。
不过，卜道和各种因果法则的能力也不可能无因而动，终归还是要有一定线索才能顺藤摸瓜。
李尘想到了解脑之术的运用，完全可以催眠那些喽啰，利用信息差掩盖自己的存在。
想到这里，李尘不由得自嘲一笑。
“这应该也是神通伟力归于自身了，绕了那么一大圈，竟然又绕回来了，难不成大道之途是个无限循环的圆？”
“不过从实际而论，我这种法力，才称得上是真正意义上的归于己身。”
“它不依赖于灵根资质，四肢百骸，却反而有那么几分依赖于元神和真灵的意思，即便再度轮回，几经消磨，这份法力和道果依旧能够存在。”
“这才是真真正正，归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
事情的进展果然不出李尘所料，在他成功掌握唯心法力之后，前世的一些智道神通就被找了回来，他很快重新掌握了读脑术，洗脑术，记忆模因等等强大无比的法术力量。
与此同时，真灵之中早就已经备好的传承开始解压，不断涌入识海。
智慧再度化为了具体的知识。
李尘这一次首先尝试修习的，自然还是摄形画皮，由于灵根资质有限，天地元气也迥异于其他界域，索性将其改头换面，改造成为风武大陆特色的《万化玄功》。
此功是以真元气血都能驱动的玄武功法，有效避免了精神属性的唯心法力对物质世界干涉能力不足的问题。
虽然已经可以肯定，法则化的唯心法力拥有言出法随，心想事成之能，效果不亚于任何一切神通法术，但尚未法则化，成就元神级道果，那就仅能作用于智道领域和心灵领域，表现得仅比末法时代略好一些。
因此，这种用真元气血替代五行灵气的改造，还是极有必要的。
李尘已经是顶尖的修士了，对于力量的运用从来直指本质，做到这一点也并不困难。
但即便完成，李尘依旧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
“虽然对付低价修士是够了，但效果还是差了好多……”
“看来灵气确是非凡之物，它的作用，恐怕就是直接撬动天地的法则，使得种种神通法术都能发挥最大的效用。”
“但为何非得就要灵气才能和智慧生灵的灵性起反应呢？”
“难不成这当中有什么密不可分的联系，甚至……”
李尘这时候不由得思考起了灵气的本质，突然有个不忍深思的猜测。
不过，那并不一定是真理，世间也许根本不存在什么绝对正确的真理，只有自圆其说，逻辑自洽的体系。
微微摇头，李尘暗道：“暂时先不管那么多，当务之急，是收集一些材料，实行必要的傀儡化改造。”
当夜，李尘在黑暗中睁开眼睛，筋骨一阵轻微异响，竟然节节拔高，增长到了约莫十来岁的身形，面容也迅速变化，改换成为一个相貌平平无奇的白面少年。
李尘带着几分挑剔检查一番，终于还是给出了几分认可的评价：“虽然不如法力所催动的摄形画皮之术方便，但这一下变化，真的是连母亲都不认得了……”
“还算勉强吧。”
稍微换衣，改装一番，他便从窗户跃了下去。
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希夷妙法！
借助不断向外散发的奇异脑波，李尘堂而皇之的经过明岗暗哨，往李家宝库所在的方向潜去。
第42章 不存在的人
由于没有灵根资质和元气加持，李尘如今所修出来的法力仅仅只是一股精神异力。
就好像末法时代，凡人精神甚至无法脱体而出，更不要提直接隔空摄物，施展五行神通，阴阳法术。
但，仅仅只是用来改造神经元，或者模拟智脑的推演运算，却是绰绰有余了。
希夷妙法当中的伪法是典型的智道神通，属于幻术一类，更受其特殊增益。
李尘之所以又是易形又是施法，自然是为了预防万一，不过从实际效果来看，显然是多余。
李尘当下大定，更多模因化的元神病毒散发出去，这种力量将会长久留存于周围诸物，倘若李家暗中布置了什么监测法阵，监控机关器之类，亦需要以人工判断，这种伪根源道术将会扭曲智慧生灵的心智，让人看到一切如常的效果。
其实这时候，李尘对于元神病毒的掌握已经无限接近于法则化，从伪根源道术晋升为真正的根源道术只是时间问题。
但他现在并不关心这些，很快就溜进李家秘库，开始大肆掠取。
“此前我就已经暗中探明李家府库的珍藏，颇有一些我所需要之物，但以小公子的身份，实在不好调动，只能等长大了再找机会败家。”
“不过现在……”
李尘微微一笑，很快弄到一大批自己所需的材料。
然后，他以强大感知找到账本，修改记录，复又留存了催眠的模因，把篡改记忆的强**术铭刻在整个库房，这些东西，便彻彻底底的从值守之人记忆之中消失了。
李尘设定了模因传染的程序，待得留下的法力耗光之前，相关材料的存档信息都会被删除得干干净净。
不久之后，李尘满载而归，旋即开始了针对自己身躯的傀儡化改造。
但很快，他又念头一动，放弃了这个计划。
“着相了着相了，差点习惯成自然。”
“法尚应舍，何况非法。”
身躯强大之后，供能于大脑，促使脑域开发，精神增强，这是一种修练门路。
物质世界中亦需要以有形之躯为载体，以神通法术作为护道手段。
但这些都只是过河的桥梁或者舟筏，过河之后，何须再用？
李尘走入父母的房间，微微凝视，无形的精神之力便篡改了其记忆。
复又走入姐妹房间，同样篡改记忆，留存模因。
数日时间很快过去，李府上下，一切相关人等都被感染了李尘的元神病毒，连带着相关的接触之人都被修改记忆，硬生生的把小尘儿这个存在给抹除了。
李尘尚未把这种力量修练成法则化道果，一念之间，无限蔓延，因而肯定存在些许纰漏，不过这种纰漏无伤大雅，只是可能会对一些人造成不必要的困扰而已。
幕后主使远在亿万里之遥，所得资讯尽皆从前线而来，说到底，还不就是信息？
事物的本质就是信息，包括一个人的存在，看似客观唯物，但研究到了极致，依旧还是要走向唯心的层面。
而在这同时，李尘把唯心之力催动到了极致，亦成功欺骗了此城之中的所有智慧生灵认知，这是从唯心转向唯物。
心与物，前所未有的融洽一统起来。
“现实物质在微观层面也只不过是粒子和波，思维既然能够产生，那就意味着现实绝对能够能为意识所改变，这是意识对物质所具有的反作用力。”
李尘心头明朗，感觉自己越来越像一个不可捉摸的鬼魂了。
这种力量修炼到了极致，连天地都能欺骗，天鬼之道可期。
……
又再一次，李母从睡梦中惊醒。
李父作为先天武者，同一时间有所反应，不禁皱了皱眉，但连眼皮都懒得睁开：“你怎么了？”
“老爷，我……我梦到尘儿……”
说话之间，却突然愣住了。
李父闭着眼睛，神色微异：“尘儿阴诞又快到了，你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小儿本易夭折，这也是命，不要胡思乱想了。”
在他们记忆之中，数年前曾经有过一个嫡子尘儿，可惜的是，年仅三岁就染病去世了。
“对了，尘儿是染了什么病来着？”
三年光阴，宛如流水，冲淡了许多细节，李母不知为何突然想到这个细节之处的问题，一时有些心惊。
李父随口应道：“不是天花么？”
李母微楞：“天花么？”
可她明明记得，好像……好像什么来着？
李母眼角微润，但却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了。
心中有种怆然若失的感觉，仿佛被人生生剜去一块血肉那么疼。
她此刻所悲者，是自己的无用，明明怀念着尘儿，但却竟然连他患什么病去世都想不起来了。
但她努力回忆，却又发现，更早的祖父祖母，祖宗先人，同样都模糊不清了。
那些逝去的人，留存世间的唯一证明就是被人忆起，一旦无人知晓，就永远消失了。
李母突然道：“我要找人画张图，把尘儿的模样记下来。”
李母虽然不知模因之理，但却隐隐把握到了存在的本质。
留下文字和图像，就是留下了模因，乃是承载万事万物信息的种子。
只要文字还可被人解读，图画还能被人理解，事物的存在就永远不会消失。
即便她将来老了，依然能够通过这些东西忆起自己还曾有过一个夭折的儿子。
别人查阅族谱，亦或看到她房中的画像，亦能借此知悉这件事情。
回应她的，是李父的鼾声，他才没有那么多愁善感，李府一大家子那么多事情等着他去处置，怎可终日围着妇孺打转。
李尘就坐在不远处的窗台上，他是感应到了心念的波动循迹而来，想要弥补这处纰漏的，但见李母黯然神伤的模样，又不由得迟疑起来。
“罢了，还是了结这一场因果吧。”
他隔空一指，奇异的模因篡改了两人记忆，与此同时，一张价值连城的药方飘然而现，落在房中的桌子上。
一般越是强大的生灵，子嗣越为艰难，但只要深入探索其中原理，亦不难打破这一规律。
第43章 顺藤摸瓜
做完这件事情之后，李尘继续隐藏，等待那些神秘人物再次来袭。
他在朗朗乾坤之下，站在李府门前的空地施展法术，一股无形的波动散发出去，灵子化的记忆模因演绎成为一段特殊的思维程序，把那些凡人都变作自己傀儡。
李尘并不干扰他们正常生活，但却借助脑体细胞和思维意识，制造出了一个庞大的心灵网络。
那些感染元神病毒之人都成为了他的木马，彼此之间心意相连，所见所闻，尽皆如同亲身经历。
李尘的神识很快如同心魔，蔓延到了方圆数里的每一个角落，但凡有人所在之处，都有他的耳目。
甚至于，渐渐传染至周边的村庄和城镇。
那些人并没有让他久等，很快就再度组织人手，前来袭击。
但还没有等他们进城，只是在城东一个破庙歇脚，被李尘事先部署的手段察觉了。
李尘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坐上一驾出城的马车，慢悠悠的赶了过去。
此时，破庙中，十几名行商装扮的外乡人或坐或立，聚在庙中庭院的空地上烤火。
他们虽然看起来一副乡野小民的形象，但是个个虎背熊腰，气质精悍，一看就不是易与之辈，外面的山坡上，更有几人隐秘蹲在僻暗处，目光迥然，注视着往来此间的前后山路，显示出了如同行军般的严谨防备。
被众人簇拥在中间，首领模样的人，还有身边两名劲装刀客，竟是足足三名先天高手。
看来此前李家的异常已经引起了幕后主使的注意，如此的力量，便是直接强攻都可以造成不小麻烦了。
“上次行动失败，堂主大为光火，特意派出我等再探李家……这一回，定要抓住那个怀疑对象！”
“高爷所言甚是，这一回，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失败了，不过李家当家毕竟是先天后期的高手，以我们的实力，正面强攻，恐怕还是力有未逮。”
“不要紧，堂里拨给了我们外域所购的霹雳火和各种机关暗器，足够对付那老家伙了，更有秘制软筋散，混在烟雾里，李家甲士必定手脚无力。”
“如此甚好，剩下的，就是防范其他世家的协助了。”
“这些本土豪强多有相互联保，但没有谁会为别人出死力，胆敢妄动者，不必顾忌，格杀勿论就是……”
他们言语之间透露出了不少的讯息，背后那个堂里，必定底蕴不凡，连先天后期的高手和城中豪强，都是说对付就对付。
仿佛，一切都已经尽在掌握。
突然，一名听觉强大的武者身躯微僵：“什么声音？好像是马车过来了。”
数人立刻站了起来，走到外面进行警戒，但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你听错了吧……”
带着几分疑惑，这人回过了头，立刻发现，身后的同伴竟然不见了。
四周的天色也在不知何时暗了下来，放眼望去，尽是荒原。
苍茫的原野不知宽广几许，除了挂在天上的明月和稀疏的星辰，其他什么都见不到。
“见……见鬼了……”
“怎么会这样？”
“你们在哪里？”
破庙中的人听到了声音，急忙赶出去查看，结果却发现，之前那几人全部都转到了角落，如同失魂落魄，不断绕着围墙转圈。
他们神情惊慌，面无人色，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事物在后面追击。
“何方妖人，胆敢在此装神弄鬼！”
三名先天武者大怒，须臾之间，却见一个宛若魂灵的人影飘然飞起，游荡在半空之中。
“还……我……命……来……”
这人的面容，赫然是以前曾经杀死过的敌人。
“找死！”
首领拔刀便砍。
其他人看得呆住了，在他们所见之中，自己这一行人当中武艺最为高强的首领突然发了疯，追着另外两名先天高手便砍，那两名先天高手不得不举刀自卫，但却还是不敌，很快就被砍杀一人，另外一个也身负重伤。
一番鏖战之后，所有人都仓皇而逃，朝着远离明城的方向奔去。
没有人发现的是，其中两人肩上还扛着个临时用篷布搭建而成的软轿，轿上一个小小的身影盘坐，面上始终保持着淡淡的笑意。
但诡异的是，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个软轿，也没有注意到上面那个人影。
他们就这么扛着那个身影，一路奔逃向北，往印象之中的上级据点赶去。
这是一座位于无名小镇之中的客栈，附近本是穷乡僻壤，没有什么商旅往来，这群出现的人，很快就被发现了。
周围几乎全部都是他们的人马，但却同样无一人对那个身影有所注意，即便偶有人把目光转了过去，看到两个人亦步亦趋，仿佛在担着什么东西，也没有什么反应。
“你们怎么都回来了？”
一名首领模样的中年男子从客栈里面走了出来，神色肃然，询问道。
“拜见堂主，我们遭受了城中世家的抵抗，仓促之中，只能杀死目标了事……”
“是吗？”堂主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就神色微变。
“那就这样，禀报上去吧。”
属下的禀报有颇多疑点，但不知为何，他心里却觉得合情合理，这件事情，就该这样解决为最好。
明城之中，除李家之外的几个世家都有年龄对得上的儿童，可能会是上面要寻找的人，但如今被杀死了，根本就不值得再投以关注。
堂主回到后院，在一个隐秘的书房中翻出往来通讯的密折，略作思索，书写起来。
末了，他对外招了招手，把这密折交给自己信得过的心腹密探：“你即刻把它送到岚城去。”
李尘接过密折，笑意盈盈的应道：“是。”
旋即转身离去。
后面，一名神色迷茫的人尾随其后，状如跟班。
至此，李尘在整个明城，乃至所有原本应该对他留存记忆和印象的人心目之中消失不见了，他成为了一个不存在的人，只有偶然之间的只言片语，亦或些许纰漏的不和谐处，才会显现端倪。
但小尘儿的存在，无关任何人利益，那些尚未被重点针对，修改记忆之人，也会不自觉的按照当事之人的认知纠正自己。
一切都将演绎成为如他所愿的模样。
第44章 婴儿和宗师
自此之后，李尘毅然离开了明城，开始在风武大陆游戏人间，一边强化改造自己身躯，一边探寻心灵晋升之道。
他的流浪并非漫无目的，而是追寻那些寻找适龄儿童的神秘人物和其所属的组织。
李尘拥有着他心通的神通，又逐渐强化身体机能，增长行动能力，短短一年功夫，足迹遍及方圆万里，几乎把整个组织翻了个底朝天。
得出的结论，却是印证了此前的一些模糊猜测。
那个组织是一位不知名的强力人物仓促整合的，根基在于以前就存在于风武大陆上的一些流浪武者和地方豪强。
而那位强力人物，似乎又隶属于更上层的存在，乃至于和此间的域主拥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李尘设身处地为那些域主想了一下，觉得根本没有必要做这种费力而不讨好的事情，唯有真正的巨擘大能委托，才能如此不计成本。
但无论如何，终究还是自己技高一筹，提前就改变了身份。
“看来我的轮回已经为人所注意，之前及时斩断生身父母因果是对的，如若留下其他东西，难免给整个明城招来灾祸。”
他对巨擘大能的手段再熟悉不过，但有怀疑，根本不必仔细调查，直接一发太阳神雷把整个城池炸了，根本没有转世灵童能够生存下来。
困难的是，炸掉整个风武大陆，同时不暴露他们自己真身。
李尘自信，就算有人胆敢算计自己，也得偷偷摸摸，不会那么招摇现出真身，否则自己证道失败了，回头就要报仇雪恨。
在这段时期内，他也发现，对方似乎并未确认自己就在这里，至少，除了本土的武者和一些来自外界的物品之外，并没有见到什么修士之流协助。
想来，那些幕后之人也没有料到自己会以如此的方式隐匿自己。
通过散布元神病毒，嫁接记忆模因，自己几乎把所有关联之人的认知都篡改了，相关的天地法则和因果联系也被抹除，即便有严密监控整个大陆的神秘组织为他们所用，也不可能有任何发现。
“只可惜，还是没有把这份力量修练至法则化的地步，否则我就能够初步凝练天鬼化的法身道果了。”
“这将会是一种比希夷妙法更为精妙，也更为强大的力量，若说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那么天鬼便是搏之不得名曰微！”
“此三者不可致诘，故混而为一。一者，其上不皦，其下不昧，绳绳不可名，复归于无物，是谓无状之状，无物之象……”
李尘不禁想起了道德经中的原文，其中早已讲明，大道无形。
天鬼法身的道果虽然未得其中之精妙，但却绝对是炼神返虚之精髓，向此再出一步，便该是合道之法了。
不过李尘对此也并无心急之意，因为他隐隐感觉到，自己新修的唯心法力非常强大，或许都不必再额外操心，只要等到再证元神境界，就能自然而然的凝练法则。
届时，自己的神通和法力也将迎来新的质变。
突然，行进中的李尘察觉到了什么，举目向远方的高楼看了一眼。
此时他已经流浪至明城以东近万里之外的一座大城，城中似有宗师高手坐镇，刚才那道目光便是对方以圆融心灵有所品察，投望过来。
高楼上，一名锦衣华服的中年男子神色微异，收回了目光。
“父亲，您怎么了？”男子身后，一名俊朗的年轻公子开口问道。
“没什么。”中年男子摇了摇头，“为父只是突然想起玄功之中的一些奥义。”
“哦……”
年轻公子并没有发现，自己的父亲目光虽然离开了那个方向，但却依然有所关注。
似乎在那里，有什么吸引他的事物存在。
他们并不知道，李尘进了城，来到一个僻静的城中小巷。
风武大陆虽然是武者的世界，但武者的根基在于平民，没有平民，便是连修真界都不复存在，更何况武道？
这里是他们平常不会注意到的平民世界，居住着大量为武者效劳的普通居民们。
修练武道之人，得以上进，没有修练之人，注定永世沉沦。
他们明明生活在同一个世界，但却像是仙凡永隔，始终都是平行的直线。
不知不觉中，李尘来到了一户人家的门庭，在这里，有个尚还不足周岁的婴儿正在摇篮里面咿呀学语。
“咯……咯咯……”
突然，似有灵性牵引，那婴儿注意到了站在面前的李尘，顿时被其吸引了注意。
婴儿的母亲浑然未觉，只顾在旁编着竹篾，这可以帮贴家用，多多少少挣些钱财。
李尘不禁面带笑意，俯身逗弄了一下婴儿，旋即却是看着咯咯直笑的婴儿若有所思。
“婴儿神魂纯净，脑海之中也没有尘世的纷杂记忆，乃是处在真灵化生，元神初成的状态，竟然能够察觉到我的存在。”
李尘确信，自己的法力已经把对方口耳鼻舌身意诸般感知都屏蔽了，就是高手前来，凭依灵知直觉也未必能够发现，就算发现，再被自己的唯心法力一干扰，也要转眼即忘。
但不知为何，出生不久的婴儿却能注意到自己。
可能是因为他们并不依靠凡俗的感官和认知来理解这个世界吧，婴儿就如同一张纯洁的白纸，真灵之中只有自我的本质，恰如李尘如今的状态。
民俗传说之中，婴孩和儿童也能看到常人所不能察见的灵异事物，大抵都是差不多的原因。
不过，李尘思考的是这份原因背后，更为深层的东西。
“灵气极有可能就是智慧生灵的灵性所演化，因而上古时代，智慧生灵稀少，灵性反而强大。”
“末法到来，灵性摊薄，分化到了亿兆生灵之中……”
“人为仙之蟲……盘古死而化万物……”
他突然对这些谚语和传说，有了更为深刻的理解了。
如若灵性的来源真的在于智慧生灵，那么超脱之道岂不是……
微微摇头，李尘再次俯身逗弄了一下婴儿，悄然离开这户人家。
突然，一个身影拦住李尘去路，赫然正是此城的镇守者，宗师黄铭。
第45章 瞒天之术
“阁下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何要以如此方式潜入我城？”
黄铭带着几分疑惑和警惕，开口询问道。
他是风武大陆的武宗，号称宗师的人物。
虽然在外界的体系中，只不过是比先天更高一筹的结丹境武者，但这等境界之人也有见性明心的修行功夫，少数天赋异禀者灵觉异常敏锐，竟然本能的察觉到了李尘的存在。
不过，黄铭也无法确认李尘的修为和状态，只能是以如此的方式悄然接近，想要略作试探。
李尘见状微讶，道：“此间凡俗之地，竟然有人能够察觉到我的存在，你很不错。”
黄铭听到凭空传出的声音，略吃一惊，当他想要循声而探的时候，却又发现，这个声音竟然是直接响起在自己脑海中，而非如同寻常隐形对手，还有别处来源。
黄铭一时不由得有些迟疑了：“你究竟是人是鬼？”
李尘道：“这很重要吗？”
黄铭道：“你侵我领地，当然重要。”
李尘道：“我无意冒犯，只是路过而已。”
他说话之间，法力蔓延，一股无形的模因转化成为消除记忆的力量，想要将黄铭脑海之中有关自己的认知彻底抹除。
黄铭只感觉眼前事物突兀变化，熟悉的城中建筑和街道尽皆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无限宽广的宇宙虚空。
冰冷而寂静的黑暗空间之中，一个无法看清的人影站立着，他只是静静的存在于该处，便似蕴含着不可言，不可述，不可思议的莫大恐怖。
这个人影全身漆黑，宛若形体投射于幕布之上的剪影，但眼睛却清晰可见，从其瞳中可见天地宇宙的倒影，定睛看去时，陡然化作不断旋转的日月星辰，然后推及至无边的浩瀚宇宙。
黄铭只感觉自己的神魂念头愈来愈沉重，精神也变得疲倦起来。
“不好……”
黄铭感觉自己中了某种幻术，连忙催动真元，强行振作，但转眼之间，就发现自己感知无限拔高，那个人影眼中的宇宙天地也不断变化，层层嵌套的星系，宇宙重复交叠。
时间仿佛在这一霎那停了下来，运转的日月星辰，无边的星河，宇宙，自己的思维，万物的引力……
一切的存在，都仿佛停滞了。
但是在这份停滞之中，有个冰冷的触手依然保持着行动。
黄铭感觉它伸入了自己的脑海，似乎把什么东西掏了出去……
下一刻，他便发现自己回到了原处，正站在高台之上，远眺着城外的山峦。
黄铭猛然回过神，旋即却又微怔。
“我……刚才怎么了？”
……
“呵，没有想到，结丹境界的修士也有能力发现我。”
“这证明我如今的道果尚未圆满，天鬼法身并未真正炼成。”
解决了黄铭之后，李尘自嘲一笑，旋即却站在街角暗自思索起来。
一切的关键，还是在于唯心法力。
既然自己认为法力的本质就是意识，就是智慧生灵的思维活动，那么天鬼法身的道果，既不是什么隐身，催眠，也不是什么利用虚数法则躲藏，把希夷妙法催运到极致。
真正的天鬼，应是借助思维的力量，彻底从认知之中隐去！
这种隐匿，不但要欺骗过智慧生灵，还要更进一步欺骗整个天地宇宙。
“等到那时，我所曾设计的合道模式，应该便可以实现了……”
李尘之所以孜孜不倦追求此一道果，当然也是有其原因。
他证中子法身之后，想要寻求更进一步的完美不朽，唯有效法古人，尝试合道，但又不想重蹈那些前辈先贤的覆辙，去追寻那虚无缥缈的天道圆满，于是设计了这么一种利用天鬼法身道果隐匿自身，并结合一气化玄的分神之法部分合道的法门。
如若成功，他将能够把修为，法力，道果都化作天道的权能，而自身真灵却依旧保持存在，不为天地所吞噬。
届时，再以自身意志和天地之间的联系调动其权能，把整个天地都当作傀儡来操控。
“如若炼成，或许连言出法随的道果都能证得……”
李尘很久以前就已经领悟到了意识可能就是物质，物质也即意识，两者是对立统一的。
恰如佛家那一切唯心造之精要，精神世界和物质世界联系起来，他立刻就找到了利用法力改变现实的可能。
这在修真界中有个名堂，那就是——言出法随！
正所谓万法唯心，念动之间，一切种种为之化生，拥有不可思议的造化神功。
不过此刻，李尘也只是灵机一动，隐隐把握到了几分掌握此种法则的可能，并未对其中深层原理尽数解释。
这里面的奥秘，实在太多，太深了，想要证道，还面临着重重难关，各种考验。
李尘在意识到自己的隐匿状态连武宗高手都未能轻松瞒过之后，立刻追究根源，却又发现，很可能是自己此世的神魂念头还不够纯粹，不够接近天鬼的缘故。
他念头一动，想出了诸多办法，甚至连再度轮回都在计划之内。
但最终，还是没有轻举妄动，而是选择了一门武道真决之中的睡功。
大梦玄功！
生灵在睡梦之中的种种，似极了死后的世界，而从偃道角度而论，梦境也是智慧生灵意识活动的残余，以及种种潜意识的影响。
转世之间，梦见的那个旷野和髑髅，也令他印象深刻。
李尘隐隐感觉，自己想要寻找的答案就藏在与它交流之间。
或许，是时候再找它谈谈了。
……
当李尘在城中寻了个角落，以自己精心修改的大梦玄功进入奇异梦境的时候，东胜洲内，镇守魂灯堂的执事猛然剧震。
“这……这怎么可能？”
忽然之间，那盏代表着宗师李尘的魂灯幽幽的亮了起来。
虽然在数年之前，这盏灯具已经因变故而碎裂，变得破败不堪，但偃道阵营从未放弃过此物，因为他们通过其他办法证实了李尘并未真正死去，而是处在一种奇异无比的生死间隙状态。
但即便如此，也从来没有想过会有魂灯重燃这种事情发生。
第46章 真灵梦境
火苗散发着暗淡的微光，脆弱而又纯净，仿佛新生的婴儿。
它下方的灯具更是残破不堪，身上密布着如同蛛网的裂痕，但是，没有任何人胆敢因此而有所轻忽，因为这是代表了一代宗师，偃道巨擘李尘的魂灯，也是象征着其生死状态与神魂秉性的标志之物。
很快，偃道的众位宗师齐聚于此，共同参详。
和上一次有所不同的是，此番聚集在此的偃道宗师竟然多出了一位，赫然是个身穿纱衣，美艳绝伦的女子，周身散发着淡淡的粉色微芒，如有无限的魅力发散。
她……正是幽玄！
“呵呵……这就是李道友的魂灯吗？真没想到，竟然当真重新燃起了。”
她的面容隐藏在一张朦胧的面纱之后，不但如此，整个身形都似虚影，有些飘渺不定。
幽玄看着那盏裂痕密布的灯盏，目光有些闪烁，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韩通看了她一眼，神色平静：“这说明他的确没有死。”
柯若道：“这些年间，我们多次动用虚妄神镜确认他状态，曾经在偶然的机会听到神镜接连表明其处在生存的状态，根据其特性，应是确认无疑。”
虚妄神镜的确是个难以控制的异宝，其所拥有的特性决定了它不会依照众人的心意去回答。
然而，按照九真一假的原则，接连两句之中都肯定了李尘生存的状态，那么，必定就是仍然生存。
在这些年间，柯若曾经多次询问过同样的问题，虚妄神镜不知是故意泄露天机还是说漏了嘴，终于让众人省心了一回。
“其实这些年间，虚妄神镜还给出过不少提示，但因为妙宝真人遗言之故，我们不得不谨慎以对……”幽玄呵呵轻笑着，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提醒道，“可它的预言实在太惊人了，竟然说……”
“幽玄，你给我慎言，小心祸从口出！”沈大长老有些不满的看了她一眼，毫不客气道。
幽玄的证道方式有些令人不齿，简直败坏了偃道宗师的名声，但偏偏这些年间诸天形势有些微妙变化，偃道也不得不接受她这位新宗师，以维持对局势的掌控之力。
幽玄立刻住嘴不说了，无论如何，沈大长老都是老前辈，她即便成为了宗师，也只有敬陪末席的份。
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像李尘那样，短短数十年间后来居上，取得举足轻重的地位的。
沈大长老冷哼一声，面色却有些难看。
盘宁把他们之间的微妙互动看在眼里，秀眉微蹙，也不由得沉思起来。
她此刻更换了胡媚娘的道体，也已经正式夺舍，再证元神，实在没有什么资格说教幽玄。
但幽玄竟然敢在这种时候给大家上眼药，简直不知所谓。
“难不成当真以为成就了宗师，就可以比肩李道友？”
“简直不要太天真……”
盘宁隐约知道，李尘在幽玄证道之前出手对付过她，险些令其身死道消，这个梁子早已结下，也不用指望轻易消除，可若是幽玄胆敢拿虚妄神镜胡言乱语的内容来说事，谁都不会饶她。
即便是曾经因夏大师之死而和李尘有过过节的庞邩，都不敢多说什么……
但就在盘宁这么想的时候，忽然神色微动，目光微不可察的瞥了瞥韩通，柯若，庞邩等几人。
他们似乎想起了什么，面色一片铁青，连注视着残破魂灯的目光都变得有些耐人寻味。
沈龙城道：“好了，现在多看这个也无益，姑且任之吧。”
他一言为此事定下基调，众人默不作声的各自离开，很快散了个干干净净。
就在这群宗师离开之后不久，看灯人重新值守此间。
负责看管魂灯的执事站在这里，不知为何，目光忽然对上了那盏破旧的魂灯。
摇曳的火光之中似乎带着几分奇异的力量，看灯人目中露出几分迷茫之意，渐渐的，眼瞳中倒影的多盏魂灯中，它的身影消失了。
不知不觉中，看灯人似乎淡忘了它的存在，眼见一切正常，就低下了头，漠不关心起来。
……
李尘再度陷入了梦境，一个空寂寥落，冥冥然不知其所以的神秘梦境。
仍然还是在那个遭遇髑髅的空旷原野中，李尘步履匆匆，遍处寻找，久而不得。
不知不觉中，他的身躯变轻，竟然如同幽灵般飘荡而起。
但，四周一片野茫，完全不见那个自己急欲寻找的头盖骨的存在。
“奇怪了，它哪里去了？”
李尘的意识之中仿佛忘切了现实，但却依稀有个执着的念头，始终追寻那个髑髅的踪迹，似乎不在这里找到对方誓不罢休。
可让他无奈的是，那个神秘的髑髅似乎神出鬼没，无论如何就是找不到。
时光匆匆，也不知道多久过去，李尘飘荡了不知几亿万里，走遍天涯和海角。
他这时候，甚至已经有些麻木了，时间和空间在这里似乎并没有丝毫意义，如若不得法的话，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找到。
但就在李尘心中生出些微的沮丧之时，不经意间低头一看，却是愣住了。
“我怎么变成这样了？”
原来，长久的寻找之中，他的身躯早已死亡，甚至于趋近腐烂了。
残破的肉身早已无法支撑灵魂的飘荡，他有些像是大漠或者沼泽之中的孤魂野鬼，已经死亡而不自知。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身上的腐肉刷刷的掉了下来，显露森然的白骨。
说来也奇，这处荒原不知道是何所在，那些腐肉掉落在地之后，竟然直接就化为尘土，融于大地了，唯骷髅架子不倒，依旧能够活动自如。
李尘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看了看自己的身躯，突然有些震惊，同时也恍然大悟。
“我怎么变得和天志一样了？”
但更令他震惊的还在后头，因为时光匆匆，骷髅也无法抵御光阴的伟力，最终整副身躯都散落在了原野上，任凭风吹雨打，不断消散。
渐渐的，绝大部分骨头腐朽破烂，只剩下了一片头盖骨。
第47章 这个人是谁？
李尘感觉自己的意识被固定在一个非常狭小的空间之内，神识和感知难以蔓延，有种难以言喻的拘束之感。
但这并不影响他审视自身，发现自己已经成为了一片头盖骨。
他就这么静静的躺在荒野的泥地上，仿佛随着风吹雨打度过了亿万年。
此方地界并没有寒来暑往，岁月枯荣，也没有任何的动物或者星辰可供辨别光阴流逝，但却不禁心理的活动，李尘的意识仍然可以活动自如，以一种奇妙无比的方式感受岁月变迁。
时光磨灭了许多东西，曾经引以为豪的灵子化大脑早已腐朽，记忆模因也重新化为法力，融入真灵本质，渐渐的，李尘再次淡忘了前世今生，淡忘了许多东西，唯有自我不灭。
“这就是髑髅的感官吗？天下至乐，我今知之！”
“只可惜，仍然还是难逃尘世纷扰，我生以来，许多事情都未有个结果，还等着我去处置。”
一个莫名生出的念头告诉李尘，不妨就这么持续下去，反正他已经证道不朽，甚至寻得了神魂不朽的长生之道，只消得抛弃一切世俗成果与功业，便能与天地长存。
但很快，另外一个念头生出，却是又告诉他，世俗人间仍然还需要他，必须以偃道巨擘李尘的身份继续存在下去，不能长久沉湎在这个死者的世界之中。
于是，李尘终于清醒了过来。
当他意念之中生出清醒这个念头的时候，忽然之间，头颅又长出来了，紧接着，胸腔，肋骨，腿脚，手臂……
一切都在重新生长。
李尘再次化作了骷髅的形态，浑如那偃道之神天志。
不过，至此之后，原本应该存在的肉身却没有生长出来，他整个人都成为了这种骷髅形态的存在。
李尘还没有来得及品味其中奥妙，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很快推出了梦境。
“原来是梦吗？”
街角，靠着墙根酣睡的李尘忽然惊醒。
他睁开眼睛，带着几分好奇看了看自己的身躯，还好，一切都仍然还在。
他此刻的肉身是七岁孩童的躯体，虽然实力不强，但却也经历过了一番傀儡化的改造，基本的充汞为血，融金锻骨，五行塑脏之后，已具基本的修真天赋。
这样的筋骨是他为配合自己所持玄功法诀和游历各方的需求而量身定制的，都是为了在这个现实的物质世界拥有足够的执行能力。
“嗯？不对劲……”
突然，李尘又皱了皱眉，忽的神魂出窍，把自己元神脱体而出。
修成元神道果之后，虽然转世重生，但却仍然具备着相当的魂道修为。
他这一惊之下，竟然又再一次做到了过去元婴时期才能做到的神魂出窍。
更让李尘感觉惊奇的是，自己的神魂，竟然不再是如同现实躯体或者前世本体的状态，而是梦中那个骷髅的形态！
“我的元神怎么变成这样了！”
“那个梦，难道是真的！”
李尘眼瞳微缩，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
虚空中，数人匆匆而行，化作数道溢彩流虹的遁光划过黑幕。
此方地界是均海之外，毗邻地仙洲的所在，这些人都是仙盟麾下执事，奉上谕来此执行一件与李尘相关之事。
七年之前，偃道巨擘李尘暗中轮回，意图以此实证，求取元神不朽之道果。
虽然偃道极力隐瞒这个消息，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还是渐渐显露端倪，物化天国方面也无法完全封锁天机，令得所有因果联系不泄。
终究还是让仙盟的卜道大能们捕捉到了一丝讯息，知晓了几分他如今所处的状态。
不过，李尘毕竟是特殊之人，他的命格从始至终都未真正融入此方诸天，即便堂而皇之站在众人面前，也难用这些手段推算其跟脚。
即便仙盟大能们花费再多心机，付出再大代价，也不可能直接锁定其行踪。
他们只能按照过去研究出来的老办法，尽量推算与其相关之人或者各种事物的因果纠葛。
李尘自身能够隐匿天机，不为任何人所知，但他造成的影响，牵扯的因果不会消亡，随着整个修真界变革渐渐深入，各道成果日益更新，与之关联的事物也愈来愈多。
虽然这同样在客观上增加了筛查的困难，但终究还是比完全没有任何头绪要强。
此番他们便是来到烈巢大陆，想要借助李尘在此留下的血脉，秘密再探一番的。
这虽然不能直接锁定李尘，但却可以稍微确认大致的范围，令接下来的追踪更具目的性。
为首者是观天台麾下一名洪大长老的亲信，多年之前，就曾秘密执行过同样的任务，这一番可以说是轻车熟路了。
但就在将要离开虚空，降临在地面上的时候，他却突然停了下来，面上露出几分惊恐之色。
“严长老，你怎么了？”麾下众人不解问道，他们也跟着停了下来，但却颇有几分不明所以。
只见严长老神色慌乱，仿佛遭遇了什么不可言述的大恐怖一般，略带颤声问道：“我们来此何为？”
“瞧您这话……”跟随的执事们不免失笑，敢情是严长老一时糊涂，忘记来干什么事了，但刚刚想要回答，众人却又发现，脑子里面竟然莫名空白。
“咦，奇怪，我一下忘记为了何事而来了。”
“怎么回事？你也忘记了？大家都忘记了？”
严长老见多识广，神色大变：“不好，这是……”
这是什么，他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
片刻之后，众人恍如失神，一个个怔在了原地，愣了好久，才想着要联系上头，重新与之交接。
“什么，我们派去的人忘了任务？”
这是千万年来从未发生过的事情，负责交接的执事不免感觉好笑，但却很快意识到了不对劲，连忙选择上报。
“忘了任务？”观天台，法坛中，老态龙钟的洪大长老目中精芒一闪，脑海之中，忽然浮现出了一个骷髅的印象。
“我要他们去找这个人……嗯？这个人是谁？”
第48章 改变的历史
这个人是谁！
念及于此，洪大长老本来颇为平静的心情一下就再也无法安宁了。
因为他忽然意识到，就连自己也无法知晓此人真名和具体的形象，事迹，只知道在偃道之中，始有神灵天志，而后又有另外一股冥冥然不可知的力量影响了整个道途。
无人知晓那个存在究竟从何而来，也无从知晓祂究竟做过什么，但祂对整个偃道的影响却是实实在在的，进而对整个诸天，各方道途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百余年前，偃道自灏海开始，掀起一场自下而上的道途革新，各方积极发展灵波网络，而后推及至天志证道，演绎出完善的偃界天罗网，在线交流，买卖交易随之盛行。”
“此后又经金光城一役，偃道战胜我道，从此占据了战争的主导权。”
“甲子之后，均海大战，仙盟接连败阵失地，被迫签下和约，至今已有近三十余年矣……”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我等竟然连祂究竟是人是鬼，是神是仙都不知晓！”
“如此神出而鬼没，难怪要以‘天鬼’为代称！”
洪大长老从怀中掏出一个随身携带的卷宗，下意识间，竟然就把此前向众人下达的命令忘记了。
他打开卷宗，上面记载了有关近些年来偃道的诸多变化。
如若李尘就在这边，亲眼看着其手指拂过那些字迹，就会发现，这是一份记载了偃道最近一个世纪以来发展历程的简报。
虽然是简报，但以仙盟的情报收集能力，组织能力，分析能力，亦可称是详尽的史书，几乎是从旁观者的角度，把整个偃道的纪元之变都描述得清清楚楚。
可就是这么一份简报，涉及到李尘的部分，竟然各种语焉不详，其中所有罗列李尘和物化天国内部的主语，都诡异无比的替换成为“天鬼”二字。
这似乎就是仙盟内部对其和麾下势力，甚至以此延伸出去的影响力的代称。
这些字迹之中，似乎带着某种超越模因的认知影响，洪大长老阅读的时候，浑然没有从字句之中发现任何有关李尘或者物化天国的存在，有的只是各种天鬼。
他和仙盟之中的其他人一样，无从识别此人的存在，甚至都不确认祂究竟是否当真存在！
这一次，洪大长老派遣严长老等人去往均海，就是为了探寻这个“天鬼”的存在踪迹。
“偃道如此兴盛，莫非天助乎？师偃长道以制偃，也进行了一段时期了，终究还是未得其精髓。”
“看来要再想想其他法子了……”
不知不觉间，洪大长老思绪飘飞，想到了许多。
……
“偃道发展，竟迅猛如斯，这就是所谓的滔滔大势么？”
地仙洲，神剑门，山门之内，剑神林溪和当代剑圣裴白刃相对而坐，论及诸天大势，亦不免叹息。
“自均海战争以来，历史发展颇为奇异，我怀疑，我们当代所处的时间线已然发生变动！”
裴白刃原本闭目凝神，听闻林溪之言，不由得睁开眼睛，眸中闪现一抹精芒。
“林道友的意思是，有人掌握了宙道真意，以法则之力穿梭时空，扰乱历史？”
林溪道：“不错！据我所知，洪大长老等人一直以来都在试图追寻那个神秘的偃道天鬼，常人都知，偃道只有天志，从来没有什么天鬼，但我却相信他所言，因为我在数十年前，曾遭神秘人物袭击！”
裴白刃沉吟许久，竟也点了点头：“我也曾经遇到过那个神秘人物，与之有过一场交锋，只可惜，当时我并未意识到祂的不对，并不曾揭露其真身。”
两人言谈之间，竟然自动纠正了自己脑海之中对于李尘和物化天国的认知。
林溪浑然不觉自己以前交手过的是李尘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形象未定的神秘人物。
裴白刃也不曾记得自己曾经进入过物化天国了，唯有一场莫名虚空之中的交战印象至深。
他们甚至怀疑，有人掌握了宙道力量的奥秘，把时光回溯的神通伟力法则化，进而逆转诸天，穿梭了时空。
换言之，那个“天鬼”，极有可能是来自未来的大能高手！
也只有如此，才能解释为何近一个世纪以来偃道发展如此诡异了，它根本就不像是正常的历史进程，而是某个来自未来时间段的神秘大能带着后世的先进知识和各种技术到来，彻底改变了这个时代。
但限于种种规则，祂也不敢贸然出现在人前，唯恐被人识破跟脚，利用时空悖论所形成的规律抹杀。
……
物化天国，主巢大厅，机关飞椅上。
梅萱正襟危坐，目视宽阔屏幕，脑海之中，各种资讯交汇，处理着来自各方的奇怪讯息。
“怎么会这样？简直难以置信……”
“外界几乎所有的生灵记忆，流传文字，图像，乃至于模因化的力量，都把李尘的存在抹去了！”
“物化天国内却不受影响！”
“是因为李尘曾经用呵气成活祭炼过此物，使得祂与自己三位一体，还是本体遗留在此，保持着资讯源泉的作用？”
天枢回答道：“我所具有的灵性，仍然留存主人记忆，但几乎所有部署在外的服务器群和外部储存载体，都自动替换了相关的资讯……”
“不，更加准确来说，应是承载着主人存在的资料未变，但天地之间，关联的信息解读法则改变了。”
“好比文件内部的字节编码，不同格式，拥有着不同的解读方式，最终所呈现在人眼之前的显示效果也不尽相同……”
天枢简单向梅萱讲解了一下与之关联的原理，最终总结道：“因此可以认为，如今主人已经极其接近天鬼法身的形态，更进一步，应是不可言述，不可名状，不可思议的圆满道果！”
梅萱无比震惊：“竟然还有这种事？”
旋即却是突然生出一个念头：“那，我会不会忘记他，会不会不知他的存在？”
念及于此，莫名的惊慌随之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