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奴工
“胡公子，真是抱歉，没有想到那些贱奴闹事竟然会惊扰到你，不过事情都已经解决了，也不会影响飞舟的状态，还请不必担心。”
不久之后，李尘让胡喜把这里的管事找了过来，管事不卑不亢，以应对普通客人的态度进行安抚，但却没有多作解释的意思。
李尘知道他的顾虑，言道：“我从不多管闲事，只是好奇而已，不知那些奴工为何闹事。”
管事迟疑了一下，道：“今日有个奴工借病偷懒，监工的看不过去，鞭笞训诫，却不想把人打死了，我们原是为了方便管教才把沾亲带故的都安排在一处的，没有想到那些人借机闹事。”
李尘目光微异，旋即笑言道：“原来如此。此舟有多少奴工，来自何处，归属何方，平日负责之事为何？”
管事略感无奈，这胡公子的好奇心未免也太重了一些。
不过大妖位同结丹，以胡泽明面上的身份地位，断然不是这些沿途办事的人员能够得罪的，只得回答道：“有百余奴工，有些是从异大陆或者其他星域抓来的偃者学徒，也有我们自己尝试培养的匠人之流，他们都归于大圣宫治下，平日里负责劳役造作，各类工匠之事，分配在这里的，当然就是舟车工匠，都是负责飞舟维护与日常操作的。”
李尘道：“据我所知，飞舟维护与日常操作的诸事也不繁重，何至于此？”
管事道：“养着这么一大群人吃闲饭未免太过浪费，平日里难免摊派一些工匠活计，实不相瞒，我们舟上就有一个专门锻造飞剑粗胚的作坊。”
李尘道：“我听闻古时剑修多以金玉为材，辅以自身元气锻造飞剑，基本上都不依赖外人，却不想时至今日，竟可以在外购置了。”
管事似乎是此中行家，闻言笑道：“您说的都是古派的本命飞剑，那是讲究性命交修，血元维系的真正法宝，但日常所用还是多见普通飞剑，我们也没有办法出产那么高级的法宝，多是法器之流。”
“话说回来，那些奴工所产的飞剑最近也的确畅销，因为偃道陈兵东境，快要大举入侵的样子。”
李尘道：“此事我也有所耳闻，以前都只见仙盟打过去，不曾想，几十年间就风水轮流转了呀。”
管事道：“谁说不是呢，不过那战火估计也烧不到我们身上来。”
李尘道：“哦，为何这么说？”
管事道：“您想啊，大圣他老人家素来自立门户，不投靠任何一方，就算偃道占了均海，还不得照样靠着当地豪强管制？”
李尘哑然失笑，目光微动，却没有多说什么。
……
正当李尘询问管事的时候，飞舟一角，位于下层的逼仄走廊内，一群衣衫褴褛的奴工被赶回舱室。
他们按照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诸号关押，除当值和仍在做工的五十余人之外，其他都被勒令反省，另有几人则是被守卫重重推入里面，身上镣铐碰撞，发出金铁交击之声。
“哎！”
痛呼传出。
守卫骂道：“知道痛了吧！娘的，知道就都老实点儿，谁敢惹事，给我们弟兄几个找不痛快，我们弟兄几个饶不了他！”
众人俱皆无言，直至守卫们都离去之后，方才有人低声怒骂：“一群畜生！”
“呸！”
“老韩，老林，老王，老铁，你们怎么样？”
“没事，还挺得住……”
“哎，只是可惜韩家的小子了……”
说话之间，一个面容憔悴的中年男子暗自抹泪。
他正是管事提及借病偷懒，然后被活活打死的奴工之父，这边为了方便管理，实则是以株连威逼，禁绝奴工逃跑或者偷懒，常常把拥有羁绊之人关押在同一处，如此一来，凡事拖家带口，总会有个顾虑。
旁人见他这样，看不过去，劝慰道：“老韩，你就节哀顺变吧。”
其他人则没有说话，一个个麻木不仁的呆坐休息。
不是他们不关心同伴，实在是来到这里之后朝不保夕，就连自己都顾不上了。
再说了，老韩就算再不甘心又能如何，他还有妻子女儿在那些人手里，都在另外一处地方当着缝纫女工，敢闹事，全家都得死。
一夜无话，第二日，奴工们正常上工，只是铸剑作坊少了一个干活的杂役，护卫之中，也有两人被勒令闭门思过。
昨日的事件中，守卫兼监工也吃了挂落，毕竟奴工都是属于管事老爷们的财产，少人工作，就少些出产，这令得其余守卫看着这些奴工的面色更差。
叮当作响的打铁声中，众奴工用微弱的法力引导铁水，化开灵材，机械而又麻木的进行着一道道的工序。
不久之后，一些品质虽低，但却也值几个符钱的低端飞剑粗胚便铸造出来。
它们都是半成品，将被搬到固定的地方请人加工祭炼，逐步强化成为合格的法器级飞剑。
“胡公子，这边请，此地简陋，还请勿要见怪。”
突然，充当作坊的舱室外传来管事的声音，李尘在此间掌舵使和管事头目的带领下过来参观，映入眼帘的便是这一副死气沉沉的生产场景。
“利用动力炼炉炼器，有创意嘛。”李尘首先注意到的就是中间一个如同大火炉的奇特装置，略作沉吟，便明白它是整艘飞舟的动力核心。
不知何方高人别出心裁，竟然稍作改装，把这飞舟炼炉的散溢力量引导出来，形成了一个永不停歇的熔铁炉，配合法力引导，能融开普通玄铁，甚至灵铁等材料，
管事笑道：“这都是齐大师的手笔，齐大师精通铸剑之术，此一飞舟的动力炼炉也是他亲自主持改造的。”
李尘面上含笑，不予置评。
在他看来，这样做难免存在隐患，看来那齐大师要不是糊弄这边偃道不兴，邀请其改造的飞舟拥有者是门外汉，就是自己也对相关技艺一知半解，无视安全随便乱来。
而且，灵元炼炉被如此改装，能耗加大，额外用在损耗的部分能否用这些奴工的劳作弥补回来还未可而知。
第74章 疯狂
“或许那齐大师和飞舟拥有者都明白这个道理，但却觉得，能够通过加大压榨力度挣取差价，所以就算消耗加大也无妨。”
“对许多势力而言，飞舟消耗是公中承担，可以报销，这就不用计入成本之中了，损公肥私乃是常规操作。”
李尘见了这般的设计，一时之间都不知该说背后之人究竟是聪明还是愚蠢了，这是身为偃道大师也无法评判之事。
世间本来就有许多这般之事，若不能看穿其背后利益和感情纠葛，根本无从判断。
“你们这些懒骨头，没吃饱饭还是怎的，都打起精神来，麻利点儿！”
看到这些人无精打采，如同木偶一般干活的情景，掌舵使顿时又是一阵气恼，怒声喝骂道。
不过，或许是连他自己都明白，这些纯属废话，很快又自动消停下来。
“这些贱奴！”掌舵使带着一丝气愤，“天天好吃好喝供他们，就知道偷懒，真是一群贱骨头！”
李尘懒得理他犬吠，把目光投在场中道：“这处地方好像挺热的。”
掌舵使道：“胡公子明见，这处地方原本应是动力核心专用的检查室，靠近灵元炼炉的所在，你看，炼炉运转和融炼铁材难免产生热气，虽然有法阵禁制冷切，但一时半会也难以消散。”
李尘道：“难怪如此，这些奴工也又累又渴了。”
掌舵使道：“不必可怜他们，这些人大多体质胜于凡民，甚至还修出法力，成为了炼气前期的存在。”
话虽如此，李尘见这些奴工长年累月在这样的环境下劳作，个个变得身材精。
其中一人早已汗流浃背，闷着声举锤敲打剑胚，以百炼精钢的手法将其材质锻炼得更加紧致。
这是低阶学徒的炼器手法，接近于凡间工匠的打铁功夫，如若换成真正偃者铸工，起码应该运用法力，而非蛮力才是，改变物性的效果也会更好。
但真正让李尘注意到此人的并非他的手法，而是其内心深处的黑暗。
李尘能解脑读心，又兼修儒道世事洞明之法，注意到其精神波动充满了绝望之感，一团浓密的阴影笼罩其心灵，正在逐步把理智吞噬。
一个人维持其生机，最重要的就是求生本能，还有存在于这世间的羁绊和意义，但在这团黑暗阴影的笼罩下，似乎一切都变得没有意义了，他只想毁灭自己，也毁灭眼前所见的一切。
李尘不动声色的观察了那人几眼，却见其举着剑胚，走向装满特制淬火油的水箱。
嗤！嗤！
大量白烟从烧得火红的剑胚上面冒了出来，四周充满古怪的味道。
掌舵使掩鼻道：“胡公子，请。”
李尘点了点头，跟随掌舵使和管事参观其他地方，这处环境恶劣的舱室就算是看过了。
对此守卫们和奴工也见惯不怪，但凡飞舟内来了贵人，总是难免四处走走看看，毕竟星空漫漫，旅途又枯燥无聊，总是在舱室内闭关潜修也不是个事。
就在这时，麻木劳作的老韩突然把水箱一翻，铁钳夹着的剑胚也如同暗器，狠狠砸向守卫。
猝不及防之下，门口的守卫竟然没能躲开，哎哟一声就捂着鼻子弯下了腰。
“老韩，你疯了？”
“你要做什么？”
众奴工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呆了。
老韩跳上锻造台，披头散发，状若癫狂，哈哈大笑道：“老子不想活了！”
说完，直接就往炉口一跳。
这处地方极不符合安全规范，原本不应有直接通往灵元炼炉的开口，竟然为了方便而有所出现，还是在奴工们可以轻易接触之地。
他整个人都掉了进去，转眼功夫就被烧成灰烬。
但其身上，也不知道是精金还是其他材料的东西留了下来，连同着残骸黏连在炉壁，亮起一片不正常的暗红色光芒。
掌舵使和管事闻讯赶了回来，听完禀报，简直快气疯了。
“这人到底怎么回事，自己找死，就为了恶心我们一把？”
“竟然还带着那么一大块精金往下跳，你们都瞎了不成，看不到他偷带东西？”
守卫们被训得无话可说，实则是此间人多手杂，管理混乱，最多也只能检查往来出入有无携带违禁物品，作坊内取用灵材，方便锻造，哪里注意得过来全部小动作？
很快，一名似乎是器道高手的随舟管事也赶了过来，询问详情之后，套上避火衣靠近炉口看了一会儿，满头大汗道：“的确是精金，那一大块融在里面，着实不好取出来，时间长了，怕是得掉进更深处去！”
掌舵使恼然道：“我不想听这些废话，现在告诉我，应该怎么办？”
管事道：“必须停机检修。”
掌舵使暴躁道：“就不能隔空取物掏出来？”
管事为难道：“大人，这可是飞舟炼炉！其实除了掏出杂物，还得详细检查一遍才行。”
飞舟炼炉乃是四星起步的造物，运作期间产生的灵压和热能，筑基修士都无法承受，结丹修士也无法轻易把神识和法力探入其中。
但若置之不理，精金不会无故消失，如若在里面形成了金煞，短时间内还不会出什么事，但运气不好被高压一喷，立刻就要如同剑修所拥有的庚金剑煞之类的法术把炼炉洞穿。
而且，还不是一两个小孔，而是如同筛子。
到那时候，高压的灵元就会倾泻而出，把整个飞舟瘫痪掉。
这种高技术的东西，也不是粗暴敲打或者掏弄就能修好的，必须找个机会全面检修一番，来来去去，费时费力不说，还得额外掏出一大笔钱财。
说来说去，都是耍小聪明进行改造所导致，这种炼炉已经不再是全封闭的了，在灵压平衡的区域开个小口，看似精妙绝伦，实则带来无限隐患。
李尘站在门口看着，面无表情，心中却暗叹一声。
他也没有想到，那人会作出如此疯狂之事。
但细细想来，却又不足为奇。
人的理智原本就脆弱而不可靠，一个人丧失了理智，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做得出来。
第75章 出手救人
最终掌舵使还是下令继续前行，因为此时距离目的地只有十天航程，那里坊市规模更大，有器道高手坐镇。
如若返航，虽然行程更短，但要从外地雇请高手过来，费时费力更加费钱，未必见得就是个好选择。
李尘得知，倒是不以为意，反正就算飞舟炸了，他也能够确保自己无恙，倒是其他人提心吊胆，整个航程中都不得安生。
十天后，均海域，极西之地，大运城。
一艘蓝白色的飞舟泛着金属的光泽在夕阳中缓缓降落，片刻之后，轻颤一下，终于成功落地。
一下飞舟，掌舵使就气急败坏叫道：“那贱奴的家人呢，给我带过来！”
“大人，带来了！我们早已接到通知，在这等着呢。”
坊市空港中，人头涌涌，许多人围着一群押运奴工的囚车指指点点，吸引他们注意的，是此间修士们对待她们的方式。
那些看守执事们竟然利用十余道带着荆棘的蔓藤分别穿过目标身躯，如同罗网吊起在车辕上，自然的重力牵扯着身躯往下坠，情状惨烈。
她们正是船上奴工老韩的妻子和女儿，因为老韩理智崩溃，自己找死的事情牵连了她们，拥有奴工处置权的掌舵使已然下定决心好好收拾她们，给其他奴工来个杀鸡儆猴，同时也是发泄心中的怒火。
“把那些贱奴们都赶出来，全部都要到场观看！”
“是！”
护卫们遵命行事，很快就打算去飞舟里面赶人出来观看行刑。
李尘暗自摇头，以他本心，自然是偏向于老韩。
但没有想到，这时候掌舵使又叫人抓出几个与老韩同监的奴工。
“你们都是那贱奴的同监，知情不报，理当受罚，来人啊，给我砍去他们脚趾，再打一百鞭。”
同监奴工大惊：“大人，我们冤枉啊。”
“我们根本不知道老韩想干什么，他自己就跳下去了。”
“是啊，他自己找死，难道我们还能拦着不成？”
其他奴工们也纷纷求情。
有些则是暗自叹息和议论：“真是无妄之灾。”
“老韩也真是的，他自己闭上眼一跳倒是痛快了，但却连累了大伙。”
掌舵使怒声呵斥道：“没错，就算有人想找死，你们也得拦着。”
“你们这些贱奴，当真以为买你们不用花钱的吗，平日里还要吃喝拉撒，老子白养了一群废物。”
麾下部属抓住机会问道：“大人，您准备怎么处置她们？”
掌舵使道：“我要把她们活剐了！”
活剐就是凌迟，用小刀一片片的把肉割下来，对平常奴工而言极具威慑力。
属下再无疑虑，当即准备行刑。
李尘就在这时出手了，他弹指之间，无形法力如同丝线蔓延，悄无声息攀附上在场每一个人的脑颅。
如果此刻有人开启元神法眼，窥探真实，将会看到一个如同巨大水母的异物垂落千百线条，如同丝绦扎入生灵大脑。
其中灌注的力量扰乱了众人感官和知觉，影响了他们的判断。
一众人等晕晕乎乎把老韩妻女放了下来，围观群众也陷入幻象无法自拔，完全没有察觉任何不对。
李尘再度出手，精心编造和篡改他们记忆。
目标绝大多数都是普通路人，偶有炼气中后期的高手也与李尘差距太大，完全没有丝毫察觉。
就连下命令的掌舵使，因为只有伪结丹的实力，同样被李尘精心照顾，瞒天过海。
李尘轻轻松松带上老韩妻女离开，去往城中客栈。
来到居住的小院之后，李尘伸手一拂，在狐狸精面前扫过，后者方才如梦初醒，带着几分恍惚回过神来。
她惊讶低呼一声，似乎在为自己的走神而感觉奇怪，但见李尘所伪装的胡泽站在面前，又堆出笑容，讨好问道：“大王，你打算怎么安排那对母女？”
李尘道：“且先给她们服下灵丹，免得伤重难治，然后都召过来，我想问问看她们自己打算。”
胡喜忍不住道：“大王，照我说，她们也没有什么特别用处，何必专门花钱买下来？”
李尘给她植入了虚假的记忆，但以她本心，还是有些抗拒。
李尘懒得解释，只道：“我自有主张，去吧。”
胡喜委屈巴巴，不敢多说，也不敢多问，只好依命行事去了。
韩家母女被召了过来，她们倒是没有被洗脑，依旧记得李尘施展手段，从那些凶神恶煞的奴隶主手里救下自己，不由得屈膝一跪，磕头道：“多谢恩公救命之恩。”
“起来。”李尘淡淡说道，“我救你们只是顺手而为，或有几分好心，但却绝不是为了让你们磕头跪谢的。”
韩家母女带着几分惶惑和不安起身，却听李尘问道：“你们是何方人士，为何沦落至此？”
老韩的妻子虚弱无力，又怕见生人，结结巴巴说不上话来，倒是十一二岁模样的少女初生牛犊不怕虎，回答道：“禀恩公，我们就是本地的……”
好一阵后，李尘才明白，老韩原是东胜洲东部临海域人士，在三十多年前的颢海战争中，有人趁乱前往东海捕奴，把还是少年的他捉了去，这妻子竟是买下他的奴隶主为其所配，一对儿女也是之后所生的。
但这绝不是什么好心，只不过是此方修士惯常所用的奴役手段而已，而且奴工的子孙后代同样要入匠户，成为可供修士驱使的底层劳力。
早闻外道也有涉足工匠领域，学习偃道，参修外物，这和偃道发展神通机关器的道理是一样的，但由于各自根脚不同，所能走的路线也不尽相同。
但当真正来到此间，从眼前这位少女口中听闻老韩来历，以及她们如今的身份之后，李尘方才知道，外道对于偃道的模仿和器道的研究丝毫不弱。
这其实也是理所当然，修真界所用的法宝，丹炉，阵势，符等辅助之物，原本就是从地仙洲发祥而来，甚至于偃道最初的机关傀儡之流，也是法宝和身外化身之法的一部分，他们又怎么可能不重视这些东西？
第76章 韩丽
李尘问少女：“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脆生生道：“我叫二丫头。”
李尘哑然失笑：“二丫头，你还二愣子呢，这可不算是个正经名字。”
少女道：“大家都是这么叫我的。”
李尘道：“这样好了，我给你取个新名字吧，就叫做韩立如何？男儿当自强，少女亦当自立，此名冥冥之中自有大气运，未来前程可是不得了啊。”
少女无辜看着李尘，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李尘道：“算了，此非女名，还是叫你韩丽好了。”
李尘又问道：“你可曾学过修炼之法？就是那些修士所传的炼气以及呼吸吐纳之术？”
少女懵懵懂懂的摇了摇头，她听都没有听说过李尘说的那些。
李尘问道：“那你都会些什么？”
少女道：“我……我会裁布做衣！”
李尘道：“原来是缝纫之术。”
裁缝乃是百工之一，缝纫之术亦是偃道所传《百工其一》的内容，下通民生日用，上可修真问道，亦是修炼摄形画皮的基础。
李尘作为偃道修士，学徒时期也曾在白岩坊的天工学院学习过其基础，当下让少女韩丽背诵《百工其一》当中记载的内容，发现她的基础还算扎实，想来是天资聪颖，得到了奴隶主专门培养之故。
但也仅此而已了，她所修习是术不是法，更遑论道途大义，对偃道百工的其他诀窍亦无了解，哪怕修炼到天衣无缝的境地，也只不过是参与法宝级别的缝纫工作，给那些真正的器道大师们打下手的匠人而已。
李尘道：“你想不想学真正的偃道之术？掌握一技之长，至少可以让你成为能够掌控自身命运的自由之人。”
韩丽沉默了一阵：“想。”
李尘笑了笑，道：“那好，以后就跟着我，当我学徒吧。”
他对韩丽说道：“我给你三年，三年时间，若是能够超越十级学徒，晋升工匠，我就收你为记名弟子，传你一门真传秘法。”
“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韩丽眨了眨眼睛，道：“嗯！”
让韩丽带着她母亲暂歇，李尘陷入了思索。
他如此作为，也只是一时心血来潮，并非当真看好此女前程，要把她栽培起来。
但元婴高手的心血来潮绝非等闲，他所拥有的灵觉和能力，都足以保证此女会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天才，即便不是天才，一旦亲自传道授业，也将成为其奇遇，就像那纵云城的夏家公子夏子益那样逆天改命，成就草莽英豪。
他不知道对方的潜力极限在哪里，但是反正闲来无事，逃亡期间，顺手栽培一二弟子之流亦是消遣。
人在草莽，遇事万万不可慌张，就算被人追杀，也得先让飞剑飞一会儿。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李尘就一边等待通关往来，一边教导起了这个新收的学徒。
本着有教无类的原则，李尘甚至允许其母和狐狸精胡喜旁听，反正身为妖王，学贯各道，懂得一些旁门左道的粗浅法门不足为奇，大不了给狐狸精胡喜彻底洗脑，做什么事情都不会引起怀疑。
“偃道百工，源于民生日用，你们已经掌握的裁缝之法只是其一，但奴隶主为了利益而教授教习之物未必适合，在传授你们相关法门之前，我要先测试一番，看看你们究竟适合何物。”
“此是我特意编撰的心理分析与精神意志检测问卷，用古派的命名方式，或可称为问心幻境，实则是要看看你们三观与理念究竟如何。”
他说话之间，分别以法力凝炼光球，弹入各自脑颅，任凭其运作，收集神经和意识的反馈。
偃道理念，量才为用，通常都是通过分科之法与大小考核决选出个人兴趣与真正擅长的道途，有些类似现代化教育的专业抉择。
法道也要检查根骨悟性，分配适合的法门和师长。
奴隶主则不然，他们是什么行当赚钱就大力投入什么，根本没有长远考量，那是对资源的极大浪费。
结果一番梦幻泡影的考验下来，李尘发现老韩妻子和胡喜的偃道资质非常普通，其志也毫不在此，但韩丽却似乎天生聪慧，且对偃道理念颇为认可，完全契合修炼此道的资质与心性。
尤其让李尘意外的是，她潜意识中竟然对自己迷惑他人的解脑之术极感兴趣，可能是少女心思机敏，察觉到了出手解救之时的异常。
李尘笑道：“这倒是正好，若非有此心志，我都没法传道了，总不能逼着人学吧？”
他顺手蒙蔽众人知觉，立刻就用自身法力为韩丽开颅改造，当场植入一枚三星品级的辅脑芯片。
这将极大提升她的智力水平，包括但不限于记忆力，反应力，计算力等等能力。
它和智慧不同，但却可以极大增强分析判断与学习的能力，造就非凡人生。
这是李尘对她的特别馈赠，如若检测出她的未来道路应在其他领域，或许就没有这么用心了。
随后，李尘又用灵子化记忆模因的技术为其开了脑洞，并以通识玉符的形式，把自己手中掌握的通用法门，《百工其一》和《妙法其二》一并输入。
“搞定收工。”
这就算可以了，李尘为其植下了修炼上进的种子，能够做到什么地步，完全看韩丽她自己。
但尘并不觉得，她能在这一领域重复自己的老路。
“学我者生，似我者死啊，希望你足够聪明，能够自己钻研出一条道路。”
偃道首重资源，没有充裕的资源和财富堆积，等闲之人是无法实证和心证诸道，成就自我的。
尤其自己的解脑之术不是寻常之人可以修炼，它涉及到极其深奥的大脑运作原理和神经反应机制，更兼具有其他关联领域的道途成果，如若不是以往历练之时意外发现罗长山的毕生研究心血，后又俘获梅萱，以及参研虚拟人格之术，自己也不会走上这条道路。
这还与自己主修的人工智能技术息息相关，如若不是精通此道，掌握灵子化记忆模因等技艺，篡改记忆也无从谈起。
自己甚至没有将其转化成为相应的神通法术，也没有必要，毕竟诸多道果加持之下，固定招式反而有所局限，运用起来没有那么随心所欲。
第77章 选择道路
均海域，极西之地，大运城。
一座简朴但却宽敞的小院中，青衣少女持剑而立，陡而剑如流星，寒芒逼人，刷刷几声之后，鱼跃而起，在空中舞出漂亮的剑花。
飞身翻腾，点刺撩挑，精妙的凡人境剑术《凡剑二十式》被她熟练施展出来，一招一式尽皆如同画卷铺开，又似古卷遗音，娓娓道来。
这时候距离李尘救下韩丽已经有三日了，在测试资质，略作点拨之后，李尘便自顾自的继续参悟水界收获，意图掌握其中蕴含法则之力和相关道术，没有再管少女韩丽，但却没有想到，这少女面对犹如百科全书的储存资料，几乎挑花了眼，好不容易选个自己中意的东西来学，却竟不是偃道技艺，而是剑术。
因为出身低微，而且年龄偏小的缘故，韩丽身材瘦弱，但眼神之中却似常有一股如同宝剑的坚韧，三日下来，勤苦修炼，飞快掌握招式，已然似模似样。
李尘出现在小院门口，看着她额头带着微汗，已经有些疲惫，但却依旧练习不止的模样，暗暗点头。
虽然他为韩丽进行了辅脑芯片的植入，极大提升其智力水平和学习能力，但却没有改造其性格，这般刻苦，都是其本心的体现。
这少女的学习态度和刻苦劲头还是让他非常满意的，若说唯一有所遗憾，就是挑选剑道，而非偃道了。
刷！
又是一阵剑风扫过，韩丽收住剑势，停了下来，正好看到李尘的身影，连忙转过身来，行礼参见道：“见过公子。”
她至今还不知道李尘姓名来历，之前一直恩公恩公的叫着，被李尘纠正为公子。
李尘走了出来，说道：“练得不错，虽有芯片之助，但平常人想要如此之快掌握凡剑二十式，也不是容易之事，看来你的确有剑道方面的天赋。”
韩丽喜道：“真的吗，公子，我有天赋？”
李尘道：“确实如此，但我所言天赋者，与地仙洲传统所认定的金性灵根并不相同，地仙洲剑修多重金性灵根，能融炼庚金辛金，阴阳剑煞，这都是根骨天资的范畴，我却认为你在这方面实属平庸，过人之处在于悟性。”
“根骨……悟性……”韩丽似懂非懂，她在这时候还不是太明白根骨和悟性的区别，不过不要紧，她会牢牢把公子的话语记在心上，以后总有机会弄懂。
李尘又道：“你为何会选择剑道，而非我传给你的其他法门？”
韩丽犹豫了一下，道：“公子，我想要修真问道！”
李尘道：“就和那些修士们一样？”
韩丽眼中光芒闪动：“对！”
李尘道：“明白了。”
他的确明白了，这少女终究还是受了此地风气和所见所闻的影响，毫不犹豫把神通法术与飞剑问道视作修真正途。
至于偃道的百工之术，在这里只不过是奴工才会操持的贱役。
或许在韩丽看来，即便自己将来修炼偃道有成，终为仙盟或者半妖大圣所看重，也只不过是那些器道大师的格局而已，终归还是不如法修或者剑修来得潇洒自在。
她的观念已经初具雏形，若非刻意改造，很难再纠正过来了。
李尘道：“如此也罢，剑修主宰杀伐，乃为以力证道，但我想要你明白，力量并非全部，战斗亦非道途，你要正念明心，深刻理解和坚持自己本心的追求，才会有所成就！”
韩丽面露疑惑道：“本心……”
李尘道：“对，你现在只是看那些大修士们神通手段高明，法力无边，好像做什么事都潇洒自在，无拘无束，所以心生羡慕，想要成为他们那样的人，这是人性向往自由，追求超脱的的本能。”
韩丽暗自点头，只感觉公子这话简直说到了自己心里去：“对，我不想再做奴工，不想再被工头打骂，随意处置，我自由自在，也想保护自己和娘亲……”
李尘道：“如此信念，不失正大光明，倘若机缘得当，终归会有可能实现，但等你掌握了一定实力就会明白，天外始终有天，人外始终有人，剑修之道，只不过是选择了一条看似简单的超脱路径而已，实际上，一人之力微薄，想要做什么都是随波逐流，不得自由，仍然挣不脱命运枷锁，跳不出时代洪流。”
“其他修真问道之辈，何尝又不是这万丈红尘之中的蝼蚁？与凡夫俗子并没有任何本质的不同。”
韩丽讶然道：“怎会如此？没有本质不同……”
她有些难以接受这种说法，不禁问道：“那该怎么办？”
李尘淡淡一笑：“这就要你自己去摸索了，每个人本心不同，所能得出的答案也不尽相同，或许有朝一日，你会有自己的理解，那今日我说再多都是无用。”
实际上并不会无用。
李尘认为自己已经把足够丰富而全面的入门之法都交给韩丽了，这些东西虽然不涉及什么真传和秘法，市面上花些钱财就能买到，但对于平常散修，落魄寒门而言，也是弥足珍贵的，无论她选择什么，坚持下去，至少筑基都有希望。
自己真正要做的，是输入价值观念给韩丽，引导她多多思考自己前路。
这将成为一枚种子，引导她悟道明心，终有所成。
就在这时，母狐狸胡喜从外面回来，邀功希宠道：“大王，我们妖神宫的戚堂主找到了。”
李尘旋即来到前院，果见一名拥有着大妖气息的中年男子在那里等候，正是胡泽记忆之中，被妖神宫派遣在此，负责联络往来的专门使者。
其名为戚风，乃是烈髯帝尊麾下一头青狮精，地位和实力都远胜之前的妖狐公爷胡泽，是以再次见面，感受到其身上深不可测的妖王气度，不禁惊疑不定。
“胡泽，你当真晋升了？”
李尘似笑非笑：“怎么，戚堂主不信？”
戚风肃然说道：“信与不信，有何区别？我执掌往来交通，只尊大帝之命行事，你的任务没有完成，是不可从我处通过的。”
第78章 大王好威风
“任务……”李尘哑然失笑，这一次，胡泽的确是带着任务而来。
戚风道：“你不要忘了，此番我妖神宫派遣大妖潜伏，是为监察此间异动，随时策应的，造化宗那边逐渐掌控了颢海全境，就连涡城也落入偃道手中，进取之意明显，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打过来，难道你要违抗帝尊命令，擅离职守不成？”
李尘道：“我乃狐族之妖，便是要听候差遣也是听妖后娘娘的，跟他烈鬃有什么关系，这趟回去，我自有要事向妖后禀报，你只管引导道标，送我回正气洲就行。”
戚风闻言大怒：”你竟然敢口出狂言，对帝尊不敬，还敢差遣我！”
李尘毫不在意道：“那又如何？”
戚风气恼道：“不行，你得留在均海，只要我没有接到宫中指令，就不会载你回去。”
李尘道：“我再问你一次，究竟照不照我说的去做，若是你敢再说个不字，可不要怪我不客气。”
李尘隐约感觉，这个戚风对胡泽充满了敌意，想来是因为两者原本同为大妖，自身实力和地位甚至还一度远超胡泽，但却不料，转头功夫竟然强弱颠倒所致。
戚风对胡泽根本没有敬畏之心，甚至还有所鄙夷，对于胡泽派人寻他之事也极为不满。
狐族一向以来也不是什么以实力闻名的种族，同阶之中，多的是强于他们的高手，而戚风却是种族天赋强悍的狮皇一脉，享受着无尽的荣光与尊崇。
如若今日换个其他强横妖王过来，说几句客气话，事情指不定就办成了，妖神宫的指令根本就是借口，但胡泽还没有那般的威望。
甚至于戚风这一次亲自赶来，都是为了确认他是否如同狐狸精所说晋升妖王，但却没有想到这小子如此嚣张，几句话的功夫就吵了起来。
戚风闻言，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他已经有些看不透这个妖狐一族的公子哥了，换作之前，以他的暴脾气，早就已经动手。
不过就算如此，他也不畏惧胡泽，狮皇一脉的背景是非常深厚的。
但却不料，李尘这时候出手了。
他以法力摄住戚风，狐尾凝炼的元气化形，如同蔓藤将其卷了起来。
戚风大惊失色，旋即更是大怒：“你找死！”
随着一声宛如野兽咆哮的低吼，戚风脖子周围鬃毛浮现，眼珠也一下变得通红。
他身上的气息仿佛气球一般膨胀起来，极速壮大的妖元化为一尊威武雄壮的青毛巨兽，似雄狮，似恶，奋力挣扎。
李尘卷住他身躯的狐尾法相竟然有些绷不住，险些让他挣脱，但下一刻，一股犹胜之前十倍的强横法力便如同山岳镇压下来，滔天威能，势不可挡。
这是李尘自身的法力，元婴中期里面也堪称佼佼者的强悍力量，没有丝毫花招与取巧。
“啊！”青毛狮子戚风身上发出如同骨折的闷响，惨痛低吼中，整个被捏成一团，重重压在了地面。
“敬酒不吃吃罚酒！”李尘上前，一脚踩在了他头上。
戚风惊惧万分，但形势逼人，只得道：“饶命，胡……胡公子饶命啊！”
李尘一副嚣张跋扈的样子：“狮皇一脉也会认怂的么？那我的事情还办不办了，嗯？”
戚风忙道：“办，办，随时都可以办！”
李尘道：“本公子今日心软，暂且饶你狗命，滚到到外边候着去。”
戚风陷入无能狂怒，眼睛里面仿佛要喷出火来，但形势逼人强，一时间也不得发作，只能灰溜溜的依言奔出。
他是当真被吓住了，以为李尘要不顾影响直接杀了他。
“大王，你好威风！”胡喜一脸崇拜看着李尘，妖狐一族能把狮皇圣裔踩在脚下呼来喝去，这可不是平常妖所能作为。
李尘毫不在意道：“收拾一下，我们走。”
其实也没有什么可收拾的，韩丽和其母同样孓然一身，随时可以跟着离开。
当下，李尘便让戚风带着他们赶往其所掌握的回程路径处。
……
小半日后，一艘外表破旧，内里却另有乾坤的高阶飞舟内，李尘惬意无比的坐在前后摇摆的躺椅上，看着下方戚风呼喝下令，把吃亏的怒火倾泻在那些往来操劳的杂役身上。
这是半妖大能，金鹏大圣名下的飞舟，往来出入西境边陲，无人可管，而在飞舟内，戚风和其部属掌握着妖神宫所探明的虚空道标，能准确驶入混沌虚空，避过重重乱流，去往正气洲。
均海域与正气洲并不接壤，如此通行，恐怕是最为快捷和便利的一条路径，谁若掌握了这条路径，谁便能够牢牢把握两大洲域的交通往来。
一向以来，这条路径都是妖神宫和这边土著共同掌握的，这次若非意外从胡泽脑海之中发现相关记忆，李尘也不会想到利用此一渠道转向正气洲，避开最为危险的东部边境。
东部边境是去往颢海域涡城的路线，仙盟必定早已派遣重兵把守，元神境大能弄丢自己线索之后，也必然会将更多注意投在那边。
这一下声东击西，倒是正好彻底摆脱其纠缠。
至于戚风乐不乐意，妖神宫又将作何反应，他才不管那么多，再过不久，他就要拍拍屁股走人，彻底改头换面一番，谁能追踪过来？
“大王，你吃这葡萄，你看它多甜。”胡喜仍自满心欢喜的伺候着，一边还狐假虎威，对门口的仆役道，“去，拿一壶酒来。”
那是个狮头人身的化形期成妖，也不敢多说什么，闷声下去了。
李尘托着腮沉思：“唯一的线索，就是那仙盟之人怀疑妖族劫走了我，抑或有正气洲的大儒出手……”
“就是不知，仙盟对我究竟重视到何等程度，会不会冒着同时得罪多方外道和大能高手的风险继续追来。”
李尘现在也不知道仙盟那边究竟如何了，但行程一路顺利，仅仅只是小半个月后，飞舟便跃出混沌虚空，在一处荒凉戈壁的上空停了下来。
李尘走出舟外一看，顿时满意之极。
“正气洲……到了！”
第79章 偷天换日
此刻出现在李尘面前的，是一片一望无垠的荒凉戈壁，一轮银月如同玉盘高悬于地平线上方，仿佛给整个大地笼罩上了薄薄的轻纱。
四周一片寂寥，似乎没有任何生命的存在，但李尘的神识笼罩大地，却亦可以清楚感应到，在这戈壁里面孕育着无穷的生机。
天地之间，浓厚如次等福地的浓郁灵气充盈于野，彰显着此方地界与外域星空截然不同的修真底蕴。
这正是胡泽印象之中的正气洲本土，物华天宝，地灵人杰，但同时亦灵机涣散，促使此间的各方种族和相关道途踏上了适合其特性的独特发展之路。
“事实证明，仙盟还没有达到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拦下我，甚至冒着与正气洲妖族或者大乾势力开战风险大动干戈的地步。”
“在意识到可能有外部势力插手，东境又大军压境，情况变得越来越复杂之后，恐怕就已经彻底放弃。”
“若不然，我不会轻易来到这里。”
不知为何，李尘忽然有点儿惆怅，也有几分庆幸。
“胡泽，我会如实向宫中禀明此事的，走着瞧吧！”
见李尘带着随行的几人走下飞舟，戚风终于鼓起勇气，撂下一句狠话。
但转眼功夫，飞舟舱门就关上，忽的一声飞腾而起。
片刻之后，虚空穿梭，其身影遁入空中消失不见。
李尘都懒得理他，只是和颜悦色对胡喜道：“喜儿呀，我交一件事情给你去办。”
胡喜疑惑道：“大王，什么事？”
李尘道：“你先回璋山，代我探探娘娘口风，就说我厌烦了听命妖神宫的日子，看能不能免去差遣，归于娘娘麾下听命。”
胡喜喜道：“大王，你要投靠妖后娘娘？””
李尘道：“什么投靠不投靠的，娘娘本是我们同族，为娘娘效力是分内之事。”
胡喜了然：“我一定会把此事办妥的，但到时候要怎么联系大王你，还是去平丘国找你吗？”
李尘道：“不错，来平丘国找我便是了。”
胡喜不疑有他，兴冲冲的领命而去了。
李尘眯着眼睛看了许久，还煞有介事的挥了挥手，笑得像只真正的狐狸。
一阵之后，李尘放下手，对韩丽母女道：“走吧。”
……
不觉间，又是一个多月过去，李尘出现在大乾境内，一座名为吾山城的所在。
这里是大乾东南，临近星海的大城，也是胡泽这个身份所袭平丘国公爵位的封地所在。
不过胡泽并非正牌的平丘国公，也不受大乾承认，只有妖国之内的狐族认可而已。
他在这里仅有一座居于城北深山的林中别院，占据着方圆百里山林，平素就邀附近的狐朋狗友饮酒作乐，时不时化身英俊公子混入城中玩闹，几百年下来，竟与封镇当地的真正平丘国公相安无事。
这就不得不提及大乾王朝的奇葩传统，人妖通婚了。
当年大乾太祖后宫开疆，靠着一身正气赢得天狐倾慕，为自己平添元神盟友和多位妖妃，又引妖兵百万，征伐不臣，很是威风得意了一阵。
但随着战乱平息，一个尖锐的矛盾却凸显出来，那就是皇族一脉，乃至于大乾臣民上上下下，都已经不可避免的乱了血脉，乃至于人妖不分，兽血沸腾了。
这是妖后的阳谋手段，为的就是坐收战后果实，依靠血脉一统天下。
幸得大乾太祖才情高绝，竟以无上神通创造出逆炼精血法门，如此一来，反而为大乾武修增添了一种可以引导自身元祖力量，觉醒禀赋的强大秘法，而这种可以主动引导的元祖力量，又称之为祖魂，成为后世武者可以掌控的高端战力。
妖后气了个半死，索性搬回大山闭关修炼去了，大乾太祖为此还茶饭不思了好一阵，连娶多位年轻妃子才平复心情。
再后来，妖后不甘赔了夫人又折兵，索性回去与之和好，暗中却以外戚乱政，造就了大乾皇族与妖族百万年下来相爱相杀的传统。
按照大乾世系，许多妖族是可以归在外戚一脉的，也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尤其是狐类。
虽然自儒道兴起，定鼎人伦，制定礼法，大乾上下就从民心到舆论都全面占据上风，逐步排除了妖后乱政所带来的隐患，但血脉亲缘上的关系，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根除的，大乾朝上下时不时又再出个昏君或者痴情种子来添乱，影响始终不绝。
如此一来，干脆划出一些山野之地，给胡泽这样血脉偏重于妖族的子弟居住。
妖神宫一直致力于收编这些同族，防止半妖血统扩散，好在妖族本身体质特殊，若有道体相合，也往往是占据优势的一方才能决定后代血脉，倒是不必像大乾王朝那般伤脑筋。
但百万年来，妖神宫中各位帝尊各有想法，又要防范和孤立总想着靠子宫取胜的妖后一脉，也是斗得天昏地暗，直至近现代以来，妖族整体式微，方才逐渐重归于好。
这些大多都是胡泽四处打探而来的见闻，也有大乾这边的常识，李尘看得也是一团浆糊。
修成道体之后，人族和妖族之间就没有了生殖隔离，难怪搞得如此麻烦。
但这些都不关李尘之事，他只是利用这个身份带来的便利而已，大摇大摆驾着妖风飞入城中，采买一番灵材，又匆匆而去，根本无人大惊小怪。
回到北方山中，李尘在府邸前庭降了下来，却是很快就开始敲敲打打，利用手头灵材制作一些简易的机关造物。
在胡泽领取任务，派驻外域之前，这处地方的下人就已经被遣散，仅余几个老奴洒扫庭除，照看法阵，因此显得非常空旷，这倒正好方便了李尘，索性也没有再招募人手，而是这么将就下来。
不多时，一些暗藏信号模块的鸟形傀儡飞散出去，潜入山林间开始布防。
李尘打算暂且在这里安置下来，如若条件许可，还要混入妖神宫，骗取妖后信任。
说不定，能够以妖王身份获得其大力扶持，凭空占据一方王侯的丰富资源。
而且这里是大儒方圆所在的洲陆，若有机会，还可以查探其下落，报以往的毁家大仇！
第80章 前车之鉴
三个月后，吾山城北，山林之中。
妖狐胡泽的身躯盘坐于府邸后山寒潭边的一块巨石上，头顶虚影浮现，如同幽魂，那是李尘正以元神出窍沟通天地。
突然之间，李尘心有所感，近乎本能的以法力一拉，一根粗达丈许，长达十余的触手如同虚影垂落下来，一只只眼睛密布在其上，猛然瞪圆。
这是李尘在蓝海水界中的畸变法身，借助那些触手上面的奇怪眼珠，李尘仿佛拥有了一个心意相通的第二身躯，从另外几十上百个角度看到了自己和周围的环境。
强烈的不适之感传来，换作凡民，甚至是普通的修士，恐怕无法适应这种状态，但李尘只是微微一顿，很快就模仿智能核心的运作模式把自己的心神分成了上百份，多线驱动，完美匹配。
静静感受了一会儿，李尘就意识到，自己能够在这里与之产生联系，实属违逆常理。
修士也是生命体，偃者造物同样要遵循仿生之学的原理，低级的生物型神经连接，高级的修士神识和精神控制，终归有个传感媒介，甚至就连李尘和天枢之间，也是凭借真灵不可分割和二位一体的共鸣原理收发消息。
而今，这副身躯与他真灵之间却似存在着一种毫无道理的超距感应，不但能够跨越空间距离，甚至就连虚拟和现实都无从阻隔。
“它似乎是某种具现法则，绑定了我的真灵，再随元神产生精神意念而显圣人前。”
“它打破的，是虚幻和真实的界限，与炼虚造物术息息相关！”
李尘隐隐感觉这背后隐藏着法则之力的运用，但实际上只是其运行过程之中自然所生的某种规律。
法则之力是任何人都可以认知和利用的，并不一定需要掌握才行，比如说天地自然固有的重力，四季变化，寒暑往来，但若想改变其状态，必须得拥有超越自然的手段才行。
超凡之力由此而来。
修真者拥有法力，其实就已经在一定程度上拥有了改变自然的能力，古代大能甚至能够随心所欲的逆乱阴阳，言出法随。
猛然间，又是一阵资讯狂泄的感觉涌了上来，天量信息化作洪流，占满李尘心神。
但这一次，李尘有所准备，身边形似圆坛的法阵上，一颗颗智能核心如同蜡烛被点亮，法力交缠间，资讯传入，并在其处理之下分别存入旁边的玉简。
与此同时，李尘也在以心证之法照映此理，逐渐把握到了窍门，尝试以自身神识和法力模仿起来。
一时间，周遭黑烟弥漫，那些带着眼睛的畸形触手急速膨胀起来，仿佛每一寸身躯都蕴含着这天地自然最为深层的奥秘，其上密布花纹，充满着不可言说，不可理解的奇异特性。
许久之后，这股异象才逐渐消退，李尘的元神回到核心，重新温养起来。
胡泽的身躯睁开眼睛，面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现在我好像跟那些古代大能一样天赋异禀，掌握了某种沟通虚幻的能力，能够凭空招来畸变法身。”
“这似乎就是当初我所见景象中，水界遗民所曾遭遇的灾难。”
“海皇也掌握了这种能力，但却没有能够控制住自己心神，彻底陷入混乱。”
李尘深深明白，这是一个机遇，也是一份挑战。
“修炼这种神通法术，存在失控的风险。”
“海皇就是前车之鉴。”
“他所召唤出来的畸变法身何止亿万里之巨，到最后甚至吞噬了整个水界，想将其作为自己的晋升根本。”
“但这一切都已变得毫无意义，因为他的元神明显已经崩溃，精神意志被混沌虚空彻底同化。”
“这甚至比魂飞魄散还要更加惨烈，因为魂飞魄散无非就是一死而已，就算真灵湮灭，都是前尘已往，后事皆空，跟其他老死的修士也没有任何不同，但沦落到那般境地，未必就是死了，还有可能以奇特的状态留存真灵，但却不再是他自己，可谓生不如死。”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更有大秘密，譬如人身血肉组织，时刻不停在新陈代谢，几十天下来，未必还是自身，又比如自我的精神意志，不断失过往记忆，性格和情感也在不断变化之中。
李尘过往就曾经对自己实施过换头之术的改造，后来又推及解脑，如今更是以元神出窍的状态寄托于胡泽之身，甚至还假用他的名义顶替身份，想要骗过幕后的天狐妖后，这都是对生命意义的实证。
但无论怎么变化，自己的本心还在，精神意志仍然保持运作，就是自我。
这是一个连续的，完形的整体。
而海皇却被畸变法身吞噬。
李尘暗暗警惕，自己继续修炼这方面的力量可以，但却不能重蹈海皇的覆辙。
回到府邸，韩丽仍在练剑。
萧萧风声之中，落叶飘飞，她手起剑舞，极尽娴熟，已然是把《凡剑二十式》都练透了。
她当真天资过人，就这么几个月的功夫，竟然修炼到了气化锋刃的地步，剑芒隐隐浮现，如同灵光笼罩在周身，下一步便是剑气离体，御剑术的阶段。
“公子，你回来了。”
不久之后，韩丽停了下来，额头带着微汗，平静向他行礼。
李尘笑道：“你性情沉静，平常也沉默寡言，可不要当真变成个三无少女了。”
韩丽微怔，一时不知作何言语。
李尘道：“好了，还是点评一下你的剑术进展吧，如今你已经可以说是娴熟有余，彻底掌握了，《凡剑二十式》对你而言烂熟于心，但从今开始，我要你忘掉之前练习的所有东西。”
韩丽微怔，疑惑看着他。
李尘道：“不是什么玄乎的无招胜有招，而是招式本无用，尤其凡人境界的招式。”
“说到底，凡人招式，不过是对力学原理，对招经验的总结，忘掉皮毛，掌握精髓，才是硬道理。”
“而根据法力唯心的这一原理，意境可用，我会根据剑道意境，教你新的剑诀。”
韩丽不禁问道：“什么剑诀？”
李尘道：“我自创的《长歌诗剑诀》！”
第81章 李尘论剑
这一回，的确是他自创的功法，而且还不是偃道方面的技艺，而是结合剑道，文道，武道，艺道，魂道诸多道途和成果的综合运用，成就全新剑道成果。
造化宗的大匠考核绝非等闲，能够通过者个个才情高绝，博学强识，以大匠身份创造一二剑诀，不过小儿科而已，如今李尘已经远远超越了偃者大匠，成为大师级人物，更是手到擒来。
在讲述这一《长歌诗剑诀》之前，李尘对韩丽道：“我们且先不谈剑道，只论剑法，剑术，在你看来，什么是剑法和剑术？”
韩丽略带几分迷茫，摇了摇头，她现在还没有达到那种层次，只是照着辅脑芯片的资料去练习而已。
李尘也不为难她，直接说道：“在我看来，凡人剑法，无非就是力学原理，对敌经验，还有生物机体运动规律的综合运用，充分理解这些东西，就是最高明的剑法，术为道之用，什么是道，我也不说，但道就藏在日常所见之中。”
“先民以往，模仿禽兽，创造出各种武道功法，降龙伏虎，无所不能，这就是化道为术，同样亦可从术法之中参悟大道，达到天人合一，这是创造功法的基本原理。”
他顿了顿，又道：“我问你，《凡剑二十式》中，什么剑招攻击最为凌厉？”
韩丽道：“刺……直刺！”
李尘道：“不错，但你可知道，为何会是刺这一式？”
韩丽摇头。
李尘道：“这就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了，我如今就可以告诉你，这是因为两点之间，直线最短，且有压强之理在作用。”
“两点之间，线段最短，这是平面几何的定理，限定了维度，它就是绝对真理。”
“而压强是物体所受压力与受力面积之比，日常生活中随处可见相关事物，比如针线，刀具，甚至流体流速都与之息息相关……”
这已经是初中物理的范畴了，但由于并不抽象，甚至日常可见，韩丽还是听得明白，并且飞快理解。
李尘又问：“什么剑招势大力沉，快人一步，防不胜防？”
韩丽道：“应该是劈斩吧。”
李尘道：“准确来说，是旋轮劈！关涉着圆周运动，杠杆原理，最速降线，势动转化……”
接着他便把这些种种都稍作解释。
李尘道：“这些都是力学原理的部分，其实生物机体运动规律，也是在强调这一点，人身生而有双手双臂，剑器一物，乃是其延长，种种运动变化都要符合其理，你之前的剑招已经练得十分完美，但你看看，若是遇到这般的剑招将会如何。”
他说话之间，弹指一点，空中便出现了一个淡淡的虚影。
这赫然是晏池海国女王，夜厄狄罗莎的身影。
她人身蛇尾，拥有着三对修长手臂，充满异族风情。
李尘曾见其施展娜迦一族的武技，此刻便是手中提着六把兵器和防具，分别为刀，剑，戟，刺，盾，锤，长短轻重，攻守兼备。
其中盾锤甚少动用，以最下面的两只手臂分别持握，但刀，剑，戟，刺却舞得虎虎生风，各招快如闪电，浓密得瓢泼不进。
韩丽在其中看出了《凡剑二十式》的影子，运用的都是炼气境界之下的凡人武技，但设身处地一想，若是自己遇上这般的敌人，还真招架不住。
两只手臂一把剑……别人有六条手臂！
这怎么打？
“看到了吧，这就是娜迦武技，如若修为境界在同一层次，纯以技法较量，三招之内，你就要被斩杀，根本没得招架。”
李尘并没有夸大其词，夜厄狄罗莎乃是娜迦王族，技法出众，而且天赋异禀，能够熟练驾驭自己的六条手臂，如此技法可不是三个敌人联手所能比拟的，三个人再怎么样也是三个人，她以一敌三，还能绰绰有余！
韩丽就是把《凡剑二十式》练到登峰造极，也是白搭，再高明再精妙的剑术，都不能化腐朽为神奇。
李尘伸手一拂，抹去这影响，又再换成一具机关傀儡。
这是平常不过的机关人，但却只见手掌一翻，掌心弹出利刃，快如闪电，伸缩之间，利刃又消失不见，凡是从手肘部位冒了出来。
旋即，机关人一踢脚，并非向前顶起，而是做了个正常人类肯定无法作出的反关节运动，向后长长倒踢，手臂也几乎同时向后折去，利刃划过。
李尘道：“这就是我想要和你说的生物机体运动规律，凡人剑招，再高明再强大，遇到这种敌人，又有何意义？”
这也是和夜厄狄罗莎相似的“天赋异禀”，如此违逆常理的奇诡结构，造就招法防不胜防，能够从你完全意想不到的任何角度进行攻伐。
韩丽知道李尘还有下文，静静看着他。
果然，李尘又再说道：“因而，御剑术应运而生！”
“此是超越凡俗武学和常规技法的全新领域，属于修真界的剑法！”
“此法讲究以气御剑，心意对敌，因而又有气宗，意宗两大流派，分别主修剑气，剑意。”
李尘道：“如此才能打破力学规律与生物结构的限制，以修为实力对敌。当然，对敌经验，无论仙凡，都略有用处，修为差天隔地时可以忽略不计，但差不多时就能分出高下，这个我们另当别论。”
李尘又道：“如此一来，御剑术的精髓就是如何才能更加完美的发挥修为实力的作用，千招万式，不再遵循凡人所注重的力学规律，而是变成了以法力为主体的能量控制理论。”
“简而言之，就是以剑器，剑招为输出手段，更具效率的利用法力这一能量。”
“有人出招极快，千剑万剑，剑罡乱舞，有人一式裂天，剑破苍穹，其实都是不同的能量运用策略，针对不同特性的敌人，当有各自不同的效果。”
“所谓招法，无非就是把这些种种积累起来进行分析判断，从而得出最佳的输出方式，以实现攻防变换，最终击败敌人。”
第82章 长歌诗剑诀和剑器行
在李尘看来，剑招不再是玄乎其玄的法门，而是实实在在的能量控制和运用策略，这若换成法修的神通法术，武者的武道功法亦是同理。
甚至于，在偃道大型军团的火力覆盖实践之中都有类似表现，可以利用卷积原理与冲激响应来解释。
李尘解释了一番，然后又引申至概率论，再化用攻击密度，空间位置，时间窗口等等偃道特色的分析之法，对其进行全面剖析。
“……如此一来，凡人剑法不如御剑术就很容易解释了，假设修士有一招剑气伤人手段，攻击距离可超过十丈，而且速度极快，超出凡人神经反应时间。”
“在此模型中，凡人的剑招来不及施展，或者够不着敌人，效用是零，修士的剑招一击毙命，高达一百，实现完美击杀。”
“而若降低修士修为和剑气攻击范围，速度，令得凡人能够充分招架，甚至作出反击，那新的模型仍然还是修士完胜。”
“可试作分析，交战过程当中，修士运用御剑术的优势仍然极大。”
“譬如第一招出手，可为当头棒喝，凡人即便招架住，心神，气机也将为之牵引，力量涣散，相当于第二招的效用加大，若再抵挡，第三招更难抵挡，可视作效用的卷积。”
“通用的战斗模型中，亦是如此不断重复，直至寻得机会，最终决胜。”
“地仙洲中，有一门叫做《奕剑术》的修真剑诀，就把卷积理论和冲激响应运用到了极致，几乎每一招都是在布局，博弈，不知不觉间，累积效用，把势均力敌者，甚至更强者都牵着鼻子走，最终积累大势，以弱胜强。”
“除此之外，则是增加单次出招所能调动的天地元气或者自身法力这一策略，《三才剑诀》走的是这一路线。”
“但论及此间的极致，无疑当属剑道之中大名鼎鼎的‘人剑合一’！”
“此招于凡人层次，是充分利用力学原理与自身机体，把每一分血肉，每一寸骨骼，每一份势能都运用到极致，相互叠加，势不可挡！”
“于剑修层次，则是把法力的调度发挥到最大化，甚至于，超越人身极限，调动天地之力……”
“故而可以认为，剑招威能最大者，无出其右，堪称威能第一，是气宗的代表。”
“至于另一大名鼎鼎的剑招‘万剑归宗’，却又是意境为上，以剑御心了，其势足以令万千剑修臣服，堪称意境第一，是意宗的代表。”
“我所创造的《长歌诗剑诀》，就是以文道诗词歌赋为核心，结合气，意两宗剑招运用和对敌策略而创造的剑道功法，所以在修炼此诀之前，你还得通晓文学艺术，掌握几篇诗词歌赋。”
李尘有抄书的优势，对于艺道的运用，更有成功经验，以满分通过了当时的考核之题，如今又已经是大儒，当然是毫不客气拿来就用。
他这相当于是把文道作为内功心法，拆解气，意两宗“人剑合一”和“万剑归宗”这两大剑招作为驱动方式而拼凑出来，当下便开始让韩丽学习诗词。
在这同时，李尘也有其他考量。
文道是儒道的基础，要在这正气洲立足，能吟上几首诗词，积累文气，终归是件好事，而修炼了剑诀，将来去到其他地方也好混，终归是天下大可去得。
数日之后，府邸门前，空地上。
李尘单手持剑，忽的一抖，剑影凝光，如同激芒飞射而出。
“羿射九日！”
刷！一排灌木应声削倒。
这剑光是剑气所化，在修士法力加持之下，宛如神兵利器，攻击速度和有效范围也非常惊人。
“这招羿射九日，是源自《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的攻击招法，再看帝骖龙翔！”
李尘霍然飞起，衣袂摆动，飘然若仙，空中有天地元气盘卷而聚，幻化出了一条宛若云霞的庞大长龙。
这情形，就仿佛他化身天帝，驾驭神龙腾空而行。
昂！
突然之间，元气激涌，神龙化作庞大剑芒直斩而下。
轰隆！
地面瞬间出现一条长达数百丈的鸿沟。
“接下来这招叫做雷霆震怒！”
轰隆隆隆！
雷鸣电闪，轰隆之声不绝于耳，一道道天雷被李尘以剑诀引之，隔空连劈，亦是声势惊人。
“再接下来是江海清光！”
又是一阵纵横交错的剑光闪烁，李尘身影急闪，剑光亦为之乱舞。
这是以身化剑的剑道遁法，攻防兼具，突然之间，化作清芒远遁而去。
韩丽远远看着，面色沉静，眼中却有欢喜的异芒闪过。
这是李尘专门为她而创造的剑诀，准确来说，应属《长歌诗剑诀》的附属子篇。
《长歌诗剑诀》是一门提纲挈领的剑道总纲，可以配合文道诗词歌赋提炼剑意，演绎许多不同的流派和招式，正气洲亦有相似雏形，被有心之人看去之后，很快就能掌握，走上相同道路。
但《唐诗三百首》是李尘“独创”，《唐诗三百首》当中的《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更未流传开来。
“这四大招式学得精髓，足以保证你成为剑道名家，但今后的路，就真的要靠你自己走了。”
不久之后，李尘以江海清光的身法闪烁至韩丽面前，对她说道。
“我把这一《剑器行》送给你，因为它是我为你量身定制，形神兼具，意念契合的招法，今后《长歌诗剑诀》你可随便流传，弘扬我道统，其他人自会利用其它诗作和名篇创造出相似的功法，《唐诗三百首》中的中下之作，我亦将散布出去，但经典名篇要留待有缘，或许你会多出几个同门也说不定。”
李尘面上含着淡淡的笑意，相信自己这一举动，可以在这异域大陆引发学习唐诗的热潮。
他也不怕资敌，因为《长歌诗剑诀》属于总纲类心法，即便让正气洲人学了去，也只不过是化用文道转换剑道的变现渠道，可能还会引发地仙洲与正气洲，甚至儒道弟子与武人之间的纠纷。
自己掌握其原理，可以令偃者们暗中跟进，将来实行反制。
谁又能够想得到，创造此诀的不是儒者文士，不是武者，也不是剑修，而是一个毫不相干的偃道大师？
第83章 青莲剑仙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韩丽刻苦修持，开始以文道修行积攒文气，为接下来修炼《剑器行》积攒基础。
李尘自己也摘取诗词名篇，很是认真的创造了一些颇具剑道意蕴的意宗招法。
“吴钩霜雪”，“飒如流星”，“十步一杀”，“秦王扫**”，“挥剑决浮云”……
李尘融合文运与文气，直接就以诗为剑，领悟意境。
或许是因为李白之诗生具剑意的缘故，李尘不知不觉选择了许多与其相关的诗词作为心法，等他意识到不应该逮住一只羊猛薅的时候，“创作”已经初具规模。
见此，李尘也不心虚，索性为自己安排了一个“青莲剑仙”的名头，潜入附近各城大发利市。
《长歌诗剑诀》开始于这座大陆流行起来。
……
七月底，吾山城中，圩市热闹非凡。
三山五派的好手，各路草莽散修，世家隐户，儒门弟子，历练武修之流尽皆齐聚而来，赶赴这边定期举办的圩会，各方的天材地宝，南北杂货汇聚，使得城池倍显繁华。
这是古代社会所能达到的极限，源于此方地界独有的灵脉分布较为均匀的特殊风土人情。
就在此时，圩市中心，沿街旺铺的一座茶楼上，当地豪强木家的二公子正在雅座吃茶。
他年仅二十出头，一身富贵锦衣，气度不凡，身后两名身彪体壮的武者跟班和一名瓜皮小帽的长随侍立，排场不小。
摆在面前桌子上的，是来自南国鱼米之乡的时令瓜果，精致糕点，用珐琅绘彩的瓷盘装着，尽显奢豪。
但木二公子却似颇为烦躁，只吃了几口就停下来，满脸不爽道：“哪个浑球在外边鬼叫，还让不让人吃早点了！”
说着重重把手中茶盏磕在桌上，溅出一滩上好的泉乡新茶。
他也没胃口了，拿起旁边折扇哗啦一声打开，皱着眉头扇起风来。
长随阿旺连忙道：“二公子稍安勿躁，小的下去看看怎么回事。”
木二公子道：“去去去。”
结果不久之后，长随阿旺就跑了上来，面带惊疑道：“二公子，下边是两个边民和一个秀才在争执，抢着买一伙散修奇遇得来的秘籍！”
木二公子微愣，一时竟忘了生气：“秘籍？”
长随阿旺道：“小人没挤进去，听不太清楚，好像是什么剑诀，您说这稀罕不稀罕，我们大乾武道可不讲究什么御剑临风那一套。”
木二公子笑骂道：“你这傻子，寻常之人一法难求，逮着什么就练什么，哪来那许多挑剔，想来剑诀不错，又是散修急求钱财，当街叫卖，手快有手慢无啊。”
他索性早茶也不吃了，合起折扇道：“走，我们下去瞧瞧热闹。”
不一会儿，木二公子带着三人来到楼下，没走几步，果然就见街边黑泱泱的围着一大群人，当下毫不客气一挥手。
豪奴会意，前边开路：“让让，都让让，哎，你小子挤什么挤，一边去！”
很快，木二公子就在跟班和长随的簇拥下来到前排，果见两名满身腥臊，带着彪悍气息的塞外边民和一名身穿儒衫的年轻秀才在争执。
秀才似乎是近年新晋的，只有炼气七重的底限修为，面涨得通红：“你这两人好生不讲道理，明明是我先买下的，却竟想抢了去，光天化日之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剽悍边民道：“去你娘的，老子管你先不先来，我们出价更高，才该得这秘籍。”
“就是，抢什么抢，说的那么难听。”
秀才无奈：“二位快快放手，东西既然已经入得我袋，买卖就已完成，你们若再纠缠不休，我可要报官了。”
“你个小白脸，不要给脸不要脸啊，你才放手，把东西交出来！”
旁人指指点点：“这两个蛮子还真不讲理。”
“哼，他们也就是仗着自己修为更高才敢这般胡来，也不知是那里来的蛮子，简直不服王化。”
“就是，你看那厮满脖子是毛，跟个狮子怪一样，指不定是边城充军的半妖呢！”
“嘘，小声点儿，别被那他们听了去，不然得缠上你。”
木二公子也是个心思玲珑之人，听了一会儿就大致弄明白了怎么回事，当下出面道：“都住手，听本公子说！”
争吵的几人停了下来，其中一个蛮子上下打量木二公子一眼，不屑说道：“又来一个小白脸。”
木二公子像是被人踩了尾巴，怒喝道：“你娘的，本公子最讨厌别人说我小白脸！阿大阿二，给本公子教训他们一顿！”
两名彪形大汉站了出来，铁塔似的身躯堵住对方，当场按着暴打。
他们都是正经修炼武道，成就武者的炼气十重高手，对付两名九重上下的边民，简直手到擒来，不一会儿更是有一班衙役跑了过来，分开人群。
“哟，木二公子，您也在呐。”
“王班头你来得正好，这两个龟孙想学人强买强卖呢，帮我把他们丢进牢里好生反省几天，改日我请！”
王班头面露尴尬，道：“木二公子埋汰小人了，维护市容，实乃我等分内之事。”
众衙役不由分说，铁尺钢索当头招呼，不一会儿就把两个蛮子揍得鼻青脸肿，两个蛮子倒也识趣，见惹了麻烦，立刻认怂不再反抗，很快就乖乖被套上拖着带走了。
“多谢这位公子仗义出手，不知公子高姓大名。”秀才还以为木二公子是来帮自己的，连忙道谢。
木二公子却是笑嘻嘻道：“这位同学，我乃吾山木家木二公子是也，这出手是仗义出手了，却不知你想怎么报答啊？”
秀才呆了一下，一时不知作何言语。
木二公子哈哈大笑，自来熟的拍了拍他肩膀：“开玩笑的，我也和年兄一样是个秀才，见不得那些蛮子无礼欺人，走，我请你吃早茶去。”
木二公子出身世家，耳濡目染之下，极会做人，不一会儿就从对方口里套出了剑诀的名字和来历，甚至让那秀才心甘情愿抄录共享。
这个时候，他才知道，此诀名为《长歌诗剑诀》，竟是由一位唤作青莲剑仙的神秘古修所开创。
第84章 大乾纸贵
“年兄，你说这剑诀是别人从西边一处古迹里面掏弄出来的？”
不久之后，附近茶楼上，木二公子邀请年轻秀才上楼同座，向他追问起这部剑诀的事情。
年轻秀才根本毫无防备，把自己所知都一五一十告诉了木二公子。
木二公子家学渊源，见识不浅，只看几句总纲口诀和运转周天的心法就判断出此诀绝不寻常，下意识追问起来：“那你可知道，贩卖这部剑诀的散修何在？”
年轻秀才闻言微怔：“这个我倒是不知，在我和那两个蛮子争执的时候，摊主就已经跑了，似乎怕惹麻烦。”
木二公子不动声色道：“你可还记得对方模样？”
年轻秀才道：“是一个四十上下的男子，穿着褐黄衣服，看起来倒也普通，我没留心去记，但依稀听着像本地口音……”
木二公子淡淡一笑：“既然如此，我们就不谈此事了，来，年兄，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吃完这顿早点，年轻秀才向他告辞。
当对方下楼，走上大街的时候，木二公子面上的神色终于凝重起来，捧起之前抓紧时间抄录的秘籍，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
长随阿旺问道：“公子，现在时间不早了，我们还去江边钓鱼吗？”
木二公子道：“改日再去吧，我们先回去。”
他敏锐察觉到了《长歌诗剑诀》的不凡，已经没有了心情外出游玩。
小半刻之后，他赶回自己木家，向懂行的族老禀报此事。
见到《长歌诗剑诀》，族老面色怪异，开口询问道：“你是从哪里得到它的？”
木二公子连忙把上午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末了还不无得意：“我只花了四千符钱，就让那秀才同意抄录一份给我，怎么样，三叔公，我这笔买卖还算做得值当吧？”
像木家这样的势力，最重视的就是传承。
莫说较为珍贵的功法秘籍，就是普通游记，各地史料之流，都是重要的知识，里面极有可能包含着机缘，如若时机得当，任何遇到了它们的弟子都有义务掏钱买下。
许多散修就不重视这种长远利益，反而追求世家大族看不上的普通法器，丹药，符之流，这倒也不是他们短视，而是以他们的条件，根本无法充分利用。
结果却见族老面露怪异之色，从自己兜里掏出一本线装的古朴书籍，封面上赫然也是五个大字。
木二公子吃了一惊：“《长歌诗剑诀》……怎么也是这一秘籍，三叔公，你是从哪里得到它的？”
族老嘿嘿一笑，抚须道：“你小子还来得意献宝，族里早就发现，最近有人在大街小巷兜售这一秘籍了。”
木二公子握拳，有些羞恼道：“可恶，想来是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在谋财，却不知道这样做犯了我等世家的忌讳，迟早死无葬身之地！”
说完又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道：“还是三叔公消息灵通呀。”
他倒也不疑心那秀才坑他，只是摊主可恶，定然知情故犯。
族老却道：“这次的事情着实透着几分怪异，这部秘籍本身质量简直高的吓人，那些贪财家伙，却是舍本逐末了。”
木二公子问道：“您也觉得它不平常吗？”
族老道：“当然，它所呈现出来的剑道原理和境界层次，绝非常人所能企及，但我翻阅了大乾官史，本洲志异，各种笔录记载，都没有发现过青莲剑仙这一号人物。”
木二公子道：“会不会是来自地仙洲的剑修？剑道发源于地仙洲，没准是那边的人物。”
族老道：“不无可能，我已经派人去收集资料，抓紧查证了。”
木二公子有些心动道：“那……这剑诀我可不可以……”
族老道：“你先不要着急，等等看吧，总要让供奉们验证过后再说，如若当真无害，才能加入馆藏，到时候你作为贡献者之一，也有机会学到手的。”
木二公子闻言，顿时放下心来。
他虽然也有自己主修的儒道心法，但若能够多出一门技艺防身，何乐而不为？
左右也只是试试而已，久学不会的话，再另当别论。
不久之后，木二公子离去，族老随手翻起他所留下的秘籍，却又不禁一怔。
“咦，这附带的唐诗竟然有所不同？”
直至这时，他才发现端倪，连忙仔细对比起来。
……
不知不觉间，吾山城附近的草莽江湖风云激荡，都在为着突然出现的《长歌诗剑诀》奔波争斗。
反应最快的是当地的世家豪强，他们意识到了这是一门真正的顶级剑道功法，至少也可以匹配元婴境界修为，成就剑道大师。
以诗化剑这种事情，早一百万年前就已经有人在做了，但却从未有过如此系统和完善的理论，可谓是开一时之先河，更不曾见，有人会大方到直接将其公开刊印发行，到处大街小巷的散布。
其所附带的唐诗，更是前所未见的精良之作，哪怕不融入剑诀，而仅仅只是作为气蕴化象的文道功法，都堪称首首精品。
根据后来的汇总统计，仅仅只是一个七月间，吾山城内就出现了足足上百部不同版本和附带诗作的《长歌诗剑诀》，其所包含的唐诗，计有一百零六首有余。
在八月份开始，周遭城池，乃至于数千里，上万里之外的地方也各有相应剑诀和诗作流传，甚至已经有人根据其理论自创剑招，登堂入室。
大乾官方只是稍慢一步插手，就已经难以控制其在坊间的流传，索性命高人编撰似是而非的伪作，一口气向坊间投放整整一千万册，来个泥沙俱下。
这么做自是有效控制了顶尖功法在民间的流传，但即便是伪作，也是顺应其理的剑诀，确实能为低阶武者所修炼，《长歌诗剑诀》和《唐诗三百首》由此而名声大噪。
大乾民间，人人争相抄录，交换，收集，一时竟有大乾纸贵之感。
青莲剑仙这位疑似大能的神秘存在，也终于因为此事变得名声大噪。
而这时候，李尘却是收到了妖神宫天狐妖后的法旨，踏上了前往谒见的路途。
母狐狸胡喜托信告诉了他一个好消息，那就是妖后娘娘应允了他的投靠，甚至有心重点栽培。
只要能过这一关，他立刻就能彻底在妖神宫站稳脚跟！
第85章 妖后璋华
大乾东境，璋山，天狐妖后所在的灵峰福地中，白云如烟，宛若重重纱帐，缭绕于群山峻岭之间。
李尘站在入山小路的一个高坡上举目远眺，只见琼楼玉宇立于云端之上，若隐若现，宛如天上宫阙。
附近的山头上，灵蕴弥漫天地，浓郁的灵气积聚，在此形成了不同于别处的缥缈仙意，偶有庞大妖禽飞过，四处巡弋守卫。
“终于到这璋山了。”
此时已经到了年底，李尘接到胡喜的报讯之后就立刻启程，前来此间，将要谒见正气洲妖族的首领之一，有着天妖，天后，九尾天狐，妖后，狐后等等称呼的天狐一族首领，璋华仙姬。
据传此妖是纯血的九尾天狐，修炼了足足三千年之久，于当世而言，已经称得上是长寿。
若说丝毫没有任何紧张忐忑，那也是假的，李尘并不确定自己伪装是否能够瞒过对方，更不知道对方发现自己是偃道大师之后，将会作出何等反应，但他却愿意冒这个险，因为一旦成功，直接顶替妖狐胡泽便拥有了可能。
胡泽在此间孤家寡妖一个，社会关系并不复杂，但却负有平丘国公血脉，不是平常山野小妖，杂路精怪可比。
他若为妖王，也是正经的皇亲国戚，妖中贵族，能够享有的资粮和待遇都比拟偃道高手，于个人利益而言，是非常丰厚的收获。
占据了胡泽之位，更有可能成为打入外道内部的一枚钉子，方便随时掌握正气洲妖族的动向，更有可能凭借人妖两族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向大乾王朝进军，就算是造化宗那边得知，也得大力支持。
至于失败的后果，李尘也早已考虑。
最坏不过被其识破而已，李尘如今已经有元婴中期修为，虽是元神出窍，只拥有一半法力的状态，以他资质和修成的道果，却有大把对敌和逃生的手段，即便是璋华仙姬这等大能，也未必能够杀得了他。
天狐一族原本就不以杀伐征战见长，而是魅惑人心的高手，李尘相信自己的解脑之术非常强大，完全能够对抗，也不需担心被其迷住，沦为妖狐的俘虏。
“这次只能智取，不可力敌。”
李尘暗暗告诫自己，打是肯定打不过的，来上一两个妖王级的存在，他就得被撵着跑路，更不可能与璋华仙姬正面放对，再说了，他需要的也是取信妖后，获得在此发展的机会，而不是暴露自身。
站了一会儿，前方突然奔来一条白狗，巨大的身躯如同楼房，但却在山林间如履平地，踏着林海的树冠奔腾过来。
“是平丘国的胡泽大王吗？小妖奉娘娘之命，前来此间接你。”
不久之后，白狗在李尘面前停了下来，口中吐出人声，听起来像是个女子。
李尘道：“正是。”
白狗当即低下头来，示意李尘上去。
李尘当即跳上白狗头顶，如同腾云驾雾，往大山深处而去。
不久之后，数百里既过，巨大的狗妖带着李尘来到了一座依山而建的庞大宫殿群前。
此宫气派不凡，规模竟不小于李尘在沧澜仙府之中所见的古代建筑，白狗落在其中前庭的一座广场上，白芒氤氲之中，变化人身，竟然是一位穿着白色长裙的少妇，看起来三十上下，美丽动人。
李尘早已经用元神法眼看穿其真身，见状淡淡一笑。
犬妖少妇说道：“平丘公，请。”旋即走在前边引路。
一路上，李尘并没有看到多少人，只是依稀有些许已然化形的小妖，多在筑基中后期修为。
相比人类世界的繁华之地，妖族这边还是颇为荒凉的，可能璋山方圆万里，已然通灵的妖兽，成妖之流都被征召过来服役了，但却仍然只得数百之众，冷冷清清的模样。
好在妖族也不讲究什么排场，气派，对于修炼有成的大妖而言，有个清静福地就是莫大的享受了，也不需要什么人服侍，妖后娘娘是做过大乾皇后的存在，才保留了几分人类的习惯。
此地没有什么规矩，这犬妖少妇直接带着胡泽走了进去，路上竟然都没有护卫把守和过问。
不久之后，她带着胡泽进了里面，终于来到一处幔帐重纱的寝宫内部。
李尘进门就注意到，铜炉被铸造成龙凤呈祥的样式，在角落袅袅冒着云烟，空中似乎散发着令人迷醉的微甜香气，纱帐也是红色的，薄如蝉翼，隔着珠帘，隐隐然间，可以看到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子斜躺在如同懒人椅的软塌之上。
犬妖直接就带着李尘走了进去，掀开珠帘，顿时间，一位风华绝代的绝美女子出现在了李尘几步之外。
她有着最为纯正的古典美女面型，明眸皓齿，瑶鼻朱唇，尽皆完美，身材的比例也堪称完美，乌黑的秀发如瀑，足有三尺来长，但却没有梳拢，而是随意散在脑后，在这一片乌黑的照映下，是盈盈有光的肌肤，珠圆玉润，丰盈有神。
她的穿着非常随意，就是一件如同浴袍的素色云锦披在身上，拥雪成峰，菽发半掩，长腿随意搁在脚踏处，意态极尽慵懒而又迷人。
但最为动人的，却是其身整体所呈现出来的气质。
如若说她单凭样貌本身便已处在李尘曾见所有美女，包括自己所曾设计人偶画皮的巅峰之上，其气质更具超凡的吸引之力，同一时间，少女的青春，熟女的风韵，贵妇的雍容，千娇百媚，风情万种，都在其中呈现出来。
这是一种无法言述的感觉，任何文字和言语，甚至于人的想象，都已经无从概括，但却宛若能够化作实质，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有情众生的感官和认知，李尘甚至怀疑，哪怕是一名盲人来到了这里，无需触见，都可以凭空知道站在眼前的是何等惊人的绝美女子。
李尘曾经在大匠考核的时候见识过相似的场景，那就是绝音天宫的城主，墨倾大师自带仙音的登场。
如今感觉更加强烈，甚至隐隐然间，对其产生出一种莫名的倾慕之意，这种不受控制的情感，甚至可以扭曲人心的力量，正是法则之力无疑！
第86章 克己复礼
“参见妖后娘娘。”李尘压下心中异样，旋即淡定参见。
此情此景虽然暧昧，但却不是妖后有意勾引胡泽这么一个小辈，而是其媚骨天成，自然而然散发的魅力就已经足以令得令人神魂颠倒，这是与生俱来的特殊禀赋。
他来此之前早有预案，也大致猜到了这等妖族大能会有如此的力量，毕竟妖狐多情，自古以来也有狐媚之说，无论男女都是极其俊美风流的角色。
璋华仙姬抬眉看了他一眼，纤纤手指如同软玉横压在红唇前，轻笑道：“你就是胡泽么，我记得你母亲是溪山的六尾苏姬，也曾随我一起到过极东之地游历，你出生的时候，我都还抱过你呢，不必如此见外，以后就唤我姨母好了。”
胡泽俊美的面庞上露出欣喜之色，连忙道：“姨母。”
他记忆之中并没有这样的事情。
却听得璋华仙姬解释道：“你出生的时候是兽形，吓坏了接生的稳婆，你母亲不得不狸猫换太子，找来民间婴儿骗过当时的平丘国公。”
李尘微怔：“还有这种事情？”
璋华仙姬笑道：“当时平丘国公根本不知呢，后来要册封世子，过不了血脉检测那一关，只能道出来龙去脉，也因此显露妖狐身份，平丘国公大怒，将你们母子都赶了出去，但终究还是旧情难忘，专门为你们母子修建了那座山中府邸。”
“只可惜，你母亲没过多久就被妖神宫征召，去了海外，然后陨落了。”
她说的都是事实，天狐一族原本数量不多，每只都极其珍贵，璋华仙姬作为狐类一族的首领，甚至把近亲的犬妖们都统辖起来，作为自己在妖神宫中立足的嫡系。
她的确认识胡泽之母，一个出生在平丘国境内的大妖，也认识几乎所有生在大乾的天狐一族，这是妖狐之中的贵族，也是她的本家，嫡系中的嫡系。
李尘有信心来此拜谒，就是因为胡泽的条件实在得天独厚，不怕她不拉拢。
如今一见，果不其然，就连璋华仙姬这样的人物都要看重，同等修为实力之下，这份出身和归属都是其他妖王无法比拟的。
这也是胡泽晋升妖王的缘故，如若只是普通大妖，而且没有表现出足够的潜力，那就另当别论了。
大乾之地千万里，妖族数量不可胜数，强者高手也层出不穷，如若把太多的资源和关注投在弱者身上，天狐一族早就灭亡了。
而且妖修有一种特别的繁衍本领，那就是以强者血脉潜伏于各类亚种体内，时机成熟后再精炼提纯，兼修各类天赋。
即便是璋华仙姬这样的纯血天狐，弱小的时候也包含了四分之一的灵狐血脉，成为大妖之后才开始调整自身。
一般妖族都会在成为大妖之后开始进入大能视野，譬如胡泽，如若能够从均海域活着回来，就算他不主动找璋华仙姬，璋华仙姬也会派人来找他。
但那都是几十上百年之后的事情了，李尘顶替了胡泽的身份，更是以自身修为伪装妖王，所受待遇截然不同。
但他还是没有想到，璋华仙姬竟然会选择以认亲拉近关系。
这该怎么说？天狐一族多多少少沾亲带故，她若愿意的话，认下这个亲戚也不算妄造。
当然，这位年寿如此漫长，怕是太上姨祖奶奶，隔着好多辈的老祖宗都说不定。
好在璋华仙姬早已青春永驻，神魂与身躯都保持着三十五岁上下的模样，这一声姨母叫得也是毫无压力。
璋华仙姬和胡泽谈着旧事，突然媚眼如丝，拂了拂云锦睡袍，露出半片香肩，道：“哎，我方才捧着书卷看，这肩膀和脖子都有些酸了，小泽你来帮我捏捏。”
胡泽面上神色一僵，李尘更是在心中暗自苦笑：“我一心讨好巴结你，你竟然撩我？”
和谐是一定要和谐的，李尘眼观鼻鼻观心，一派正人君子的模样：“姨母，请恕小甥难以从命，如今和谐当道，脖子以下都不能碰。”
“呵呵呵呵……”璋华仙姬笑了起来，身躯乱颤间，一股馥郁芬芳弥漫，果然不愧是天生的尤物。
好一会儿，她平复下来，仍是面上含笑：“你这小妖，说话还真是风趣呢，我也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你看起来不太愿意的样子，难道是我这姨母遭人嫌弃了么，哎，这还真是叫人伤心呢。”
李尘忙道：“姨母风华绝代，乃是诸天第一美女，小甥怎敢嫌弃？”
璋华仙姬道：“油嘴滑舌！那我叫你帮我揉揉怎么都不肯。”
好嘛，转眼功夫捏捏就变成揉揉了，简直女流氓。
但这的确是个疑问，妖族天性多情，作风也开放，莫说捏捏揉揉，就是璋华仙姬看胡泽顺眼了，要他侍寝都是理所当然，这是大乾太后，武则天似的人物，可不是省油的灯。
以胡泽的性情，也断然不会拒绝这等好事。
李尘却自有一番说辞：“小甥偶得奇遇，捡到一部名为《论语》的大儒著作，人伦孝道，君臣父子，皆为我妖族所欠缺，由是观之，方知羞耻，姨母既为长辈，小甥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克己复礼为仁。”
璋华仙姬轻咦一声，面上神色终于严肃起来：“《论语》？克己复礼……这是你在异大陆获得的奇遇？”
李尘道：“是。”
璋华仙姬道：“听起来像是那些大乾腐儒的那一套，不过长幼辈份，确为人伦之道，你是意外获得讲述人伦的典籍才修炼有成？难怪我总觉得，你化形之术圆满，神魂气息都远比寻常天狐更像人类。”
李尘心中暗动：“她能分辨我的神魂本质？”
还好，璋华仙姬似乎接受这一解释，同时也接受了胡泽晋升妖王的现实，而且很快被《论语》吸引了注意。
妖后是有见识的，也不撩拨这个小辈了，道：“可以跟我讲讲你在均海的经历么？”
言下之意，是要听《论语》来历，还有晋升的过程。
李尘当然无法拒绝，当下把准备好的说辞娓娓道来。
第87章 获得信任
“小甥是在均海域纵云城一带奉命潜伏，积聚妖兵之时，意外发现仙盟追捕一人……”
“我从他留藏遗物的地方找到了这些东西，并开始尝试修炼……”
“然后仙盟之人找上门来，小甥不得已退走……”
费了一番口舌，李尘终于令得璋华仙姬相信，自己真是在海外奇遇，获得了人族大儒所撰的圣典一级功法，因而修炼有成，受益成王。
璋华仙姬听罢，甚至猜测道：“那大儒应是有元婴巅峰修为，试图冲击圣位，失败殒落。”
这并非她愚蠢，而是掌握的资讯不足，自然无从判断真伪。
凡世间认知大多如此，一旦带偏，就在错误的道路上一路奔腾，九头牛都难拽回来了。
在这里李尘特意预留了一个伏笔，那就是表面为神秘大儒的人物，其实是他自己的真身，颢海域的偃道大师李尘！
胡泽不知李尘身份，误把他当做正气洲大儒，是合情合理之事。
但若璋华仙姬在仙盟内部拥有足够力量，就能从中调查出，仙盟之人当时在对付的实际上是李尘。
而若再追查至李尘那边，则又能够知晓，最初的《论语》和《唐诗三百首》都是在其麾下发源。
一番移花接木，全部细节都对上了。
仙盟追杀李尘，李尘走投无路，放出秘籍，以求驱狼吞虎，得以脱身，但却不料胡泽渔翁得利，反而有所成就。
胡泽赶跑了仙盟的追杀人员，但也自感无法再在那里混下去了，干脆以妖王身份返回本土吃香喝辣。
终究是妖神宫的差事没有完成，不敢回去，也没有必要回去了，索性来投璋山，找同族的妖后娘娘效命。
李尘适时表示：“小甥除了这部《论语》之外，还得了一篇诗典，一部剑诀，愿都献与姨母，请姨母斧正，指点。”
说着当场把东西掏了出来，一脸恭敬的奉上。
青莲剑仙之事虽然隐秘，但若璋华仙姬怀疑，还是会追查至他头上的，提前交个底，示之以诚，反而符合胡泽得了秘籍之后，偷偷修炼，试验的心境。
此时他已奉命坐到了璋华仙姬躺着的软塌旁边，咫尺之间，脂凝暗香，令人躁动不安，可李尘解脑大成，早已斩断了一切影响胡泽之身激素分泌和心境变化的神经反应，明明是有情众生，却生出宛如机械的心智。
璋华仙姬眼眉弯弯，嘴角微翘，伸手接取秘籍的时候，有意无意的用芊芊细指在他手心划了一下。
李尘操控胡泽身躯，依旧一派正人君子的模样，丝毫不为所动。
璋华仙姬见状轻笑，捧起《论语》看了起来。
“果然是儒道圣典，如此一来，我妖狐一族也终于拥有了极佳的修魂秘法。”
璋华仙姬虽然见多识广，财富惊人，但却根本无法拒绝这一诱惑。
“小泽，你这一次可是立了大功呀，你可知道，对于我妖族而言，读书明理，辨析人伦，益处不小？”
胡泽道：“小甥明白，因为这可以洗练我等神魂之中的兽性，增加人性，从而提升对于人形道体的掌握程度。”
民间传奇故事之中，不乏野狐听禅，妖仙修道的典故，就是一些通了灵智的妖族精怪在试图提升自己的灵性智慧，以及炼成人形道体。
人类虽然多凡胎肉身，也常常比妖族孱弱，但却有两点得天独厚，那就是灵性智慧，以及与人形道体的相似程度。
故而，这一儒道圣典，也是可以增长妖族修为和裨益神魂道果的。
璋华仙姬又再看了一下《长歌诗剑诀》和《唐诗三百首》，相比之下，这两部典籍就稍次一等了，而且李尘有心藏拙，并没有把全部精髓都放出来，《唐诗三百首》中，更删除了诗仙李白和诗圣杜甫的好些传世经典，只得二百来首。
但这仍然远胜于坊间流传，如若璋华仙姬有心调查，当可知晓胡泽“没有藏私”。
璋华仙姬并没有诗词和剑诀方面的造诣，但漫长的妖生，也积攒了不少见识，自然能够看得出，它们同样造诣不凡。
璋华仙姬道：“可惜了，我妖族天赋多不在此，修炼这类功法也没有太大益处，小泽你也不要过于沉迷，妖狐一族，终究还是要靠发掘天赋的。”
李尘道：“姨母所言极是，但我想着，这些东西毕竟是人类智慧结晶，或可触类旁通，有所裨益。”
璋华仙姬道：“哎，你这孩子，罢了，我把本族秘传的《天狐心经》传授给你吧，儒道圣典参修神魂是好，但却终究失却妖族天性，迟早会有所冲突，走火入魔的，若得《天狐心经》中和，没准你还真能闯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来。”
她说到这里，面上露出赞赏之意。
妖族修炼多赖发掘天赋，尤其是以多情和开放闻名的狐类精怪，倘若修炼到胡泽这地步，大多夜夜笙歌，与各路女修，妖精合修以为乐，轻松而又容易见成效。
但胡泽却选择了一条更加艰难的道路，登临绝顶的野心与自信不言而喻。
如此资质，心性，令得璋华仙姬倍感满意，忍不住要把自己所修的本族圣典《天狐心经》传授。
其实按照正常轨迹，胡泽也有资格得到这部功法，但多是残篇断简之流，璋华仙姬亲自传授，意义截然不同。
它必定是真传无疑！
李尘喜道：“多谢姨母。”
璋华仙姬道：“法不传六耳，你且放松心神，认真观阅，待我将真意展现于你。”
许久之后，李尘从璋华仙姬的寝宫里面出来，面上带着意味深长的淡淡笑意。
他可以确信，自己已经取得了璋华仙姬的信任，《天狐心经》真传就是明证。
李尘本身并无妖狐血统，也不是太看重这部功法本身，但却知道，背后意义极其重大。
这个身份继续经营下去，收益简直难以想像。
“大王！”就在这时，旁边一道身影钻了出来，却是之前被李尘派来这边报讯的胡喜。
她欢喜的冲上来投怀送抱，腻声叫唤道：“想死我了，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