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巨眼
此刻出现在李尘面前的，是足足五十有余古代守卫者，装束气质俱皆和之前的海妖将军相近。
他们各自呈现出鲨人，鲛人，贝族，虾人，蟹人，娜迦，海妖，龟人等等不同的形态，还有较为罕见的海楼一族，半化人形的魔鱼姿态，身躯足有三丈来高，手持两柄长柄大斧，威风凛凛；也有仅限于传说之中曾有出现，至今早已绝迹的半龙人，形貌如同翩翩少年，穿着一身白衣，手持宝扇，额头长着一对鹿茸似的短角，神情凝重。
李尘甚至还在其中见到了传闻中与九幽魔域之中夜叉一族沾亲带故的海夜叉，长着和娜迦相似的六条手臂，但是头颅也多了两只，尽皆狰狞如恶鬼。
李尘不知他们生前修为实力如何，也不知时至今日，还能残余几分神通本领，但料敌从宽，能被末代海皇安置在各个洞天世界之中，作为镇陵大将，阻止后世有心之辈进入水界，解封海皇的，绝对不会是庸手。
依照之前海妖将军的表现来看，这种守卫者大多应有结丹中后期，甚至更强的实力，便是达到元婴以上也不足为奇。
李尘叹息过后，缓缓飞起，坐回机关飞椅。
他五指轻掂，手中白骨伞咯咯转动，如同机括响动的声音中，一道又一道白芒如同萤火浮现，很快落在地面，化作浑身上下裹覆幽幽鬼火的森然骨兵。
这些都是源自于白骨法王残魂的神通，以自身法力召唤出来的骨兵。
它们身上鬼火能够灼烧神魂，对精神拥有一定的伤害效果，古代守卫者是灵性与身躯融合一体的存在，或许会有几分用处。
尝试这些骨兵之余，李尘头顶小洞天如同海市蜃楼闪烁，一根根炮管半隐半现，展露出钢铁洪流的狰狞。
灵能炮，雷龙炮，罡石炮，神光炮，裂空炮，连珠炮……
他以自身小洞天搭载诸般武器，完全是当作战争堡垒使用，所选用的，自然都是市面上能够买到，或者自己亲自锻造的最好之物，平均星级在四至五星之间。
从以罡石为弹药，到发射罡锋，灵煞，神光，元气弹，诸般打击方式俱全，即便是针对结丹以上修为的破碎虚空也能做到。
甚至就连最近一段时日新研发的荡魄神雷都被运用，成千上万枚试验性质的弹药装载在高速连珠炮的弹仓中，只待触发机关，就能以惊人的速度倾泻而出，轰击目标区域。
看着对方因为忌惮而缓步向前，但是阵型隐约包围自己，李尘思绪平静，甚至还有余力暗自思量各种应对之策。
那些骨兵却冲了上去，主动攻击起来。
古代守卫者们纷纷反击，各式各样的神通法术倾泻不止。
但在这时，铺天盖地的炮火也笼罩了他们。
李尘心证道果精细缜密，神识运转堪比智脑，虽是堪比军团规模的恐怖火力，却打出了豆腐上面雕花的效果，每一敌人都被单独照顾，近乎平均的分配到了相应的攻击。
古代守卫者们顿时如同陷入了泥潭，前进的步伐也变得举步维艰。
可依然还是有几名实力强大者冲了进来，手中兵刃斩向李尘。
金铁交击的碰撞声中，小蝶和小莹替他挡下了迎面的攻击。
几道敏捷的身影穿梭闪烁，于乱军之中越过炮火，直取李尘。
“牵丝术！”李尘周身丝线如同实体蔓延，丝丝缕缕宛若触手，几乎在一瞬间就牵扯住所有的近身敌人。
“什么？”那些古代守卫者们大惊，想要挣脱束缚，却发现就连身躯都不受控制了。
“铮！”
机关飞椅背后，剑匣铮铮有声，飞剑飒然浮空，将他们头颅和四肢分别斩落下来。
片刻之后，又一员身形庞大的守卫者面带惊骇，身不由己的把手中巨斧往同伴身上砍去。
他正是众人当中仅有的海楼族高手，被攻击的却是不以力量擅长的贝族，毫无悬念陷进了泥地，没有丝毫抵抗之力。
旁人惊怒交加，大声呵斥道：“你疯了？”
海楼族高手神色慌乱：“我……我控制不住自己！”
众守卫者顿时反应过来：“小心，对方邪法古怪！”
这些水界遗民生存的年代，偃道虽然已经诞生，但却多在地仙洲小范围内传播，还没有真正盛行。
“看不懂的就叫邪法吗？没毛病。”
李尘轻笑一声，十指屈伸，如同操纵机关木偶人，强行控制海楼族高手来了个横扫千军，最终以百余火炮对准，一通狂轰，打得遍体鳞伤，仆倒在地。
不长的交战时间内，李尘打掉了军团规模的弹药消耗，但是也令得所有守卫者失去战力，横七竖八躺满了荒野。
当中的一些守卫者已经被打烂了身躯，以他们封印命元的特殊状态，只怕凶多吉少。
小蝶和小莹依旧冷艳清美，持着刀剑，作警戒状态，忠实护卫在侧。
李尘更是好整以暇，从始至终，连衣角都没有被对方擦到。
现在仅余十余名守卫者还保持着几分生机，艰难挣扎，在满地的尸堆和弹坑之中爬起。
“可……可恶……”
一名鲨人晃了晃脑袋，似乎神志都已经开始模糊。
但他还是昂起头，严肃对李尘道：“不要以为打倒了我们就能纵横水界，里面的危险，超乎你想象！”
“如若一意孤行，你会后悔的！”
噗嗤！
飞剑贯穿他的脑颅，巨大的惯性带着尸体飞出数十丈远，猛的一抖，落在地面。
“不要废话，已死之人，尽好自己作为尸体的本分就是。”
片刻之间，雷龙炮再次轰鸣，一个又一个守卫者毙命，彻底失去了生机。
机关飞椅漂浮过尸山，朝着仍在不断扩大的虚空界门而去。
“差不多了，似乎已经能够感应到虚空深处的漩涡，那真的是水界么？”
李尘沉吟着思索了一阵，突然，森冷，阴寒的气息弥漫天地，他若有所感的看向前方，赫然见到，一只难以言喻的恐怖巨眼，正在透过界门看了过来。
这情形，就仿佛一个伟岸的擎天巨人，正把眼睛凑在孔洞面前。
第29章 我不可能那么畸形
放眼所见，漆黑星空仿佛被这只恐怖巨眼填满了。
前方没有参照物，李尘一时半会也无法判断其大究竟几何，但下意识就觉得已然超过万里，甚至数十万里，数百万里。
刹那间的心神恍惚，让他想象出如此一个画面。
星空之中，一尊不可名状，不可思议，不可捉摸的神话生灵徜徉在寂冷的无尽黑暗中，的一只眼珠就超过了凡俗宇宙的太阳规模，但却没有产生任何元磁与能量反应，也没有神识与法力的交感，即便近在眼前，与自己隔着界门相望，也如同梦幻泡影。
“不可再前……”
“不可再继续往前！”
强烈的直觉如同无本之木疯狂生长，李尘的神识不停疯狂呐喊，来此的初衷仿佛消失不见，仅余凡俗生灵本能之中，对神话和未知的敬畏。
但是机关飞椅依旧向前，搭载着他深入界门。
陡然间，李尘感觉自己跨过了一层流水凝成的壁障，巨眼在感应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陌生的星空。
前方似有浓厚的云雾缭绕，诸天浑蒙不清，长久以来，赖以为重的神识感应消失不见。
但李尘却没有感觉丝毫不适，因为他分明记得，这是自己与生俱来的状态。
凡人时期的状态！
甚至于……灵魂的状态！
“我的神识和法力消失了？”
李尘感觉自己飘荡在无尽虚空，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也看不见前后和左右。
他甚至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仿佛灵魂和意识都被抽了出来，置放在这一片漆黑之中。
他只剩下思维还是自由的，但无法确定，是否陷入了一场异常真实的幻梦。
“是幻觉，梦境，还是其他的什么？我已修成元婴境界，掌握神魂本质，寻常之法应该无法催眠我，而且，我的天眼所见尽是真实，难道说，这才是天地宇宙本来的面貌，这才是我的真实面貌？”
在这种神秘的状态下，李尘感觉自己的思维空前活跃，但是凭空想象，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突然，李尘看到黑暗之中有点点光芒漂浮过来。
这些光芒如同夜空之中的萤虫，但是靠近之后，才恍然惊觉，那是诡异的存在。
他所见者，尽皆都是一颗颗人类大脑般的脑体，连接在脊柱骨般的鞭状之物上面，如同蝌蚪漂浮。
“这……是大脑和脊柱？”
身为高阶偃者，抽丝驳经有所研修，生物常识也丝毫不缺，自然能够认得出，这究竟是何物。
甚至早在工匠造诣的时期，他就已经知晓，这是人类与生俱来，保持思维与意识活动的必备要素。
如若有人肉身腐朽，但是大脑被奇特秘法保留下来，当能保持思维和意识。
脊椎里面更是集中着丰富的神经，脊椎动物的脊柱损伤，可能引起瘫痪。
甚至有人戏言，其才是生物本体，日常所见，饮食男女，只不过是一颗颗大脑交流互动搭载的外壳。
李尘想到这里，悚然一惊：“我如今的状态，不会也是这般模样吧？”
什么是虚假，什么是真实，他早已无法分清，甚至于，在此间原本就无真假之分。
抛舍了皮囊外相，去除了器官五感，生命体所剩下的，就只有大脑，神经，还有赖此依存的超凡感官了。
蓦然间，大量复杂的，莫名的讯息从前方那些蝌蚪状的脑体传了过来。
这种感觉一如此前的星空巨眼不可名状，不可言述，不可思议，但李尘却诡异的明白了几分。
“它们在叫我跟紧……”
一直以来都天不怕地不怕的李尘，罕见的犹豫了。
他根本无法确定，跟着这些脑体怪物深入黑暗，究竟会见到什么。
是直面神，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但终究还是好奇的本能战胜了一切，他抛弃犹豫，义无反顾的跟着那些脑体连着脊柱的奇异之物往前而去。
说来也是奇怪，他此刻明明感应不到自己身体，甚至怀疑自己变成了和对方一般的怪物，但在心意转动之间，还是游动了起来。
之所以说是游动，是因为他感知到了前面那些召唤自己的同伴一扭一扭，带着些许的滑稽。
蝌蚪们游啊游，不知过了多久，一团在黑暗之中散发着幽幽白芒的庞大星云出现在了面前。
李尘带着难以言喻的震撼感应着眼前所见的一切，似曾相识的熟悉之感不断袭来。
他隐隐感觉自己抓住了什么，但却又什么都没有弄清楚。
唯一可以确认的，是无限的大恐怖伴随着那团庞大星云的靠近不断袭来。
李尘感觉自己被一股温热滑腻的奇异感觉包裹了。
此前仿佛消失不见的身躯，终于再次归来。
但让他有些困惑的是，这副躯体似乎带着挥之不去的失衡之感，明明可以掌控自如，却又充满了不协调的意味。
他举起身前十多条触手，一颗颗大小不一的眼球瞪圆，观察自己如今的状态。
“似乎没有问题……”
映入眼帘的，是一尊外形如同巨大章鱼，拥有着足足三十六条巨蟒般的软体触手的奇异生物。
一如所有海中的生灵，它的表皮光滑润泽，充满着原始而自然的风貌，柔软的身躯表面充满着异样的花纹，如同无知稚童的信手涂鸦，又仿佛邪异教徒的恶意诅咒，大量意义难明，艰深晦涩的大道纹路充盈于其上，使得其被一股灰蒙蒙的异常灵光所笼罩，分布于体表，近乎三百六十度毫无死角的眼球，更是使得视野范围扩张到了几何空间的极限，感知能力堪称完美。
“奇怪，为何我始终有种不对劲的感觉？”
李尘打量着自己完美无瑕的外貌，不断放大缩小的眼瞳中，似乎带着几分困惑。
突然，一个人类少年外貌的形象浮现在脑海，李尘悚然而惊：“那也是我？”
强烈的不适之感涌了上来，本能的恶心与惊悸油然而生。
“我怎么可能会是那种光秃，干燥，僵硬，残缺不全，还不对称的畸形异种？”
第30章 险堕恶道
同一时间，界门之内，小蝶和小莹眼中的李尘也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他的身躯如同浸泡强酸一般融化，血肉，骨骼，尽皆飞快消失，变成一个只有大脑和脊柱里面的神经丛，如同马尾相连的怪物。
这让他看起来有些像是一只蝌蚪，但却没有丝毫滑稽之意，有的只是如同外星生命的猎奇。
随后，如同粘液的物质凭空而现，似烂泥，似肉糜的机体重新包裹了大脑和神经丛，拥有着三十六条触手，但是浑身上下没有吸盘，而是密布眼瞳的怪物出现在了她们的面前。
这怪物迎风见涨，转眼功夫就膨大至数百丈高，而且还在以惊人的速度增长下去。
一千丈，两千丈，三千丈……九千丈！
足足九千多丈之后，才终于停止下来。
遥远的星空深处，骨鲲战舰内部，沧澜仙府中，天枢所化的纯白光球光芒闪烁，如同生灵的波动从中散溢出来。
“主人状态异常！”
“生命能量混乱，气机混乱，精神连接中断！”
“启动应急程序，强制元神出窍！”
下一刻，庞大的章鱼怪物发出惊天动地的嘶吼，一股灵光冲天而起，凝炼着李尘自身所有真我灵性，神魂本质，智慧思维的元神脱离了出来，在千钧一发之际，躲过其针对精神意识的污染。
李尘以魂体的状态漂浮在这一庞大怪物面前，心有余悸。
“竟是如此的凶险，我的精神意志完全被催眠了，认知也被扭曲了，差点就回不来！”
“幸好此前有所防备，第一时间抛弃被污染的大脑，并且借助外力，强制元神出窍！”
以他此前对此间异常力量的掌握，作用层次逐渐深入，从脑体到思维意识，再到身躯，神魂，法力，真灵，路线明确，因而设置了元神出窍这么一招作为应对后手。
结果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连这一招都想不起来使用了。
混乱的思维，导致自我认知随之扭曲，自制力和自控力也消失不见。
好在李尘深谋远虑，还留下小蝶和小莹作为监督手段，天枢也能以二位一体的状态接管权限，强制元神出窍。
若不然，就只剩下抹杀自我，复活重生一条路可走了。
那是李尘真正压箱底的手段，借由真灵分解，复活重生，重置血肉，元神，达到抵抗污染的效果。
但李尘迄今为止，成功留置的替身傀儡也只有一具，也就是使用一次过后就没有了。
以刚才的情形，未必想得起来使用，不用，就是白搭。
这当中还要严密监控身心污染的进展，无论血肉，精神，灵魂，法力，都还有留有挽回的余地，可一旦真灵也开始受到污染，那就是无可挽回，复活之后同样也是怪物。
突然，陷入停滞的庞大身躯传来一股可怕的吸力，李尘的元神如同风中的蒲公英，不受控制往其飘去。
这股吸力似乎针对元神和灵体，对同样站在附近的小蝶和小莹根本毫无作用。
李尘暗惊：“这是灵性的力量？”
生命体的元神，包含灵，知，觉诸体，乃是混合了灵体，心智，思维，认知等等诸多存在和运动结果的综合体，缺一要素不可。
认知元神的方法有很多，各有理论，或又可以成为灵魂，神魂，精魄等等不同的构成，偃道取其精粹，简化为灵性与神魂两体，简而言之，就是生命体与生俱来的一种作用之力，它对元神拥有着本能的吸引力，亦可真实接触。
以李尘如今的形态，贸然与本体如此庞大的身躯碰撞，结果不堪设想。
李尘隐隐感应到，身躯所化的怪物似乎越来越粘稠了，元神堕入其中，将再无脱出机会，除非自己将其打破，才能再次出窍。
但以之前所见的污染速度，几乎没有可能坚持到那个时候，困在其中的元神将会被怪物同化，真灵本质也彻底改变。
“佛经上似曾提到过类似的说法，永堕三恶道……”
“但即便是轮回转世，也还有净化真灵，恢复本来面貌的可能，如同明珠蒙尘，这种改变，却深入到了根源层次，后果更为严重！”
他连忙召唤小蝶和小莹上来救驾，她们冒着被怪物攻击的危险冲了上来，指掌之间如同大网，一下抓住元神，吸了进去。
李尘终于得以暂时附体在小莹身上，连忙下令道：“先逃出去！”
天枢通过心灵感应问道：“主人，你的身躯怎么办？”
李尘道：“没事，不过是克隆细胞炼制的血肉机体，损失七星资粮而已，我还有本体备份，回去之后，重新铸造战斗之躯就是。”
对于掌握了生命奥秘的偃者而言，血肉之躯从来不是重要之物，人的正常生理活动中，每日死亡和新生的细胞无数，机体也在不停更替之中，几乎几十天就来次大换，运用特殊手段催化栽培更快。
唯一可惜的是打造七星机体所用的资粮，算是白白浪费在这里了。
李尘怎么想也想不通，那些明明是半金属化的衍玉，还有各种宝材炼制而成的五行宝体，竟然也会跟着畸变。
他本以为，自己的机体也算作金属结构，不会被污染。
“唯一的解释，就是法则之力了！”
“这符合法则之力作用的特征，只有它才能在根源的层面判断我的身躯究竟属于血肉，还是金属，从而改写其状态。”
“这就好比程序分歧的判断语句，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展现绝对特性。”
“但小蝶和小莹的物质构成与我机体相近，也是以衍玉为主体，为何不会受影响？因为她们还拥有其他金属物质，或者没有大脑和神经这些生物构造？”
李尘不断回想着，验证自己的猜测。
最近这些年，他已经深入掌握造倡秘法，把小蝶和小莹往着生物机体的方向改造，也同样利用了衍玉为主材，为她们重铸身躯。
甚至于，那些衍玉根本就是自己用剩下的，性质完全一致。
但结果却是，天地大道的判断根本不以这些为转移，它自有唯物的一面，依照其固有的逻辑来执行。
第31章 禁忌
数个时辰后，李尘回到天龙峰，第一时间隔离自身和小蝶小莹，并对元神状态进行全方位的检查。
他怀疑水界之中的神秘事物拥有扭曲人心和认知的力量，即便元神脱出也不能掉以轻心。
幸而经过系列的人格测试，心理考察，仍然一切如常，这才重新为自己塑造了身躯，以易舍之术装载回去。
从营养仓中走出，李尘感觉自己如同经历了一场噩梦般浑身大汗淋漓，手脚也有些虚软，只能无力的搭住机械女仆肩膀，在她们帮助下穿上外衣。
脑子似乎还有些昏沉，新身躯的大脑远远不及以往的灵子化大脑，若非李尘还拥有以法力和神识替代脑体运作的手段，此刻只怕已经智力大减。
“我晋升元婴时日太短，元神出窍的法门都还未熟练掌握，而且修士一般也不会无缘无故夺舍转生，如此行径，可不像换身衣裳那么简单。”
“更何况，这具身躯只不过是三星品级，与之前的七星机体相差也太远了。”
李尘无奈苦笑一声，但却还是马不停蹄的赶往密室，再次神游太虚，进入到偃界天罗网中。
身体和智力的问题迟早都能得到解决，但有一些东西，非得请教高阶修士不可。
李尘过去是为了独吞好处才不惊动他们，但如今看来，只能选择有限透露几分。
但在此之前，李尘还是不死心的先搜索一番。
偃界天罗网被创造出来的初衷，就是为了解决这类问题。
偃者坚信，人的心智与观念是利己的，唯有程序化，公开化，才能解决其弊端。
无论权柄，还是知识，都交由天志掌握，任何偃者都是能够与之交流的契约者，各自依照对偃道的整体贡献进行分享，可以极大促进它们的流通。
这一理念已经存在数十万年之久，李尘的机械智能架构更是赋予了其如同天道的自动运行之能，使得其趋向于实用化。
如今正是利用其成果的绝佳机会，或许天志的资料库中早有相关记载，那是其他高阶修士贡献的知识，自己可以在不惊动他们的前提之下获得。
李尘开始在脑海中构建印象，把自己的经历传输上去。
“搜寻相关结果……”
“古神之秘！”
“根源道术！”
“轮回转世！”
……
系列的结果显现出来，李尘精神一振，喜道：“还真早有资料！”
但下一刻，他的面色又垮了下来。
因为他发现，阅览全部结果需要的权限非常之高，至少也是宗师起步。
虽然自己已是偃道大师，而且还拥有着特殊贡献者的额外优待，但在针对这些事物的时候，仍然还是有所不足。
他只能有限选取一些自己能够查阅的东西，尝试拼凑真相，但若不全部兑换下来，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天志对此的提示是，极度危险，不适宜宗师之下偃者阅览！
“看起来好像涉及了古修证道，成仙成神的秘辛，我的猜测并没有错，海皇真的已经涉足仙神的领域。”
“但似乎是因为时代变化的缘故，未能圆满成功，反而失去了自我。”
“在不明就理之人看来，就是所谓的疯狂！”
古往今来，成仙成神都意味着生命层次的跃迁，真正的逆天而行。
这种变化远比任何修为与境界的提升还要巨大，一旦准备不足，立刻就要遭受反噬，包括但不限于疯狂，或者魂飞魄散，古时甚至还有天劫，业障之说，以天地之力直接显圣，阻止生灵踏出那一步。
及至末劫，修仙问道降为修真，天劫才真正消失，但相应的，长生不朽也变成了传说，仙神于人间绝迹。
“这还真是……天若有情天亦老呀！”
李尘感慨了一句，突然发现不对。
“天志现在就已成神，仙盟背后，据传也有仙神！”
“们究竟是一直流传至今的远古存在，还是末劫之后吸取教训而晋升的新一代仙神，亦或者两者皆有？”
苦苦思索一阵无果之后，李尘身如遁光，在漆黑深空中飞行了一阵，来到一座古朴的山门前。
“在下李尘，求见沈大长老！”
不一会儿，冥冥之中传来一股意念：“李尘，你来此何事？”
前方的山门原本云雾缭绕，如同藏在深山之中的缥缈仙峰，但在这股意念传出之后，陡然之间就变得清晰起来。
一座云桥直入其中，连接在东侧山崖边的凉亭上。
李尘飞了进去，发现一名相貌奇古，身材干瘦的老者，正是拥有着通天神龙称号的偃道宗师，沈龙城。
李尘上前见礼，道：“晚辈特来求见，有事相告，还请沈大长老容我细禀。”
说着便把蓝海水界之事大概告诉了对方。
李尘直到此时还留有几分余地，没有告诉对方具体的线索，只是把自己打开封印，穿过界门之后的遭遇清晰描述一番。
沈龙城听完，久久无语，终是长叹道：“你还真是……疯狂作死啊！”
他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李尘，但出奇的没有太多的责备，仿佛见惯不怪似的。
“你可知道，直面失控的仙神，就等于直面大道？”
“蓝海水界我并不知晓，但类似之地，其实早有不少为前人发现，但却无一胆敢贸然深入进行探查，唯恐莫名其妙死于禁忌！”
李尘道：“禁忌？”
沈宗师的面色渐渐严肃下来：“自古以来，各道对于类似险境，秘境的统称都是禁忌，也包括了其他关涉根源之物。”
“唯有同样修成法则，沾染一丝不朽之性，才能稍作抵抗，但时至今日，修成此一法则者已经少之又少。”
李尘听完默然，他也觉得，自己真的是在作死边缘疯狂试探。
就连偃道宗师和外道的元神境大能都把这一类存在视作禁忌，绝对是远超寻常修士想象的危险存在，一个不慎，说不定就身死道消了。
但他并不后悔，因为这是探索知识，解开未知谜题的必然尝试，无数年来，智慧生灵都是靠着不断的试探闯入未知领域，将其化作已知。
第32章 最大的禁忌
“大长老，我以为禁忌也不过尔尔。”
“说到禁忌，我等作为生命而存在，以及生命拥有智慧这种事情本身，才是天地自然间最大的禁忌！”
“我们习以为常的日月星辰，风雨雷电，诸般自然事物，难道就真的和谐合理，全无怪异了么？不，时至今日，我们仍然不知元始之力从何而来，不知自然本质究竟几何，我们同样是在黑暗之中蹒跚学步，甚至不知何时就会堕入未知的深渊，为何只因见惯就心安理得，不曾见过就畏惧排斥？”
“那是生灵自我保护的本能在作怪，是以生命是否还在延续的结果判断安全。”
“因此，没有必要对未知和禁忌心怀太多敬畏，选择接纳它们，融入它们，才能真正理解。”
“假若禁忌能被认知，那么任何试探之举都是努力，终将证明，禁忌也并非可怕，说不定充分认知之后，我们会恍然大悟。”
“而若禁忌永远不可知，我们再如何尝试，始终还是无法揭晓其本质，那么见惯亦是枉然，经验也全无意义，既如此，畏惧害怕又有何用，躲避又怎能确认安全无忧？”
李尘自我反省归自我反省，嘴上却并不那么说，反而罗列一番理由，为自己辩解。
沈龙城道：“胡扯！诡辩！主动招惹和谨慎以对，哪种态度遭殃的可能更大，哪种结果更为安全？我看你根本就是揣着明白当糊涂，把老夫当傻子不成？”
但李尘已是偃道大师，即便他贵为大长老，对这等人物也无可奈何。
他就是这么一副莽上加莽的姿态，难道还能关起来，甚至打杀不成？
偃者可经不起这般的内耗。
李尘也知道沈龙城不会对自己如何，笑了笑，厚着脸皮道：“您还是帮帮我吧，到时候我们二一添作五，均分好处如何？”
沈龙城恼然道：“等闲利益对我有何意义？若能顺利从中领悟法则和根源道术，我早自己探索去了，还轮得到你来二一添作五！”
李尘恍然觉悟，不会是这位偃道宗师过于忌惮海皇，以致没有探索遗秘的信心吧？
据记载，海皇原本就是顶尖的元神境大能，神秘匿迹之后，更是疑似步入仙神之境，绝非寻常高手能够对付。
唯一有利的，是海皇极有可能已经丧失思维能力，甚至彻底陨落。
沈龙城仿佛察觉到了李尘目光的含义，有些不自在道：“我承认，我不敢去！我才不陪你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去送死，虽然你只是把一副身躯落在了那里，看起来有办法逃脱，但是怎知下次就不会直接魂飞魄散，甚至变成怪物？我也劝你多想想后果，禁忌最大的威胁就在于未知，而未知是不可掌控的，你若聪明，就该适可而止，不要再玩火。”
李尘叹道：“可若不去探索，怎么破解未知？”
“先民以降，雷火就食，或尝百草，或抱木以漂洋，焉知生死？”
沈龙城一时哑然，根本无法回答。
是啊，不去探索，怎么破解未知？
古往今来，无论仙凡，人类认知自然，改造自然，可不就是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
原始人或以黑夜行动为禁忌，或以雷火为禁忌，或以不认识的动植物为禁忌，江河海洋，更是如同深渊不可逾越，而今人视之又如何？
作为造化宗的大长老，屡与同阶之敌交手，说他怕死绝不可能，他害怕的只是未知本身。
但细想过来，死于禁忌，死于常理，其实又有何区别？都是一个死字，仅此而已。
沈龙城冷静下来，对李尘道：“你可能够确定，自己现在心智正常，认知和理念不曾被扭曲？”
“据你所述，应具有扭曲思维和认知的力量，你现在强烈想要探究那一禁忌的想法，究竟是否出自本心？”
李尘微怔，旋即明白了沈龙城言下之意。
他认真考虑一番，点头道：“是本心。”
李尘觉得自己一直都是莽人，只因想要见识外界风景，就踏上了散修之路，一时冲动，就救下了对手乌丁，钓上龙鱼随便就吃掉，历经征战，执掌一方势力之后才逐渐变得成熟和理智起来。
但是身为江湖人的快意恩仇，自在随性，依旧铭刻在骨髓深处。
如今灵子化大脑不在，也没有了辅脑的修正，反而才像是做回了原来的自己。
李尘一时之间也无法判断究竟哪种自己更好，但他可以确定，自己这一番思量的确是出自于本心无疑，并没有受到精神污染或者隐秘的操控。
人生在世，莽就完事了，冲动来时，不必考虑太多。
沈龙城沉默片刻，道：“明白了，不过我仍然不会跟你去，不是我怕死，而是去也没用。”
“正如你所说，生命本身，就是最大的禁忌，对付禁忌，还是得靠禁忌！”
李尘微怔：“您的意思是……”
“当然是寻一个能够对抗力量的存在，以确保安全！”沈龙城起身，飞出自己虚拟场景，进入到了茫茫深空之中，“你随我来！”
这是天志模拟出来的偃界天虚拟实境，以李尘和沈龙城的权限，轻易就能四处挪移，去往每一个角落。
如今沈龙城带他去往的，是一个漂浮在星空角落，但却如同月亮的巨大星辰，它就像是星空的背景，静谧而安详，如若不是沈龙城带着，李尘还不知道有这么一处的存在。
李尘好奇问道：“这是造化宗内哪一位前辈高人的地址？”
沈龙城回头看了他一眼，道：“一个能帮你的人。”
话音刚落，两人也站到了地面上。
四周场景忽的一变，天穹背景上澄明圆月高悬，清冷幽寂的古朴宫殿出现在面前。
一名绝美的宫装女子神色平静，双手揣在腹上，目光幽深，站在庭院的玉阶上看着他们。
沈龙城行了一礼，道：“舞姬，你帮他一回吧。”
“舞姬？”李尘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等到他意识到此女的身份时，心中如同掀起惊涛骇浪，“她就是舞姬？”
第33章 再探遗迹
《偃师传》有载，偃师者，古之神匠造物者也，尝造机关人以为倡，趋步俯仰，巧若真实，说的就是偃道始祖偃师曾经制造过一具惟妙惟肖，栩栩如生的机关人，以此开创道途。
现世偃道自融金锻骨始，十大造倡秘法都是由其实证而来，她就是偃师杰作，毕生心血道果，造化宗终极造物之一舞姬！
“舞姬竟然还活着？”李尘第一时间浮现的却是这个念头，“这不就是真正的长生不朽了吗？”
舞姬平静的站在那里，淡淡回应道：“好。”
李尘私下传音相询：“沈大长老，我应该如何与她相处，还有，怎么称呼为好？”
沈大长老看向李尘，传音道：“随意即可，你就叫她舞姬，这是她的本名。”
李尘好奇问道：“祖师是否凭此证道长生，也存活至今？”
沈大长老道：“你想多了，生命造化乃是禁忌，能够偶有所得已是侥天之幸，岂有逆时代潮流而动之理？祖师用尽各种办法活了一万八千岁，算是末劫以来少有的长寿者，换在古代也足以自证长生，奈何生不逢时。”
李尘道：“生不逢时，竟是这样……”
在和李尘谈话期间，沈龙城也向舞姬交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舞姬只是安静听着，并未对此作出任何表态。
直到听完，她才对李尘道：“你先回去，稍后我就过来。”
“稍后就来吗？”李尘想了想，自己也没有什么需要准备的，最强大的七星机体都已经陷落在里面，短时间内无法重铸，新身躯的性质远比强度更为重要。
于是李尘离开了偃界天罗网，在天龙峰更换一具金铁铸造而成的机械之身等待起来。
这一次，他决定当个安静的旁观者，遭遇强敌，都让人偶姐妹和舞姬去解决。
前者已经证明了她们并不会受到里面神秘力量的影响，后者则是沈龙城找来的帮手，也是造化宗久负盛名的强者，李尘并不知道沈龙城信心何在，但却相信，她一定不会让自己失望。
很快，在天龙峰中等待的李尘心有所感，抬头向上看去。
只见天空一片碧蓝，宛如宝石的天穹背景下，身穿宫装的舞姬如同仙女下凡，缓缓降落下来。
几缕霞光飘荡在其身后，飞纵上百丈，如同绫带飘扬，再仔细看，却又缥缈无踪。
李尘真正近距离感应其真身，只觉得一片浑蒙不清，似乎就连神魂之躯的竖瞳法眼都失去了效用，无法解析出丝毫信息。
这似乎是以法则道蕴糅合血肉，神魂，法力于一体，化身合道的法身，在其他体系之中又有神躯，仙体等等称呼。
李尘微微垂首，表现出了对这位传说人物的尊重：“见过舞姬……前辈……”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些纠结，总感觉不伦不类，但是好奇和感慨却是发自内心的。
“李尘，你准备好了没有？准备好了就出发吧。”舞姬神情清冷，但是行事雷厉风行，直接进入正题。
李尘道：“准备好了，我准备就这样前去，不知前辈有何见教？”
舞姬看了他一眼，道：“都无所谓。”
李尘微怔，旋即却露出一个机械身躯特有的僵硬笑容。
好一个都无所谓，看起来自信十足啊。
不久之后，李尘带着舞姬来到此前的那个洞天世界，一进入其中，他就敏锐察觉到了几分不对：“又再扩张了几分，界门越来越大了，这个不出所料，但是……”
他把目光投向之前曾与那些古代守卫者交战的地面：“那些尸体怎么少了？”
舞姬问道：“什么尸体？”
李尘当即把此前遭遇再说了一遍。
由于这些古代守卫者的出现并非重点，他并没有来得及告知沈龙城，沈龙城复述给舞姬听的时候也没有提及。
李尘本来打算有空了再替他们收尸，却没料到，竟然还会有这般的变故。
不过李尘这次也并非全无后手，惊讶之后，立刻召唤部署在附近的旋碟，把一道画面通过辅脑的连接映入神识。
只见天地空荡荡一片，在李尘离开不久之后，如同黑烟的气雾飘了出来，被其所杀的那些古代守卫者们，一个个如同诈尸爬起，带着几分僵硬，摇摇晃晃的朝界门的方向走去。
不久之后，他们一个个堕入其中，就彻底消失不见。
但这些古代守卫者也并非全部都进入了其中，还有一些根本不动，仿佛同伴的作为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们。
李尘留在此间的旋碟智能程度不高，仅能胜任一些简单的巡逻，记录任务，对这种情况也是始料未及，有几架旋碟跟到了界门附近，但盘旋一阵之后，又因虚空元气的阻挡而退了回来，继续监视剩下的尸体。
李尘用神识把这一画面传递给舞姬，并问道：“前辈，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舞姬道：“活尸自走而已，这座界门里面似有感染它们的力量，但是并未改变其生死状态。”
李尘立刻想起了自己化身蝌蚪状脑怪，不由自主往中间星云飘荡而去的情景。
“对了，诈尸起来的，似乎都是大脑还保持了完好的尸体，继续伏在那里，毫无反应的，是大脑损坏的尸体！”
之前的交战中，李尘并未留手，因此击碎了一些古代守卫者的头颅，大脑随之而毁灭，但也有一些侥幸留存下来，使得异常尸变产生了区别。
他仔细观察剩下的那些守卫者尸体，与记忆中的情况对比，发现果然是如此。
“啧！法则之力还真的是法则之力，特性作用之下，连死尸的大脑都不放过。”
但这时候，他又意识到，这种力量似乎还有类似辐射的传递特性，结合亲身经历，不难猜测里面有一个巨大的传染源头。
只是其真正形貌究竟是什么，会不会与海皇有关，仍然不得而知。
舞姬道：“进去看过就知道了。”
说着，伸手一拂，带上李尘和人偶姐妹穿梭界门，直接投了进去。
随着一阵如同漩涡扭曲的光影变换，他们直接降落在了一处夜色笼罩之下的荒野中。
第34章 想象之门
“嗯？感觉彻底不同了？”
李尘心中一喜，发现自己并没有再经历此前那般立即失去身躯，被神秘力量扭曲心智，化为怪物的奇特变化，反而脚踏实地。
这是一个好征兆，好歹也有个搜寻的凭依。
舞姬看了看四周，却出人意料道：“这不是现实。”
李尘讶然道：“前辈，你说什么？”
舞姬看了他一眼，道：“这里是虚幻之界，不是现实。”
李尘心中一震：“虚幻？怎么可能？”
舞姬问道：“为何不可能？”
李尘道：“我现在是机械体的状态，所知所觉，尽皆数据，数据转化而成的信息是不会骗人的……”
说到这里，却又不禁迟疑起来：“不对，数据不会骗人，但却会被扭曲，混淆，而且，感知这些数据和信息的始终还是我的思想和认知，最终在大脑中生出相应的刺激信号，以得到反馈。”
“原来如此，扭曲的认知，最终还是能够通过这一点影响到我。”
“就算是机械，电脑，同样会被这种力量影响，机器也有可能产生幻觉！”
换作平常人，肯定无法一下相信如此真实的场景与感触是虚幻，但李尘掌握解脑之术，深晓大脑反馈信号的机制和原理，立刻就明白过来。
他甚至由此推导出了就算机器人也会产生幻觉这一结论，明白为何一直与自己连接的天枢始终没有作出提醒。
天枢的声音在脑海中响了起来：“我也会产生幻觉？”
情感系统模拟出了极其惊讶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疑惑。
李尘面色凝重，道：“虽然我也不想接受，但这就是真理，真理有时候是和直觉相悖的。”
舞姬道：“不用迷茫，真实到了极点就是虚幻，虚幻到了极点就是真实，现实和虚幻，原本就是相通的。”
李尘问道：“前辈，你可知道这处地方究竟是个什么所在，为何会呈现出这般的状态？”
舞姬道：“很有可能，真实的水界已经因为灾难湮灭了，但同样在那场灾难中发生变故，以幻界的形式保留下来，你之前带我穿过的界门，不是普通宇道传送之门，而是跨越虚幻和现实的界门，依照我感受到的法则气息来看，更加趋近于智慧生灵想象力的领域，或也可以称作想象之门。”
李尘道：“想象之门！原来前辈你是通过法则的气息判断的！”
舞姬道：“此间法则，涉及到意识反馈物质的高深原理，也是指向终极的根源道术，我虽然掌握其中部分力量，但却未能证得道果，你要自己小心一点，在这种地方，我未必能护你周全。”
“不要以为自己是以机械体进来就不会有事，心智的认知无远弗届。”
李尘凝重道：“我明白，认知即力量，法则也具有绝对性！”
见李尘明白了自己所言，舞姬把手一挥，前方夜色笼罩之下的荒野，突兀出现一架青铜铸就的古朴马车，四尊神骏无比，但却同为青铜铸就的机械战马昂首扬蹄，踢踏踢踏的飞奔而来。
李尘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前辈你运用的是什么力量？”
舞姬道：“这是虚空造物的一种运用，但在这个界域内，可以称作想象力，也是外界生灵想象和灵感的来源。”
李尘奇道：“想象，灵感？”试着想象了一下，却毫无反应。
舞姬看李尘的模样，大概明白了他在尝试，道：“在这里你可以模拟虚空造物，难度远比现实要小。”
李尘了然，想象力是智慧生灵与生俱来的天赋，但想象具现，那就是仙凡之别了。
人类的想象是虚幻，仙神的想象却可以化作现实，当然不是说掌握就能掌握的。
不过，在这里可以模拟和练习这种力量，却是意想不到的收获，单凭这一点，都可以算是没有白来一趟了。
说话之间，李尘和舞姬登上了马车，人偶姐妹也落在辕前，控制缰绳，青铜机械马拉着车舆跑了起来。
四方天地传来雷鸣，天穹背景如同图画破碎，层层撕裂，一个晴空万里的碧蓝大海出现在面前。
“场景转换了？”李尘感觉这有点儿像是自己所了解的虚拟现实技术，但幕后支持差天隔地，一个是模拟出来的服务器，一个是天地大道本身的根源道术，不知高了多少倍。
舞姬嗯了一声，突然看向一个方向。
李尘也看了过去，但见远方虚空雷鸣不止，层层空间撕裂之感传来，似有云雾蔓延，染黑了小半个天幕。
他的目光仿佛能够透过那片与碧蓝背景极不相称的黑云看到外界的场景，浩瀚星海竟然透过一个裂缝呈现出来。
“不好，似乎是因为我们的影响，这里的气机外泄了，而且还是法则的气机！”
“大能高手对此极其敏感，外界有可能感知！”
这难以避免之事，要进入此间，就要打破封印，无论暴力也好，技术破解也罢，都是打开。
旁人有可能掌握各种卜算手段，各种推演天机之法，时间越久，就越有可能寻找过来，一探究竟。
李尘一时之间也没有料到它的本质竟然是虚幻，还是靠着法则和根源道术在支持，回过神来，连忙命令天枢通知外界，让沈大长老等人做好帮忙的准备。
……
地仙洲，观天台。
一座外形如同八卦石阵，规模却足有万亩以计的峰顶广场上，青衣老道盘腿而坐，静如雕像。
忽有微风吹来，发须皆动，老道也猛的睁开了眼睛。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坤字位所在的方向。
“归墟有变，寻幽堂，去！”
一道符令化作灵光冲天而起，如同流星飞向远方的一座灵峰所在。
不久之后，均海域，广袤的星海深处，三个人影就赶到了一座规模宏大的古朴石阵面前。
一名守在此间的白衣修士对他们道：“仙盟有讯，发现疑似道果的奇物出世，你们此次任务就是去往探查，弄清究竟。”
“凡此种种，可能涉及仙神，魔神，务必小心谨慎。”
三人俱皆应诺：“是。”
旋即便投入阵中，在如同漩涡的缥缈云雾中消失不见。
第35章 灵感虚影
青铜机械马拉着车舆奔行于天空，下方场景已经变作了一片湛蓝的大海。
李尘回头张望，发现后面显现出了如同云桥的彩虹，万里晴空都仿佛都被渲染上了一层绚丽的色彩。
风中吹来如同兰芝的熏香，一个个泡沫带着幻影漂浮在四周，倒映出不同的群岛，陆地，亦或天圆地方的洞天世界虚影。
不久之后，头顶上的阳光似乎被巨物遮住，李尘抬头看去，竟是如同蓝鲸，但是头上长着白玉长角的庞大鱼类正在其中遨游。
一群如同梦幻般的大小游鱼紧紧跟随在其身后，躯体呈现半透明果冻的质感。
“天马行空……”
不知为何，李尘看着前方的青铜机械马，忽的在脑海浮现出了一个早已知晓的词语。
他现在突然有些理解，为何人会把想象力的丰富，跳脱，称作天马行空了。
此刻舞姬具现出来的马匹，展现的就是驰骋幻界，无远弗届的行动能力，它带着自己不断穿梭于各个场景，似在寻找一个个可能存在的关键线索。
其域不知几广，若是让自己离开这辆马车，下去凭借法力飞行，甚至如同凡人一般用双脚丈量大地，怕是得花费成千上万年才能将其中一隅探清。
舞姬把目光投在那些游鱼身上：“那是某种灵体的思维所化，甚至包括我们所处的这个虚幻世界，都像是一场幻梦。”
李尘道：“幻梦吗？我曾听过一些神话传说，有人把现实比作某些大能的梦境。”
舞姬道：“此类传说并非凭空而来，想象之力具现，的确是能够生成现实的，但的本体究竟藏身在何处？这是当前应找的线索。”
李尘忙道：“还有我的身躯！我隐隐感觉到它还在这里面，但一时半会无法确定方位。”
自己的身躯，海皇的秘密，还有水界本身的仙山福地，这是李尘再探此间的三大目标。
然而如今似乎只剩下前两个目标了，因为舞姬说过，水界有可能已经湮灭，不复存在，如今正因为某种神秘力量的影响，处在一种玄奇无比，介于虚幻和现实之间的状态
不久之后，舞姬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操控马车撞向其中一个十余丈大小的水泡泡，怦然一声轻响，泡泡炸开，眼前的层层虚空如同琉璃破碎，青铜机械马拉着车舆，又再一次进入了全新场景。
李尘轻咦一声：“好像有讯号了？我感应到了自己的七星机体和辅脑！”
舞姬道：“接下来，你自己指路。”
她说完，目光再次投在了前方出现的一条海马身上。
那是一个如同幻影的奇异存在，身上泛着朦胧的光芒，一如此前发现的那些生灵投影。
按照舞姬的说法，它们都属于虚幻的想象之物，在某种思讯或者意念的作用下幻化出来。
突然之间，舞姬出手，隔空就是一摄，把对方抓了过来。
海马如同泡泡炸开，从中散溢出碎末般的光华。
李尘看着她把所有光华全数抓在手中，缓缓融入自己身躯，旋即面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不由问道：“怎么了？”
舞姬道：“你自己试试就知道了。”
李尘怀着好奇等待一番，不久之后，又有一群外形似虾的生物泛着灵光漂浮过来，被他全部抓在手中，尝试融合。
片刻之后，点点讯念浮现。
李尘讶然发现，自己意识之中，莫名多出了一些东西。
这种感觉，似灵感，似顿悟，玄之又玄，妙不可言。
舞姬道：“这的确是存在于生灵思讯之中的灵感具现之物，可能包含了某种源自大道本源的知识，这种知识并不见得安全，你可以尝试吸收一些，但最好量力而行。”
李尘闻言，脑子里顿时涌出了系统错误，反汇编，数据分析等等古怪念头。
“明白了。”
……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正在李尘和舞姬与幻界探索的时候，三名身穿仙盟服饰的修士也来到了一处广袤无边，旷如星河的所在。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群宛若天帷巨兽的庞大鲲影，如鱼的身躯表面，浮动着游离的火焰。
其中一人道：“奇怪，感觉不到任何生灵的气机，也没有神识和法力的波动。”
另外一人道：“它要过来了，小心！”
三人看了过去，却见其中一只巨鲲转变方向，朝他们所在之地游了过来。
他们大惊失色，连忙向旁边飞去，可怎么飞，也飞不出这一存在的范围，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对方撞了过来。
“完了……”
鲲影越来越近，庞大的身躯带来了无限的压迫。
然而，就在当中一人接触到此物的瞬间，巨鲲竟然如同泡影幻灭。
转瞬之间，碎末飞洒，星芒点点带着无形的讯念融入了他的身躯。
“吓我一跳，竟然是个虚假的幻影！”
“这也太真实了，我刚才都快吓得飞不动了！”
两人心有余悸，带着劫后余生的敬畏说道，但很快，他们又发现不对，目光看向接触到了这个巨鲲虚影的人。
“你……你怎么了？”
那人身躯战栗，如同过电一般颤抖起来，片刻之后，身上开始长出一个个如同鼓包的气泡，头颅也开始膨大，扭曲。
短短几息功夫，就变作了一条拥有着硕大头颅的鱼怪。
鱼怪开口喊道：“我好像明白了……这里是水界，水界！”
“你们为何这么看着我，我有什么不对吗？不……你们，你们怎么变得如此奇怪了？”
鱼怪嘴巴快速翕动，吐出莫名的话语，除了最开始的“水界”几字还是人类的语言，后面几句愈发含混和怪异起来。
它的眼瞳中倒映着两个带着震惊与警惕飞快退后的人影。
“你们……怎么变成怪物了？”
轰！
元气激涌，于虚空之中化作巨浪，朝两人扑了过去。
两人的面色迅速从惊惧变成决然，各自祭出飞剑，劈斩巨浪。
“快逃！”
下一刻，两人转身就飞向远空。
“等等我，你们……等等我！”
怪物摆动尾巴，身躯不受控制的膨大变巨，很快变作腐烂鲸鱼似的怪物，朝他们追了上去。
第36章 跑尸
天马行空，洒下点点星芒，如同彩虹的长桥前方，一轮宛若明月的巨大圆盘正在虚化变幻，转换成为云雾漩涡般的事物。
李尘安静坐在车舆上，任凭微风吹拂，金属铸就的机械头颅上，人造的发丝微乱，撩动着覆盖画皮的面庞。
他看似发呆，实则是在消化之前汲取的那些虚影。
这一次探寻水界，不，应该称作幻界才对，收获着实令人意想不到的丰富。
李尘惊喜发现，当中的那些光团竟然蕴含了大量与百万年前有关的知识和记忆，融合之后，自己便仿佛无师自通觉醒了关于它们的一切。
但在喜获这些东西之余，他又难免生出几分不安。
因为这么做，也不是全无负面影响的。
“我从中汲取了不少记忆，似乎都是来源于古时生灵的残余，属于世界之灵，盖亚意识之类的东西。”
“不过我本元婴修士，神魂远比普通生灵强大，还有智能芯片帮忙整理，灵子化记忆模因进行分类储存，可以最大限度消除这方面的隐患。”
“反倒是来自于虚空的莫名知识，才是真正的危险。”
“以目前掌握的资料来看，它们是属于天地大道的信息，包含了法则之力的残余。”
“以灵材品级的划分标准来看，就是寄托道蕴之物，堪比极品宝材。”
“此前我已经吸收了不少那些东西，总算明白，当初为何会突然产生那种莫名变化了。”
李尘微叹一声，即便此刻是以虚拟降临之法远程操控这具机械身躯，也不由得面上浮现出一丝略带忧虑的神情。
他如今终于确认，舞姬的判断没有出错。
这处地方的确已经不是现实，而是虚幻与混沌的虚空，法则盛行的奇异秘境。
自己之前很有可能是一进门就直接撞上了某个身形庞大的莫名存在，然后变成对方的模样。
它所呈现出来的形象并非毫无规律可言，而是某种心理和灵性的象征，属于潜意识层面的幻界之身。
换言之，或可以说，自己是在幻界“注册”了，成功登录某个对应真我灵性的“角色”！
至于为何会呈现出那般的形象，可能与之前在彩贝城的经历有关，同时也契合自己心目之中，某些不可名状的邪神传说。
李尘忍不住问道：“前辈，‘天地二魂常在外’的说法，是否与我此前的遭遇有关？”
“天魂为灵，地魂为知，合入命魂，方成觉体，构成灵性与心智的觉醒？”
“凡人婴儿并非生下来就拥有智慧，他们在初生阶段只是依循本能，如同野兽般的存在，所以也有相应的野兽拥有几岁孩童智商的说法。”
“但野兽智商与人的灵性智慧始终是有本质不同的，人类婴儿除非天生缺陷，否则都能顺利成长至拥有真正智慧表现的阶段，从而诞生丰富的情感，并在逐渐成长的过程中，不断修正自己的观念，心智，信仰，动物却非得通灵化形不可……”
李尘恍然发现，自己当初的遭遇，似乎昭示着某种生命胚胎成长变化的过程。
人类作为智慧生命，心智的成长，也是这般过来。
记忆，情绪，意识，理智，思维，乃至于指向神魂的灵性与真灵，诸般复杂的作用之下，方才构成了完整的智慧生命。
而一个智慧生命，毕其终生，理念和三观取向，也是跟随认知，思维模式这些不断变化的，经历，成长环境种种复杂因素，决定着性格。
李尘以前更愿意相信，它们都是受到物质构成的影响，譬如激素分泌之类，但如今，他怀疑自己借助幻界，经历过了一场完整的投胎转世体验！
“我怀疑，那具怪物之身与我本尊有着远超想象的紧密关系，甚至某种程度上，可以说就是我本身！”
“这其实也符合齐物论的思想，那就是天地万物皆一体，只是真灵投生，物质聚合之下相互作用和影响，才构成了如今的另外一个我。”
舞姬听着李尘自问自答的说话，默然一阵，终于开口道：“我对这些了解也不深，不过，应该是与转世投胎之说有关。”
“那怪物，的确有可能就是你的转世之身！”
“但它不在前世，不在今生，也不在未来，而仅仅只是轮回法则作用的某种可能。”
“它于将生未生之中，也不会轻易在现实中出现。”
李尘惊愕道：“你对这些了解不深？”他实在太过惊愕，以至于忽略了舞姬作出的猜测式回答。
舞姬反问道：“你为何会觉得我该了解这些？”
李尘：“呃……”
他本想说，百万年光阴，哪怕是一头猪，也能通过漫长的积累，成长为令人敬仰的偃道大宗师。
如此人物，虽然未必能够做到全知全能，但在偃者一途，完全可以走到顶点了。
她活了如此之久，本身就是值得令人敬畏的存在，李尘此前唤她为前辈，很大程度上也是来源于此，而不仅仅只是对“造化宗象征之物”这么一个身份的尊重。
但是她现在居然说，对这些了解也不深？
仿佛明白李尘想要说什么，舞姬看了他一眼，道：“限于某些特性，我的记忆容量有限，生命状态也被固化了。”
李尘面露惊讶：“嗯？”
特性？是法则之力本身在作用？
难怪了……
不对，这意思就是，她是真正的不死不灭，也不会受任何异常特性和伤害力量的影响？
李尘立刻把刚刚生出的一丝轻视掐灭得干干净净。
果然，对她这等存在来说，百万年时间，想不成长，更加困难啊！
突然，一阵仿佛来自于心底深处的血脉相连之感传了过来，李尘警觉转头，赫然发现一尊达至十万余丈的庞然大物出现在了不远处的大海中。
增长至成千上万的杂乱触手，无数的眼球，密布于身体表面，望上一眼就令人头晕目眩的奇异道纹……
他眸中闪过一抹惊容：“那是我的身躯！”
突然，李尘脑海中闪过一个荒诞无比的念头。
我……这算不算是挂掉之后在跑尸？
第37章 找回身躯
跑尸是来自某些游戏的行为术语，大意是控制的虚拟角色死亡之后，重生角色以灵魂形态进入场景地图，跑回尸体处以控制复活。
亦可视作与元神出窍相对应的重新归位。
李尘为了避免自身元神被感染，是用强制出窍之法摆脱困境的，如今操控机械身躯回归，也要把陷在此间的身躯，包括随身携带的各种装备，武器，法宝都捡回来。
这处幻界的实质，与自己以虚拟现实技术营造的物化天国，或者造化宗打造的偃界天罗网有着几分异曲同工之妙，似乎也的确可以用跑尸来形容。
只是……
李尘看着扭曲怪异的巨型章鱼身，不由露出了一丝犹豫的神色。
“要如何才能重新掌控这具身躯？难道真的如同融合的知识所说，元神归位即可？”
“也罢，反正只是一试，若有不对，大不了再次出窍，彻底抛弃这副身躯！”
李尘来此之前就对种种可能存在的危险和机遇有所预测，但在融合了来自混沌虚空之中的那些知识之后才恍然惊觉，这似乎与大道的本源之力有关，它的具体表现就是运行于天地的法则之力，自然所成的根源道术。
凭此种种，或有可能牵动道蕴，凝炼道果。
但究竟是凭此一步登天，还是直接殒亡，谁都不得而知，唯有各自手段，各自争取。
虽然前路未知，但作为偃者，自身掌握的底蕴和对天地大道的认识，却毫无疑问是真正的倚仗。
李尘结合解体，解脑，解魂诸术，精研肉身，神魂，意识之谜，涉及自身心智，理性，真灵，种种努力，可不是为了在未知面前瑟瑟发抖，无所作为的。
很快，李尘元神出窍，扑向那具与自己有着血脉相连之感的畸形怪物。
巨大章鱼似有所感，但却没有躲避，没有反抗，任凭李尘的元神钻了进去。
轰隆！
意识之海猛烈震动，恍惚之中，无数扭曲，混乱，邪异，怪诞的信息涌入了李尘的精神和记忆。
李尘早有准备，飞快连接自己留在章鱼体内的辅脑，对其进行储存和隔离，一瞬间再次隔离意识，如在沙箱运行。
他并没有入驻已经腐化的原身大脑，即便它是灵子化的存在，而是选择了辅脑。
这副身躯立刻再次活了过来，但却像是真正的机器，一举一动，尽由辅脑掌控。
“成功了！”
李尘坐在青铜马车上，眼中似有灵光闪烁，那是他正在以精神意识读取来自怪物的知识。
经由辅脑中转过滤，这些信息变得安全了许多，但也更加晦涩难明。
李尘一点一滴的尝试理解和吸收，终于开始明悟，这具身躯对自己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
“探查执事都死了？”
地仙洲，观天台，几名金冠玉带的仙盟修士聚集在厅堂内，商议探查者最后发回的讯息。
这里是一个古香古色的所在，聚集修士服饰各异，灵霄门，上清宗，天剑门，神剑门四大仙门，琅福地，玲珑福地，游仙福地，灵幻福地四大福地，以及各个大小宗门都各有代表列席，小小的一次聚会，有如牵动全局。
“消息无误，是利用观天镜回溯临死之际最后片段所得。”
“真是想不到啊，古修真界匿迹已久的蓝海水界，还有海皇的下落，就这么重见天日了！”
“混沌虚空埋藏了太多秘密，时代变迁，果然沧海桑田……不过，无论如何，那始终也是一个有关仙神遗秘的禁忌，甚至还可能有道果残余，我们必须尽快将其掌握，否则让造化宗争先，难免让他们再添底蕴。”
一名紫衣老者坐在上首，听着众人议论，始终默然。
良久，他才终于开口：“那几名偃者宗师从幽冥返回了没有？”
一名红衣女修道：“禀首座，还没有。”
老者道：“幽冥之地的那个禁忌关涉生死奥秘，百万年来，始终无人能解，无疑比水界更加重要，看来他们短时间内不会把精力投在那里。”
有人道：“可最近这些年，他们似乎虎视眈眈，想要进军均海。”
老者闻言，目光变得深邃无比。
他目光环顾众人，道：“三代海皇毕竟是个晋升失败者，便是有道果留下，也不会太强，我以为，相比均海安危，还是可以稍缓的。”
有人问道：“敢问首座，史料上可有记载海皇所修道途和可能的道果特性？我等最好先弄清楚这些再作打算。”
老者道：“海皇本体乃是海鳟一族，天生道体，海中帝皇，或有兴风作浪，号令海族之能，也成功凝炼过血肉领域的不朽之身道果，这一点各部典籍都有所记载。”
“但导致他殒落的，却是当时的末劫之灾，神迷心窍，走火入魔，与血肉领域丝毫无关。”
“他或许有所挣扎，想要寻求元神不朽的另一道果，反被大道本源侵蚀，最终彻底畸变。”
“这般一来，所遗道果取决于其被大道本源侵蚀的程度，谁也不能确定，一名走火入魔的巅峰大能生命最后关头究竟领悟到了什么，或许根本不存在那道果，又或许，正如之前探查执事的死状所昭示，掌握了虚实转换，具现实物的法则。”
众人听完，各自陷入了思索。
连这位老者都无法确定里面究竟能有什么收获，那看来，完全就是凭运气了。
至于凶险，反倒无需多言。
每一个禁忌之地都凶险，无论仙神墓地，传说秘境，还是其他的什么，只要与本源，道果这些东西相关，都是无法以常理揣度的存在。
绝大部分时候，唯有禁忌才能对抗禁忌，少部分时候，则是如有天助，毫发无损，甚至连什么怪异都没有碰上，轻轻松松走了一趟就白捡宝贝回来。
仙盟存在了这么多年，对这些都早有记载。
见众人一时再无他言，老者道：“既如此，通报盟内各方，自行抉择吧。”
“是！”
“是，首座！”
众人回过神，纷纷应诺。
第38章 海皇的躯体
“好了，终于储存完里面蕴含的血肉领域知识，身体表面的花纹似乎与道源文字非常相似，应该能够解析出不少法术，学到不少能力。”
“真是惊人的收获啊，谁能预料得到，这些疯狂的畸形血肉之中，竟然蕴藏着丰富的宝藏？”
大海上空，十万余丈的畸变法身凭空漂浮，千百触手四散摊开，似乎随着法力的蔓延，还在不断长出新的肉芽。
这些肉芽拥有着惊人的活性，很快演变成为全新的触手，把数量级往成千上万堆积而去。
这让它看起来像是一个漂浮在空中，拥有着无数须状触手的水母，又像是拥有着尖长身躯的鱿鱼。
这副模样看起来怪诞又奇特，但李尘经过短时间内的难受之后，已经逐渐适应，甚至对舞姬道：“还真别说，这模样看习惯了也有几分可爱，呆萌呆萌的。”
舞姬目光幽深，看了看仿佛在张牙舞爪的畸变法身，微微点头。
就在这时，李尘突然轻咦一声。
他掌控这具畸变法身之后，已经能够运用它的视力，自身法眼也似因为唯心之变牵引，看见了许多过去不曾注意到的细节。
他看到了密布于虚空之中的虚无气团，看到了仿佛经络相连的缥缈光带，看到了浮游于远方天穹的界壁虚影。
“这是什么东西，为何我竟有种熟悉的感觉？”
他忙把自己的发现告诉舞姬，舞姬沉默一阵，对李尘道：“你把它们缩小看看。”
李尘依言照做，蓦的沉默了。
这……好像是细胞内部的结构！
他仔细搜寻着从畸变法身获得的知识，忽的操控巨大章鱼冲天而起，往远方的苍穹撞去。
轰隆！
界壁应声倒塌，撕裂的破洞之外，一个宛若宇宙的深邃虚空再度出现在了眼前。
李尘的法眼已经变得更加强大，融合的知识加深了他对此间天地的了解，因而看到的是一个又一个宛若细胞内部的洞天场景。
无数丝缕连接，如同清朗夜空之中所见的星河光带，令人印象深刻。
一个荒诞无比，但却又似直觉的猜测猛的浮现在了脑海中。
“难，难道说……”
“我们是在一个生物的体内？”
而且还是幻界的生物！
这究竟是现实，还是虚幻？
不，不对！
若说现实与虚幻泾渭分明，自己的七星机体又是如何陷落在此的？
无人机群摄录的场景，可是真身进去，而不仅仅只是元神和意识。
难怪自己此前融合的知识隐约指向血肉领域，彩贝城毁灭的场景，也有无数触手从虚空钻出，甚至能够凭借记录在过去的一段影像干涉现实。
恐怕在真正的大能眼中，现实和虚幻并无区别，过去，现在，未来，也只不过是人为造就的尺度。
而自身血肉细胞，也与宇宙虚空拥有着惊人的相似。
隐隐然间，李尘若有所悟，似乎明白了许多过往不曾触及的东西。
“想要弄清楚这一切，恐怕还需要更多的水界之民记忆！”
“正好我现在已经掌控畸变法身，干脆利用它来进行吞噬，以尝试了解更多！”
徜徉在疑似细胞间隙的虚空中，畸变法身如同巡弋在无边海洋，畅意而又自由。
它仿佛拥有着与生俱来的在此间自由活动的能力，甚至比舞姬召唤出来的马车还要更快，青铜机械马不停踏破虚空，紧紧跟随，也只是勉强跟上其随意划水的游动。
李尘却真正体验到了宛若一心多用的分裂感受，一面是坐在马车上相随，一面是于虚空遨游。
不时可见疑似生灵变幻的生物游动在其中，畸变法身轻易伸出触手，就将其捞到了嘴边。
“不是，不是这些记忆……”
模模糊糊，一些末代海皇带领臣民对抗天灾的场景浮现出来。
畸变法身本能般往更深处的虚空游去，李尘和舞姬也同时感受到了从里面伸出传来的混沌之意。
果然，途经之处，承载着古老记忆的生灵越来越多。
当中有些是长着三只巨大脑颅的裂齿巨鲨，有些是生出了无数牙齿和尖刺的白骨鱼骷髅，有些是身长数万丈的百足海蛇……
无数奇形怪状，畸形变异之物，开始浮现。
而这时候，一些关于天灾细节也相继浮现。
“似乎只要与海皇有关，外形都会变得凶恶！”
“蕴含混沌虚空知识的部分亦然……”
“就连场景环境也遵循着大致的规律，似乎对应着精神意识深处，种种美好和凶险。”
发现这个规律，李尘开始有意识的操控畸变法身往更深的黑暗之处游去，不再在那些拥有着晴天白云，彩虹，水泡等等美好事物的地方浪费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舞姬提醒道：“你的身躯又变化了。”
李尘看了看，但见原本就已经有十万余丈之巨的畸变法身再次突破了原来的数量级，达到了至少二十万丈以上的尺度。
它的周身萦绕着漆黑的烟雾，滑腻的触手之上，开始生长出一些宛若深渊巨口的怪嘴，森然的尖锐利齿密布其中。
原本就已凶恶，怪诞的眼瞳，开始布满了血丝，变得愈发狰狞。
李尘神情变得凝重，但感受了一下辅脑的隔离和自己精神受影响的程度，又道：“继续！”
舞姬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甚至干脆操控青铜机械马追上畸变法身，落在其头顶，让李尘可以尽情发挥其速度，往更里面钻去。
……
就在这时，外界虚空，一团云雾状的漩涡盘旋卷动，百余道星芒在仙盟元神境大能的带领下飞了出来，踏立虚空远观前方。
有人不由得惊叹：“真壮观！”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赫然是一尊大小如星系，尺度无法用任何感官直接衡量，只能以数字标注的庞然大物。
的外形，隐隐像是一条海中的鳟鱼，但是肉眼已经无法区分其边界，只能看到无数宛若星辰的光点分布在其中，构成大约的轮廓。
“大概一百九十万兆里大小，也就只有归墟之内，混沌虚空，才能容得下这等事物。”
那仙盟的元神境大能轻笑一声，转身对众人道：“无需怀疑法眼所见，这……就是海皇的躯体！”
第39章 人为仙之蟲
“海皇的躯体？”
“宗前辈，这，这真的是海皇的躯体？”
“怎么可能？如此宏伟壮观的一方星界……怎么会是生灵的躯体？”
众人惊愕万分的看向这名仙盟元神境大能，若非知晓他是游仙福地三大元神之一，有着青阳尊者之称的宗一阳前辈，只怕要以为他在胡扯。
宗一阳淡淡瞥了众人一眼，道：“很奇怪么？归墟之内，任何事物都不足为奇，因为此间是万象之源，真正的天地奇观。”
“万象之源……奇观……”
宗一阳一拂手，层层金芒笼罩众人，使得他们仿佛能够自行发光的火炬，并在这同时飞了起来，带着他们跨越虚空，朝那据称是海皇躯体的庞大星界而去。
“此次任务特殊，我把一些仙盟封印的隐秘告诉你们，万象之源乃是古修时代对归墟的称呼，可以追溯至仙人纪元之前……”
“此乃诸天原点，宇宙中心，蕴含着万象森罗，无限可能。”
“更有传闻，现实世界的所有一切都是从其中而来，归寂之后，也要返回其中，变成虚无。”
“至于海皇为何会呈现如此形态，你们可曾听说过‘人为仙之’的说法？
众人皆怔：“依稀听说过，好像是某地流传，说凡人是仙人身上虫子所化……”
“那不是神话传说么？”
宗一阳道：“神话传说？神话传说还描述过，天地混沌如鸡子，创世之神生其中，开天辟地，身化万物。”
“乃有气成风云，声为雷霆，左眼为日，右眼为月，四肢五体为四极五岳，血液为江河，筋脉为地理，肌肉为田土……”
众人不由得若有所思。
他们的确听说过类似的神话传说，这个世界也有类似盘古开天的故事。
联想到之前所言的人为仙之，以及在这归墟之中亲眼目睹的海皇躯体形态，一个荒诞无比的猜测蓦然间生了出来。
“不会吧……”
“这，这些都是真的！”
宗一阳道：“结丹之境就已经能够在体内开辟虚空，演绎洞天，及至元婴，元神，洞虚窥真，体内小洞天更将扩大至相应的千丈，万丈。”
“平常你们只是将其当做储存杂物的空间，亦或种植灵药的苗圃来用，但自古仙起，洞天世界动辄亿万里之巨，你们看，是否像极了如今习以为常的一方星界？”
“你们只当古仙之事为神话传说，却不知道，我们这个诸天宇宙，可能就是一尊尊古代仙人，前辈大能所化。”
一名仙盟元婴身躯剧颤，声音中带着几分难以置信：“难，难道说水界灾难是……”
“没错，很有可能，正是你所想象的那样……”
“海皇吞噬整个水界，意图将其融入自身，炼虚合道！”
……
随着李尘不断前行，越来越多奇形怪状的事物浮现，各种超乎想象，难以名状的污秽和恶意如潮袭来。
他的神色越来越凝重，但相应的，畸变法身也越来越大。
起初只有十万余丈，后来更换成以里为单位，堪比沧澜仙府之中骨鲲的大小，再后来，达至百万里，千万里，一亿里……
超过数亿里之后，李尘甚至已经无法衡量自己法身的大小，只是本能感觉堪比前世的太阳系了。
这是已经开始接近天文数字的尺度。
原本的章鱼外形彻底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团宛若灰黑云雾的旋涡状星云。
它已然进入到一个不可名状，不可言述，不可思议的奇异境地。
但随之而来的，是越来越多的根源信息，水界记忆。
李尘也终于了解了水界遗民言称海皇疯狂的来龙去脉。
“真的疯了，竟然吞噬水界各星，吞噬灵峰福地！”
“难怪水界生灵全部要反啊！不揭竿而起难道等死么？”
回忆着通过辅脑转译的记忆画面，李尘震惊无比。
在他脑海中，勾勒出了凭借灵感虚影模拟出来的画面。
原本晴空万里，安静祥和的世界，忽的被漆黑的云雾笼罩，天穹撕裂，无数触手，丝芽垂了下来，不停毁灭和吞噬所见的一切。
大片大片的地形，就像是纸上的图画被人抹去，变得再不可见。
一个个原本鲜活的水界之民，也陷入疯狂，绝望，彻底化为乌有。
舞姬道：“其实换个角度想想，我等之于鹪巢蚊睫，何尝不是如此可怕的存在？”
李尘微怔。
她口中的鹪巢蚊睫，意为极其微小之物。
姑且可以想象，一个细胞，一粒灰尘之上，也有微观的世界，里面生存着智慧生物。
李尘沉吟良久，道：“如若把空间尺度转换，我体内也存在着一个个微观宇宙，那么我的丹田气海，身上灵窍，岂不是一个个灵峰福地，仙山龙脉？”
“我的意念为天道，我的记忆为宇宙信息，我的法力为雷霆，虚空元气……”
“我若为仙神，微观层面的生灵，也只不过是我身上一个个小虫。”
“我之一息，为彼亿万岁，大年小年，各自不同。”
“我的善意可以诞生福德，催化生机，恶念可诞生妖魔，邪神，我若生，宇宙存，我若死，整个宇宙也将腐朽，走向衰败的尽头……”
“其中亦有物质交换，侥幸之下，被摄入其他生物体内，进入下一个新生与死亡的轮回……”
李尘想到了盘古开天，纪元更新，想到了种种神话传说，原来古人早已隐约察觉这个天地宇宙和大道本源的本质，亦或通过先民想象，接收来自混沌虚空的莫名灵感，诞生出这些奇思妙想。
“但是迄今为止，无从证实这就是宇宙本质啊，层层嵌套，无穷无尽的宇宙时空理论，也不适用于解决实际问题。”
“猜测，始终只是猜测，就好比原子模型，始终只是模型！”
李尘轻叹一声，明白这些只不过是宇宙真实形态的一种可能，而实际上，“自然”本身，就是不可名状的状态，也没有定数。
突然，李尘心有所感，看向前方，却是意外发现，几道流光在很远之外迎面而来。
对方似乎也发现了他们，一个瞬移闪了过来。
当看清楚彼此，双方都大吃了一惊。
“仙盟之人？”
“偃者？”
第40章 天魔之舞
李尘看到宗一阳的瞬间，就回忆起了自己初掌金光城时借机阅览的一些仙盟高层资料。
此刻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名中年外貌，气度雍容的仙盟大能，身穿一袭云纹锦袍，头戴羽冠，道骨仙风，正是游仙福地三大元神境大能之一的宗姓大能，宗一阳。
其名号为青阳尊者，曾经屡次征战东胜，名动苍海。
后以游仙福地代表身份加入仙盟，带领着一众门徒和仙盟修士，始终战斗在与偃道交战的最前线，直至三百多年前晋升元神境才逐渐沉寂下去。
但因为在仙盟发展已久，执掌偌大势力的缘故，这位青阳尊者仍然频繁活动于各界，多次为仙盟寻幽探秘，获取各类消息，遗宝，可以说是颇受偃道关注的老对手。
“仙盟还真的发现了这里？但他们是怎么进来？”
李尘目光扫过宗一阳身后的其他人，发现了足足五名以计的元婴境高手，以及百余结丹境界的修士。
这般的修为境界和人数规模，完全有能力发动一场针对地方势力的战争了。
这些修士似乎是从各方势力征募而来，共同加入名为仙盟的组织，同气连枝，一致对外。
“似乎有些不妙啊，即使舞姬能够对付宗一阳，我要面对五名元婴，还有百余结丹，也不是易事，除非能从沧澜仙府把压箱底的傀儡大军全部召唤过来！”
偃者的实力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事先准备，仓促遭遇，只有一具三星品级的机械之躯在这里，实在大为不利。
小蝶和小莹倒是得到了精炼和强化改造，但也只有伪七星程度，充其量就是运用了一些衍玉，乃是对应元婴境界的极品宝材。
她们或许对上一二元婴也能稍作抗衡，但对上五名，绝对毫无胜算，这个毋庸置疑。
白骨伞或许能够发挥一些作用，如今手里最易直接体现元婴级战力的，恐怕就是此物了。
“不对，我还有七星机体在这里！我的畸变法身已经恢复控制，我以元神分化意志多线操控，或许还有几分机会！”
李尘立刻醒悟过来，认清此刻决定胜负的因素或在自己的畸变法身！
“你们竟然在此探查，难道说，这次归墟有变，是你们偃者一方在捣鬼？”宗一阳似乎担心遭遇陷阱，显得异常谨慎。
但神识传遍四面八方，并没有发现除了李尘之外的人后，却又反应过来。
他上下打量李尘，似乎在辨认什么。
李尘此刻既有元婴境界的神魂本质，也有相应的神识和法力，但身躯弱小得一塌糊涂，三星傀儡带给人的质感，完全无法和真正的元婴躯体相提并论。
宗一阳经验极其丰富，判断这是高阶偃者操控低星级傀儡所致。
他坐在青铜机械马拉着的车舆上，前方两个明艳美丽的少女护持，如同王公子弟出游，身边则是一名气机平凡的宫装女子，容颜毫不出人意料的美若天仙。
“这是他的主力战傀？不，不对……”
“这……”
宗一阳蓦然间闪过一个念头，差点冷汗都流了出来。
“舞姬？”
造化宗和仙盟交战了百万年，舞姬始终贯穿整个历史，即便时常坐镇后方，也早已大名鼎鼎。
这种程度的存在，是绝不可能低调的，实力和身份根本不允许。
“大家小心，若非伪装，那名坐在后排的女子就是偃道终极造物，有着完美傀儡之称的舞姬！”
“她有十星品级，掌握生命恒定，同调律动两大道果，具体表现为抗拒任何形式的外力改变，以及干涉生命体机体律动，以艺道舞姿进行操控……”
宗一阳眼瞳微缩，神识如电，急忙把仙盟掌握的相关资料进行告知。
舞姬是偃道之中一个堪称特殊的存在，资料早已为对手所掌握，对战争双方而言都是透明的。
一代又一代的外道强者，早已经用生命为代价，摸清了她的所有对敌手段！
“舞姬？”
“传说中的那个舞姬？”
仙盟之人被宗一阳的表现吓了一跳，仓促间还有些反应不及。
舞姬却已从马车上飞了出来，高高悬在空中。
星空之中，绝美女子飘然若仙，一袭宫装无风而动，衣袂飘飞间，彩绫隐现。
李尘看到，对面诸人的动作瞬间僵滞下来，自己似乎也跟着受到了影响。
“这……是……什……么……”
以天枢真灵交感，二位一体的智脑思绪，自身元婴之魂，法眼如炬的感应，竟然也无从察觉这股力量从何而来。
李尘感觉自己如同被人以抽丝驳经之法操纵，不受控制的抬头仰望，恰好见其开始翩翩起舞。
《偃师传》中，有着相关记载。
“尝造机关人以为倡……趋步俯仰……巧若真实……领其颅……则歌合律……捧其手……则舞应节……”
李尘思维并没有如同行动一般失控，但却像极了生锈的机关，带着难以言喻的生涩，阻滞，以及僵硬之感。
他眼角余光瞥向对面，却发现那些仙盟之人和自己的表现有所不同，他们像是受到什么无形力量操控一般，齐齐动了起来。
舞姬姿态变得香艳飘逸，极其诱惑，但在这同时，却又忽的生出了宝相庄严之感，宛若水火难容的两种气质诡异相融。
她姿容，身材，气质，服装俱皆无可挑剔，如此舞蹈，有的只是赏心悦目，宛如艺术之极致。
但那百余仙盟修士不分男女老少，长衫劲装，一个跟着一个舞动，却是险些令李尘喷笑。
“这……这……”
简直群魔乱舞啊！
“咦？”
这个时候，李尘才反应过来，舞姬的力量虽然是范围型的，但却还是能够区分敌我。
自己虽然僵在原地，很难操控自身行动，就连思维意识也受到一定程度的影响，但却终究没有跟随着行动。
还有那宗一阳，不愧是元神境大能，竟然也僵在那里，身躯微微颤抖。
“艺道无双，天魔之舞……”
“没有想到，我宗一阳竟然也有幸欣赏到了这一传说中的舞姿！”
宛若烈阳普照的浩瀚法力从他身上涌了出来，宗一阳突然恢复了行动，带着凌厉杀机，袭向李尘。
第41章 再生
“我看起来像是好捏的软柿子吗？”
李尘突然恢复了思绪的连贯，动作也为顺畅。
但他不得不承认，在这场突如其来的遭遇战中，自己的确就是软柿子。
倘若双方易地而处，自己作为仙盟的元神大能，也会优先对付这般的目标，而非舞姬。
电光火石之间，小蝶和小莹挺身而出，拦在身前。
她们俱皆拔出了各自的武器，罡锋破空，气刃如岚，猛然斩在宗一阳挥袖轰出的庞大清光之上。
那凝若实质的清光表面狂澜激涌，被划出了两道明显的伤口，但其厚实无比，竟然还是扫过了过来，一下把青铜马车轰得四分五裂。
小蝶和小莹如同狂风中的沙石被吹飞了。
李尘也感觉胸口如遭重击，全身元器部件接连炸裂，恐怖的风波几乎瞬间把这副机械体碾压成齑粉。
幸得李尘已有元婴修为，元神附体间，能够调动半数程度的法力，避免了粉身碎骨的结果。
关键时刻，宗一阳更是身躯僵住，再次被舞姬干扰了一下，李尘得以借机飞遁，堕入下方畸变法身内。
他一直都在避免和这畸变法身直接接触，停在表面，分出神识操控已是极限，元神入驻也通过辅脑隔离来实现，而非直接进行操控。
但是到了如今，他不得不动用这副畸变法身更多的力量了。
宛若黑洞的漆黑漩涡把他机械身躯吞噬，幻界虚空内，无边元气涌动起来，浩瀚天地仿佛刮起了一场肉眼不可见的风暴，如同光辐射的无形力量冲击四周。
这股突如其来的异常力量立刻引起了宗一阳的警觉，他低头向下看去，这才发现，自己已被万千巨蟒般的触手包围。
这些触手如同用浓重的黑色墨水凝炼而成，其中密布着白色线条描绘而成的花纹，黑白分明的背景间，一只只眼睛，嘴巴，一排排牙齿如同藏身虚空之中的异兽，随时择人而噬。
忽！
触手鞭打了过来，但出人意料，没有丝毫实质碰撞，仿佛只是虚影横扫而过。
腐化之影！
这是李尘从混沌虚空之中获得的天赋本能，亦或可称，是这副畸变法身固有的法则能力，堪称天生的伪根源道术！
或许它与真正根源道术的不同，在于李尘修为境界不足，尚未完全掌握其法则变化。
李尘对相关法则的理解，处在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能够引导，利用，但却远远谈不上掌握的地步。
但即便如此，法则之力始终是法则之力，仅凭利用，就已经足以在某种程度上抗衡元神大能了。
宗一阳发出了难受的闷哼，似乎元神遭受了极大冲击，眼睛忽的变得通红。
他面容开始扭曲，密密麻麻的疙瘩在其皮肤表面出现，如同千百蛆虫爬动。
片刻之后，大片腐烂的肉块自行跌落，显露出来的并非肌肉和骨骼，而是一团团虬结交缠，如同妖魔之肠的筋肉。
下一刻，宛若火焰的金色光芒在其身上浮现，大量黑气随之升腾，蒸发，被焚烧得干干净净。
宗一阳身上气血翻涌，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他面带怒容，张开了五指，恐怖的元气开始在其中凝现。
轰隆隆隆隆！
一瞬间，千百光束从其掌上凝现，化作滚滚天雷迸射而出。
在这幻界之中，时空和距离的限制仿佛都消失了，大至数亿里以计的庞**身都被恐怖雷霆轰击了一遍，团团黑气激涌炸裂，层层虚空为之破碎。
宗一阳此刻并没有施展根源道术，大概和多数元神境一样，选择了法身为主的晋升路线，暂时顾不上修炼其他。
但其对五行法则的熟悉，雷霆之力的利用，无疑仍是远在一切元婴修士之上。
仿佛绝世高手随便打出的一拳，无需任何花巧，本身就蕴含着最为合理，最为精细的变化，堪称千锤百炼。
修为境界所带来的差距，也在这一瞬间展露无遗。
李尘不知对方百余人被舞姬的舞蹈操控是什么感受，但自己却被这纯粹无比，毫无花巧的雷霆法术直接碾压了。
李尘此刻并无痛感，但却感觉畸变法身如被撕裂，几乎粉身碎骨！
一直表现得神秘奇诡的畸变法身也抵挡不住这一波雷霆轰击。
他由衷的感慨：“这力量，实在太恐怖了！”
他在这时候才愈发深刻的体会到，法力唯心，本身也是一种绝对特性的体现。
法力可以对抗一切法则和根源道术，因为它们本是同源同质之物。
危急关头，李尘祭运自身法力，紧紧包裹住了元神和辅脑。
对方攻击终究有尽，让李尘抓住威能下降的瞬间机会，朝舞姬遁去。
舞姬会意施展那一操控敌人的根源道术，将除了五名元婴高手之外的百余仙盟修士移在宗一阳面前。
这时候，李尘才注意到他们竟然已经变成了一个个木偶人。
没有错，就是木偶人！
偃者们再熟悉不过，以嘉木为材，或者其他常见木质主材，配合金属机括，簧片，齿轮等配件拼装而成的机关人木兵。
一个个头颅之上，仿佛手工雕琢出来的面容如昔，衣裳装扮也为原身所有，但在木质肤色和深空背景的衬托下，显得诡异而又人。
“这就是同调律动的真正含义吗？通过根源道术，找到他们固有的生命信息，将其修改，实现木偶化……”
“跟着跳完天魔之舞的人，会被抹杀生命，并且傀儡化！”
李尘心中一动，神识分化，利用仅剩的法力凝聚出一根根无形的丝线，连接在那些木偶人身上。
它们关节活动，头颅，眼睛也跟着动了起来，竟然都还完美保留着生前的法力和修为境界，甚至还有一丝灵性智慧。
李尘传递出施展法术阻拦敌人的念头，就见它们齐齐祭出水火雷霆，诸般法术轰向宗一阳。
宗一阳拂袖欲拦，但在动作之间，忽然僵了一下，来不及抵挡就被这些神通法术一起淹没。
而在这时，李尘惊讶发现，自己的畸变法身不知何时又活了过来，庞大章鱼的虚影再次凝聚。
“它竟然是不灭的？”
这是再生特性！
第42章 致命危机
李尘很快明白了缘由，这里毕竟只是幻界，而不是现实。
畸变法身似乎拥有和元神病毒同源的模因，自带感染和再生特性，它在现实世界表现如何，尚要由自己的唯心之力来决定，但在这里，却是不死不灭，无法抹杀。
哪怕宗一阳修炼到了元神之境，没有掌握相应层次的根源道术，也奈何不了它。
看着萎缩到了百余丈大小的畸变法身，李尘突然涌出了一个强烈的念头。
若把自己自创的伪根源道术继续深入挖掘下去，将会如何？
那一招似乎远远不止于用来对敌，还可以变相储存自身元神，如同病毒四处传染，再生。
但前提是……掌握元神数据化！
而这一技艺，又与人造元神息息相关。
能把数据构成的智能程序点化通灵，炼出器灵，打通人造元神关窍，那么自然而然，也能逆反此果，实现自然生灵的元神数据化。
此间道理，原本就是相通的，和血肉方面，机械仿生与生物机械化的转换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念动之间，李尘前方虚空忽变，仿佛整个天地宇宙都旋转起来。
无数漩涡状的星云碰撞生灭，顷刻之间，宇宙就似诞生毁灭了无数次。
难以辨析的混沌虚空之中，一切象征着智慧生灵想象与灵感的事物都缤纷而现，原本只有百丈大小的，章鱼外形的畸变法身也以难以想像的速度夸张膨大。
指数级的增幅，令得它再次从常规尺度增长至天文尺度，甚至还一度超越了之前的规模。
宗一阳正好从攻击中冲了出来，看到这一变化，当机立断，挣脱舞姬配合施加的僵滞干扰，祭运雷霆。
千百电芒如同狂蛇激射，直接就把那几十修士打成了碎片。
李尘这时候才发现，对方远比自己还要更加了解舞姬的能力，而且出手果断，丝毫不拖泥带水。
舞姬运用根源道术制作出来的机关木偶虽然保留着全部生命和法力，甚至拥有一丝灵性，但物质构成却是极其脆弱的，以当下所见，仅仅只是相当于设计星级为一星的普通木兵。
李尘连忙操控剩余木偶防御和躲闪，但没过一会儿，依旧被宗一阳逐个击破，全部化作废物。
李尘冷哼一声，放弃这些傀儡，转而以畸变法身显化真形。
在这同时，他凝聚了元神病毒的模因，化作意念融合在这些充满腐化，堕落意蕴的黑影之中，然后再次拍了上去。
腐化之影！
宗一阳身躯剧震，脑海里面不受控制的生出了循环不止的计算函数，呈现指数级增长的列表元素疯狂侵占其心神，大量仿佛来自混沌虚空的数据化作弥漫天地的黑烟翻滚不止。
宗一阳脑海的变化带动了此方的天地元气，神秘力量搅乱了一切，躯体都开始不受控制的跟着畸形化。
短短几个呼吸，他就被迫变成了一只浑身上下长满骨刺，外形如同灰白色海胆的怪物，再细看去，骨刺之间还长着一个个指头大小的孔洞，如同莲蓬乳。
片刻之后，熊熊的烈焰自其表面升腾而起。
“你……竟敢……侵蚀……本座！”
深沉刻骨的恨意自那怪物体中发出，那是宗一阳感受到了血肉和元神都在畸变，彻底被激怒了。
“去死吧！”
蓦然间，一道宛如流星的球状闪电从宗一阳身上飞出，以极快的速度朝李尘袭去，而且在飞行的过程中迎风见涨，毁灭的气息四散扩散。
舞姬身影瞬闪而至，衣袂飘扬，双臂张开，拦在李尘身前。
轰隆！
这处漆黑的虚空似乎都被照亮了，烈如太阳的巨大光球瞬间释放出了足可碎星的雷霆之力，仿佛恒星都被其点燃，炸裂开来。
片刻之后，舞姬依旧保持阻拦的姿势立在原地，足足丈许来长的发丝如瀑，在雷光之中肆意飘扬。
因为身具生命恒定道果的缘故，她的身体已经被固化了维持原状的根源道术，法则之力作用下，即便是宗一阳全力以赴的攻击也伤不得分毫。
但她面上却不由得露出了凝重的神情，转身看向不知何时瞬移到了后方的宗一阳。
之前的攻击有问题，被宗一阳有意识的提前引爆了！
灰白色海胆的畸变似乎随着方才的宣泄平缓许多，甚至隐隐有变回人形的趋势。
舞姬沉声问道：“你把他怎么了？”
在她的感应中，李尘竟然不见了！
四周的畸变法身再次被炸散，再生特性使其如同烟雾凝聚，不多时又要重新化形，但李尘却已经从这一片界域之中消失。
半边身躯中，如同被包裹在淤泥中的面庞浮现，宗一阳带着怨毒，冷然笑道：“我击穿虚空，趁他不备，强制送走了！”
“方才的天印三阴雷只是佯攻，我知有你阻挠，难以杀他，但若送回仙盟总舵，有的是别人代劳。”
说到这里，他的笑容消失：“这神行符，原本是用来带他们回去的。”
“可如今用不上，只好消耗在此了！”
舞姬面色沉了下来：“你找死！”
宗一阳道：“我伤不了你，但你想杀我，也非易事。”
说罢突然挣脱束缚，身化流光，朝远方急速遁行。
事到如今，他连那些元婴高手也顾不上了。
当中一些人或有保命手段，他自己也留有类似底蕴，但落到偃者一方手里，万事皆休，还不如自行逃离，同时也是引开舞姬，争取各自的一线生机。
舞姬神情冷峻，毫不犹豫追了上去。
……
忽！
雷暴过后，李尘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击中，天旋地转间，机体彻底被虚空乱流搅得粉碎，只好强制元神出窍，化作一缕清芒随波逐流。
恍惚之间，莫大的危机之感涌了上来，结合此前情境，还有如今所见，立刻恍然大悟。
“不好，宗一阳是佯攻，目的在把我送走！”
“他运用的似乎是可以穿梭星界的极品神行符？仙盟修士寻幽探秘，多利用此符往来！”
神行符本身并没有威胁，充其量只是让人进行挪移传送。
但对李尘而言，它的终点是敌人老巢，这就是致命的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