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研究
又再经过一番激战，李尘施展出了剑奴玉玲残魂所掌握的另外一式，也是源自于异大陆剑修的“天王破云击”。
据传此招由地仙洲一名号称逆剑天王的剑道巨擘所创造，一击之下，云界破空，乃是足以毁天灭地的恐怖杀招。
此招能够引动更大范围的剑气洪流，席卷一切，无所不摧，堪称覆军杀将的大规模杀伤性剑招，比之此前的“裂天”强大了十倍有余。
当李尘心念动起，催运玉玲祭出这一招的时候，他感觉到了一股凝如实质的精神意志干扰了自己的思感，恍惚之中，宛若无由生起的直觉，令他知道应该如何凝气，运剑，出手，神通剑法，信手拈来。
这种感觉，酷似他自己的灵子化记忆模因，但却似乎蕴含着元神大道的神魂奥秘，更加的精深神秘，难以捉摸。
其本质区别就在于，灵子化记忆模因注入之后，所获得的记忆，知识，是永驻的，它是根植于脑体细胞，实际的物质，但注入和改造更加麻烦，需要正式的脑域开发，才能做到。
而这种恍若思感的知觉，却是如同鬼魂附体，附身过后，本体并不记得，但获得过程简便快捷，随时都可以取用。
凡人的民间传说，亦有鬼上身种种说法，与这种神秘现象关系匪浅。
李尘拥有着强大的意志，结丹修为亦足可让他保持清醒，如此发挥出剑招的一刻，自己是清醒的。
据传棋山的历代掌兵使都是筑基境界修为，就是因为炼气太弱，容易丢失人器，或者无法承受和发挥其力量，结丹又太强，边际效应太低，对棋山总体实力的加持有限。
另外一点重要的原因，也是结丹容易在这种状态保持清醒，反而不利于完全沉浸在其意境之中。
不过借助着结丹境界的强大实力，李尘依旧顺利的把这一式“天王破云击”施展了出来。
他挥剑之间，万千剑刃疯狂卷动，方圆百丈都化作了风暴的炼狱。
最终，万千剑刃汇聚成流，如同无数箭矢，投枪，射向同一目标。
那是一座数里之外的小山，飞沙走石之后，几乎整个被夷为平地。
“好威能，不愧是棋山重宝，堪比结丹战力的神兵利器！”
李尘见此情形，不禁也赞了一声。
“裂天斩，剑影凝光，天王破云击，这是玉玲生前所修的招式，但是据棋山之人证实，它的记忆深处还暗藏着另外一招，似是生前所修的强**诀，至今仍未遗忘！”
“那也是玉玲心灵之域当中始终未明的部分，棋山之人称之为不祥，历代大匠供奉亦对其有所警惕！”
李尘停了下来，让麾下收拾残局，自己却召来华无错等一批高手，议论起此事。
华无错道：“会不会是棋山之人故弄玄虚，或者在其中暗藏了什么对付你的手段，借此托词？”
李尘道：“我在棋山另有秘手，能够证实此言不假，不过无论如何，利用此剑也要小心，如若有机会，最好将其残魂洗清。”
李尘本心之中，还是将其视作工具，打算研究出残魂不灭的灵化兵器奥秘，或者掌控元神的奥秘之后，就弃之不用。
他可不想棋山那样，需要把此物当做镇山之宝。
他为大匠，看到的是更加广阔，更加高远的领域，而非守成不变。
从技术的层面来看，依靠别人掌握的东西，才是真正的神通伟力不归自身，容易被人掐脖子，限制发展。
回到黑鲨飞舟，李尘当即进入自己专属的舱室，把三把利器架起。
玉玲，冬女，林月三尊剑灵浮了出来，如同幽魂。
华无错也跟在李尘身后进来，看着这一幕，啧啧称奇。
“你竟然连它都弄来了！”冬女惊讶的看向玉玲，但玉玲并无智慧，也不理她，只是冷漠站在那里，握住自己本体剑柄待机。
李尘道：“接下来我要研究魂道系列道果，乃是灵魂之体，元神调制，最终实现人造元神技艺！”
“冬女，你是诞生了智慧的凭依灵，与山石草木成精并无二致，但若不得我之助，你亦要受困本体，永为束缚。”
“选择臣服于我，助我研究，我可以为你铸造真正的血肉之躯，让你能有声色味触，诸般感官，喜怒哀乐，种种情感，此亦为我所研究另一课题，人造生命与神识衍生的关系。”
冬女沉默许久，终是默然点头。
她的确渴望着能够重获生命，摆脱工具的身份。
但很快，她又有些不解问道：“我要如何才能助你研究？”
李尘道：“你主要负责被研究……”
冬女脸一黑，不满盯着李尘。
“呵……”华无错忍不住笑出声来。
不过他也明白李尘的意思。
冬女作为人器活兵，凭借几百年时间蕴养成长，自然诞生了智慧，实际上已经和之前死去那个冬女无关。
她的本质，准确来说应是宝物通灵，但却又继承着前身的一切，联系难以割舍。
这也和尸魂宗内一门叫做借尸还魂的秘法相关。
夺舍，还魂，通灵，转生……
透过诸般现象，偃者们看到的是真灵和元神的关系，是长生不死的秘密，更是生命灵魂，造化大道的本质。
格此物，可得知识。
如今李尘手中还有林月和玉玲，更是绝佳的对照样本，它们所呈现的状态不同，各自具蕴着自己的特性和价值。
或许这三者当中，李尘最看重的还是这悄悄诞生了智慧的冬女，而非可以凭借林家血脉完美掌控的林月，或者号称更强的玉玲之魂。
李尘转向他道：“华道友，我们分工一下，你带人研究林家血脉，掌握血元，灵兵之间的鉴证关系，我负责神魂层面。”
华无错道：“好，现在我们已经得到棋山提供的秘籍，将其掌握，只是时间问题。”
就算没有资料，只是作逆向工程，他都有不小的信心能够成功，如今参与这项研究，等于是白得一个领域的知识，他自是欣然应从。
第1章 芥子傀儡
九月下旬，广云峰。
李尘带着停战协议以及丰厚的战利品满载而归，随船而来的，还有来自棋山的一批凡人工匠。
他让部分军团坐镇棋山，以防该处局势有所反复，但更多的精力，却是投在了改造凡人文明和整个社会之上。
现如今，各方工坊，作场，各种凡人工匠名下研究所，正在如火如荼的展开全面的革新，华无错亲自坐镇其中，源源不断供应其知识和技艺，以襄助那些凡人探索道途。
但李尘这边也没有闲着，他将亲自出手，为这些名额之中的凡人工匠实施强化改造，并进行基于灵子化记忆模因的记忆移植。
这一批被改造的新凡人，将会返回棋山，重新为占领地区的发展添砖加瓦。
李尘打算把那里设为自己麾下的棋山域，专门用于文明改造性质的大型社会试验。
“天枢，即刻准备示教模板，我要为凡人工匠庞思远进行甲类改造！”
李尘回到自己的地盘之后，即刻吩咐天枢。
“是，改造间准备中，示教模板加载，邀请权限……观摩模式……”
示教模板是李尘麾下标准化的技术刻录，旨在建立教科书式的演示记录，供麾下子弟，也是天枢这一人工智能进行模仿，学习。
一般而言，天枢都能从中习得相关的改造技艺，以后自行创造相关流程，流水线般生产出来。
这就好比一套录制好的脚本，执行之后，重复李尘所掌握的标准操作，但智能化程度更高。
在李尘决定把这一套改造当做范例，公开展示给麾下子弟的时候，隶属广云的一批原天龙门弟子，散修老洪等人的子侄，华永山，涂鸿山，路谌，杨宇，郭金等一批人的弟子后人也收到了消息。
他们连忙来到各自的房间内，启动物化国的网络终端，连接到李尘所在的示教室。
“李大匠要亲自出手了？”
“我看看，针对凡人的凡躯改造，嘶，这难度也不小呀！”
“凡人身躯脆弱，从来都不是容易改造的对象，如若强行为之，只会破坏其原有的身躯结构。”
“老实说，我并不觉得凡人之躯有何改造的必要，无非也就是植入灵化器官，以五行塑脏之法，使其拥有人造的灵根而已，但如此修成的道果，成长潜力不高，想要更进一步，需得依赖更高品级的灵材甚至宝材，花费未免也太大了。”
“是呀，改造一小批凡人犹且可行，但听说，棋山那边足有几十亿凡人！”
“几十亿，可还真是不少啊！”
棋山之战的风波并没有影响到本土，但得益于通讯的发达，广云这边网络通畅，资讯充足，许多人不出门而知天下事，也对那边的情况有所了解。
广云方面取得了节节胜利，原本也是振奋人心的事情，自是通过公开网络有所播报，一时间，全民尽欢。
不过，棋山那边的凡人这么快就被带回来，还是大出众人所料，众人也没有想到，李尘不是说说而已。
他是当真看重那些凡人，也打算花费大力气推行凡人之道，利用凡人之力。
而今，竟然亲自动手，为第一批凡人进行强化改造。
要知道，大匠级高手的强化改造，可不是普通人能享用的项目，这若换成寻常的草莽散修，还不得美成什么？
即便是探索性质的研究，那也不是随意择取目标的，偃者大匠手底下的强化改造，往往都拥有着逆转后天之效，能够极大程度上逆天改命。
李尘让天枢准备之后，自己也着手准备起来。
不久之后，他当即带着全套装备，进入精心准备的手术间。
他对着目晶说道：“现在使用的是法阵所布的无尘空间，因为接下来，我打算以凡人之法，为此人进行强化改造。”
然后才对一旁躺着的庞思远道：“庞道友，久等了。”
庞思远受宠若惊：“不敢，庞某一介凡人出身，当不得道友之称。”
李尘倒是无所谓：“大道之下，众生平等，只要是探寻自然真理，追求造化奥秘的，都是我道中人，又有什么修真，凡俗之分？”
众人听到这一句，不由得若有所思。
他们总感觉，李尘这句话其实是说给他们听的，正所谓上行下效，连李尘这位偃者大匠对待凡人都如此，你一个小小师匠，工匠，又有什么资格在凡人面前牛气？
以后遇到这些凡人工匠，或许同样得同道相称。
接下来李尘就召来机关飞椅，降下高度，在手术台边坐下了来。
天枢道：“开始进行全身麻醉……”
“监控生命指标……”
“注入灵化药剂……”
“注入芥子傀儡……”
一种类似科幻作品当中，纳米机器人的微尘，如同汞浆注入了庞思远的身躯。
这是李尘精心研制的新型灵血，拥有着增益身体机能之效，但却又不涉及任何灵蕴和宝材的纳米级傀儡。
它的结构非常简单，但却具备着在毛细血管之内滚动，并且凭借微弱动力驱动自身的功效。
李尘首先在庞思远的心脏部分进行了改造，把能够源源不断制造和回收这些傀儡的人造器官植入其中，其名为净血器，拥有着淬炼精血，储蓄元气之效，长久使用，能够极大改善人体气血循环，清除杂质，增益机能。
而它所消耗的，只不过是人体自身所携带的铁，钙，锌等元素，以十年为周期，及时补充特制的药片即可，成本非常之低。
庞思远年过半百，骨质已经有些疏松，身体器官也有些老化，李尘并未采用造倡秘法“融金锻骨”，“和泥化肉”，“五行塑脏”等法门进行调整，而是通过此法执行一揽子的解决方案，后效需要长期观察才能作确定。
不过据他估计，能以极低成本延续凡人二十年以上寿命，这已经是极其惊人的成效。
关键还是延缓衰老所带来的心脑健康，意味着更长的寿命，更加稳定的传承，对社会的整体发展，是存在极大好处的。
结合此一改造，李尘将要在棋山域的凡人社会推行相关的婚姻，教育，养老诸般政策，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第2章 人造异能
“第一期凡民改造，不求人人如龙，只求先把人均寿命提升到百岁以上，如此一来，延长的生命周期，已经堪比炼气修士的一百二十寿元，对于育成和累积有着极大的裨益。”
“从成本的消耗来看，这种净血器的运用也将远胜于人造灵根的改造，后者是采用造倡秘法当中五行塑脏的手段来实现，虽然效果卓著，但每一份改造都需消耗偃者的时间和法力，而且所需灵材，足可供养炼气修士提升数阶之资，相当于是利用灵蕴资粮换取凡人寿命。”
“次之则是充汞为血的改造，但即便以其为对照标准，供几万人，几十万人进行改造都不成问题，百万，千万就得造成沉重的负担，上亿人口，数十上百亿人口，连我们广云都得立刻宣告破产！”
李尘一边做着示范，一边讲解。
众人想了一番，感觉还真是如此。
五行塑脏且先不去谈，只论低阶修士提升所常用的充汞为血，都算得上是立竿见影的强化改造手段。
但一份灵血就要上万符钱起，全身改造，起码花费十万。
以每人十万符钱来计算，一亿人就得花费十万亿！
这么一笔巨款，都足够打造十余具六星战傀了！
李尘此刻考虑更多的，并不是改造的效果，而是成本。
他将要给棋山凡民进行的，是整体性的凡民改造，是一项系统性的工程。
此举虽然谈不上空前绝后，但至少在接近的十万年以来，都未曾有闻其他偃者做过。
原因无他，凡民的价值在其他偃者看来并不高，有这么一笔财富和资粮，他们完全可以利用到其他领域去，比如多买几具中高阶的傀儡，多修炼几门秘法，多掌握关键的技艺。
甚至雇佣人手，供养供奉，奢侈享乐。
花在哪里不好，想不开要花在凡民身上！
但他偏偏还是这么做了，这真金白银的投入，顿时就让广云上下都觉得，这一回李大匠是认真的，不是嘴上说说而已。
李尘力求把修真凡俗化，用他自己的话语来说，就是科学化，透明化。
这是需要一定实证基础的。
“偃者道途，立足于实证，心证两极，这两极就如同太极阴阳，不可分割。”
“如若把玄学比作其黑的一面，多涉唯心之变，各种技艺和法术也是浑然天成，其内作用机理未明，那么科学就是其白的一面，多涉唯物之变！”
“科学的三大特性是客观，可验，系统，是要打开黑箱，一切物质，运动，原理，过程，都给你弄得清清楚楚，整得明明白白。”
“故此，只要掌握了相关的知识和理论，凡人也能参修大道。”
正在李尘讲解着自己做法，以及为何要这么做的思路之时，有一麾下师匠的声音传了过来：“李大匠，我有一问！”
“讲。”李尘允许道。
那人道：“凡人无有灵根，如同盲人摸象，如何掌握相关的知识和理论？”
这又绕回到了根本的问题。
李尘道：“大道有痕，留影人间，我们所习惯的灵气，灵蕴是其一，万事万物运行的表象本身也是其一，只不过是高低深浅不一，观察的角度不同而已，但大道本源都指向同一。”
“故此，我们所修的道，和凡人所修的道，其实都是一者，并不存在凡人就无法修真问道，不配修真问道的说法。”
“一般认为，无有灵根就如同盲人摸象，这是对的，但就算如此，也可以通过强化改造来弥补，重新拥有视觉，亦可通过味觉，触觉种种来弥补，甚至盲人摸象，得出错误认知本身，那也同样是一种认知！”
“我们修真者存在的价值，可以是告诉他们摸的方向是否对了，可以把意念传导至他们大脑，告诉他们真实的大象应该是什么模样，这都是实实在在的助力。”
众人闻言，陷入了思索。
这些东西，涉及到人之价值，穷达差距，就不会像表面看来那么显而易见。
往大里说，它甚至牵扯到了修士自身生存的根基。
对李尘有志于在此大刀阔斧，进行革新，众人也是深感敬佩的。
偃道祖师遗训，圣人之道，无异于百姓日用，天地之道，无异于造化神功，李尘以大匠之身追寻凡人之道，无疑是要两者都齐头并进。
李尘继续给庞思远进行改造，并道：“现在开始植入灵子化记忆模因，我已准备好凡人可以接受的知识量，填补基础科学空白！”
“根据现有的解脑之术研究，人体智能由脑细胞承载，包括神经元和神经胶质细胞……”
“此一技艺，在脑域之中开辟脑洞，人为铸造灵化的脑域空间。”
“我将为其植入我广云自行研制的通用型辅脑芯片，灵心一号，与之配套使用。”
灵子化记忆模因的脑体改造，是源于解脑之术的脑域开发技艺，将显著提升凡人的智力水平。
它不涉及知识，经验种种，不能立刻就让凡人愚笨的凡人立刻就睿智无双，但计算力，反应力，专注力，记忆力个个方面的指标，都能获得明显提升，聪明是肯定的。
灵心一号，更是自备李尘开发的工蜂核心操作系统，结合通讯模块，计算模块，监测模块于一体，使得这些凡人能够产生类似精神异能的近距离通感，掌握心灵感应，知识传输种种人造异能。
当李尘掌握了灵子化记忆模因的记忆移植手段，结合过去的灵波通讯，辅脑芯片，就已经足以打造出这么一套人造异能了，但修士拥有神念，法力，彼此之间交流论道也有更加高效的方式，因而直至如今，才运用在凡人身上。
除此之外，李尘也有让这些凡人成为子网终端，供应物化国虚拟人格资粮的心思。
他可是穿越客，黑客帝国之类的科幻电影没有少看，把人之精神当做电池，供养智脑的思路，可以反过来实现天启，冥冥之中，灵波感召，诱导整个文明往自己希望的方向发展！
这是类似蚁群或者蜂群，以信息素影响个体行为的模式，也算是李尘对自己群蜂之术的深入挖掘。
第3章 大知大能
李尘作为偃者大匠，掌握技艺众多而繁杂，而且横跨多个学科，领域，各道都有所发展。
这也是高阶修士共通的现象，低阶之时，犹且还有主修，专精于某道的说法，但到了高阶，触类旁通是基本操作，任何道途，任何修士，都不可能只涉一道而不通晓其他。
李尘一边示教，一边讲解道：“只有把自身掌握道途，种种理论，技艺统一起来，成为更加趋近于客观现实的认知模型，才能获得更进一步的成长。”
“这是对‘道’的探索和认知。”
“从这一角度而言，偃者，修士，乃至于仙神魔圣之流，又何尝不是在盲人摸象？”
众人闻言，心中一震。
“我们，也是在盲人摸象？”
“这……”
李尘道：“有人悟性高，光凭触摸也能想象出正确的大象模型，那就是证道，有人悟性低，把大象理解成四根大柱子，或者长长的，尖锐的牙齿，或者如同蟒蛇的怪物，也同样是证道。”
“道可道，非常道，迄今为止，无人能够说清和说尽大道。”
“譬如我这般的大匠，想要更进一步，就是把自己所学所知结合起来，心证自己心目之中的‘大象’，然后转为实证。”
“内心与外界的认知，便能连接起来，如同太极阴阳，盘旋不止。”
“但，等待在我面前的大一统理论，究竟会是什么模样？”
“我也暂时不得而知，仍然还在探索之中。”
“如若我能得知，或许就已经是大师，甚至宗师级人物了。”
“历代以来，无数前辈先贤都已经证过他们自己的道，但没有任何一人胆敢宣称自己所证就是唯一正确的终极真理，他们在这条路上也只不过是先行一步而已。”
“就连留下偃者道统的始祖偃师，乃至于历代以来编撰《偃门全书》，薪火传遍诸天的偃道宗师，大师们，同样无法把自己对于大道的理解强加于人。”
“他们同样是在引导和帮助后来者，并不能取代后来者走完这一段路程。”
“这就是为何我们还要苦苦求索。”
“我们有自己的道路，有自己的价值，那么凡人呢？”
“凡人也有自己的道路，也有自己的价值……”
众人闻言，福至心灵，仿佛抓住了什么。
从认知模型的角度而言，如若发动凡人之力，果然更有希望获得全面，广泛的认知模型，更加有利于大道本源的探索！
在这种若有所思的心绪之下，李尘已经完成凡人改造的内容，开始利用智能化的机械刀具，进行缝合，治愈的收尾步骤。
因为演示的缘故，李尘并没有运用法力直接给庞思远进行后续的处理，而是规规矩矩，按照凡人也能掌握的技术去解决。
正如他所言，修真和科学，最大的不同就是黑箱白箱，其客观性，可验性，系统性，都是可为凡人利用的登天之梯。
“此前你们问我，究竟用什么才能让凡人也睁眼看世界，不再盲人摸象，我的答案是数学，物理，化学，生物诸科知识，从自然界中所能直接观察的种种现象着手，总结归纳，猜想探索，并根据其内在逻辑作出有限的推断，然后利用已经掌握的理论证明或者否定它！”
“科学离不开证伪，试错便是最佳之法，凡人没有修真者那般的灵根资质和超凡力量，唯有通过不断试错的笨办法，才可修真问道，而不是靠觉醒，开悟之类玄之又玄的手段。”
“但需注意的是，此世法力唯心，拥有着超越凡人经验，以及不可证伪的特性，经验是用于检验其是否可以证伪所用，但无法用于检验法力。”
“宜当用‘黑箱化’将其整体打包，模块化，黑盒化，以杜绝对其他理论和技艺的干扰！”
此世玄学与科学混杂，凡俗与修真并行，套用纯粹的科学方法，或者修真问道之法都不可取。
李尘的态度是以真正的客观唯物待之。
他承认一切超凡的，不可验证的神秘力量，但却主张把这些力量与已经实证的客观现象，原理分隔，直至无法再分为止。
从此之后，专注于探索，利用，科学可以借助修真的力量，修真亦可借助科学的力量，正如太极阴阳，混沌不息。
这种黑中有白，白中有黑的状态，意味着并不可能达到掌握所有终极真理的“全知全能”。
但相对的“大知大能”，却是可信的，完全可以达到的目的。
区别在于，大小是相对概念，并非绝对概念。
在李尘为庞思远进行完改造之后，马不停蹄，又再为接下来的几名凡民城主和贵族进行了改造。
这一回，他们自己承担部分强化改造的开支，李尘也没有节省，使用了灵蕴材料炼制而成的秘药，以襄助手术。
这恰好证明了李尘所言的“黑箱化”操作行之有效。
如若此刻有一凡人科学家，医学方面的大拿主持手术，也可以利用这种秘药。
对他而言，此物为来自修真界的灵丹妙药，材质成分，作用机理，种种表现都不明晰，唯一可以观察和确认的是使用之后的结果。
那么他就只需要确定此物造成结果的边际，排除其影响，便可继续探索其已经探明的领域。
这是为了最大限度排除超凡力量的干扰。
如若不把这些东西隔离开来，区别对待，所观察的现象，猜测的理论，绝对会让科学家们怀疑人生，以致搅乱方向，不知所以。
李尘此举，是为了让修真的归修真，超凡的归超凡，太极两分，黑白相间。
至于黑中有白，白中有黑，那是此世的特性，不可排除。
反正最终目标是“大知大能”，而非“全知全能”，那就可以接受。
至此，广云掀起了一番针对科学精神的热议，许多人转向证伪，试错的研究方法，作为双鱼勾玉，而过去实证心证的双证之法，则成为了双鱼勾玉之中的少阴少阴。
一个全新的学派和他们的理念，正在此间悄然成型。
第4章 备战之策
以李尘此刻掌握的资源，已经足以自成一家，号称门派了。
但作为可能在《偃门全书》留下一笔的杰出大匠，他的追求更进一步，是超脱于地区势力之外的学派。
他想要做的，是此世当中的学阀，而非普通地区势力的豪强。
因此李尘兴建稷下学宫，传播凡人道途，又开源了自己的符文之道，乃至于传授电子芯片等物的制造方法。
华无错，莫晨，梨白烟一众人等，不同大师和学派麾下的精英之才，都可为他所用。
迄今为止，李尘麾下已经集结了一批隶属于自己或者暂时托身于此，交流学习的客座偃者。
当他秉持科学理念，大力推行凡人道途的时候，由此而产生的影响力，也正如同墨迹，迅速向外扩散出去。
但在这时，李尘又考虑起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那就是未来十年的发展规划。
又一日，结束了忙碌之后，李尘坐在灵峰内谷府邸中，命天枢打开宇波通讯器，与远在棋山的华无错取得联系。
现时华无错接受李尘任用，暂摄棋山域镇守，执行修真凡俗化的系列工程和技术转化。
近些时日，他们已经就此事多番交流，随着李尘成功实现对凡人改造套餐的设计，整个文明改造计划的推动也势在必行。
“华道友，我最终还是决定，暂缓六星战傀‘天英神鹤’的建造计划，转为把资源投入在凡俗化改造。”
“你已经决定了吗？”
“决定了，主要缘由有三点，我也曾经和你说过。”
“一是我自身所长与优势，以及收获的资粮，更加适合傀儡军团流派的兵家将主，造就大规模军团，以数量取胜。”
“二是现今时局，拥有六星战傀与否，差别其实不大。”
“六星战傀足以横扫普通结丹，但以我如今实力，同样能够对抗结丹，元婴境界才是真正大敌。”
“那时候，仍然需得依靠盟友和整体局势。”
“三是针对未来发展，及早布局，有助于更快成长。”
华无错道：“广云的发展，我不多置喙，但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还请及早划拨款项，调运资粮。”
李尘道：“放心，我已经定下甲乙丙丁多等项目，其中与自身晋升有关的生命道果，血元奥秘，与元神领域相关的元神调制，器灵奥秘，附灵兵器，都列在甲等，能够得到最大限度的资金与资粮扶持。”
“乙等是针对未来数年的主战武器研发，比如高能激光，电磁炮，各类火器法宝。”
“丙等是专为棋山域定制的凡人改造套餐，包含灵子化大脑，辅脑芯片植入，净血器安装三大项。”
“丁等则是在未来战争与凡人改造之外的额外项目，依个人兴致，机缘自行发展，若有成效，即可获得相应扶持，比如符文师们效力之余，自行探究和发展的项目，各位客座偃者自己原本主修的内容，适应我凡人之道改造……”
“我计划在未来多年，每年投入至少千亿以上符钱和相关资粮，并在坊间招募大量适龄工匠与偃者学徒……”
与棋山一战，李尘得到了大笔赔款，以及丰厚的土地和资源。
可真要用于打造六星战傀天英神鹤，仍然还是捉襟见肘。
李尘索性坚持自己风格，充分扬长避短。
他并不想像那些偃者和豪强势力，一味追寻高阶战傀。
如若资粮充沛，高阶战傀与大规模军团都能同时满足，当然没有人会愿意有所缺漏。
但当务之急，是分清轻重缓急。
至此，李尘也提及了除却为外道来袭的危机而准备的军团，武器之外，与自己晋升相关的东西。
那是不断强化身躯的生命道果，血元奥秘，以及强化元神的元神调制。
值得一提的是，棋山之战，李尘获得了大量与之相关的知识，也由此知道了，器灵之中，的确蕴含着部分神魂之道的奥秘。
这对于天枢晋升七星，以及自己晋升元婴，都具有着相当重要的意义。
和华无错进行完日常的通讯之后，李尘又召来梅萱，询问商城的近况。
“随着你教训棋山，各方商盟，豪强，想要做在线交易平台的，都已经有所收敛，我们的名气也传扬了出去，加上新增的商户影响，每日营收上亿指日可待！”
“不过，各地再次问起了兴建挪移法阵之事，想要知道你对此物究竟是什么看法。”
梅萱回答了李尘的问题之后，却又提及了另外一事。
李尘略作沉吟：“此物耗资在千亿以上，而且还需大量灵蕴资粮。”
“别人是不知外道可能来袭的消息，我却不可不考虑。”
“这东西，暂时还是先不建吧。”
李尘对此也有些无奈。
普通建筑，农田之类的东西，以修真者的手段，重建起来非常迅速，只要本土灵蕴不失，多少还是有所保障。
但挪移法阵之流，哪怕是技术含量较低一些的物流法阵，而非供人往来通行的精密法阵，都不是普通势力可以承受。
这个时候就体现出内幕消息的重要性了，李尘据此作出的决策，能够有效规避风险，免去无谓的损失。
其实李尘此刻所做，多少儿有些避免持有重资产的意思。
大型法阵，山门堡垒，乃至于高阶战傀之流，都是财富与资粮高度集中的重资产，一旦遭受针对，极容易漂没。
与之对应的是李尘如今正在推行的凡俗化模式，以及规模化的大型傀儡军团。
它们是由万万千千个体集合而成，结合李尘麾下人工智能，调度起来更加方便，遭受损失之后，也更容易恢复过来。
李尘如今已经开始有意识的深挖洞，广积粮，修建各类隐秘工厂，储备材料，灵石。
他是做好了对方大能直接闯入广云，以神通**横扫地面，然后自己再凭分散在各地的工坊，作场恢复生产，顽强抗争的准备。
沧澜仙府则一直处于隐藏状态，那是最后的战略重地，不容有失。
李尘的重要资产，贵重之物，都积存在那里。
第5章 民生日用与终产者
除了战略层面的准备，李尘近来一段时间，也在民生日用，机关傀儡，武器装备各方面进行着同样的凡俗化革新。
民生方面，主要是针对《百工其一》之中的偃道百工进行凡俗化的革新，李尘力求让凡人自己掌握农业和轻重工业，从较为落后的烧砖，制瓦，制瓷，采矿，造纸，酿酒，纺织，再到染色，制盐，榨油诸般技术，全面进行提升。
这些技术古已有之，都是事关民生日用，但却于修士提升并无大用之物，偃者不常习之，更不重视。
但李尘却明白，这些才是社会发展的基石。
一人之超脱，他不必管社会如何，只需要出世，超凡脱俗就可以了。
整个文明，整个社会的超脱，却需要着眼于社会本身，不求超脱尘世，而是把整个尘世都革新，发展。
如若不优先发展民生日用，生产力低下，绝大部分劳力和智慧便将消耗在日复一日的重复生产之上。
此前的东胜洲，着力于修士，可能就是步入了这个怪圈。
他对梅萱道：“你知道何为贫穷泥潭吗？民用不丰，物资不足，便是贫穷，于我等修士而言，寻常物资毫无意义，但于民生，物资便等于财富。”
“人若贫穷，日常生活，无不被繁重的劳动消耗，所有智慧都被耗尽，表现在终日碌碌，只为三餐之食，谈何修真问道？”
“凡人愚昧，很大程度上也是由此引起的，这是强者对弱者的嘲讽和鄙夷，但无论贫穷富有，都是同类，不应当如此内耗。”
梅萱偏着头，想了想，道：“但若物资极大丰饶，凡人有可能会变懒，变懒则动力不足，劳力同样会下降。”
李尘道：“你这是治人者之言，物资极大丰饶，固然可能产生种种问题，但这些问题，绝不会比贫穷带来的恶果严重。”
“棋山那边的改造，我打算以消除剥削为第一要务，剥削何来？多为治人者所致，这一阶层，首先就应当被人工智能取代和淘汰！”
梅萱道：“你想让天枢全面接管棋山域？”
李尘道：“不错，我将在棋山域设立十二王国，并建成物化国子网，进行全面的管控。”
由于日常生活和政治，经济多方领域都由人工智能掌管，整个凡人文明不再需要官府和领导者，便不必再为他们付出酬劳了。
李尘此举并没有直接提升生产能力，但却凭着消灭剥削，把原本应得的劳力解放出来，并且实现公平合理的分配。
李尘道：“但管控并非目的，最终目的，仍然还是为了与民自由，发挥最大的劳动效率。”
“我打算做个试验，即是把那十二座分机的日常维护，源码修改等权限交给棋山之民，让他们自行掌控。”
“人工智能所代表的是理性和智慧，整体法治，应当能够得以维持。”
“这样做实际也是容易产生问题的，因为你所提及的凡人私欲，一旦过惯了舒心安逸的日子，就容易失去发展的动力。”
“我只能替代他们消灭剥削，暂时无法消灭根植于人性的贪婪，懒惰种种本能。”
“但不要紧，时间终会纠正一切，邻国的惨状，也完全足以激发民智觉醒，避免堕入无可挽回的深渊。”
梅萱道：“原来分设十二王国的用意在此。”
李尘道：“科学实验，对照组都是极其重要的存在，没有对照，怎知变化？”
她这时候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那广云本土，你也采用这一套治理之法？”
李尘道：“不，广云和沧澜仙府，一直处在我自己掌控之下，这里适用终产者模式。”
梅萱沉吟：“终产者……”
李尘的确像是广云的终产者。
虽然没有达到终极形态，但终产者的多个特征，他都已经具备。
李尘道：“其实棋山推行的体制，也应归在我的附庸势力之下，所不同的是，它们是作为一个个整体，而非个体出现在我资产清单之中。”
“以棋山之民的感受，他们是无法直接感知到我存在的，但我却又的确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他们的发展。”
“在智能掌控的体制之下，人被分化成为单独的个体，传统的家庭，宗族，乃至于宗教，政府，都将变得毫无意义，人人皆可视作修真者，一心只求大道。”
“但他们终究还是要劳动，以维持物资，下一步的改造计划就是利用他们自身劳力大量制造智能机械，取代日常生产和各类劳动。”
“至此，凡人社会便能进入自我发展的良性循环，不必再依赖于我等的扶持，甚至可能反过来反哺广云。”
梅萱迟疑道：“你的目标是……”
李尘道：“显而易见，这是人人如龙的前置条件，我的目标是把棋山全民都变作工程师，科研者，不再需要农民，士兵，商人，官差种种传统职业。”
结果这一番讨论被李尘有意识的扩散出去，却遭到了梨白烟的质疑。
原因就是，这种发展模式，并不利于艺道。
第一步消灭剥削，她无疑是赞成的，这将有利于艺道的传播和发展，但第二步，把全民都变成工程师和科研者，却无艺术诸道的容身之地。
李尘了解她的疑虑之后，哑然失笑。
“艺术？什么是艺术？艺术诸道，只不过是现实生活的升华。”
“从古人劳作之余，在山洞涂鸦，雕琢石头开始，艺术就诞生了，但古时低效劳动可以产生艺术，革新之后，变作工程师，科研者，就不再有艺术了吗？”
“我以为，新时代到来，必然是会产生新艺术的。”
“新艺术？”梨白烟眼前一亮。
李尘没有多言，只是把自己曾经经历的网络时代，体验的漫画，网文，游戏，电影诸般事物，以猜测的语气交代给梨白烟知晓。
他建议其以这些为研究对象，而不是拘泥于绝音天宫的音律之道种种，更不要误入附庸风雅，崇古贬今的歧途。
新的文明形态，必然诞生新的艺术形式，梨白烟明显是多虑了。
第6章 第一批凡俗化造物
以李尘推演，实现了人工智能的全面管控，盘活整个凡人文明之后，现代化的工业革命便将在棋山域的土地上产生，整个棋山域都能真正步入工业时代，信息时代。
棋山域的基础土壤和发展条件远胜广云，广云土著原是一帮巫族遗民，虽然体魄，练武根骨远胜于棋山之民，但论智力和社会发展程度，都远远不如，因此李尘之前的尝试并未取得成功。
而如今，他却重新拥有了信心。
这也与他自己的提升有关，过去天枢只是四星智能，现在是六星，过去他只拥有广云峰，天龙峰，而现在多了沧澜仙府，还有六十六区多个下品福地。
晋升大匠，更是带来种种好处，这都足以转化成为改变棋山域的力量。
他之所以重视这方面的发展，也与未来的形势有关。
寻常偃道只能发挥低阶修士，低资质修士的生产力，然而李尘认为，单只做到这一点，远远不足。
如若能够充分发挥凡人的力量，则无论你什么大能高手，宗门世家，都不堪一击。
当然，这也需要把凡人的平均生产水平提升上去。
如若一名凡人的生产力水准能够超越寻常炼气修士，那么整个修真界都将被彻底颠覆，更不要提什么亿兆修士，百万大能。
那这一目标，可有希望实现？
李尘认为，完全是有希望的。
人之智慧，在于借助工具，在于集众之力，形成体制，足够优越的文明形态和社会制度，提供合适的医疗，教育种种保障，使得凡人也可以踏上良性循环的发展道路，就算无法达到理想国度的终极形态，人人如龙，整体超越普通修士水平，完全可以做到。
李尘认为，人工智能的运用，就是一个绝佳的契机，一切都从人类统治自身，改为利用人工智能开始。
在此期间，李尘也进行了一番预备外道入侵的准备。
造化宗把大匠定义为能够设计机关图谱，改造智能之人，大匠之智，主要体现在创造和设计，而非具体的动手去炼制某一二机关傀儡。
李尘如今也开始有意识的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技艺改良和图谱设计，他以自身之智吃透了金光城的机关木鹤，试图将其凡俗化。
金光城的机关傀儡，从最初的设计理念，到运用的原理，技术，再到实际的炼制工艺，无不奉行偃道标准，采取的材料也是修真界常见的各种灵蕴之物。
但李尘充分观摩其结构之后，提出凡俗化的替换之法，绝大部分机关设计都转化成为不含灵蕴的凡俗材料，就连智能核心，也采用了自己研发的第四代工蜂核心。
这是一种以虚拟人格和通讯网络为根基，借助天枢智能分布计算所造就的过渡型智能核心，但李尘考虑到未来大战，网络可能遭受严重破坏，蜂群模式也将被摧毁，必须尽快研制注重个体的全新核心，以维持基本的蜂群形态。
于是，第五代智能核心应运而生。
此间运用了路谌所提供的萤虫阵列技艺，尝试以神经网络的形式重新构建蜂群，子体越多，则群体智慧越高，计算力能力越强。
但其真正的特性，是与物化国网络失去联系之后，仍然能够自行决策和行动。
这有些像是失去蜂后的蜂群，能够形成新的中心，同时也是真正意义上的子网络。
这一点，已经在之前的砚洲虫族军团身上得到验证，各项技艺都已经趋近于成熟，完全可以放心大规模普及。
至此，广云也终于拥有了自己的特色的机关木鹤，是为巡山鹤。
这是一种类似工蜂的自动机械，平常投放出去，围绕灵峰福地和各方领域自动运行，战时便作为基本的一星战斗单位，成群结队袭击敌人。
二星领域，李尘也主持设计了一种改良型剑羽鹤，源于一种经典的偃道鹤形战傀。
这种东西，就不得不采用灵材制造了。
修真凡俗化处方兴未艾，材料学科也没有发展起来，灵材的优越性远远不是凡俗工业所能提供的材料可以比拟。
但李尘仍旧通过种种办法，极大降低了其造价，大抵上为野人机甲的三倍有余，也即是十五万至二十万之间。
此物的强度与火力，大抵和野人机甲相近，甚至略为逊色，但有一点，却是普通战傀和野人机甲远不能及。
那就是机动力！
这种鹤形战傀能飞，而且还是堪比筑基的超音速飞行！
因为它和巡山鹤都采用了类似雷鹰战机的设计理念，装上了喷气式飞机的引擎。
这一点就完全足以大幅提升其战略层面的价值，使得其超越寻常地面单位，成为强大的主力战傀了。
李尘主持设计的这种喷气式飞机引擎，是利用修真界的灵蕴材料制作而成，如若能够更进一步解决材料领域的难题，应当能够实现飞行能力的凡俗化，极大提升广云傀儡军团的战略价值。
除此之外，新型的浮游炮系列产品，专为机甲，战斗修士等精英作战单位而研发的“械卫”也应用而生。
这是一种高度智能化的辅助战斗工具，能充当战斗型宠物，跟随机甲，修士参与战斗。
另一将行普及化的，则是李尘此前在大匠考核期间，灵机一动的设计成果，机关剑匣“百芒”。
此物也将成为广云麾下战斗人员的制式兵器。
李尘心中隐隐有个想法，未来要结合棋山的人器活兵，器魂炼制之法，为“械卫”和这种机关剑匣添加人格化的虚拟灵智，或可取代棋山的灵化兵器。
至于神光炮“雷蛇”，电磁罡石枪，电磁罡石炮等等，都将成为广云麾下战傀的泛用型武器，同样追求以凡人的工业手段进行大规模生产。
以这些实用的低阶机关器为支点，撬动凡人军工事业的发展，李尘所将收获的，是一套成熟的转化机制和生产流程，今后将会有更多修士法器，法宝，机关造物加入此间，成为规模化的工业产品。
第7章 不对称战争
不知不觉间，数月过去。
广云峰，坊市之外，毗邻江河的北郊空地上，一场低调的阅兵仪式正在举行。
李尘并没有广邀道友，只是广云内部一些盟友前来观礼，自己则看着一具具剑鹤战傀以高速掠过校场，感慨不已。
这种剑鹤战傀体型约莫七尺来长，高速机动之后，齐刷刷的落地，如同挂着大氅的剑客，但一个个鹤头长喙，在阳光下泛着金属的光泽。
它们人立而行，如同仙鹤迈步，姿态优雅而灵活，尽情展示着自己的独特威仪。
这是李尘继少女人形亲卫军团，鲲血战士第一军团，第二军团，砚洲虫族军团，棋山虫族军团，棋山雇佣军团，广云坊城卫军，天龙坊城卫军，巫民野战军等多支军团之外，又一支新建成的傀儡军团，其名为剑鹤战傀军团。
顾名思义，这是一支以剑鹤战傀为主力的傀儡军团，其特色是奉行智能化，自动化的理念，由人工智能直接掌控。
但其与其他人械混编的部队最大的不同，还是要属此一军团多是利用了凡人的现代化工业手段辅助炼制。
李尘已经通过精巧设计，利用大量产自棋山的凡俗材料，取代原本的灵材运用。
虽然因为修真凡俗化方兴未艾的缘故，未能实现全部零部件都由其出产，但广云只负责生产棋山暂时无法解决的关键零部件，也的确成功大幅降低了成本，并且大大提升生产效率。
现如今，李尘已经开始在棋山域布局现代化的智能工厂，辅以不断出产的智能芯片与子网分机，全面铺开物化国网络的建设。
天枢的掌控力已经蔓延过去，其所拥有的计算力资源也在以百十倍的夸张速度暴涨着。
“多年布局，一朝开花，如此一来，或可实现几何级的增长……”
李尘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之色，他在棋山投资兴建的，除了傀儡工厂，就是芯片工厂了，而芯片工厂的建成还在更前，战争期间就已经在着手进行。
若非是这些工厂已经初步显现成效，又怎么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打造出这么一批可供检阅的示范样品来？
眼前的剑鹤战傀，虽然只有区区八百余具，但李尘也着实看到了未来千军万马，无穷无尽的壮观场面。
“未来只要材料学方面有所突破，能够以低廉成本制造出足可取代灵铁，玄钢的人工合成材料，它的制造成本必将剧降，甚至因为凡俗材料储量丰富，而且多为可再生资源的缘故，直接变成白菜价。”
“到时候炼制它们，或许就不再是数万，而是数千，甚至数百了！”
“工业规模越大，则平均造价越低，完全足以超出现时偃者的想象极限，让仍旧保持手工作业，徒手造机甲的偃者怀疑人生！”
规模，成本，才是修真凡俗化的真正大杀器。
李尘追求修真凡俗化，最重要的当属材料和机关造物的凡俗化，也就是传统意义上认为的外物，而不是神通法门。
但从现实的角度而言，灵蕴材料，各类天材地宝，的确胜于人工造物。
那他如此追求，当真是否多此一举？
不然。
他这是目光深远，看到了人工合成材料的重要性。
这本身就是一种大造化，材料本身，是机关傀儡的基石，整个偃者道途，都是建立在这样的基石之上而发展。
可以说，材料才是偃者道途的真正基石。
偃者的材料学，离不开灵蕴，宝材，这本身就是一种限制。
修真凡俗化并非一种退化，而是极大的扩展了它的涵盖范围，也是把偃者道途的神通伟力，造化之功传递出去。
不过在进行着这一项偃道鼎革的大工程之时，李尘也注意到了一个关键点，那就是自己目前所能波及的技艺和造物，多是学徒级，工匠级技艺，多为一二星造物。
高阶境界，要么暂时还未足以解析其奥秘，打开黑箱，将其大白于科技，要么就是从根源上与科学并不相通，无法实现凡俗化。
“这样还是不行呀，无法实现我的许多战略意图。”
鱼游仙作为坊主，也参与了这次阅兵，她坐在李尘身边，正好听到了这句低语，不由说道：“我觉得还不错呀，稍加培育，就是雄兵百万，以你现在的财力，完全足以支撑它们的建造和维护了。”
机关傀儡的维护费用一般是和造价挂钩的，造价越低的机关傀儡，维护起来也越便宜。
以李尘如今的财力，就连百万大军都能够维持，那是大概每年十亿至数十亿符钱不等的开销。
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封存，出租，像金阳门那样利用一群附庸养护自己的高阶傀儡，军费开支更低。
李尘摇了摇头，却是想起了海湾战争时期，某大国展示出来的不对称战争手段。
百万雄兵？
钢铁洪流？
别人若是不和你正面决战，只靠着大能手段突脸，你能奈之若何？
虚空挪移，摄魂夺舍，卜道推演，诅咒暗杀，血元病毒……
李尘光是想象，都已经想象不过来。
他略作沉吟，把自己的所知以假设的形式告知。
正面的傀儡军团决战，凭着智能化，工业化的恐怖生产能力和资源利用效率，李尘决然无惧，但若对方采取不对称战争的手段，他一时半会还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应对。
“看来，以后还是要多在大能手段多下功夫，不过我现在也已经有了海量终端所组成的情报网络，依靠宇道卫星，天眼监控。”
鱼游仙苦笑道：“你还真是谋虑深远，我倒是觉得，外道修士的战斗实力极强，却也未必能用好你所说的战略。”
“外道修士，个体极为贵重和稀少，就算能够一时发动奇袭，也无法长久，像上次武长老他们潜入金光城结果如何，还不是全军覆没？”
“而且，广云的智能系统和物化国网络，本身就是一种独特力量，只有你这般的发展模式，才适用于你所说的多维一体，协同作战，才更适合你所说的不对称战争手段！”
第8章 坊间暗流
“我自己更加合适？”
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
李尘自认修境界不高，并非“优势大国”，实际上却拥有着成为“优势大国”的潜力，如若能够积极查缺补漏，完全足以把自己的战略体系补充完整。
与之相反的是那些外道们，神通伟力归于自身，高度集中化，这种特性伴随一生，难以改变。
调动起来，固然是拥有着以强凌弱的优势，但论起兵多将广，阵线绵长，从来都无法与偃者道途相提并论。
以往的战争模式也多是将对将兵对兵捉对厮杀，然后一群人利用神通法术以一当千，或者偃者们利用海量机关傀儡堆死对方。
更何况，偃者道途本身也是一种善战的道途，其特性表现在蓄力更足。
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
偃者道途的最大优势在于神通伟力不归自身，可以有效的储存在机关傀儡和各类造物身上，以多年积累对付一时意气，自是无往而不利！”
偃道何以立足？这种能战，善战的特性功不可没。
偃道平常的积累是非常充分的，平常多采几斤灵铁，多炼制一具傀儡，多造一把武器，都能切实有效的提升战争底蕴，外道除了勤修苦练，增长实力，却没有更好的办法。
他们达到了瓶颈期，实力增长就会缓慢，停滞，甚至倒退。
如若和偃者一样过分追求外物，则又干扰道心，不能自已。
古往今来，战争的发动方多为外道修士，也是源于这一原因，他们不会放任偃者道途一直积攒。
始祖偃师曾言，这便是器量。
偃道器量，胜于外道，而如今李尘所走的凡俗化道路，器量更胜于偃道。
本质上，扩大取材的范围，扩大道途传播的范围，也是提升自己的器量。
阅兵结束之后，李尘回到内谷，梅萱就主动找来。
“金光城来讯，我们上次申请的新一轮采购获得通过，造化宗决定低价出售一批虚空元晶给我们。”
“造化宗终于同意了吗？真是太好了，如此一来，广云之地，就不是那些大能高手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了！”
虚空元晶是一种重要的宇道宝材，既可以用于建成挪移法阵，空间储仓，也可以用于制作干扰器。
李尘的打算是再次建造人为的虚空藩篱，虽然低阶修士看不出什么异常，但高阶修士观之，四处都是重重壁障，难以通行。
如此一来，就无法利用虚空挪移的手段随意突入了。
梅萱又道：“你要的法力感应仪，神魂感应仪两种机密图谱也获得通过，但由于你没有额外贡献，只能得到普通大匠层次允许观阅的原始型号。”
李尘道：“原始型号就原始型号吧，我正好想要结合自身道途，对其进行一番凡俗化的改进！”
战略物资，机密图谱，这些都是大匠名位的特权，若非他如今已是一方大匠，肯定没有那么容易得手。
梅萱道：“对了，你应该也有收到消息，造化宗正通过金阳门等附庸势力调控资粮，拟在未来半年之内，放出一大批虚空元晶！”
“这是给各方势力囤货用的。”
李尘问了一下天枢，发觉还真有这件事情，只是她已经进入自动处理流程，就没有特别通知。
天枢回应道：“造化宗知会，只允许我们以市价囤积极小部分，是否要无视限制，秘密储入更多？”
李尘有些心动，但想了想，还是道：“算了吧，事关颢海战略大局，我们就不要太自私了，遵守规则为好。”
这种时候，难免有人趁机囤货发财，李尘不屑为之，更不愿意看到同盟战线被破坏。
李尘也由此才恍然惊觉，像金阳门，海眼城，还有自己这样的大匠势力，都是提早知道战争来临消息的，其他势力却多在懵懵懂懂之间。
造化宗适量放货，分出一些重要战略物资，是为战争进行准备，但却又不想惊扰坊间，过早造成恐慌。
再说，万一外道不来了呢？
当天下午，李尘就通过宇波通讯与造化宗人取得联系，当场把自己要的东西取了回来。
随后，李尘就一头扑进了针对这些东西的研究之中。
李尘计划在未来的三年之内，把方圆十万里虚空都变成禁绝挪移的虚空禁区，更要部属重重探测机关器，实行战场透明化。
现代战争的一大特性是高度重视制信息权，如若没有制信息权，人工智能的许多优势也无从发挥。
而修真界的特性，则是注重灵蕴资粮，注重制虚空权，这比原始战争的制空权，制海权重要百倍。
如若不对广云周边的宇道虚空进行一番改造，大能高手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场仗还是不要打为好。
……
正当李尘埋头研究的时候，颢海域的坊间，也正掀起一场汹涌暗流。
“这是怎么回事，虚空元晶的出货量，一下增大了许多！”
“据说是颢海深处发现了一座仙山遗迹，近期虚空元晶价格将会暴跌！”
“那还等什么，赶紧的出货啊！”
草莽散修，小世家都陷入了恐慌，纷纷跟着潮流出手。
但那些大型势力，大小门派却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暗自纳闷。
“这种东西还能有跌的？算了，我们正好囤积一批，以备不时之需！”
只有拥有准大匠坐镇，如同过去广云，或者棋山，曷城商会之流的势力，才会逆市场而行，对这种东西进行战略储备。
灵晶和各类宝材也是同理。
聪明人隐约察觉到了战争来临的氛围，但却没有证据，他们也没有李尘那样的门路提前得知一些事情。
但造化宗本也没有指望他们，只要到时候帮忙拖住外道大军的脚步就好。
突然，又一个惊人消息震惊了坊间。
金阳门有叛徒盗窃机密图谱，出逃草莽！
那是炽阳神雷的设计图，获得它，有可能掌握这一大杀器！
但金阳门却私下里知会李尘，要求其不要多管闲事。
李尘看了通报，哑然失笑，但同时也凝重了几分。
看来，战争的规模可能会比之前预计的更大一些。
第9章 盐城少年
春去秋来，寒暑交替，新历一零零零七零年前后，颢海域的草莽江湖都在热闹之中度过。
动静或许要先从新晋大匠的李尘处算起。
他以大不敬之名，狠狠教训了棋山一顿，掠夺土地，资粮，凡民人口若干，令坊间为之侧目。
期间也有几个大势力在别处整肃附庸，敲打不臣，很是威风了一回。
后又有人在颢海的虚空深处发现古代洲陆，以获得大批虚空元晶为开端，拉开了各方抢购战略资源，积极囤货的商战序幕。
结果轮到金阳门，却是内部爆出泄密丑闻，有长老下台，为新晋大匠齐麦谷让位。
但各方并不关注此人的重用，只有李尘等寥寥几个好友发去祝贺。
坊间更加关注的，还是金阳门叛徒所带走的炽阳神雷图谱。
也不知那叛徒有什么通天本领，竟然以筑基师匠之身，把一份完整度极高的机密图谱带了出去，最终为草莽一个阳姓世家所获得。
周边各家闻讯，迅速集中于其周围，出策献力，招纳英才，在短短半年之内就吃透这份图谱，当真把首枚炽阳神雷制造出来。
如此一来，坊间又一豪强势力诞生，阳姓世家所在的荒僻远地，整体实力获得极大提高。
那叛徒凭着献宝之功，以及对炽阳神雷的深刻了解，迅速在该地世家联盟占据高位，并且入赘阳家，成为了一名执掌实权的外姓族老。
金阳门对此是鞭长莫及，甚至连像样的制裁都无法做到，只能徒劳的放了几句狠话了事。
有些势力大出风头，有些势力低调调整，有些招兵买马，有些闷声发财。
不知不觉间，颢海的草莽江湖又传出各方势力招纳英才，雇佣门客的消息，就连一向奉行保守政策的小世家都对引进门客的条件放宽许多。
这是广大散修吃香喝辣的几年，只要你有一手猎妖斩魔的本领，有几分炼制机关傀儡的本事，就绝对不愁没有人要。
也不知道是谁首先开启了这轮抢人大战，职业门客，竟是水涨船高。
广云峰也顺势签下一批偃者学徒和偃者工匠，参与自己工业体系的建设。
……
正当此时，棋山盐城，原本为棋山商盟所统治，如今被李尘夺去，转化成为凡人文明工业基地的城郊工厂中，一台台自动机械运转，流水线上，零件成型，如同溪流从上一道工序汇聚向下一道工序。
随着机械手臂的运转，不时有缝隙被焊接，螺丝被拧紧，昂贵的机床在智能程序的操控下精确雕琢着构建的细节，如同宝石的感应仪探头，侦察目晶被安装起来。
王斗坐在传送带的一端，借助仪器和自己的目测观察情况，但连年以来，高度智能化的自动工厂从未出错，就算出错，也不是他这种普通工人能够解决，这般的日子，更像是实施文明改造之后，救济凡民的手段。
广云不需要毫无价值的凡民，没有武艺或者百工之术的王斗，只能分配个看护机床的工作，沦为社会的最底层。
不过很快，他就把注意从机床移开，转到了偷偷带来的一本书上。
封面是一台精密得宛如艺术品，拥有着尺许屏幕和许多按键的奇怪造物，上面用金光闪闪的四个大字宣示着其内容。
“汇编原理……”
算法机，机器码，指令集……
王斗沉醉于前所未见的知识中，深深为之震撼。
“这就是偃者的知识，这就是格物致知的程序之道吗？”
按照书中所述，运用最简单的阴阳二相原理，能够组成逻辑门电路，再推及计算器，计算机。
无数的阴阳灵子，汇聚成为浩瀚无边的虚拟世界和信息时空，万象森罗，无不容纳于其中。
这正是编程所通的天衍之道，算天算地，无所不能！
王斗不知为何，一看这本书就着了迷，反正上头要搞什么普及教育，公共的书库大把这种纸质图书可以借阅，他这般的孤儿都能弄来。
听说上头的偃者仙师们还打算大兴教育，也不知道会不会教这些。
“王斗，你又在看这些偃道格物之书了，你又没有灵根，看得懂吗你？”
正在王斗徜徉于知识的海洋无法自拔时，一个鸭公嗓的声音传了过来。
王斗抬头，却见一个纤瘦的少年笑嘻嘻的站在前头，那是和他境遇相似的同龄人。
“不要看了，我们出去蹴鞠吧！”
鸭公嗓说着就想拉王斗出去玩乐。
王斗无奈合上书本，道：“现在可是当值的时间。”
鸭公嗓切了一声，不以为然道：“切，这地方是仙师大人办的偃者作坊，上上下下都是机关，自动运行，哪里用得上我们，你这不也在偷懒摸鱼吗？”
王斗哑然，还真没有什么办法反驳。
鸭公嗓道：“话说回来，我还真不知道叫我们来这边看着机器有什么意义，不过正好，就当是仙师们大发善心，救苦救难吧，这日子是一天天安逸舒服了，想想过去连吃都吃不饱的时候，简直如在梦里。”
鸭公嗓说到这里，不免也有几分触动。
广云之人来了，取代了城主，坊主的统治，对他们这般的平民是改天换地的大喜事，仙师偃者大发善心，供养他们，如今盐城内外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颇有几分天下大同的意味。
真是顶天的幸运啊。
王斗听着，却是念及自身。
他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一人艰难生长，所幸盐城原本就富庶，有达者兴办公学，教授技艺，这才能够以孱弱之躯生存至今，还识得了基本的文字和算术，否则今日连看书都看不懂。
但自幼自卑的王斗，远比其他孤儿敏感和好强，他心心念的是孩提时候，那场分开自己和一个相依为命的小伙伴的学徒选拔大会。
在那场棋山商盟举办的选拔大会中，他毫无意外的被检测出不具灵根，乃是平庸无奇的凡民百姓，小伙伴却一跃成为了偃者学徒，天之骄子。
从此之后，命运就如同分叉的河流，把他们送上了截然不同的远方。
第10章 绝世天才
“鱼跃龙门……”
“逆天改命……”
没有多少见识的小孤儿，头一回知道了这些词语，亲眼见证小伙伴的蜕变之后，他不禁也做上了白日梦，梦想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和那些修士高手一般鱼跃龙门，逆天改命。
但是神通法术难寻，生具显性灵根，拥有资质者更是千里挑一，而且即便拥有了灵根，在万千修士之中也不算什么。
灵根资质同样存在高低之分，有人炼气境界都提升困难，有人确是先天道体，生而筑基，甚至结丹，根本不知瓶颈为何物。
他这般的人，就算在同为庸碌之属的凡民之中，都属于最瘦弱，最无用的一类。
用那选拔管事的话来说，就是废材一根，有什么资格去梦想那么遥远的事情？
“我还是不去了，有那功夫玩，还不如多看一会儿书，没准以后能派上什么用场。”
王斗轻轻叹了一声。
他也不想的。
出身和命运没有任何选择，父精母血，赐予生命，起跑点就落在别人身后，奈之若何？
但无论如何，相比曾经听闻的乱世饿殍，自己这样的盐城之民，已经算是顶天的幸运了。
王斗不想浪费这种幸运，只想尽可能抓住一切可能存在的机会，继续求索下去。
因为他根本没有丝毫安全感，即便现在的日子安逸稳定，也是别人所赐，他做梦都在想着拥有掌控自身命运的能力。
“你可还真是无趣啊，算了算了，我去找别人好了。”
鸭公嗓少年见王斗不肯去，不免有些恼然，但王斗生来瘦弱，体力也不好，带上他一队可能还要输，鸭公嗓干脆自己走了。
王斗无奈苦笑，摇了摇头。
其实他是少年人，又何尝不喜玩耍，但……
他看了看自己因着营养不良而瘦如柴杆的手脚，又再叹了一声。
“算了算了，还是看书。”
看书才能让他获得心灵的平静，看书才能让他得到充实的感觉。
早在年幼的时候，王斗就已经学会算术之中的天元术，四元术（高次方程），大衍求一术（一次同余式组），招差术和垛积术（高次内插法和高阶等差级数），解球，纵横图，曲面方程等等，同样不在话下。
数学是他所擅长的部分，因为这些玩意不需要什么灵根资质，不需要实验环境，只要有人肯教，自己肯学，又有充足的天赋，就能得到成长。
或许是上苍造人，有得有失，王斗生来平庸，身体瘦弱，百无是处，甚至就连脑子转得都比别人慢一些，智力也不像多么超群的样子，但却对这种逻辑思维，绕来绕去的东西极为擅长。
但一直以来，他都感觉这些东西繁复无聊，不能学以致用，真不知道，自己既非修道中人，也非偃道匠工，到底能派上什么用场。
直至此刻，王斗突然有种无师自通的顿悟。
他恍然惊觉，这门广云所传的计算机学科，与数学算术之道，竟然存在着密不可分的联系，许许多多似曾相识的东西，都在其中有所体现。
凭着一股异于常人的兴趣和刻苦劲头，王斗只花了月余时间就啃完整整一本汇编原理，又不知从何处找到符文程序的书籍，开始尝试自学编程。
他手头并无旁物，索性采用纸带打孔的形式，自制汇编指令，又再精细打磨，转为接近于符文禁制的异种道纹。
王斗把这种异种道纹称为“斗符”，与书上所示的符文禁制区别开来。
不知为何，他总感觉，书上所传知识虽然博大精深，高不可攀，但这门语言本身，却似不够明晰，对各种道纹禁制的解释也有所缺陷。
“这好像是一人精细打磨出来，但余后交给许多人共同开发的……”
“道纹解释的部分，也存在一些天然的缺陷……”
王斗并不知道自己的发现意味着什么，索性尝试着结合道纹禁制和符文之道的优点，完善自己的“斗符”。
一番琢磨下来，他对阵道诸法和符文之道，也算是拥有了不浅的了解了。
终于，又一日，王斗意外从住处附近的垃圾场中，捡到一个形似钥匙的机关兽零件。
这玩意的原身早被占据垃圾场的黑狗帮抢先一步拆开，虽然如今盐城大同，黑狗帮也被强制解散，但这种内城区富贵人家流出来的机关傀儡，仍然是普通平民难以接触的新奇事物，卖给一些偃者学徒，更有可能获得丰厚报酬。
王斗猜测那应该是战争期间的废弃产物，几经转辗，流落至此。
这枚形似钥匙的零件，意外的竟是价值数十灵玉的芯片基板，虽然已经破损，而且核心部位都被封土加密，无法进行任何形式的解读，但他却同样如获至宝。
因为他学过简易芯片的制造原理，打工的工厂，也有机密机床与偃者的铭印法器，运气好的话，或有机会进行改造，自制一枚真正的电子芯片出来！
王斗满脑子都被自制芯片的念头充满，浑然忘了偃者大人们的铭印法器藏在工作间，那并不是平常工人可以前去的地方。
又再过去了三天，王斗的身影出现在学徒们的作场内。
他并不知道，一具黑洞洞的罡石枪从隐秘之所架起，瞄准了未得许可擅自闯入的自己身影，但见自己在操作台前坐下，暗处的目晶红芒微闪，如同有灵般暂停下来。
“主人，发现一件异常之事，你或许会感兴趣。”
广云峰，内谷中，天枢的声音在李尘脑海内响起，李尘正闭目假寐，沉思着广云布防的战略大计，闻言不禁睁开了眼睛。
“我会感兴趣？说来听听。”
如今天枢获得了越来越充沛的计算力资源，对虚拟人格的推演和补充越来越完善，也越来越具人性化了。
“您还是自己看吧。”
天枢把大量图片和视频文件通过辅脑传递给了李尘。
李尘庞大神念运转，结合灵子化大脑和辅脑的计算力，飞快解析起来，只是短短弹指间，就明白了一切。
“果然有趣，这个王斗，竟然是个真正的绝世天才？”
第11章 天生我材必有用
“什么绝世天才，难不成你在棋山发现了什么先天道体，修道种子？”
梅萱正好从外面走了进来，听到李尘的低语，不禁问道。
“并非如此。”李尘把那王斗的情况告知。
梅萱不禁道：“这算什么天才，充其量只是有几分聪明，适合参修阵道和你的符文之道而已。”
李尘道：“不然，古之民以身强力壮，耳聪目明为天才，因为身强力壮，耳聪目明者能搏杀野兽，追寻猎物，为部落获得最多的食物。”
“彼时食物就是最重要的资粮，人之价值，也是体现在为部落作贡献。”
“如若是体弱多病，甚至有所残缺者，很可能刚生下来就溺毙了。”
“及至修真盛行，则是以灵根资质，道体悟性为天才，灵根资质低下者，只能沦于底层。”
“这说明，不同境遇，条件之下，判断天才与否的标志也是截然不同的。”
李尘是真心如此认为，如若换在另外一环境，包括偃者始祖偃师，各位宗师级人物，大师级人物，都不算是修真问道的天才，只能被法道，剑道等等占据主流地位的修真界埋没。
古修真界，大能横行，更加没有他们这些人的空间。
但也正是因为只有平均中下等的灵根资质，才能穷则思变，才有更大的兴趣和动力把注意转移到器道，转移到阵道，符道，以及后来的偃道百工，机关之术上面去。
偃道由此而兴。
如若以偃道的标准来判断，那些人筚路蓝缕开创道途，何等之天才和伟大？
梅萱听了，若有所思。
李尘道：“大道无定，谁也不能确定，哪一时哪一刻，什么才能就起到了作用。”
“好比古时，谁知道刚生下来就被溺毙的残缺婴儿，将来是否能成为法道大能，偃道宗师，亦或者改变科学的巨匠？”
“不单觉得王斗是天才，还觉得其他人也是天才，因为我相信，天生我材必有用，绝大部分凡人和修士，总是拥有自己价值的，这就是我要供养那么多凡人的原因所在。”
“庞大的基数，是诞生更多天才的土壤，充沛的资粮和时间，促人向上的机制亦如是。”
梅萱想了一下，觉得事实还真是如此。
如若这个王斗一直都在棋山治下，尊奉偃道百工，炼制之术，根本就连成为学徒的资格都没有。
他的一生，都将在凡人的庸碌平凡之中度过。
而在李尘推行修真凡俗化的大潮之下，意外被激发了数学和阵道上面的天赋，能理解他的电子芯片，程序之道，就有极大的可能得到重用。
棋山的环境土壤和王斗自己的努力也不可或缺。
棋山重商，发展经济的氛围很足，富庶起来之后，能兴办公学，传道于世，这就导致了王斗有条件学会文字和一些基本的算术原理，有机会发掘自己的天赋。
如若换在广云，巫民此前处在原始部落时代，并不足以培养和发掘这样的才能。
梅萱问道：“那你是否要将他从那边带过来，悉心教导？”
李尘想了想，却是否定道：“暂时还不用。”
梅萱奇道：“为何？”
李尘道：“我所看重者，岂在一人一物？”
“以修真凡俗化的体制，寻常一二绝世天才，并不足以改变整个国家和文明的命运，它需要的是一个发现和培养人才，充分利用人才的机制。”
“王斗虽属天才，但也仅仅只是横绝一时，并不足以达到千古明灯的地步。”
“凡人之才有尽，我还真看不上什么王斗林斗的一二天才，我所重视的，是在这之上的东西。”
梅萱问道：“在这之上的东西？你说的是棋山鼎革的成效吧？可并非人人都愿意努力，全民温饱，亦会孳生懒惰，不思进取。”
李尘道：“那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好了，我不在乎。”
又道：“相较于建立阶层，帮助稳固统治，以及剥削掠夺资粮，我更在乎的是安稳环境所带来的个人成长。”
“故旧的‘仓廪实而知礼节’，就不去说了，困于饥寒，忧于病患的凡人，毕生精力都要用于对抗苦难，并不能够为我创造出更多的财富。”
“故此，我将以终产模式凌驾于棋山凡民的文明之上，剥削者只我一人足矣，棋山文明，凡俗世界，人人平等，天下大同！”
“他们和巫民一般，被我圈养起来，注重于个体和文明的发展。”
“我将提供粮食，医疗，教育等等凡人生长所必需之物，并按照自己所需，从其中遴选人才，为我所用。”
“如此一来，才能的多样性有所保证，人才的数量也有所保证，等到未来供应力度更足，更要以人工智能毫无死角的监控整个凡人文明，不遗漏任何一人，不错失一人发展机会。”
李尘之言，有些像是开垦良田。
从最初的刀耕火种，到后面的精耕细作，改良育种，施肥灌溉，无一不是在催生丰收。
但李尘绝不会注重于一粒具体的禾苗或者稻谷，单靠着这些，他也吃不饱。
……
王斗并不知道，自己的异常行为已经引起了盐城天眼系统的注意，甚至惊动李尘，成为李尘和梅萱讨论的对象。
不过在此之后，他的生活轨迹并没有明显改变，有的只是住所附近的垃圾场，似乎更常出现破损机关傀儡和零件了。
他甚至在其中发现了一枚疑似修士丢弃的映画玉简，上面赫然留存着许多与网络相关的知识。
通讯协议，端口，路由，灵波通讯，跃波感应原理……
王斗如饥似渴，如同一块干枯的海绵，疯狂吸取着相关的知识。
他并不知道，这是李尘吩咐盐城分机暗中关照的结果。
李尘日理万机，并不会对他多作关心，但盐城分机作为天枢的复制体，却是拥有着庞大的计算力资源，分化线程，如同神念时刻监控，并不是难事。
天眼系统已经深入了盐城的大街小巷，海量的探测机关器配合公民芯片，如同天意化形，冥冥之中，改变着他的命运。
第12章 完人计划
李尘此刻倒是对这种关照方式颇感兴趣，盖因他的理念，思维，已经可以推及人工智能，影响社会文明的方方面面。
这种影响，是无形无迹，却又确实存在的。
再结合物化国中，主导逻辑，因果的“阐道者”，天道服务器，已然开始具备人造天意的雏形。
真实世界的天意如何，李尘并不知晓，因为那所谓天意命运，太泛泛，太笼统了。
他作为造物主，影响自己掌控势力范围之内的细节变化，却是有可能做到类似天意的效果。
从古至今，武道招式，神通法术都是模拟天地自然的变化，从这一角度而言，这般的关照方式，也可以说是在模拟天道和命运之道的运作。
但依靠捡垃圾，得奇遇，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宜当把棋山域发展成为人道天堂，一切发展条件充裕，无所不足。”
“想要对王斗这样的人才有所帮助，却又不打破自己顶下的同步发展，不割裂社会，阶层的大计，唯有等到将来物资极大丰盛之后，行光明正大之道，公开，全面的提供。”
“帮助王斗一人容易，帮助千千万万个天才，乃至于供应全民，不是易事。”
李尘决定先由向棋山公民供应低阶灵材和各类物资，让他们自行挣钱，分配物资为主。
这个时候，当然不可能还采用什么符钱，那是造化宗的货币体系，对标的也是灵石资粮和灵蕴宝材。
凡民不需要灵石，不需要灵蕴宝材，因此符钱无用，以前也是采用银本位，由官府的武力与信用提供发行基础。
但李尘来后，统治者变成了他，各方领主，贵族，也被他半蒙半拐弄去广云，做上了“飞升”的美梦。
李尘在此间阻力不大，索性一口气取消原来的金银本位钱币，改为物化国的信用资产。
棋山域中凡人公民基本都没有生活所需之外的财富，但每日饮食具足，医疗，教育等满足生存和发展所需都完全免费。
他们真正需要花钱的地方，是更进一步发展的机会。
但是光革新货币体系和社会阶级也远远不够，大同王国，最怕的是民众缺乏上进动力，终日碌碌，无所事事。
这是凡人的天性所决定，天下大同，意味着没有差距，没有动力。
李尘的解决之法具有强烈的偃者特性，他打算从生理机制着手，直接消灭棋山之民的懒惰本能！
人体行为，意识，在他眼中，都是物质所控制，尤其凡人，神魂孱弱，更加依赖于肉身机体所分泌之物。
为此李尘专门纠集一批人研究凡民，从饮食，环境逐步改变公民体质，逐步引导以学习为乐，以上进为喜的反馈机制。
更有划分三等的公民晋升机制，并非为了荣誉感，那种东西，他只需要改变凡民脑体结构即可。
这种机制更大的作用是用于区分权限，接触和利用各类知识，物资，实现资源的优化配置。
这些种种，都被李尘列入一个宏大而又繁复的文明改造计划分支“完人计划”当中！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实际上这一计划，是永无止境，没有尽头的。”
“棋山域存在一天，我麾下的修真凡俗化还在进行一天，这一计划就会持续进行下去。”
“首先完人不能从事低效劳动，社会环境要允许完人从事高端职业，从庸碌平凡之中解放出来！”
“原始部落时期，最勇猛的巫民也只能猎得一二妖兽，为部落提供数千上万斤的肉食。”
“而若建成拥有高效农业，畜牧业的发达文明，即便是最普通的农事工人，也能日产数以十万斤，百万斤的粮食，甚至不需人类值守，全凭自动机械即可获得近乎无限的供应！”
“矿业亦然，古之民没有丝毫发掘，冶炼金属的能力，偶有所得，也是费时费力，但建成工坊作场，轻易可以年产亿万吨，这是巫民那样的落后文明远不能及。”
“如此一来，完人应当具备发达社会公民所应具有的高效生产能力，劳动更具价值。”
“然后是在此基础上的更进一步发展，完人不应从事狭义生产，而是应当转为研究，探索，为着更进一步提高生产能力而努力。”
“此外，完人应当具备相当完善的生物机体，减免天灾**，各类病痛的影响，减免各种缺陷，负面思想。”
“在此基础上，增长寿命，增加知识累积蜕变和传承发展的效率。”
“更进一步发展，甚至可以模拟天人的元气之躯，千变万化，无所不能，乃至彻底抛弃凡胎肉身，转化成为更具高效的神灵之躯。”
“原本生物的内禀驱动力，是激素分泌所带来的本能需求，但发展至一定程度之后，当可利用仿生原理模拟出来，转化成为更加高效的驱动模式，而且不会产生彼此冲突战争的内耗。”
“伦理，道德，风俗，法律，一切的一切，都要随之而革新！”
李尘看到，凡民百姓的缺陷是非常多，非常不足的。
莫说凡民百姓，就算修士本身，也具备着相当的缺陷，这也导致道途之争不断。
即便是如他这般脑体灵子化，进行了充分改造，以及拥有太上忘情心境者，也逃脱不了物欲的驱使。
因为他一直以来都有传道于世，振兴道途的诉求。
宏大的理想，同样是一种**，甚至比普通人的私欲还要更加可怕。
普通人想要吃到一顿美食，想要拥有美女，坐拥财富，都相对容易满足。
但是像他这般大人物，渴望人人如龙，天下大同，却几乎无法满足。
那么，便要做好道不同，不相为谋，长久征战的准备。
李尘对这些都有充分的预见，如今也在按部就班执行着自己的计划。
得益于过去的人工智能和自动化机械手段，他生产高阶战傀或许还力有未逮，但对于普通之物，却是得心应手。
不需要消耗灵材的凡人日用百货，更是如此。
他如今正在进行的，就是促使物资极大丰盛，把凡民从三餐饮食，以及相互攀比的无聊风气之中解救出来。
第13章 不忘初心
李尘穿越的前世，单凭地球科技，其实就已经足以供应全民饮食，各类生存物资都能够满足，实现乌托邦的雏形。
但是盲目生产和重复消费，把人之智慧，精力引导向堕落的深渊。
阶级分化，贫富差距，把绝大部分财富集中于极少数人掌控之中，为了争夺资源，无暇顾及文明整体。
繁荣的现代社会中，有人坐在写字楼，做做报表，敲敲代码，有人跑商应酬，有人奔波劳碌。
有人则在农田面朝黄土背朝天，在建筑工地挥汗如雨，在黑煤矿中挖土，在海上黑船，在高压电线上卖命。
这几者之间风马牛不相及，但却存在着事实上的，系统性的剥削。
便是直播，码字，也有人辛苦煎熬不得其志，有人光凭书名坐收百盟。
这固然与个人际遇，能力，学识有关，但更多的，也是社会发展失衡，劳动异化所导致。
人常警惕表面易见的剥削，但却对行业对行业的剥削，地区对地区的剥削，能力对能力的剥削，诸如此类视之不见，甚至觉得理所当然。
其实质是，人所创造的整个世界都变成了异己的，与人对立的东西。
劳动产品与劳动者相异化，劳动行为与劳动者相异化，割裂了人之劳动与价值之间的必然联系，更造成了制度，环境，资源诸多方面的问题。
这是人类本身一直在发展文明，却未发展和改良自身所导致。
李尘对梅萱道：“至尊者何为，不忘初心是也！”
“原始时代，人之愿景，都是为了生存和发展，这才是最为原始的初心！”
“彼时先民藏在漆黑潮湿的山洞之中，面对豺狼虎豹，疾病伤痛无可奈何，即便祈求与上苍，仙神，也只是简单的吃饱喝足。”
“到了后来，生活渐渐变化，竟致祈求健康，长寿，乃至于诸般享受。”
“人之劳动，不但要满足生存和发展所需，还要满足难以填饱的**。”
“然而人力有限，**无限，人之需求，永远无法填满，劳动生产所带来者远远无法满足所需，这便导致了有些人不从天地自然去取，而从同类去取。”
“剥削由此而生。”
“其实依靠我为终产者，凡民百姓为我圈养的模式，也是以武力与偃道技艺的优势强行掠夺，若不从这内禀的驱动之力着手，迟早要生变故。”
梅萱不解道：“你也知道这并非长久之计，可为何还是这么做？”
李尘道：“因为我是现实的一派，唯有如此，才能快速成长起来！”
他略作沉吟，又道：“我曾说过，我要从人的生理机体着手，改变这内禀的驱动之力，乃是从物质影响精神，再由精神反馈物质。”
“盖因文明发展，不能替代个体，如若人类本身是卑劣低下的物种，即便创造再辉煌的文明，也毫无意义！”
“如若我与外道为敌，无法直接改造其血脉与基因，可能就得从发动舆论机器，影响其大脑做起，也即是扰乱其心，控制其意，直至掌控他们整个文明与道途。”
“曾有一位真正的伟人，把这精神部分的力量称为心之力，乃是人世之间最为强大的力量。”
“心之力扭转了，道途也就扭转了。”
“具体做法是向宣扬道途原罪之论，细数历往外道压迫，侵略偃者之恶，或助其大行土木，大建工程，传播享乐之法，扭转法门流行程度！”
“华衣锦服，娇妻美妾，珍馐美馔，新奇玩物，种种享乐，或者怪诞言谈，奇异思想，都可把外道引导至偏离本道的方向，从此之后，勤修苦练不再是唯一上进阶梯，可能生具绝世姿容，拥有才情，便能取悦于大能，祖上有德，攒下灵峰基业，便能通过法定传承，遗留数十万年，能言善道，标新竖异，能够引起注意……”
梅萱道：“你所说的这些现象，原本就已存在。”
李尘轻轻摇头，道：“不，我所说的，是要化为道途，直入神髓，而非你所理解的已存现象！”
“这是‘程度’的问题，只有把这些种种，发掘出显圣转化，直入神髓的力量，外道才会疯狂追求，好比那正气洲圣院，读书养气，转化为神通法力，那么科举进学才是正途！”
梅萱讶然看着李尘，心中暗自震动。
她猛然回味过来，终于明白了李尘所言之意。
转化道途，直入神髓啊！
万千道途，百家争鸣，带给外道的可能是极大的繁荣，但也有可能是乱花渐欲迷人眼，彻底堕落，乃至毁灭。
自家收束路线，重拾初心，行人人如龙之大同之道，却对敌人来个迷乱人眼，搅乱思维。
强弱之势，必然彻底倒转。
李尘道：“这种做法，外道其实已经有在行之，不乏高人传道于此，事实上也促进了彼此的交流和发展，但这种程度远远不够，外道所拥之力，也不适合干这种事情。”
“不过这些我暂时也只是起个头绪而已，具体如何，还得看将来形势。”
“我现在还只是一方土豪，又不是造化宗的巨擘大能，正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暂时不必考虑那么深远。”
梅萱禁不住朝他翻白眼。
那你还说这么多？
不过她也明白，这是李尘在暗自警惕，分清多元发展和集中力量的界限，分清轻重缓急，乃至大道正途。
心之力的确是一种非常强大的力量，可攻可守。
“初心”便是他道途理念所锚定的坐标，只要始终谨记初心，便不会在寻找人性与生命意义的过程迷失自我，便不会在改造凡人文明和改造自我的过程误入歧途。
梅萱念及于此，禁不住问道：“那……你的初心，究竟为何？”
李尘沉吟良久，却没有回答。
他的初心非常简单，只不过是愿做草莽一散修，自在逍遥而已。
也愿人人皆为散修，无有豪强，世家，利益相合的组织。
但是时至今日，他已经无法回头，唯有勇往直前，消灭所有可能压迫，影响散修的那些豪强和大能，才能得到真正的大自在，大逍遥！
第14章 齐物论
广云峰，内谷中。
李尘亲自操刀，为一件外形如同玉环，实则为灵晶雕琢而成的精密芯片进行着改装。
此物精细小巧，但却造价不菲，乃是以宝材级的极品灵晶为基板，大匠神念雕琢逻辑电路阵列，辅以阵道禁制秘法精炼而成，如此大费周章，实因其所将要派上的用场不小。
它并非李尘为普通傀儡准备的智能芯片，而是为了参研神魂之秘，准备对林月之魂进行“移舍”操作的全新寄托之物。
元神大道把人身视作庐舍，真灵驻之，神魂自生，又有“天地二魂常在外，唯有命魂驻其身”的说法，认为人之三魂七魄，精气神意才是作为一个智慧生命存在的本质，肉身只不过是一个躯壳，一个载体。
“即便按照一般观察所得的表面认知，也不难得出人身为庐舍的结论。”
“这恰与我将要研究的领域，‘心之力’改变人之精神意志，改变棋山之民本能，塑造性情，意志的法门相通。”
“若得此术之解，当可贯通神魂领域，参修元神大道！”
李尘轻轻掂起手中之物，如同观察宝石，耐心检查着其禁制阵列的排布是否正确，神念打磨是否有所偏差。
他一边看，一边对旁边好奇观望的梅萱解释：“有一说法，是把我们人体本身视作模因宿主，所谓生命，不过是蛋白质，脂肪和碳水化合物诸般材料混合而成的外壳，是一种基因控制的复制品，是机械运动的假象。”
“生命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延续模因，而非基因。”
“当生命走到尽头，也只不过是模因曾住的庐舍废弃，需要更换。”
“一般为了方便，都要以基因储存遗传物质，构造与之前相近，甚至更为优越的躯壳，方便下一代的延续。”
“正是靠着这种手段，最初的神秘之物，始终仍然还在薪火相传，生物不灭，永无止境。”
“但某一日，我们这种营养物质和骨骼，血液，肌肤凝聚而成的躯壳产生了意识，不甘为常驻之物作嫁衣，便意图真灵永驻，真我唯一，那便是要逆天。”
“难怪修真有逆天而行，还原本来面目之说。”
“本来面目，究竟什么才是我们的本来面目？”
“修真者或称元神，真灵，科学家或称记忆，精神，归根结底，终有一物，承载着存在本身的意义！”
“是故圣人著书立说，传下道统，仙神魔佛，亦有不灭香火，太上立德，都是为了模因的延续！”
“但追溯至此，又会产生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最初模因，化为真灵之物，到底因何而生？”
“道经云，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无穷。”
“由此而有生命为虚幻，万事万物，只不过是道之变化所生的说法。”
“整个世界如同一盘沙土，组成我们身体的物质，灵魂的能量，尽皆都在沙盘之中繁复融合，崩散，不断交换。”
“轮回转世，亦在其中……”
李尘这一番话，结合了元神，基因，轮回诸般学说，从个人生命层次，谈及宇宙诞生之谜，乃是直指大道之言。
不过就连他也无从判断哪一种认知模型才是最正确的，正所谓横看成岭侧成峰，同样的事物，不同角度和手段去认知，就会诞生不同的印象。
但李尘如今所为，却是拥有着前人认知作为依据，他采用的是真灵模型，试图掌握元神和意志诞生的机理。
如若能把林月之魂移动，他就可以通过观察新驻的庐舍变化，以及失去这具残魂之后的宝剑变化探明许多东西。
接下来，他还打算把这具残魂补全，找回丢失的记忆。
如此一来，林月是否能够找回散失的模因，实现死而复生？
“依照生命的定义，生命应当是肉身与元神的统一集合。”
“以解体之法观念视之，残缺肢体，我仍然是我，推导至极限，乃为无躯。”
“部分失忆，神魂不全，我仍然是我，推导至极限，乃为无魂。”
“无躯，无魂，乃至于无心，无我，最终仍然指向那一元之始的模因。”
“只要模因具足，真灵完备，割头换脑，更换舍身，即便魂飞魄散，经历了轮回转世，百转千回，‘我’仍然还是‘我’！”
“虽然这仅仅只是理论上的可能，但也足以给人长生不朽，乃至于永生不灭的遐想。”
梅萱听着，大皱眉头，这似乎不是传统的元神大道内容，元神大道只涉及元神本身，并没有辩证的与天地，外物相连。
梅萱当即把自己的疑惑道了出来，李尘听罢，解释道：“不错，因为元神大道始终是建立在灵体根基之上，与元气，法力等能量构成物体息息相关。”
他并没有再与梅萱细说，因为这其实与西方学说当中的本我之论相关，仔细解析起来，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简而言之，本我是人格中最早，也是最原始的部分，是生物模因的贮存库，也即是真灵，精神，衍生为元神，灵魂之躯，由是而有命魂模型，转世投胎模型。
但这一套模型和学说，依然没有解决一个问题，那就是大自然如何创造了本我，如何创造了真灵！
李尘信奉的是另外一套学说，即是与“道生一”相近的齐物论。
一切事物归根到底都是相同的，没有什么差别，也没有是非、美丑、善恶、贵贱之分。
庄子认为万物都是浑然一体的，并且在不断向其对立面转化，因而没有区别。
因此很有可能，世上根本没有什么真灵，神魂，也没有个体，没有你，没有我。
一切都是大道演化的结果，物化大同。
这把一切灵魂，意识，物质，都视作是混沌虚空中自然造化所生的无因之果，同时也是无果之因，也即是最初的“道”和“元始”。
虽然仍旧没有解决“道为何物”的问题，但毫无疑问，把“真灵由何而生”往上再推了一步。
从这一套理论出发，人造元神就有了可能。
不过即便李尘此刻“横看成岭”，也不意味着那山岭就比山峰容易攀登。
还是得一步步脚踏实地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