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掌兵使
“那是何人？”
李尘微怔，向声音来源看去，只见一名粉衣长裙，拥有着瓷娃娃般精致脸庞的小女孩欢快的跑了过来，轻轻拉着女子的衣角撒娇。
也不知道是否错觉，李尘竟见寒冰剑冬女笑了一下。
但很快又恢复冷漠，平淡的立在那里。
“姐姐……”小女孩娇憨掏出花绳，手上结扣，翻了起来。
翻花绳是偃道孩童喜欢的游戏，亦可作为锻炼手指灵活度，模拟演机之法的训练，这小女孩似乎非常擅长，不一会儿就翻出了方块，棱形，风筝，蝴蝶多种图样。
她眼里含着希冀，把手伸到冬女面前。
冬女默默看着她，许久之后，终是俯身伸手，翻了一下。
小女孩眼眉弯弯，笑了起来，轻拍小手道：“姐姐好棒呀。”
“小雪干得不错，看来她的神魂当真与冬女相性契合，假以时日，必定能够成为优秀的继任掌兵使！”
院外不远处，两名锦衣华服的中年男子走来，探头观望。
李尘微怔，转头看去，发现他们都是筑基后期的高手，其中一人器宇轩昂，身后跟随着一个身材高挑，头上戴着如同羽冠的高帽的白衣女子，同样腰挎长剑，神魂气息浩瀚强大。
当李尘目光触及，那女子忽然看了过来，眼神凌厉，紧紧盯住他所在的方向：“谁！”
“竟然被发现了。”李尘只好从藏身的假山后走出。
一时间，院内院外，冬女，小女孩，两名中年男子，还有在后的几名随从都把目光投了过来。
中年男子气度威严，厉害沉喝道：“你是杼机营的统领？来到此处作甚，不知道这里是禁地，外人不得擅闯吗？来人！”
但等了一会儿，全无回应。
“卫兵！卫兵！”
李尘道：“不用叫了，我发现雷狱剑林月也在此地的瞬间，就动用秘宝，把这里封禁起来了！”
中年男子闻言，连忙转头张望，并以神识探视。
果见院墙上空，不知何时被一股浓厚的黑影笼罩，虚空元气充盈，使得院落尺度变化，空间扩张，形成了一个数百丈见方的封闭洞天。
他试图把神识穿出此间，但却如同踏在虚空，全无着落。
“你不是我们棋山的统领，究竟是何人？”中年男子大惊失色道。
李尘微笑道：“看你的模样，大概就是这一代的棋山掌兵使，执掌雷狱剑林月的林家之人林岳堂了。”
“据传雷狱剑林月，乃是作为第三代棋山供奉的林家家主牺牲自己女儿祭炼而成的活兵器！”
“由于此剑之中封印的人魂出自林家，因而炼得活兵，最为契合林家血脉，也就成功在林氏一族留下了掌兵使的名位，此等神兵也代代相传，按道理，你怕是都得叫你身后剑魂做祖姑奶奶才对！”
“相较之下，寒冰剑冬女就是纯粹的外道剑修所祭炼，并未经历夺舍转生的替换，因而保留剑道意志更强，怨恨更深，但也更难驾驭！”
“历代以来，为人器选择合适的掌兵使都是一个难题，棋山自开创以来，曾经拥有的人器活兵其实远远不止五把，但大凡年代久远，逐步入魔和面临崩溃的，都已经丧失实战价值，只能予以封印，销毁。”
听得李尘之言，林岳堂面色变得极其难看，既有自己家事被揭破的羞恼，也有对方对此间隐秘了如指掌的震惊。
他猛然意识到，对方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如此之人，若说不是有备而来，那反而才是奇事。
“林长老，此人定然不是我棋山之人，还是不要与他多说，直接拿下好了！”
说话之间，身上气势勃发，沉喝道：“冬女，把他拿下！”
冬女身躯震了一下，似在抗拒着什么，并未动弹。
那人大怒：“冬女！”
“聒噪！”李尘掌蕴青芒，如同仙人拂袖，撒豆成兵，一瞬间抛出成百上千道光华，一具具事先蕴藏在坤地攘云旗中的常氏兵人被其召唤了出来。
紧接着，数以百计的鲲血战士凭空浮现，手中精金打造的战戟，长刀所向，煞气逼人。
然后是亲卫军团粉墨登场，衣着华丽的妖刀姬，大剑姬千姿百态，各持刀剑拱卫在旁。
曾经鲲血调和的石距大魔也出现了，庞大的身躯占据了整个攘云旗内几乎半壁江山的空间，径直就将大半个内院压垮，三眼魔虎则是蹲踞在旁，虎视眈眈。
最后是小蝶和小莹凌空虚度，缓缓从天而降，各自骑乘着一具广云出产的三星钢羽鹤。
李尘自己也翻身而起，腾空跃上凭空而现的赤羽雷云鹤背部，居高临下俯瞰众人。
看到这一幕，那人目瞪口呆，禁不住蹬蹬后退几步，满脸都是震撼和惊愕。
林岳堂见着这一声令下，千军万马来相见的召唤场面，亦是惊得话都哽在喉里说不出来。
他光是感受到不逊于自己的强大气息都有不下十数，结丹以上战力，更非他所能揣测，其他出现之敌，更是悍勇精干，一看就不是易与之辈。
这根本就是把整个军团都搬了过来，就算召唤谷外驻军，还有谷中镇守的棋山结丹高手一起迎战，都未必能够讨得了好，更何况是被围困在这方寸之间，也不知道究竟如何逃脱的洞天结界之内。
“敌有备而来，必须想办法杀出去！林月听令，化剑！”
林岳堂回过神，向前踏出一步，大喝之中，身后林月烈芒闪耀，竟然整个化作流光，钻入腰间之剑，一把通体散发白芒，如同雷光凝成的法宝利刃飞向林岳堂。
这正是掌兵使驾驭人器的形态，化剑形态！
“哦？化剑形态？”
李尘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幕。
“据传人器活兵拥有三大形态，分别是平常人形傀儡自主行动的御灵形态，以身化剑的化剑形态，最后才是与掌兵使人宝相通，合为一体的融合形态！”
“因为人器乃是器灵，本质更是残魂，怨灵，一旦步入融合形态，才能寻得凭依，最大程度完美发挥，但也容易相冲夺舍，反噬掌兵使！”
“在理而言，这就是最为适合战斗的形态了，也是优秀掌兵使所应熟练掌握的。”
第98章 变故
人身化剑，剑化人形，这虚实之间，人魂器具的转换，具蕴残魂意志，蓄养法力的技艺，还有如何操控人器的人格，记忆，种种法门，都是李尘至今仍然陌生的领域。
这已经涉及元婴境界神魂之力的奥秘，亦是超凡修士渐趋高深，掌握唯心之变的力量。
以结丹修士的境界，自是不可能将其融会贯通，但偃者道途擅长取巧，结合古代尸魂宗，玄阴宗的炼尸，炼魂法门，以及器道培育魂道兵器的诀窍，竟然摸索出了这么一种邪异而又强大的祭炼之法。
这也正是要采炼人魂的原因所在，天生地养，自然造化所生的人魂，天然就是一种极品材料，哪怕是普通凡人，在有志于生命奥秘的偃者看来也全身是宝。
在林岳堂持剑之后，明明只有筑基修为的他，身上气势猛然勃发，宛若一瞬间突破结丹，成就凝丹道果。
强横的法力化作雷霆，挥手之间，雷芒斩来，直取李尘。
李尘感受到了炽烈的气息迎面扑来，那煌煌烈烈之中，仿佛带着一丝干焦的气息，让人不由自主产生一种要被雷霆劈成焦炭，化作齑粉的莫大恐惧。
李尘凝聚罡元，如同实质的护罩挡住雷霆，依旧无法尽消其势，被一击斩破之后，袭面而来。
龙鳞拟甲浮现，多层罡元护盾同时生成，终是抵挡下了对方的攻击。
铮！
李尘座下赤羽雷云鹤飒然而起，钢羽张开，偏偏罡锋带着钢针激射。
金风狂澜！
与此同时，小蝶小莹，还有亲卫军团的众剑姬也同时出手。
她们挥劈刀剑，一道道罡锋剑气如同狂风怒卷，以铺天盖地之势展开了反击。
顿时间，无数的斩击轰在林岳堂身上。
他周身上下雷光绽放，林月的虚影也浮现，为其挡下所有的攻击。
林岳堂趁机再度反攻，倾尽全力，杀招绽放。
“雷渊炼狱！”
轰隆隆！
雷霆如龙蛇，千百粗壮如水桶的雷光带着激涌的电芒四射轰击。
这恐怖的雷光与那些亲卫的护体罡气发生了激烈的碰撞，结丹之境的神通威能在这一刻显露无遗。
这当中更蕴含着恍若能够夺人心志的神魂意志，浩瀚天威，如渊如狱，仿佛只要挨上一记，立刻便能叫人魂飞魄散。
李尘心中也不由生出一种本能的畏惧之意，这是生灵对于雷霆的正常反应。
但当感觉到自己心灵为其所慑，李尘瞬间眼神变化，以灵子化的脑域掌控绝对理性，镇压住了自身的生物本能。
狭路相逢勇者胜，在面临这一波恐怖反击的时候，他悍然挥拳出手，气劲凝成的拳罡一击轰破雷渊，也打碎了林岳堂借由手中之剑所催发的意境。
千百罡锋剑气横扫，风暴般侵袭四面八方，不但林岳堂，就连李尘自己召唤出来的常氏兵人都多有误伤，如同草芥般纷纷撕裂，炸散，轰了出去。
亲卫军团再度齐攻，林月终于无法悉数接下，林岳堂伤口绽裂，鲜血飚射，不得不退避。
李尘麾下军团的斩击并不强，但百余之数集中火力，中间还夹杂了足以威胁到结丹高手的李尘自身，赤羽雷云鹤，小蝶小莹等攻击，加上结阵合击的助益，完全击破林月的防御了。
另外一边，石距大魔也挥动触手，庞大的身躯带着宛如山岳的气势轰然压下。
院墙倒塌，亭台楼阁夷为平地，四周的随从们惊呼分散。
冬女一手揽着女孩“小雪”，一手拔剑，飞了起来。
她面上神情凝重，剑光连闪，罡锋斩中之地立刻凝结出巨大的冰晶。
她所拥有的，是一种寒冰属性的剑气，能够催发天地自然之间的寒冰之力冻结敌人。
但李尘早有准备，三眼魔虎跳出，一口炽烈魔炎就喷向场中。
与此同时，千百道浮游炮凭空而现，也在常氏兵人的连接之下射出烈焰，蕴含炽烈气息的神光轰击，持续不断消耗其元气。
不一会儿功夫，冬女也被神光洞穿了身躯的好几处，厚重的怨气如同浓烟滚滚，散溢出来。
“很好，继续攻击！”李尘居高临下，俯瞰众人，嘴角带着胜券在握的笑意。
林岳堂暗自咬牙：“务必要击破壁障，从这里逃出去！”
他不知道李尘如何祭运虚空，一下装载如此多的部队，直接以军团建制降临此间，但却明白，自己双拳难敌四手，便是有天大的本领，一味顽抗，也要摧折在此。
唯今之计，只有尽快突围，方为上策。
和林岳堂一起来的筑基修士惊呼道：“打不破，消息也传不出去！这里似乎被秘宝隔绝开了！”
李尘闻言冷笑，当初他和黎重阳等几个大匠，准大匠，多位结丹高手，不也同样被困？
寻常结丹，根本不可能强行突破这一洞天结界，唯有战而胜之，才是王道。
不过这些人把力气花费在突围，无心恋战，反而正中李尘下怀。
他特意减缓对那人的攻击，只让常氏兵人干扰了事，却加快了对旁边其他随从的进攻节奏。
不一会儿，几名随从护卫纷纷惨叫倒地。
他们身上护罡尽皆被罡石弹打穿，强大的动能击破皮肉，打穿骨骼，直接把身躯变成蜂窝。
林岳堂身上也多出了大小不一的血洞，淋漓的流着鲜血，看起来触目惊心。
在李尘的重点关照下，他已经重伤濒死，再也坚持不了多久。
“啊，姐姐救我！”
突然，小雪惊呼一声，被几具少女人形近身，掳在手中。
她惊叫着挣扎起来，朝冬女发出了呼救。
“你们……放开她！”
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寒冰剑冬女竟然生涩开口，发出了愤怒的嘶吼。
“你……拥有智慧？”李尘怔了一下。
“哈哈哈哈，冬女，你竟隐藏得如此之深！”
林岳堂却是大笑起来，突然面目狰狞，发狠挥出一剑，强大的雷光吞噬了小雪和挟持她的妖刀姬。
“既然如此，去死吧！”
“不！”冬女惊惧怒吼，恐怖的寒意如同爆炸，瞬间把整个洞天都化作冰天雪地的炼狱。
第99章 封镇魔剑
“林岳堂！”
李尘也没有想到，对方会攻击女孩小雪。
但见冬女面露绝望，发疯般气机暴涨，把四面八方围攻的兵人都冻结，顿时也反应过来。
林岳堂想要斩断冬女残魂之中仅存的善良和理智，让绝望，怨恨占据身心，从而彻底狂暴！
换作平常，他并无理由这么做，因为冬女失控，吃亏的是棋山，更有可能无法平息其怒火，永久丧失这柄神兵利器。
但事到如今，他都已经自身难保，根本顾不上那么多。
对他而言，冬女发狂，反而还是一个逃脱的大好机会，就是故意搅乱局势，好为自己谋得一线生机。
寒冰剑冬女原本就是五星高阶的人器剑灵，如若狂暴发疯，透支其神魂之力，可堪拥有结丹后期的顶尖实力，这绝对是一股可观的力量。
冰雪炼狱！
冬女挥动手中宝兵，那是她自己的本体，以当年剑修精血和魂魄祭炼的强大利刃。
在怨愤和怒火的加持之下，冷冽的寒意仿佛化作了实质，一道寒霜凝成的龙形剑气腾空而起，直取林岳堂。
林岳堂嘴边含血，举剑相迎，挡住了这一波攻击，忽的跃然而起，往常氏兵人所组成的战阵之中跳去。
失去理智的冬女当即追击。
众兵人纷纷奋起反击，罡石弹和赤炎神光交织在一起，形成密致的火力网覆盖。
哒哒哒哒哒……
轰轰轰！
仅仅只是片刻功夫，整个洞天内就乱成一团。
“你找死！”
李尘冷笑，运指如矛，隔空往林岳堂的胸膛点去。
雷兵劫指！
如同实体的利矛，立刻贯穿了他的身体。
林月现形，十指如同鬼爪朝李尘抓来，在她的指尖，雷光跃动，交织成为摄人的电网。
李尘往后撤去，躲开反击，但身边的小蝶和小莹依旧举着刀剑划破了林岳堂的身躯，到最后，甚至用力划出一道绕脖而过的弧线，把他的头颅斩了下来。
“啊！”
林岳堂痛叫，难以置信的感受着自己头身分离，随后就被小莹一脚踢起，长长的苗刀贯穿了脑颅。
哐当！
他的身躯脱力，一时未能抓稳利刃，手中的雷狱剑都掉了下去。
林月全身剧颤，仿佛有所感应般，表情渐渐变得狰狞。
宛如鬼化一般，林月的脑颅长出了一对尖长的赤角，眼瞳扩大，嘴角的獠牙也伸了出来。
她周身上下鬼火浮游，如同幽魂的森然电芒化作一个个拳头大小的小球，绽放着或幽蓝，或炽白的光芒。
但不待李尘出手，冬女就从后面追了上来，一剑劈在其身上。
嘭！
冰晶蔓延，凝霜之力从林月体内直接炸开，就连神魂都仿佛在这一刻被冻成了实质，然后随着剑气的震荡变得四分五裂。
下一刻，剑刃劈在林岳堂身躯上，他惊恐的看着自己的身躯冻结，然后也被震得粉身碎骨。
林岳堂瞪大了眼睛，可这时候，他已经叫不出来，因为冬女继续追杀，恐怖的剑气横扫千军，方圆数丈之内再度变成寒冰炼狱。
小莹甩出脑颅，惊退数丈，被李尘一把抓住后颈，扔在身后鹤背上。
“她变得好强，如若正面硬碰，军团必定损失惨重！”
虽然李尘拥有绝对的自信取得胜利，但像上次那样拼命灌药，几十条性命去堆的事情，是再也不想经历了。
而且上次还能找金光城报销，这次若有损失，却只能自己一力承担。
他灵机一动，身上气息忽变，整个人的身形外貌竟然由老变少，由男变女，直接转成女孩“小雪”。
“忽！”
冬女手中之剑追袭而至，酷烈的寒风向四面八方散发，众傀儡关节冻结，举步维艰，眼看着已经无法援护。
但就在剑锋马上就要落到李尘头上之时，冬女却忽的停了下来，面上露出惊疑，惶惑和不安的神情。
“小……小雪？”
她似乎担心伤到小雪，尽力收敛住了自己的气息，饶是如此，寒意仍然不住四溢，让李尘的眉毛和头发都凝结了一层厚厚的白霜。
冬女见状，不安之意更甚，就连手中之剑都轻颤起来，持握不稳。
晶莹的泪花在她眼角打转，充满悔恨交加。
轰隆！
旁边的李尘部属抓住机会，一炮轰中冬女！
那是肩上扛着长筒状火器法宝的鲲血战士，其所发射的弹药乃是精金炼成，拥有着不俗的威能。
以此为号，接二连三的罡石弹和炮弹也轰向冬女，赤羽雷云鹤都被剧烈的气浪掀得仰起了头，不得不振翅高飞，借着退却之势避开正面的冲击。
李尘周身罡元凝聚，挥手荡开迎面袭来的碎片，终是见到，冬女遍体鳞伤的倒在了三十余丈外的地面。
众人的集火打在了毫无防备的冬女身上，给她带去巨大的伤害，原本强绝无匹的冬女，终于气势弱了一大截。
鲲血战士统领一马当先，举着战刀冲了上去，大批常氏兵人，鲲血战士也随之冲锋，前仆后继，以战阵合击之法不停围攻。
许久之后，那仿佛浓烟一般的怨气，散失得更加剧烈了，四周环境变得如同寒冬腊月一般严酷。
冬女又再一次被击退，以剑拄地，强撑着想要站直，但剧颤几下，依旧还是白烟般散去，尽数被吸到了手中之剑里面。
那是一柄如同用冰块雕琢而成的美丽长剑，晶莹的剑身内，一抹红芒明暗闪动，如同呼吸般律动。
小蝶走了上去，捡起长剑，插回掉在旁边地面上的剑鞘，酷烈的寒意终于渐渐消散。
“终于解决了。”
李尘见状，暗松了一口气，旋即便让麾下傀儡把掉在另外一旁的寒冰剑林月也捡了起来，包括林岳堂的血肉，被炸得四散的头颅，统统收拾干净，打包装好。
这东西他留着还另有用处，乃是破译掌兵使关键的密码。
亲卫军团的妖刀姬也抱着小雪走了过来，李尘看着那蜷成一团，气若游丝的小女孩，面露微讶之色。
“她竟然没死？”
他很快意识到，这个小女孩恐怕并不平凡。
第100章 兵不厌诈
花了一阵功夫，李尘让自己麾下傀儡把全部东西收好，然后自己把坤地攘云旗收了起来。
这个时候，山谷中的人才发现不对，纷纷聚拢过来，查看情况。
结果却见，这边的院子被神秘力量笼罩起来了，之前远远看着毫无异状的背景，竟然是虚假的幻象。
坤地攘云旗自带屏蔽气机的特性，任凭里面打得天崩地裂，外面也感受不到丝毫波澜，依旧平静如昔，如若无人接近了查看，根本无法发现异状。
因而，直到这道结界自己打开，外面的守卫和镇守长老方才发现异常。
李尘背对着他们，站在赤羽雷云鹤上面，手持三丈余长的大旗，高高飞起。
“贼子休走！”坐镇此间的结丹长老急忙出手，他掌中祭运一道红黑相间的神光，如同流星，追袭而至。
赤羽雷云鹤挥动钢翼。
“轰！”
两股强烈的罡锋碰撞，空中炸开了花。
赤羽雷云鹤借机振翅高飞，直接脱离了这方战场。
镇守长老犹自不甘，传音给守卫们进入院子废墟查看情况，自己追了上去。
李尘不慌不忙，远远传音道：“东西是棋山的，命是自己的，许长老，你若还想再追，可要想清楚后果了！”
许长老目光一凝：“你到底是谁！”
李尘终于转过头，把自己的真容展露在了这名坐镇长老面前。
坐镇长老剧震：“李……李尘？”
最近棋山正面临着广云的威胁，作为棋山高层仅有的几名结丹境高手之一，他自然不会连李尘的容貌都认不出来。
李尘道：“我的大军已至，恕不奉陪了，告辞。”
旋即转身，操控赤羽雷云鹤扬长而去。
许长老停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散发着五星战傀气息，一看就绝非易与傀儡的赤羽雷云鹤，还有同样站在赤羽雷云鹤背上，持着刀剑警惕护卫的小蝶和小莹，紧紧地攥住自己的双拳，但却终没再动弹。
他不得不承认，李尘说的……有道理！
……
“什么，李尘奇袭藏剑谷，把我们的人器劫走了！林长老也被他杀死……”
“该死，怎么会这样！”
消息传出，棋山哗然，尤其高层深感震撼。
他们再清楚不过，寒冰剑与雷狱剑，乃是棋山所持的高端战力，骤然损失，几乎堪比两大军团全军覆没！
棋山会首问道：“许长老呢？他不是镇守藏剑谷，力保此地万无一失的吗？”
“他已经在殿前自领罪责，听候长老会发落！”
棋山会首看了部属一眼，沉声道：“召集众位长老，发起紧急会议！”
不一会儿，众位长老闻讯赶来。
结丹战力在这样的草莽势力眼中再重要不过，一下损失两具，给他们带来的震动可想而知，
为此，就连一些原本在外地驻守的长老都秘密通过紧急手段赶回来了。
棋山大匠孟浮云也从自己闭关清修之地出来，参与这次聚议。
他们首先做的，自然是还原整个事件的经过，结果得知，李尘不知如何，竟然就在藏剑谷内突然出现，神不知鬼不觉的劫走两具人器。
寒冰剑和雷狱剑都拥有着结丹级别的战力，林家长老林岳堂也是合格的掌兵使，即便不敌，也完全足以抵挡到驻军来援。
他们并不知道李尘拥有坤地攘云旗这等宝物，但推己及人，谁都没有本事做到那般神不知鬼不觉。
不过有一件事情，众人还是很快达成了共识。
“我们之中定然出了叛徒！”
即便是当初的武亦和武长老，潜入金光城，同样需要依靠内奸，来个里应外合。
如若没有内奸，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突破重重难关，视棋山防御于无物？
“诸位长老，我斗胆进言，许长老有极大的嫌疑！”
“诸位想想看，是谁负责镇守藏剑谷，是谁守护两具人器，保护它们周全，又是谁在遭遇李尘之后，一招未出，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开？”
“如若有人要对此事负责，许长老当为不二人选！”
不待别人多想，应家的一名商会高层即刻站了出来，先咬上一口。
“有道理……”
“这件事情，许长老起码也得背负一半的责任！”
“职责所在，不可不罚……”
可在讨论具体要如何处置许长老的时候，众人却又不禁泛起了难。
堂堂结丹高手，虽有供奉契约在身，又岂是他们想惩罚就能惩罚的？
这不是老鼠给猫儿带铃铛嘛？
如今许长老认罪态度诚恳，也的确认为自己有错，甘愿受罚，但若超出法契范围，是绝不可行的。
此世强者为尊，他为结丹长老，他就是尊者！
这场聚议，最终只能无疾而终，就连孟浮云都不由得叹了一声。
他在叹什么，别人并不明白，也不敢多问。
……
“李大匠，我们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把此事推在许长老身上了，不知您接下来有何吩咐。”
密室中，应家族长满脸笑意，带着“李大匠神机妙算”，“李大匠料事如神”的谄媚神情，点着头禀告高层会意之事。
李尘坐在机关飞椅上：“很好，如此一来，别人就不会怀疑到你应家身上，待我攻破棋山，荡平不服之后，再由你们出来主持大局……”
“到那时候，神不知鬼不觉……”
应家族长堆笑道：“这都是李大匠运筹帷幄……”
李尘沉吟片刻，道：“不过，光是靠着此等缘由，也处置不了许长老，还得另想他法才行。”
应家族长微怔：“您的意思……”
李尘看向荧幕，目光炯然：“他是棋山仅有的结丹战力之一，亦是我进攻棋山的阻碍，如若不除掉他，我心难安，你明白吗？”
应家族长被他盯着，不由得打了个冷战，一时间竟是连舌头都有些打结了：“您……您要我们杀他？”
李尘道：“兵不厌诈，战场决胜，从来都只是手段，并不是目的，如若能用计做到，我为何还要战场去做？”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明白了！”
应家族长忙不迭的说道。
第101章 拥有智慧的剑
结束了通话，李尘坐在舱室中的机关飞椅上，陷入沉思。
天枢道：“主人，据我计算，应家并无对付许长老的能力，为何你还要这么说？”
李尘回过神，道：“我知他们做不到，但人皆有敌也。”
“敌者，利害相冲，死生弗容，未察无以辨友，非制无以成业。”
“我这是给应家寻找敌人，也是给棋山寻找敌人。”
“如若他们不窝里斗，我又怎么驱狼吞虎，令他们自毁干城，白白再损高手？”
天枢沉默，好一阵才再问：“他们会上当吗？”
李尘道：“这就要谈及生物本能的趋利避害了，又或者说，是欺软怕硬之心。”
“我为强敌，棋山之人畏惧，不敢多想，然棋山临压，必然要倾泻这股压力。”
“如若他们众志成城，一心对敌，把所有智慧和力量集中在我这边，便是我拥有再强军力，也只能实打实的承受。”
“还不如给他们制造一个人为的敌人，挑动窝里斗，彼此冲突，消耗气力。”
“相比起我，区区一个许长老，总是更容易对付。”
天枢道：“我灵性越高，越难理解你们人类。”
李尘道：“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大，就明白了。”
天枢道：“……好吧。”
被天枢的这一番好奇询问打断思绪，李尘索性不再多管应家那边的事情。
他对自己的计谋也没有百分之百的信心，对他而言，这只不过是正面进攻之外的闲棋，如若对方不上当，他也照样是要进攻棋山的，不过多付出一些代价而已。
因此，他更关心的是自己手中已得之物。
他意念微动，机关飞椅漂浮，轻轻移动到了另外一处地方。
“情况如何？”
“禀大匠，我们已经把血肉与精气分离，妥善保存起来，验得疑似林家遗传的血脉特性若干，开始按照您的设计转移血元，培植泥人傀儡！”
“加油干吧。”
李尘淡淡说道，同时把目光移向身旁的营养仓。
这是如同玻璃罐子的立柱，里面漂浮着一个人形傀儡。
它的外形如同正在发育之中的胚胎，手脚，五官已经开始显现，而且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汲取液态真水当中的浓郁灵液，飞快成长。
就在李尘看着的几息功夫，生命的气机又浓厚了几分。
不久之后，李尘又坐着机关飞椅，漂浮到另外一个房间。
小蝶和小莹躬身行礼：“主人！”
房间里面还有一个小小的身影，看到李尘到来，畏惧的缩了缩身躯，藏在小蝶长腿后。
李尘面上露出了笑容，带着温和的笑意道：“小朋友，不要怕，你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或许是小蝶和小莹的模样迷惑了她，又或许是李尘出手救援，令得她本能的信赖和亲近，小雪终是探出头来，弱弱说道：“我叫小雪。”
“小雪？”李尘回忆起应家送来的重要情报。
这个小雪本是一名孤儿，意外被棋山之人发现，身上拥有着足以打动寒冰剑冬女的特质，因而被送至藏剑谷栽培，拟为继任掌兵使的人选。
这样的候选继任者，棋山还有多名，年龄，性别，各自出身都不一，但可以肯定的是，常年的栽培之中，肯定会逐步添加对棋山忠诚，听命于长老会的内容。
“成为掌兵使的特质……”
“这个小雪，身上拥有成为掌兵使的特质吗？”
李尘在此前治疗她的时候，就已经暗中收集其血液，验证此事了。
只可惜，他手头上并没有冬女生前的血脉数据，那东西对棋山高层也是个绝密，只有少数几个人，还有历任的大匠级供奉才能掌握。
让已经初步取得小雪信任和好感的小蝶和小莹好好照顾她，李尘离开房间，又再去往封印人器活兵的地方。
此刻的寒冰剑冬女和雷狱剑林月都已经遭受重创，神魂力量削弱至无法显灵的地步，不过作为结丹级战力，却是没有那么容易消亡的。
李尘非常满意的发现，自己成功的把它们“活着”的收了回来，如今正在以聚灵法阵供养，加速恢复。
“那份特质，究竟是什么？”
李尘回忆着自己所知的人器资料，以及相关的情报，内心深处，隐隐有了答案。
他让天枢打开大门，复又经过多重法阵，终于来到一个供奉宝剑的剑台前。
“忽！”
如同光柱的禁制撤销，李尘把手伸了进去，想要握住剑柄。
“嗤……”
惊人的寒意涌了上来，李尘想要握住它的手掌瞬间凝结冰霜。
与此同时，剑柄上也传来一股摄人心魄的魂力，剑意逼人，仿佛随时都要自己从剑鞘里面拔出，劈斩下去。
李尘心念微动，收回手掌，在自己身上抹了一下。
天魔皮化作神光笼罩身躯，他的身上，顿时充满了截然不同的气息。
这是来源于天魔皮的天魔化生**，此中法则，乃为人心深处的意念与渴望，意之所及，天魔化生，所思所欲，尽皆满足，仿佛天然便拥有着迷惑人心的力量。
“冬女，你不认得我了吗？”
李尘抚着剑柄，如同摩挲自己心爱的女人，而冬女也仿佛心有所感，轻轻震颤起来，但那股惊人的寒意却消失不见了。
李尘顺势握住它，轻轻拔了出来。
铮！
似有若无的鸣震出现，如龙吟啸，涤荡人心。
李尘眼前一亮，赞道：“果然是一把好剑！”
“可你却并非好人！”冬女的声音在李尘心间响起。
“这……”李尘险些把剑都丢了出去，但回过神，却又忽然明白过来。
“冬女，你果然不是一般器灵，你已经拥有智慧！”
他暗暗心惊，这冬女隐藏极深，不但应家长老，就连棋山之中的其他长老恐怕都不知道，她已经恢复了部分生前的记忆，从而通灵化形，诞生出真正的智慧！
冬女沉默半晌，道：“不错，所以，不要把我当成那么好骗的蠢货，天魔化生**？对付林月还差不多，对付我，还未够火候！”
李尘微怔，旋即却呵呵一笑。
“当真如此？”
第102章 冬女来历
天魔的力量，可不是普通生灵所能抵挡。
这与神通法力无关，完全是凭心性，唯有心性，才是掌控有情众生认知观念的力量。
如若当真对付不了她，又岂会此前握不住，现在才能持握？
冬女说自己不是那么好骗，如此力量，对付林月还差不多，实际上大错特错。
她只是以为，自己从残魂之中通灵，再度诞生了智慧，必然比林月高明，但却不知，李尘此前已经尝试过，天魔化生**反而对林月无效。
因为林月并非有情众生，它还没有真正的智慧，自然也就没有人性的弱点。
单凭模拟林家之人的气息，是根本欺骗不了林月的，反倒以生物技术模拟血元，更为容易通过验证，它只吃血脉那一套。
在李尘看来，情感意志是程序，血脉认证也是程序，只不过是遵循不同的准则与原理，但只要把握住了关键，都同样能够破解。
李尘也不急着掌控雷狱剑林月，等到攻破棋山之后，林家在握，此宝的一切秘密都将对他展露无遗，到时候自然有大把的手段纳为己用。
因而，他现在主攻的是冬女，想要试试看，自己手中的天魔皮，是否对其有用。
李尘道：“你不用嘴硬了，遵从内心的想法，贯彻你的执念吧！”
“因缘而生，因怨而存，早已丧失了生命和灵魂的你们，所剩下的，就只有残魂所寄的执念了。”
李尘继续拔剑，终于，寒芒出鞘，那晶莹剔透的剑身彻底展露在了他的面前。
“让我来看看，你的执念究竟是什么！”
寒冰剑闪烁不止，一道淡淡的怨灵虚影飘浮而出，满脸悲切。
李尘目光如炬，直直的与她对视。
“原来如此，你的执念是那被你连累的少女雪儿！”
……
数百年前，一伙来自地仙洲天剑门的新晋长老潜入颢海，奉命猎杀偃者，作为资历。
他们本应安全撤退，却在最后关头遭受伏击，队伍失散，各人流落坊间，不得不隐姓埋名，潜藏下来。
冬女的前身，那名天剑门的天才女修机缘巧合之下，为凡间孤女雪儿所救，感念于雪儿的恩德，与其姐妹相称，并教其练剑，习武，想要指引其踏上修炼之路。
雪儿本是凡人，毫无灵根，只能学得几手剑招皮毛，又无心于此，始终未得天剑之真传。
冬女无奈，只能转为帮其打猎，采茶，修屋，想要在临走之前助其过上更好的生活。
小半年后的一天，冬女乔装入城，意外见纨绔公子欺压良善，暗中以无形剑气伤其肺腑，并乘机盗取银两若干。
她得之欣喜，将其带回乡村，送给雪儿，却不料，此举为她自己和雪儿带来了杀身之祸，成为今后悲剧的根源。
原来那纨绔公子回去之后，伤势发作，胸肺几乎冻成冰渣。
但府中与修真界有旧，正好有高人到访作客，身为偃者师匠的高人出手为其换肺，并从残余的寒冰剑气之中认出，这是真正的剑修出手。
偃道与剑道交战多年，早已对彼此的道途有所了解，不少偃者也能锻造飞剑，亦或以神通机关器模拟剑气。
但他们凝炼的剑气，多是罡锋气刃之流，缺乏所谓的“剑意”。
这是一种灌注神意力量的高明驭气手法，没有剑修真传，以及一定天赋，绝对无法掌握。
那偃者师匠问明缘由，联想到此前坊间通传的消息，不动声色招来一批傀儡师和高阶傀儡相助，追袭至山村，果然发现了冬女。
偃者与剑修相见，不需多言，自是大打出手，战斗之中，老奸巨猾的偃者师匠抓住雪儿，利用其进行胁迫。
当时的冬女已有结丹一重修为，但却因为重伤未愈，竟然不敌，最终惨败于师匠之手。
不过那师匠也没有好过，同样被冬女击毁傀儡，麾下部属几乎全军覆没。
那偃者师匠气愤于冬女对其造成的损失，虐杀雪儿，甚至当场灌注尸煞，炼制人傀，冬女在无尽的悲痛与悔恨之中爆发，竟然催发出了本门的心剑秘法，以神魂之力将其斩杀。
本就已经油尽灯枯的冬女越阶施展此招之后，就再也无法坚持，当场毙命了，但她的执念却意外吸收材料之中的大量阴煞，形成怨灵，以另外一种奇异的方式残存下来，并寄托在生前使用的宝剑上。
再后来，便是有人循迹赶来，捡走宝剑，引发一系列争夺，最终落于棋山之人手里的故事了。
李尘借助天魔皮的力量，断断续续感知到了这段尘封已久的记忆。
不过冬女虽然在天魔之力的影响对其开放心扉，但其本身只是残魂，许多关键信息仍然模糊不清。
李尘所关心的人器祭炼之法，心剑之秘，乃至元婴之上的神魂之力，统统一概没有。
“看来人器活兵当真拥有自己的情感和意志，属于器灵的表现形式。”
“对应人工智能，起码也是七星品级了！”
这种事物的炼制方法涉及神魂之秘，是非常困难的，冬女能够自然天成，难怪被誉为是棋山之中潜力最高的一把兵器。
数百年来，棋山的偃者师匠，大匠们不断添注天材地宝，为其剑器提升品阶，终是弥补了过往的一个小小遗憾。
那个遗憾就是冬女生前地位也只是新晋天才，尚无真正的神兵可堪使用，神魂寄托在此，就好像人的躯体并非天资卓绝的先天道体。
虽然比起一般宝剑，已经算是不错，但棋山的偃者们想要令其更进一步，晋阶六星，甚至七星，自是要弥补这一遗憾。
谁也没有料到，这么一番苦功下来，最后竟然落到李尘手中。
也难怪偃者道途的一大特性为人所诟病，那就是神通伟力不归自身，属于可被夺走的外物。
然而凡事都有两面性，李尘此刻却是欣然大慰，深感于这一特性的有利。
“棋山啊……”
他缓缓把宝剑归鞘，轻声自语。
“他们还有另外几把人器活兵，但都掌握在孟大匠手中！”
第103章 棋山宣战
棋山崛起数千年，虽然几经兴衰，早已大不如从前，但积累的底蕴仍旧堪称深厚。
别的不提，单是人器活兵的炼制法门，还有祭炼它们所需的巨量资粮，就不是如今的李尘可以一下拿得出来。
李尘如今拥有的是发展势头，未来潜力，但却恰恰欠缺这些实实在在的财富。
不过被他这么一波奇袭，棋山损失两把人器活兵，也开始显露出几分脆弱了。
千年沧桑，渐趋没落的颓势，不可避免的显露出来。
此刻，棋山之上，愁云惨淡，商会的长老们正在就藏剑谷遇袭一事紧急密议，又暗中与各方盟友磋商，加强联系，为着接下来可能要爆发的全面战争作准备。
此前的接战，棋山高层下了不抵抗的命令，是把它定性为摩擦冲突，并没有过于看重，即便李尘屡次派遣战机空袭，也只不过是小规模的战争。
直至藏剑谷一役，他们才意识到，原来对方是跟他们玩真的！
棋山之人恍然醒悟，自己可能错误估计了李尘的胃口。
这场战争绝非寻常，它并不只是为着过去冒犯而兴兵讨伐，找回面子，顺便榨取一笔小钱，而是更加凶狠，更加残酷的武力掠夺！
李尘想要的，是无限制的予取予夺，甚至把棋山彻底征服，化为附庸，从此之后，不停割肉。
直至此时，哪怕是最侥幸的鸽派长老，也不敢保证李尘只是“威胁”，“恐吓”他们了。
两大结丹战力，这可是堪比两支军团的惨重损失，如若换成小一些的势力，干脆就已经直接宣告灭亡。
“如今看来，李尘真的是想彻底吞并我们，把我们棋山基业掠夺一空，所有财富占为己有！”
“我们错误估计了此人的狼子野心，也错误估计了战争的形势！”
“别人都已经欺到家门口来，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我们必须反击！”
“对，必须反击，让广云也尝尝我们的厉害！”应家族长站了起来，振臂高呼道。
“呃……应道友，不必如此激动，我们只是内部商议，还没有到外面向麾下们宣布。”会首无奈摇头。
应家族长问道：“那许长老怎么办？我们正在面临战争，究竟是杀是放？”
“事到如今，我们要集中一切可用的力量，许长老为结丹高手，就给他一个机会，戴罪立功吧！”会首宣布了长老会的决议。
应家族老闻言，眼神微变，但很快就恢复正常。
这个结果，其实一点儿也不在他意料之外，许长老是结丹高手，哪里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有人问道：“但以如今的形势，仍旧还是敌强我弱，应该如何守备？”
商会会首冷笑：“敌强我弱？那是综合一切资源，底蕴来衡量才如此说，单只论那李尘能够投入在此的兵力，根本不如我们。”
“即便损失了寒冰剑与雷狱剑两大人器，我们仍然还有另外几把人器，以及孟大匠手中的剑奴玉玲，剑奴横绝，炎刀闫康！
“尤其剑奴玉玲，乃是已然臻至结丹后期，濒临巅峰的强大器灵，如若不惜代价进行催化，甚至足以临时发挥出堪比六星战傀的力量！”
“既然那李尘咄咄逼人，我们就让他见识见识，千年棋山的底蕴！”
……
随着高层的部署，棋山上下，人心振奋，很快化悲愤为力量，从此前的失利之中摆脱出来。
几乎是几日之间，棋山上下的防备就换了一副截然不同的模样。
“棋山，终于认真了吗？”
李尘这边自有消息渠道，很快得知商会高层的反应。
不得不承认，认真起来的棋山，还是有些难啃的，它就像是一大块肥肉，人人都想咬上一口，但若没有那么好的牙口和大胃，根本无从下嘴。
不过李尘根本不愁，战争并非发生在自己本土，如今自己是进攻的一方，怎么打都占优势。
“呼！”
这一日，又是三具雷鹰战机组成战斗阵型，从防御圈外的天际飞来。
它们以极快的速度突破群山之间的阵地，迅速朝灵峰所在的腹心地带前进。
“又来了，给我狠狠的打！”
山间，一张张丈许大小的床弩竖立，复杂的机括装载如同蜂巢的多孔管道，漆黑弩箭如同疾风骤雨，从里面急速射出。
呼啸之间，箭雨如蝗，成千上万枝弩箭借着迎面而来的动能飞快接近战机。
这些人显然是有备而来。
在此前的一段时日，棋山虽然不予抵抗，但麾下人拥有法阵，感应机关器等装备，自然不可能闲着。
他们一个个都憋足了怒火，不停尝试监控，锁定战机，直至摸清其行动规律，掌握进攻的路线。
他们判断出这种战机速度极快，放任自如，必定是来去无踪，根本连影子都摸不着。
除非出动筑基后期以上，乃至于结丹境界的高手。
但小兵也有小兵的智慧，他们运用了一种弱势方时常用来对付高阶之敌的战术，那就是诱敌深入，伏而歼之。
这些战机的飞行路线太靠近山峰的床弩阵地了，骤然激发，根本无从躲避，再加上此前行进的惯性，本身的高速，反而成为最终被击中的缘由。
噗噗噗噗！
电光火石之间，三架战机俱皆受伤。
其中一架伤势最轻，立刻拉升高度，飞了起来，另外一架也受惊般朝另外一边飞去，那是机载的智能程序自动处理险情，规避危险。
但有一架已然无法再作其他动作，直愣愣的朝着前方山峰扑去，轰隆一声，撞成铁饼，里面装载的大量雷火霹雳，丙火烈雷也轰然爆发。
这一声巨响，仿佛昭示着棋山的觉醒，当日下午，一个轰动的消息就传遍方圆百万里，并以极快的速度继续朝着四面八方传播而去。
棋山，终于正式对广云宣战了！
但在这时，另外一个震惊四方的消息却又跟着传了出来。
李尘的黑鲨飞舟，竟然降临棋山治下的凡人城池和国度，开始大量占领！
这是吃肉的第一步，棋山属地疆域广袤，一旦撕破面皮，真正开战，他们绝不可能保护住这些看起来有些鸡肋的凡人城池和国度。
第104章 凡人之城
棋山之外，灵峰以东七千里，戊方城。
这一日，艳阳高照，晴空无云，又是一个好天气。
可是居住在此的凡民百姓和城中贵族们猛然抬头，却发现一个宽达百余丈，如同乌云的巨物飘了过来。
它悬浮在城池上空，阴影笼罩方圆数里，如同魔魇，压抑人心。
“那是什么？”
“仙山，仙山呐！”
“胡说八道，明明是海市蜃楼……”
“不，那是天降魔城，要来毁灭我们！”
一些无知平民甚至骇得跪了下来，祈求上苍原谅。
负责统治这些凡民的，是与修真界有关的后裔和故旧，他们都是棋山之中历代长老的子弟，自然拥有着不同于凡民的见识。
这些人倒是一眼就认出了此物，但是惊怖分毫不少，甚至犹有胜之。
“这里怎会有飞舟降临？”
“难道广云那边的打过来了，可我戊方城乃是凡民居所，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这些人还以为李尘是要来毁灭他们的，心中顿生绝望之感，完全无法可想。
黑鲨飞舟降临此方之后，一个个机关傀儡，常氏兵人如同雨落，顺着飞舟所搭载的元磁通道降了下来。
这是一种无形力场所凝成的圆柱状升降梯，虚空无形，不可捉摸，但却又拥有着实质的托举能力。
在玄光幻影阵的渲染下，它在飞舟之下形成了充满科幻色彩的圆柱状光芒，照射在地面，那些常氏兵人乘光而来，如同神兵天降。
不一会儿，数百常氏兵人和甲士傀儡就掌控了街头巷尾，以这些傀儡的战力，对付等闲百十凡人根本不在话下，这么一支队伍，堪比千军万马。
“此方城主何在？一刻时内上来听命，否则后果自负！”
清晰的声波传达四面八方，所有人俱皆耳边鸣震，接收到了这条讯息。
吴业成抹着冷汗，考虑起究竟是如那声音所言奉诏上舟，听候差遣，还是收拾细软逃了再说。
但没有犹豫太久，他就还是决定前去。
戊方吴家已经是破落的修真家族，再也无力与这种真正的修真者对抗。
尤其这次进攻棋山的，还是位大匠级的人物。
他也没有地方可逃，天大地大，能让他和吴家之人当城主的只有这里，就算不考虑对方阻止，又能逃到哪里去？
然而出乎吴业成意料的是，李尘接见他之后，却是异常和善。
“吴城主，此地已为我广云占领，你应安抚百姓，引导人心，做得好，我必不亏待。”
吴业成小心翼翼问道：“不知大匠是否还有别的什么吩咐？我戊方城地处偏远，百物贫乏，既无灵材宝器之富，亦欠精灵道蕴之饶，实在难以供养大军啊……”
他这句话富含深意，偃者道途，可以说是亦正亦邪，不同的偃者，自有不同的作风和准则。
如若遇上残暴邪恶之人，全城百姓危矣！
如同猪狗为其劳作，供养工坊作场，已经万幸，为其所掠杀取材，炼尸抽魂，才是真正的凄惨。
他的祖先也是棋山之中的一名长老，对这些事情再清楚不过。
李尘看着他这番小心试探的模样，不由笑道：“你大可以放心，我李尘虽然不是什么圣贤君子，但也做事尽凭本心，修真之人，逆天而行，彼此之间的杀戮征战都属劫业，但不该影响到平民头上来，我既要占领此地，也会担负起保护平民的责任，绝不让战火波及到此间。”
李尘干笑一声，却是饶有深意的补充道：“更何况，城中百姓已经是我之财富，谁敢动他们，就是跟我李尘过不去！”
吴业成闻言，头皮发麻，他实在不明白李尘这句话究竟什么意思。
李尘却似对他出身颇有兴趣，询问起来：“不知吴城主出身？”
吴业成老老实实道：“先祖曾为棋山供奉，不过那都是千年以前的事情了。”
他随后说了一番家谱，以及历代变迁。
有些尴尬的是，吴家一代不如一代，至今已经沦落为彻底的平民。
虽然被分派在戊方城管辖千万级别的城镇，周边疆域也尽为掌握，但论地位，却仅仅只是相当于普通偃者工匠而已。
这样的人在棋山还有许多，棋山本身就统治着数以百亿计的人口，但多为类似巫民的真正凡人。
李尘道：“你们家族的经历和我一个朋友相似，他也是家道中落之后，搬离浮空城，逐渐落魄至散修，也许几代人后，同样会成为凡民。”
“不过终归还是你们祖上有先见之明，早早在凡间置办产业，安置子孙，让你们有个丧失灵根资质之后的立足之地。”
只是说到这里，他突然话锋一转：“然而，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即便祖上洪福，为你们谋取了镇守凡间的差事，城主之位，又岂能坐上千百年？”
吴业成深以为然：“是啊，世上哪有千年的凡人基业？”
李尘问道：“你可有为自己将来着想，为自己子孙后人将来着想？”
这宛如灵魂拷问的话语，令得吴业成面色微白。
他失神一阵，苦笑道：“身无灵根，奈之若何啊！”
“李大匠可知我名字缘何而来？业成业成，就是先父期待我学业有成，重入灵峰……只可惜，我生来愚钝，远不如庶弟多矣。”
“如今他已经是一名高级学徒，成为工匠指日可待，而我却只能肄业归家，娶妻生子，继承城主之位。”
李尘道：“我可赐予你和你们家族多年荣华，只要你们听话。”
他取出一摞图纸，又让机关人搬来几箱标准工件：“带着这些回去，发动人手，按照此物兴建工厂，打造生产流水线。”
吴业成震惊道：“大匠，我……我们是凡人啊！”
李尘神色一肃：“我所长者，就是凡人道器！”
“你不必担心，我将大量引进智能机械，你所招募人手，只需要拥有一定经验便能胜任，好生助我培训产业工人即可。”
“粮食，教育，医疗诸般，都将依循广云标准，逐一解决。”
第105章 凡人之力
“李大匠，你安排这凡民城主组织人手，究竟所欲为何，难不成当真要占据这些凡人之城，利用凡人之力？”
这个时候，华无错等一群稷下学宫的博士，教师也秘密来到了前线，观摩李尘征战。
他们都是准大匠，高阶师匠，作为造化宗人，也都拥有着不俗的见识和能力，但却始终看不太明白，李尘究竟要如何利用凡人之力。
在李尘送走吴业成之后，他们便就李尘的目的讨论起来，同时提出自己的疑问。
凡人？
凡人又如何，引导得当，照样能够创造宏伟工程，建造强大舰队！
凡人本身，就是最大的财富。
李尘以前世经验，早已知悉这一点。
然而此世，对于凡人之力的利用实在太少，也太缺乏经验了。
即便最接近于凡人的偃者道途，同样是在利用神通法术制造机械，整个修真文明都根植于神通法术之上，并没有如同李尘这般的见识和理念。
这与能力无关，纯粹是自然的选择。
对于李尘而言，可能理所当然的事，在许多偃者看来就是光怪陆离，不可思议。
而有可能根植于自身土壤，发展出自然科学的凡人，却都个个慕道修真，想要修炼出神通法力。
李尘倒也可以理解，毕竟在这个世界，神通法术才是显学，拥有的乃是真实不虚的力量，无论认识自然，还是改造自然，都得遵循它的道理才行。
如若他自己从一出生就置身于如此环境之中，也肯定会认为如此才能领悟终极的自然真理，证得大道本源。
不过大道殊途同归，即便是凡人的自然科学，修炼到了极致，也同样能够掌握终极的真理，这一点李尘同样是坚信不疑的。
它在发展前期，可能涉及的材料平庸，技术不足，无法与神通法术相抗衡，但认识的自然规律趋同，手段和工具也逐步升级，最终必定会归于一处。
他看了看众人，不紧不慢道：“棋山其实已经有那么几分发挥凡人之力意思，按照一直以来，偃者道途的理念，是把凡人视作拥有七星智能灵慧，但却无相应计算力与记忆力的特殊机械的，躯体也是弱点，并无太大利用价值。”
“反倒是玄阴炼魂等秘法，连凡人生魂都不放过的，更加看重凡人价值，毕竟有情众生之灵魂，属于特殊资源，这实在是个极大的讽刺！”
众人面面相觑，问道：“李大匠，你说的这些我们都明白，可究竟应该如何做，才能真正发挥凡人之力？”
“百万年来，也曾有过偃者高人想要发挥他们的力量，多是从改造凡人体魄和元神着手。“
“凡人无有超凡法力，前辈就赋予他们超凡法力，凡人没有修真灵根，前辈就赋予他们修真灵根，可是最终，却之收获了一些偃者学徒，偃者工匠，代价远比遴选自然天成的修真苗子大。”
“不错，这种改造之法，本质上是把凡人也变成修真者，并无太大意义。”
“你曾说过，这次征伐棋山，首要目的就是掠夺他们的资粮和财富，棋山灵峰，各方福地，大小资源点不计其数，偏偏不抢先占据，反而是攻占这些凡人城池，这却又是何道理？”
李尘道：“这些城池周围拥有成熟工坊作场，大小矿脉，稍加改造，就是极佳的工业化城池，于我而言，价值反而还要高于那些此等福地！”
“灵蕴资粮，如灵玉，宝晶，嘉木，真水之流，各种不同品阶，价值的确不菲，但那些导石，凡铁，凡铜，又何尝会没有价值？”
“凡人本身拥有智慧，能够学习，成长，参与劳作建设，同样是极大的财富。”
“你们可知道，我在大匠考核第一关中，用于应试的手工造物，就是利用导石炼制而成的电子芯片，此等物件，根本无需什么灵蕴宝材，也不一定需要神通伟力，凡人就能制造出来！”
“当然，更高阶的造物，更精密的母器之流，乃至于自然规律的探索，工艺流程的改进，都依然离不开我们偃者。”
“凡人想要掌握那些东西，必要的理论知识是不可或缺的，我们作为偃者，也只懂得超凡之学，如何运用神通法术和灵蕴，改造凡人，恐怕还是得先从理论知识做起。”
“我将欲探索自然，以此方地界的凡民为土壤，发展工业！”
李尘解答了一番众人的疑惑，随即便开始分发图纸，给众人阅览。
众人见之，发现多是一些母器，机床，生产工具的造物，还有一大堆公式，推论，猜想。
“这些好像不是传统的偃道百工之术？”
李尘道：“传统机关傀儡，机甲飞舟，乃至于各种神通机关器，多是偃者手工打造的成品。”
“此类物件，可称为造物，但以我观之，生产工具的炼制更为重要，生产工具发挥劳力，劳力改进生产工具，反反复复，无穷匮也！”
“更妙的是，这些东西也是凡人可以模仿和使用的，从最简单的扳手，角钳，到复杂的铭印母器，注灵法器，都应大力发展！”
李尘旋即又和众人讲解一番自己的计划。
整个征伐过程，分三步走。
第一步是占领棋山麾下的凡民城池和国度，争夺棋山方面并不看重的各类资源。
简而言之，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吃到嘴里再说。
第二步是有计划的文明改造，全面的，大规模的改造！
如若说棋山只是放任那些凡民自然繁衍和发展，属于粗养粗放的刀耕火种，那么李尘便将要精心改造这些凡民，改变他们的社会形态和文明本质，为后续的发展奠定坚实的基础。
这种改造，李尘其实已经在巫民身上实施，但由于缺乏资源，经验，而且巫民本身根基不足，尚还不足以显露效果。
李尘充其量只是收获了一些机甲战士，把他们视作募兵来源。
然而通过对棋山的了解，李尘对这里的凡民生出了极大的兴趣，也对其自然发展而成的工业和各种自然资源垂涎欲滴。
他判断出，这些凡民，总体的灵根资质还不如巫民，但发展潜力却犹有胜之！
第106章 百万大能
除此之外，棋山这边的疆域，凡俗资源极其丰富，从某种意义而言，也是远胜广云峰的。
李尘据此判断，它的确拥有着发展凡人之道的土壤。
如今广云峰接受了灵脉注入，几百年间，持续成长，或许会润泽大地，使得总体的资源富集程度超过此间，但这只是灵蕴宝材方面超过，那些不含灵蕴的自然资源，依赖的是别样的育成环境。
它与地质运动，自然生态，天体运行等等环境息息相关，却与地脉灵蕴，灵峰泉眼无关，因而，棋山疆域仍然具备得天独厚的优势。
至于为何要改造凡人，乃至于改造其文明，李尘在这里也与各位偃者有所分歧。
即便李尘已经讲得明明白白，依旧还是有人难以接受。
“凡人价值，当真有那么大？”
“莫要说凡人，就是我等修真者，某些方面也比不上高阶傀儡的人工智能。”
“而且，倘若凡人都可以靠着技术手段修真问道，将把我等修真者置于何地？”
李尘闻言，微笑摇头。
其实在前世，人工智能和基因编辑技术方兴未艾，同样有人在叫嚣着机器会取代人类，自然生命将被淘汰。
李尘甚哂之。
因为这种事情，无需经过种种复杂推演，计算，单从逻辑角度就说不通。
人工智能和生命科学发展，理应更加凸显人之宝贵，机体自然天成，大脑智慧无双才对。
种种缺陷，不足，都可以利用智能技术和基因技术来弥补，如何得出被淘汰的结论？
李尘是站在开拓进取的积极一派立场，希望保守派能够把胆子放大，不要设置那么多人为阻碍。
所以，他毫无心理障碍就给自己换体，脑子都来个灵子化改造，使得自己整个人都朝着机械的方向发展。
如若不能突破这些心理障碍，尽可能强化自己，才会真的被淘汰。
耐人寻味的却是，他给天枢，小蝶小莹定下的发展计划是朝着更加像人的方向发展。
人性机械化，机械人性化，这自相矛盾的路线，正如太极阴阳相反的两面，阴阳和合谓之道！
“我等修真，是为问道，如此顾虑，于我偃者何加焉？”
李尘从机关飞椅上走了下来，慷慨言道。
“此前穆道友言及，前辈先贤的改造之法是造就一批新的修真者，毫无意义，我要纠正一下。”
“小批量，偶然性的人为创造修真者，把凡人改造为超凡之人，还比不过自然遴选，重点栽培，当然没有意义。”
“但整体性，社会性的文明改造，极有意义！”
“如若能有一手段，稳定，高效的把所有凡人都改造成为修真者，那便是人人如龙的终极之术！”
“如此一来，偃者道途的生产力也将得到极大发展，我等偃者，更能凭此术受益，成就更高境界！”
“你们不要把凡人看做简单的凡人，认为他智力，体力尽皆平庸，应当看到其不亚于七星智能的灵性智慧。”
“我们只需在其灵性根骨之上填充超凡体力，超凡脑力等等‘血肉’，立刻便能人工创造大批修真者，哪怕只有学徒造诣，工匠造诣，也已经足够翻天覆地！”
“试想想，如此一地就足有百亿人口，百亿凡人变作百亿炼气士，当中更有上亿筑基，百万结丹，会是何等的盛景？”
“一隅之地，就有如此数量，十个棋山，百个棋山，成千上万个棋山，又将如何？”
“那将会是亿兆修士，百万大能！”
亿兆修士，百万大能！
众人闻言，也不由得心驰神往，想象了一下如此的场景。
华无错却泼了一盆冷水：“谁能负担得起如此代价？”
众人闻言，心中一惊。
是啊，栽培一名炼气修士，就要成千上万枚灵石，毕生供养，耗资更巨。
筑基，结丹，更是需要灵峰福地来供养。
怎么可能诞生这种人人如龙，无限强大的修真文明？
李尘呵呵一笑：“百万年前，偃道技艺，神通机关器尚未发展起来，也被认为是不可能存在的。”
“三星傀儡相当于筑基战力，五星傀儡堪比结丹战力，同样被认作天方夜谭。”
“这是建立在法力元气只为生命机体所独有，机关造物无法操持元气，运转法力所致。”
“以旧时代的理论和观念视之，不难得出以上结论，因为当时的灵峰福地有限，也的确供养不起偃者，承受不了机关傀儡拥有强大战力的代价。”
“然而时至今日，前有舞姬，勘破生命本质，造化奥秘，后有太阳宫，金乌傀儡等物，自成体系，堪比大能……”
“偃者道途，已经在事实上成为了显学，足以占据诸天一隅，与外道分庭抗礼。”
华无错闻言，陷入了沉思：“你的意思是，随着探索的发展，认知的更新，我们所能利用的自然道理和规律也会发生变化？”
“这非是事物的实质改变，而是我们自己在改变。”
李尘道：“你的说法还有另一个问题，那就是，凡人为何一定要我等偃者供养，为何又要负担代价？”
“凡人若是发展起来，完全可以自己供养自己，自己负担发展的代价！”
“这个问题，理应去问天地大道，去问自然造化。”
“是否应有无限能源，无限物质，能够供养无限的强者大能。”
“在我看来，生命之于天地大道，无限渺小，我等所谓的亿兆修士，百万大能与整个宇宙相比，也只不过是沧海一粟！”
“神话传说中的开天辟地，灭绝尘世，也只不过是一方洞天或者小宇宙，根本无法与整个天地大道，无限虚空，无限宇宙的概念相提并论，天地自然本身，是超出了我等想象和认知，超越一切时空，物质与能量的集合，根本不必担心将其穷尽，由此而证，发展出再多的大能高手也有可能。”
华无错闻言微怔，再次深思起来。
有人问道：“那么，李大匠，第三步是要如何呢？”
李尘道：“第三步，自然就是因敌为资，以改造之后的凡人之力对付棋山，实现全面征服了。”
第107章 示色于盲
因敌为资，意味着李尘第二步改造计划的成功，也意味着，他将能在自身付出极小代价，一切军费，资粮都由棋山本身所负担的前提下彻底征服此间，将其转为殖民地或者附庸。
从军事角度而来，善用兵者，因粮于敌，故军食可足，这是兵法上的胜利。
但李尘更加看重的是，如若不能做到这一点，意味着改造失败，对于凡人道器，凡人之力的利用程度，根本不足以对付修士！
这对于将来应付外道之敌，是非常不利的，李尘只能退而求其次，多多利用现成的道途技艺和机关傀儡，大量引进偃者英才，采购机甲，战傀。
李尘觉得，如若真到那一步，棋山这仗就相当于白打了。
当然，他也绝不可能甘心于此，如若当真到了那一步，起码得从棋山这边榨出数以千亿计的油水才能甘心。
李尘此前就已经定下大，小两个战略目标。
大者是一口将棋山吃下，气吞万里如虎，如此一来，人财两得，棋山财富也尽数为其所掌握，这是一笔大钱。
小者也得石头里面榨油，敲出一笔用于建造天英神鹤的资粮。
不过那最多就是千亿，数千亿的小钱，对于普通修士，或许一辈子都花不完，但对于势力之主，一方枭雄，那是用完拉倒。
但说了这么多，都只是战略层面的计较。
个中细节如何去实现，李尘却没有和这些偃者同道讨论，那不是他们该关心的事情。
不过，他此刻拿出来给众人观看的，正是其中部分内容，乃是因敌为资的转化工具。
于是，众位偃者也集众之力，为李尘的构思出谋划策，助其进行设计和改良。
时间很快又再过去小半个月，李尘一口气攻占戊方城，大梁城，盐城，茉莉国，七煌原等多个凡人聚居之地，大小王国，城邦，数以六亿计的人口，尽皆落入他手。
棋山对凡人之力有所运用，主要表现在各种矿材加工，锻造的产业化经营。
他们在此发展出了独具此世特色的灵材加工业，也有了各类生产机器，商货成品。
棋山商盟，闻名一方，就是依靠着大量的凡人之力加工锻造各类灵材，尤其是中下品的金属类灵材，拥有着极高的利用效率。
在棋山偃者的努力之下，甚至发展出“追月”，“逐光”，“流虹”多种系列和品牌的飞剑。
但自李尘进攻以来，此地的商贸早已大受影响，各方商旅不敢明着往来，通商贸易成本急剧攀升。
“那李尘究竟在干什么，竟然如此疯狂攻略凡民之地，把我们的产业城市占领！”
棋山上下，自是惊惧万分。
他们并不知道，此时李尘正在多线操作，令战机持续不断轰炸进攻的同时，也在这些城池展开了如火如荼的改造计划。
“李大匠，你吩咐我们主持改造的‘光能塔’已经改造完成了。”
“此种设施，乃是利用灵光元晶技艺改造而成……”
盐城东郊，几名偃者师匠正带着李尘前往他们所驻的据点，参观近来努力成果。
出现在李尘面前的，是一种半径约三丈来长，呈现半球体的异型塔台，表面布满了一块块巴掌大小的特制晶板。
这种东西，本质上就是个扩大化的灵光元晶，可以凭借表面裹覆的灵光晶板，最大化铺筑于地面，吸收各类光能，并转化成为炼炉可用的元气。
带领李尘参观它们的偃者打开其中一个暗门，进入到里面，映入眼帘的是一组简易的转化元件，如同电缆的粗线相连。
“不错。”李尘满意的点点头，“这正是我所想要的光能发电机！”
“动力机组也改造完成……”
不久之后，众人又来到另外一个厂房模样的大厅内，看到了一个同样是来自于机关傀儡的改造部件，外形酷似类似燃油发动机。
这自然也是李尘构思设计的，他作为偃者大匠，习得了此世的诸多知识，完全能够根据前世所知逆推出来。
材料方面，更是此世的优势，此世就连灵蕴木材，中品以上，都可以达到前世航空使用的标准，随随便便，就能锻造出符合要求的外壳，承受足够巨大的压力。
因此，这种东西改造起来也没有太大难度。
“说实话，这些东西远比机关术中的原件效率低下啊，不如灵晶，灵泵多矣。”来自百巧门景天行大师门下的一名弟子莫晨有些不解的询问李尘，“大匠造就这般产物，只是为了凡人能够理解和运用？”
李尘道：“不错，一下就把灵气相关的原理和奥秘给凡人，他们身无灵根，也难以理解，但涉及到物理法则，运动的规律，根源上却是相同的，我们先从简单的开始。”
灵气是此世独有之物，李尘身具灵根，但却难以向凡人描述。
这也是此世自然科学发展缓慢的原因所在。
这就好像从未见过光明的天生盲人，很难理解颜色的存在，正常人能见丰富色彩，也无法向他们描述。
除非为凡人植入人造灵根或者其他种种感知灵气的器官，许多机关术的构件和原理，才能敞开大门。
然而，植入了人造灵根或者灵气器官……何不如引气入体，炼气修真？
有现成的康庄大道不走，去走自然科学之道？
超凡和凡俗，在这里被隔开，分成了截然不同的体系。
不过李尘也注意到，棋山这边的凡人能够理解发电机，内燃机等物，于是打算结合超凡力量，制造一些机械设备给他们使用。
这似乎有些揠苗助长了，但李尘相信，随着自己灵子化记忆模因的推广，电磁感应和经典力学诸多内容也能补上。
“凡人拥有的是智慧，缺乏的是灵根，那就应该充分扬长避短！”
此世凡人当中，绝不缺乏聪明人，缺乏的只是引路者。
只要方向正确，他们绝对能够走上正确的道路。
李尘看了一会儿，吩咐道：“把这些东西都组装起来，我要开始打造枪炮生产线！”
第108章 退一步
麾下工蜂傀儡和泥人傀儡飞快动手，按照李尘指示组装配件。
这些具蕴智能的傀儡对此间流程异常熟练，仅仅只花了小半个时辰的功夫，一个简易的试验型生产线就宣告完成。
天枢启动开关，令生产线运作起来。
于是众人便见，各类灵材自动被送入投料口，加以分拣，加工锻造。
和偃者学徒工匠锻造劳作最大的不同，前者为使用法力，融铸材料，无所不利，而这条生产线所采用的，却是电炉。
众人看着一块块准备好的铁材被送至里面，如有无形之手托举，凭空悬浮，然后迅速加热升温，化为橙黄的铁水，于空中悬浮。
几名被征募而来的凡人工匠在类似电脑的仪器面前操作，按照流程启动融炼程序，便见里面的材料迅速淬炼精华，排除杂质。
不久之后，枪管，托柄，各个零部件相继成型。
一条条机械手臂从不同的地方捡取部件，进入到下一步组装工序。
机械重复的工艺，早已有智能机械代劳，而另外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则由作坊的工人负责，井然有序。
李尘向身边偃者同道介绍道：“电炉炼钢主要利用电弧热，在电弧作用区，温度高达四千度，完全足以冶炼普通钢材，乃至于灵铁，玄铁，在此期间，结合灵蕴注入的技艺，可以人工合成下品灵铁，满足一般法器锻造需求！”
“当中运用了电磁搅拌的技艺，借助电磁力控制铸坯液相钢水运动，控制凝固过程，由此而锻造出来的人造灵材，品相甚至高于寻常高阶学徒所融铸。”
“此种生产线，灵铁产能保守估计可达十万斤每日，普通钢材作为副产品，则可达其千倍至万倍，平均在每个凡俗工人身上，效率远胜寻常偃者工匠！”
“其实，以我如今掌握的技艺水准，是可以做到整个流程全自动化操作的，但灵能机械和炼制法术并不具备推广至凡人社会的意义，反倒是这种看起来落后的设备和炼制工艺更具推广价值。”
“我将以此为根本，养活一批产业工人，发展产业资本，引导他们研究，改良此中工艺，并培养凡人工匠。”
百巧门莫晨不禁颔首感叹：“真是想不到，李大匠用心如此之深。”
其他人也纷纷称赞：“是啊，我等远不及矣！”
其实以此世的偃道技术，如此运用，是完全没有障碍的。
但既然掌握了法力，直接以法力炼钢效率更高，普通偃者还真想不到用利用光能转化电能，再用电能转化热能，然后再用热能融铸钢材这般麻烦而又低效的步骤。
这么看起来多此一举，他们也确实没有理由推崇。
法力直接就可以转化成为所有种类的能量，这是一种结合唯心之变与唯物之变的产物，理论上而言，转化效率更高，熟练运用之后，连经由热能融铸的过程都不需，直接扭曲钢材的形状与物性即可。
然而事实却证明，如此多此一举的设计，反而能够发挥出凡人的力量，凡人之力，原本就是从这种低效利用做起。
退一步海阔天空，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莫晨打心底里钦佩。
华无错突然道：“如此一来，这些凡人也有可能成为修士打击的目标。”
李尘道：“华道友所言极是，不过凡事总是有利有弊，我把凡人劳力发挥出来，就是为了让他们也走上超凡之路，如此一来，参与修真界的纷争在所难免。”
华无错问道：“李大匠可想好了办法应对？”
李尘道：“我力所能及的，就是授之于渔，把相应的军工技艺以及发展之法传给他们，赖以自保。”
华无错微愣：“你要传道于凡民？”
众人随着李尘的步伐前进，看着灵铁在生产线上制作出来，复又以较为复杂的锻造机械制作成型。
“罡石枪，可以发射蕴含灵元的破罡子弹的器械，威能相当于炼气修士倾力一击，可伤炼气后期。”
“罡锋剑，可以祭运灵元，凝聚锋刃的简单武器，同样亦可用在对付修士之上。”
“流虹剑，此乃仿照棋山精品飞剑而作，大规模仿制炼成……”
“此后我还将兴建更多类似的工厂，生产芯片基板，光晶板，雷火霹雳等物，以及各类简单的一星机关傀儡。”
“迄今为止，我已经设计改良了虫形机关器‘陆行蛛’，人形机关器‘械卫乙型’，‘木兵傀儡’，改良武器‘射刃枪’，‘罡石枪’，‘电磁炮’等多种机关傀儡和元器部件，此后将逐步遴选灵蕴含量较低，炼制难度可堪为凡人所掌握的工艺流程，转交给这些凡人工厂，而麾下智能工厂，以及偃者部属，转为涉及灵蕴以及高阶造诣的部分。”
“这些东西，既可以大规模列装机关傀儡，也可运用于人员身上，组织成军，或许在大能高手面前依旧不值一提，但对付等闲炼气修士，已经绰绰有余。”
“如此一来，凡人也就拥有了在修士面前自保的力量。”
华无错从传送带上捞起一柄长约三尺的罡石枪，作势瞄准，同时想象了一下凡人大量应用此物，枪林弹雨，把低阶炼气士打成筛子的场面，莫名触动。
这些明明都是修真界中早已出现的东西，却无几人想到要利用，关键之处，似乎只在一节。
效率！
宝材利用的效率，成品转化的效率，战斗过程的效率……都包含在其中。
用这种东西来对付修士，效率低下，成果不佳，同为炼气修士，有何必要运用？
然而李尘着眼于凡人，看到的却是它们在凡人手中的价值。
这实在是迥异于寻常偃者的思维。
“看来，李大匠是认真的，他当真要把凡人扶持起来呀！”
华无错一时有些感慨。
他决定好好亲眼看看，李尘究竟能够做到何等的程度。
此地的未来，是否真的像他所描述的那般美好，凡人的社会，是否真的能够因此而得到发展。
第109章 修真凡俗化
仅仅只是一天功夫，数以万计的罡石枪和飞剑便下了生产线，被送至漂浮在盐城上空的黑鲨飞舟进行检验。
“碰！碰！叮叮当当！哐当！”
两具机关人木兵挥动刀剑相互劈砍，碰撞之间，火花四溅。
不一会儿，随着一阵刀剑交击的脆响，其中一具机关人手中的剑刃折断，应声掉落到了地上。
但另外一具机关人停了下来，伸出手臂，展示手中之剑，同样布满缺口，破损难用。
“质量已有八分，如此兵器，修士可能用着不顺手，但若大规模列装，仍然可堪为利器！”
“是呀，最重要还是便宜，完全是以人造灵铁锻造而成！”
众人见之，议论纷纷。
李尘面无表情，吩咐道：“继续测试！”
“接下来，换取合成钢材所制的罡锋剑和流虹飞剑！”
这一次，依旧是劈斩盾牌，刀剑交击，实战演练诸般流程走过。
众人亲眼见证了凡铁凡钢所炼制的合金在法器刀剑的劈斩之下纷纷摧折，但灌注灵元的罡锋却已然拥有破防能力，深深刺入等同于甲士傀儡防御力的灵铁，甚至玄钢板材里面。
流虹飞剑经由木兵催发，更是噗嗤一声，将其扎了个通透。
“好，这是堪比二星神通机关器的攻击力了！”
“单从表现来看，并不亮眼，但考虑到其造价和消耗灵材，工时的成本，完全做到了物美价廉啊！”
“李大匠，看来这次的凡俗化改良是成功的！”
众人交头接耳，旋即却是由衷感慨道。
“物美价廉？”李尘淡淡一笑，“我所追求的，可不仅仅是物美价廉那么简单！”
“迟早有一日，我将把所有傀儡和神通机关器也实行凡俗化的改良，统统做成大白菜！”
“呃……李大匠，这未免也太夸张！”
“所有傀儡和机关器做成大白菜，您这是要一统诸天不成？”
众人闻言，有些哭笑不得，都感觉李尘这牛皮吹得太大。
只有华无错带着凝重注视李尘。
他隐隐感觉，李尘这句话不像是普通的豪言壮语。
李尘，是认真的！
检验之后，李尘召见了一批凡人。
这些都是原本棋山麾下城池自然发展出来的匠人，在棋山实施商业化进程的过程中，对各类低阶飞剑，灵材的加工炼制产生了极大需求，而这些需求，又反过来推动他们大力栽培学徒，传授技艺。
久而久之，也有人摸索出了偃道技艺凡俗化，脱离灵元和法力的法门。
凡人工匠的概念，由此而来。
以李尘观之，这些凡人工匠的智力和知识，其实都是相当超群的，毕竟是千百万人当中苦读出头的佼佼者，从遴选机制而言，就已经是族群精英。
然而天意弄人，他们根本没有灵根资质，也就无从祭炼灵元，修出法力。
这种炼气修士所惯用的力量，他们无法掌握，自然也就无从修习偃道百工，掌握相关技艺。
传统的偃者认为这些人没有前途，也不会耐烦传授相关的东西。
只有李尘视之为宝，因为李尘见识过凡人的力量，他自己也曾经是凡人，深知当中一些道途原理，自然规律是相通的，偃道百工，同样可为他们所利用！
“诸位，你们现在都已经是我广云的注册工匠，可有吃透我传下技艺，掌握相关知识？”
李尘把前世所知，结合今生所闻，制订了物理，数学，化学，生物诸多学科的框架，意图奠定此世自然科学的基石。
而这些凡人之中的佼佼者，就是他心目中的科学家！
诸人当中，一名看起来年纪较大的凡人工匠站了出来，谦卑说道：“大匠，您所传之道博大精深，我等正在苦读。”
“可能学以致用？”李尘问道。
“这个……”提及此事，众人却犯了难，一时半会不知应该如何回答。
李尘也知道现在就问他们这些过于苛责，于是道：“你们不必着急，以格物致知之法多做试验，总结规律，推演求证，终究会得出神通道果。”
“虽然当中大多为凡人所难直面，无法直接理解和掌握，但借助机械之力，灵蕴宝材，同样亦有可能掌握。”
“我不会如棋山所为，指定改造名额，从你们当中遴选出佼佼者植入人造灵根和灵化器官，但却会给予你们灵子化大脑的改造机会，以及辅脑芯片等工具。”
李尘认为，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直接从这些人当中挑选佼佼者，改造成为修士，是毫无意义的，如此只是增加了一批优秀的偃者工匠而已，由于资质所限，将来未必能够提升到师匠。
倒不如就让这些人在凡俗世间继续摸索，总结出凡人也可理解和运用的自然规律，从而掌握道果。
当然，必要的提点和援助是不可或缺的，此世有此世的客观规律，单凭凡人自己，根本无法走通这条道路。
“我大概明白您的意思了，李大匠，还请放心，我们定当尽力而为。”
这些人离开之后，坐回在自己的机关飞椅上，陷入沉思。
正在这时，天枢提醒他道：“华无错想要见你。”
李尘回过神，道：“有请。”
重重舱门打开，得到许可之后，华无错被放了进来。
他似乎有些心事，见了李尘，沉默好一阵，才问道：“李大匠，我有一些疑惑不解。”
李尘问道：“是何疑惑？”
华无错道：“是有关您所提及目标，以我之见，你只和我们说了征伐棋山的三步走战略，却没有提及征伐棋山之后的事情。”
“你……真的要把修真凡俗化，追求此类技艺的普及吗？”
李尘闻言，暗赞一声，这果然是个聪明人。
他的确还有征伐棋山之后的第四步，乃至于第五第六第七步。
但无论多少步，最终目的都是为了实现一个目的，那就是鼎革履新！
把各类机关傀儡，偃道产品白菜化，靠的可不是其他，而是这些可以为凡人所掌握的凡俗化技艺。
华无错总结得非常不错，那正是修真凡俗化，修真界的超凡力量，终将为凡人所掌握！
第110章 人人如龙
李尘踱步在房间内，神色肃然。
他终究还是选择了正面回答华无错的问题：“如若棋山这边的文明改造得以成功，我便将把这一模式复制，推广出去，以此开创全新的修真文明，从而人人如龙，天下大同！”
华无错闻言，身躯一震。
人人如龙，天下大同！
多么老生常谈的一个词。
可是历代以来，无数能人志士不断为之追寻，又岂是老生常谈四字可以抹消？
这，是有志者的理想和情怀！
寻常修士，证道大匠，野心是成为大师，建造属于自己的仙城，山门，超脱于凡世。
或许还会提出什么飞升计划，接引优秀的凡人和修真者上界效劳，归于自己麾下。
李尘的心愿却是改造广云之外的地面各界。
从此之后，处处皆是仙乡，仙城，无需飞升。
这其实与个人成就是相违背的，走的是更加艰难曲折的道路。
更何况，它还存在着另外一些问题。
华无错踟蹰道：“可这革的似乎是我们偃者本身的命，如若凡人工匠也掌握了堪比偃者的力量，会发生什么，这些李大匠你可有曾想过？”
他心中的疑惑不但没有消除，反而变得更多了。
李尘道：“道友难道忘了？我们偃者不修仙，不封神，只为求真问道！”
“既如此，凡人工匠是否掌握堪比偃者的力量，是否超越我等，又有何干？”
“人人如龙，所追求的并非是限制凡民，反而是要启发民智，开发人力，这大势终不可挡，如若我等畏惧于此，从而把本应可以发展的力量束之高阁，和千万年以来，直至百万年前，那些限制我辈修士的古代修士有何区别？”
李尘道：“其实我也有私心，我所设想，仍然还是独善其身，个人超脱，但为人总要有理想，所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这是不同情境与能力之下的选择，两者之间并不矛盾。”
华无错一时有些欲语忘言。
不过他终究还是忍住了劝谏的话语，转为询问此中根由。
他想要知道，究竟是何物，让李尘有如此想法和信心。
李尘道：“当然是人类与生俱来，自然天成的智慧和能力，是生命本身所具有的价值。”
“通常认为，灵根资质最重，唯有灵根才是炼气成罡，修真问道的基础，才能认识和改造自然，然而我道百万年前的成功，证明此事并非绝对，灵根资质低下者同样可以格物致知，证得道果。”
“推而论之，灵根资质更加低下的凡人是否也可以做到祖师百万年前所做的事情？”
“以百万年前的修真水平，答案是否定的，那时候神通法术才是主流，机关造物，法宝灵材，尽皆为外物，不可依靠，甚至一度有修士喊出神通伟力归于自身的口号，鄙视偃者借助外力的做法，然而时至今日，我道已经发展起来，足以与之分庭抗礼。”
“但这并不意味着我道就足以打败一切外道，高枕无忧，恰恰相反，以我观之，偃者的发展已经进入一条难以走通的歧路，根源就在于，对于外力的借助还不够彻底，对于天地大道，自然规律的认识也还不够深刻。”
“只要我们一日还在利用神通法术制造机关傀儡，一日还局限于法力，就一日无法摆脱！”
“就算最终能够依靠自身发展变得更加强大，打败诸多外道，也只不过是重走法修，武者的老路，创造又一个修真盛世而已，如此不断循环往复，轮回不止，有何意义？”
华无错张了张口，很想反驳李尘，但很快却又想到天地诞生之初，仙神魔圣鼎盛，而后有巫，妖，龙，凤，再后有法道，武修，儒术。
不同的理念和环境，造就不同的道途。
如若不能自我革新与不断发展，的确无法顺应新的时势变化。
“华道友，修真者，何谓之修真？借假求真而已，在我看来，一切种种，皆是虚妄，唯有这天地自然，大道本身才是真，如若这天地能让我直接以法修证道，我会毫不犹豫修法，如若有人能让我以武修证道，我也会毫不犹豫练武，偃道亦然啊！”
华无错闻言，再次为之一震：“这是舍筏登岸之言！”
他终于明白，李尘当真并没有那么看重身为偃者的身份，对他而言，偃者偃道，都只不过是过河的桥梁，手中的工具。
他是正统的偃者出身，在这一点上，反而还不如李尘看得透彻。
华无错最终是带着若有所思离开的，他似乎明悟了什么。
李尘也不管他，如若自己的这一番话能对他有所启发，把他往自己的凡人道途上面引领，自是再好不过，如若不能，也不影响什么。
此后的一段时日，盐城工厂不断生产制造，李尘所构思的诸多工艺，器具，都得以逐步成型。
早在大匠考核期间，李尘就已经证明过，不依靠法力，也可以制造出电子芯片这般精密之物，众位偃者甚以为奇，就连百巧门的景天行大师都亲自登门拜访，向他请教。
这一日，众人齐聚于飞舟内部，再度观摩李尘展示这等技艺。
这一回，旁观的还有应募而来的凡人工匠，内容则是给一名盐城之中的贵族领主实施治疗。
“其实此事不必求教于修真者，若你们掌握相应医术，完全可以自行解决。”
凡人工匠还没有提出什么，华无错当即表示疑惑：“李大匠，你指的可是像当初你炼制电子芯片那样？”
李尘道：“不错，话不多说，大家且看我动手。”
他当场演示了一台纯以凡人手段进行的开颅手术，肿瘤切除。
以李尘此刻的生命之道造诣，掌握人体脑部结构，切除肿瘤，再简单不过，这些其实都是凡人可以掌握的知识，恰巧这位盐城贵族长的是一颗良性肿瘤，预后极佳，正好用于演示自己的道途理念。
涉及脑域结构的，属于筑基境界的师匠造诣，他要向众人证明，凡人同样可以做到师匠的程度。
第111章 吾道不孤
以李尘如今的造诣，做这种手术，自是手到擒来。
不久之后，他就顺利完成了。
在场诸位准大匠，师匠观之，深感讶异。
他们都能够理解和重复他的步骤，因为李尘所展示的，只不过是筑基境界师匠程度的技艺，所涉及的生命奥秘，相关知识，并无特别复杂之处。
但让他们感觉颇为惊奇的是，在此过程之中，李尘当真没有动用一丝一毫超出凡俗的力量。
他所使用的是麻醉药剂，显微镜，监察仪，这些凡人切切实实，可以掌握的工具。
它们或许是某种工业技术的结晶，或许是某个医学领域的成果，但都无一涉及玄学，与修士的神通法术无关。
几名凡人工匠更是看得如此如醉：“原来还可以如此！”
“摘出肿瘤而不死，这是什么法术在维持他生机？”
李尘纠正道：“非是法术，凡人技艺而已。”
他费这么大心思，就是要让这些人明白，修士可以做到的事情，凡人也可以做到，如若再次回到修真问道的领域，用超凡的思维求解，那可就白费力气了。
那样的话，他们或许有机会成为不错的工匠，师匠，甚至晋升大匠，但都不是他想要的英才。
众人难以置信，连忙问道：“敢问李大匠，凡人之巧，可比拟修士乎？”
“当然可以！”
李尘亲自解答，以此世独有的解剖学原理，讲述一番凡人躯体的奥秘，再从心脑血管，神经系统，细胞变异等等角度讲解病变的过程，以及应对之法。
相较于修士躯体，多出了诞生法力的灵根和高能器官，灵蕴精血等物，凡人的躯体无疑更加简单易懂，再加上偃者们早就研究透了这一物，李尘的传授并没有遇上太大的阻碍。
这些人原本就是凡人之中的佼佼者，水平绝不逊色于高阶学徒，甚至于智慧和悟性还要更高，只是大脑开发程度不足，脑力不足而已。
但在李尘陆续改造之下，还是被领进来了。
他们个个兴奋莫名，只感觉一个全新世界的大门正在朝自己开启。
华无错等人见之，也若有所思。
有人道：“李大匠，接下来的几台手术，还有强化改造，让我来试试吧！”
李尘道：“好。”
接下来，他让出位置，让那偃者尝试。
华无错，莫晨等一帮人也跃跃欲试，相继尝试了一番。
结果除了华无错天资卓绝，很快领悟到格物致知的精髓，其他人多少还是动用了神通法术的力量。
相较于李尘的操作，直接利用神通法术办成事情的效率无疑更高，结果也更加完美。
无论是材料加工的融铸，塑性，还是医疗的麻醉，止血诸般，他们都还没有掌握要领。
更有一些，是在不用法力之时表现蹩脚，险些给病患搭错神经，杀死细胞。
为防发生不可挽回的损失，还是靠着神通法术来弥补。
这些人知识储备绝对是足够的，之所以如此，完全是习惯所导致。
事毕，李尘让各人回去自行研究，却把华无错叫到一旁。
“华道友，你很不错呀，这么快就掌握了要领。”
毕竟是拥有大匠水准的准大匠，李尘从未怀疑过这位天之骄子的实力，但还是没有想到，他在这方面做得相当不错，几乎不逊色于自己。
华无错道：“我以往恰巧深入研究过生命之道，熟悉人族躯体而已，其实我更擅长工业设计，亦或你所提及的其他机械工程。”
李尘道：“以我观之，其他道友似乎一下还未能掌握，按理说来，他们的认知水平并不低，这却又是为何？”
华无错想了想，道：“恕我直言，你现在想要推行凡人之道，还是有些过于急躁，此道之于天地自然，仍然还是建立在偃道附庸之上的空中楼阁。”
“空中楼阁！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
李尘想要一下把自然科学的概念推给此方世界的凡人，的确正是空中楼阁。
因为它在此世并无基础，所有一切认知方法，技术成果，都是从偃道而来，所运用的工具也多涉及神通法术，灵蕴宝材。
就连他自己，限于过往身份和知识储备，也无法尽数阐述地球千年科技之精髓，只能够描述个大概，搭建框架而已，还不一定适用。
他真正精通的知识，还是来到此世之后，六十余年人生所学得。
这样的知识储备和智力水平，已经相当可观，但却仍然还是建立在偃道的基石之上。
“看来应当先行遴选，总结出一批具有通用性的自然规律，数学工具。”
“一口气想要吃成个胖子，是不可能的。”
“但我并没有那么多时间精力，今后数年，乃至十数年，要忙的事情还多着呢。”
李尘一时有些犯愁。
华无错似乎下定了某个决心，道：“李大匠，华某不才，愿为广云学派之发展贡献一份力量！”
李尘：“嗯？”
华无错道：“你的理念，其实与我早年隐含的某些想法不谋而合，我也曾经设想过，身为偃者，究竟要修什么真，求什么道，但一直以来，浑浑噩噩，始终不知目标之所在。”
“我师尊曾批评我天赋有余，奋斗不足，如若一直漫无目的肆意挥霍才华，迟早会沦于庸常。”
“而今在你这边，我看到了全新的气象，也想要追随你的脚步，去开拓这一前人未曾走过的新路！”
“是吗？”李尘看着斗志昂扬的华无错，讶异之余，不免感觉有些好笑。
这家伙，怎么搞得一副比自己还要热血，激昂慷慨的模样？
不过笑过之后，他也严肃下来。
其实这华无错还是颇有想法的，他是真的想要立大志，做大事，成为青史留名的杰出偃者，而不仅仅只是一个时代的普通天才。
李尘感觉自己还是低估了口号和理念的吸引力，其实光凭“人人如龙”这么一个旗帜，也可以招徕一大批有志青年，为自己效力了。
还发愁什么吾道孤也？操作得当，那就是吾道不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