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硬核抄诗
“我等亦同上阳道友，前提是你真的能够以凡人之力，凡石为材，炼制出可堪为用的造物，不能以胡乱截搭糊弄人。”东方茂跟着道了一声，旋即却突然问，“如若我所见不差，你这应是借鉴了凡人道器之途的理念？”
凡人道器之途，乃是源于古修真界中，器道一途的某个学派理念。
此派以凡人实用为重，亦曾有过类似偃者道途以百姓日用为重的诸般想法，但因着此世特有的环境而始终不盛。
在修真世界中，凡人的力量始终是渺小的，灵蕴，道蕴，乃至于天地元气才是一切。
其实究其根本，不具备任何灵蕴和道蕴的凡物，也是元气所化，这是物质与能量的统一，但惯常于炼制法宝，利用方便的灵气能量等物，甚至于自然规律，物理法则都与凡俗之世有所不同，想要走上真正的凡人之途，既无必要，也无实效。
偃者道途的百巧门，同样曾经对此类物件有所研究，百万年的历史，不可能当真没有人想到这一点。
然而但凡有资格探究自身之道者，其一身修为造诣必定早已不浅。
如此高手，浸淫灵蕴之道，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亦与之化。
他们口口声声要摆脱灵蕴，寻求凡人造物的极致妙境，但实际上根本就是南辕北辙。
甚至极有可能，修为造诣越高，反而越难理解此道。
至于有可能发展出这一道的凡人，光是各种天灾**，妖魔精怪都够受，若要改变命运，掌握力量，当然也是先从修真问道做起，又怎么会去研究什么凡人之道？
这就好比一条漫长的旅途，别处风景或许很美，但既然已经踏上了歧途，那就只能顺着已经选择的道途继续往下走去，断然没有回到起点重头来过的道理。
只有那些从一开始就知道另外一条道路存在的人，才能准确判断两者之间的距离，并且穿过茫茫荒野，寻找到它的所在。
恰好，李尘就是这么一个特殊之人。
听到东方茂的问题，李尘不好含混以对，于是应道：“确实如此。”
东方茂道：“为确保无舞弊之嫌，我们会在考核中提供相应的人力物力，你不能使用自己所携。”
李尘道：“理当如此。”
定下选题之后，众位偃者神色明显严肃了许多，虽然考核拥有充裕的期间，可要在两个月之内完成自己所选之题，对有些人而言，还是相当吃紧的，当下告别离去，忙碌起来。
李尘同样离开大殿，按照指引，去寻太丘仙城当中的管事领取自己所需物资。
他如今所将要做，和其他穿越者抄诗抄书并无本质区别，所不同的是，这边的偃者们不会震惊于诗词歌赋的意境，也不看重华美文采。
他们所关心和看重的，是别样之物。
李尘所选择者，是前世地球一种经典的十六位微处理器芯片，英特尔八零八六。
此芯片乃是八六架构之鼻祖，拥有着自始而盛的十六位通用寄存器，其数目为四个，亦可兼容过往芯片，当做八个八位寄存器来存取。
李尘过去学习汇编时曾对此略有所知，大致知晓其工作原理。
以往作为凡人，单凭个体之力，是断然无法光凭这一了解就制作出来的，那需要一整套的工业能力。
但在他来到此世，掌握超凡之力后，神识入微，更兼具有此世偃者的工业设计和制造能力，自然不难做到。
不过光有此物成品还不行，李尘所选之题，还要展现出凡人也可以制作和使用此物，完全与修真之士无关的奥妙之处。
他所选择的证据，是一种原始的光刻机样本。
测量台，曝光台，激光器，光束矫正器，能量控制器，遮光器，探测器，掩模版，掩膜台，物镜……
种种俱皆都是为了在凡人无法神识入微的情况下，依旧能够通过光学原理洞察入微，掌握微观层面的材料变化。
让李尘倍感欣慰的是，虽说此是凡人道器，但实际上仍然还可借助此世特有的超凡之力来完成，而这并不会被认作超限，而是合理的运用。
毕竟他现在理解和掌握这些知识，也是得益于灵子化神经元的超凡智力。
李尘并没有全盘照抄自己所知的设计，因为对那些东西，他也是大致了解，前世并非相应专业的工程师，不可能面面俱到。
他所采用的，是此世特有的实现方式。
更因此世就连自然规律，物理法则都存在着细微的不同，一些调整还是相当必要。
但无论如何，光刻机的关键还是光源，这一点不会改变，李尘采用的是运用自己符文之道所掌握的光源技术。
在这当中，又涉及到了相关的符阵和编程技术。
李尘顺带把机器语言和汇编的理念也带了过来，并照此继续搬货。
主板，接口卡，各类存储器芯片，甚至显卡，屏幕各类硬件，自然也是少不了的。
既然都已经有了这些，那就更不可能没有操作系统了，于是，简陋的系统也编写出来。
李尘前世失业期间，曾经闲着无聊，尝试自制简易的操作系统。
与一般人想象不同，此事并非表面看来那般困难，操作系统这玩意，难的是形成生态环境，并拥有足够的用户去使用。
如若不怕折腾，又拥有一定硬件知识和汇编能力，完全可以一试。
此中有大妙，简直其乐无穷，只可惜李尘当初选择是用汇编语言来进行开发，频繁调试，头发都掉了一堆，于是没来得及继续编写网卡驱动之类的东西草草收工。
不过李尘现在是今非昔比，只花了短短一天功夫，就编写出了一个还不错的视窗操作系统，甚至顺便弄了一个简易的围棋小程序上去。
既然操作系统都有了，自然也少不得各种外设，甚至是供应其运转的发电机组等物，于是李尘继续忙碌起来。
转眼功夫，一个半月便过去，李尘终于满意收工，决定出关，向主考官们交卷。
第8章 阴阳和合演大道
“这便是你所炼之物？”
呈现在众位大师面前的，是一台朴实大方，做工精良的电子计算机，一袭黑白相间的外壳端方大气，闪耀着金属特有的光泽。
众大师见此物的确如同李尘所言，并无丝毫灵蕴，不免大感惊奇，但同时也油然的生出了几分疑惑。
“这般没有灵蕴的物件，如同朽木顽石，如何可堪大用？”
偃者们惯常使用，乃是灵蕴核心，无论如何，也得拥有灵性力量的参与，能感知人心，神识交感。
李尘面对质疑，不慌不忙道：“这便是它的妙处。”
东方茂看向李尘：“你展示一下。”
李尘道：“还请大师派一力士来助我，此物需要发电才能使用。”
东方茂看了一眼旁边的手摇式发电机，不由哑然失笑：“你这造物倒是精巧，如若当真能够发电，也可称得上是凡人造物了。”
他并非没有见识的古人，一眼就看出了发电机的奥妙。
既然此物人力能用，那么风力，水力同样也可以利用，倒是符合李尘所选的主题。
不过倘若单只如此，并不足以让李尘通过大匠考核，因为早在数十万年之前，就已经有偃者发现电磁效应，能够掌握雷电了。
虽然当中也不可避免的掺杂了灵蕴的力量，用于增强效能，但却已经极其接近凡人之道。
而且如今，李尘所将展示的也是计算机，而非发电机本身。
很快就有一名力士遵命上来，按住手柄，卖力的摇转。
李尘顺利开机，简单试了一番，然后便当着几位大师的面，开始运算起道源文字的公式求解。
“还真的运行起来了。”
“这物似乎真的拥有计算的能力？”
几名大师逐渐面露凝重之色。
以他们的修为和造诣，自然能够看得出此物的不凡，如若当真如同李尘所言，完全没有涉及灵蕴和超凡之力便能炼制的话，那更将可以遍行天下，惠及万众生灵。
这般的造物，即便个体品质稍低一些，也是可以接受的，因为偃者们还有智能架构的智能核心，完全可以将两者优势结合起来善加运用。
李尘又再演示了几个算法程序，此后更是利用这一计算机生成了一个无限扩展的三维地图，用于展示它对现实世界的模拟，当中运用的是游戏中常用的波函数坍缩经典算法，李尘在自己物化国的虚拟实境当中也有所运用。
当诸位大师们看到那可堪称为简陋的电子显示屏上，展现出了一座近乎永远都走不到尽头的无边城市时，心中震撼可想而知。
如若说，灵性根骨的架构，展现出的是超凡灵蕴方面的精妙复杂，那么这一算法，却有着惊心动魄的简洁之美。
然而在这简洁之中，却又蕴含着无限的可能，暗合了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自然真理。
“当真能够计算，速度似乎还达到了一星品级！”
东方茂让李尘停了下来，拆开里面的器件，露出芯片本体。
李尘顿时感觉到，五股强大的神识投射到了其中，上下扫描。
他们正在尝试着探究其中的奥秘，但越看却越是心惊。
因为它是通过大量逻辑门电路对输入的电平进行处理，极致的简洁，却能化生万物。
“高低电平为零一，阴阳和合演大道，此物看似简单，但却已然贯通天衍之道的本质，可称道器也！”
东方茂带着一丝复杂之色，看向李尘。
“没有想到，你真的做到了。”
周浪，上阳真君亦表现出了难掩的震撼之色：“如此天才的精巧设计，究竟是怎么得出来？凡人之力，竟然能够贯通大道！”
几名偃者大师都是造化造诣高深之人，但反是因为如此，早已形成思维的定势，他们所见一切自然真理，无不包含灵蕴，即便是智能核心的炼制，也与此息息相关。
他们从来没有想到，竟然当真存在这么一种完全不必灵蕴参与，单只依靠本身精妙就能实现运算的纯粹机器。
李尘当即向五位大师灌输了一番逻辑门电路的概念的，从根本上阐明其工作原理。
这时候五位大师才从李尘口中了解到，计算机是通过门进行计算的，本质上果然就是阴阳交替的二进制计算！
加法运算是运算电路的核心，有了加法就会有减法，也可以扩展出乘除，以及各类更加复杂的运算，数学计算完成之后，才会有其他一切。
再通过机器语言和汇编不断累积，写出高级的语言和协议，构建在这一基础之上的计算机大厦才能完成。
“常见的门电路有与，或，非，异或，与非，或非……”
“通过如此这般设计继电器，可实现输入一输出零，输入零输出一，此即为非门，两者串联可以组成一个与门，并联可以组成一个或门……”
“加法位由或门，与非门，与门组成，半加器由进位位和加法位组成，全加器由两个半加器和一个或门组成，在此我们不难得出结论，一个全加器共需要十八继电器，如此这般连接……”
“但实际上我们采用的是导石微刻所制作之物，我称之为晶体管，如此电路，只做原理展示……”
为了避免这些大师们听不明白，李尘已经尽可能的深入浅出进行讲解，好在偃者大师终究是偃者大师，他们并无任何障碍就理解了李尘所讲的东西，甚至举一反三，推及至了利用反相信号求和以实现减法运算的减法器。
李尘则补充了差分式电路，以及以二进制进行乘除法的运算，当中多涉及移位和累积，以及相应的优化过程。
“诸位大师，如你们所见，此物的基本构成和运作原理，便是这般了，其他我不敢多说，但凡人可以炼制和使用，并掌握相应的编程技术，却是确凿无疑的，如此一来，也就实现了我所选之题的初衷，提出全新核心炼制之法。”
末了，李尘躬身行了一礼，作出总结。
回应他的，是一片沉默。
五位大师似乎还沉浸在计算机原理的世界中，久久未作言语。
小半刻后，上阳真君才开口道：“李尘，此一题，你满分通过了！”
第9章 大师的赏识
“诸位，我决定给李尘满分通过，不知你们可有异议？”
上阳真君面露赞许之色，朝李尘点了点头，旋即看向旁边的众人。
周浪道：“我并无异议，如此精彩绝伦的设计，正体现了偃者大匠设计图谱，创造机关造物的能力，其所展现出来的凡人之道理念，更应百姓日用，造化神功两大至境，莫说参加大匠考核，便是参加大师考核都可当得了！”
她背后蓬松的尾巴晃动，美目盼兮，似乎极感兴趣的盯着李尘。
东方茂看了李尘一眼，道：“我也同意。”
吕洪光稍显迟疑道：“此物倒可称是前所未见，可单凭这一点就得到满分，是否太过了？”
上阳真君道：“吕道友此言差矣，李尘所呈之计算机，乃是一种全新事物，它的潜力可不仅仅只在为我等演示的这些用处如此简单。”
“如若我所见不差，它展现了以凡人之力推演天机的可能，大匠考核算什么，满分又算什么，此物若得盛行，那是鼎革履新，引领一派之风潮的事物，甚至有资格录入《偃门全书》作为道途经典流传后世！”
吕洪光苦笑道：“听道友你这么说，我若不给满分，后世未免就要得眼光浅薄，不识真才的骂名了！罢了，那就给满分吧。”
屠爻道：“附议。”
结果一番讨论下来，五位大师竟然一致给出了满分的高度评价，也算是兑现了当初的诺言。
上阳真君对李尘道：“李尘，后续考核之事，后续再说，我如今有一事与你相商。”
李尘道：“大师请讲。”
上阳真君道：“不知你可愿意贡献出此物原理和设计图谱，以供《偃门全书》补全？”
他解释道：“本宗钦天院有编修一职，负责采集各方英才之研究成果，以备《偃门全书》，我将把你之道果推荐给各位编修。”
“以我之见，此一芯片和整个计算机实在堪称经典，虽然只得一星造物品级，但论及开拓创新的意义，便是录入正文，独占一章，都是当得起的，如此一来，你不但可以得到本宗全力相助，大力发展此道，还能跟着流芳百世，为后世偃者所仰慕！”
“说到此处，本座都有些羡慕你了，古往今来，偃者大师如同过江之鲫，但是能在《偃门全书》当中留下自己印记的却没有几个啊！”
东方茂也道：“李尘，我推荐你依照上阳道友所说，将其整理出来，贡献宗门。”
“如若有必要，本宗将会助你发展此道，未来前程，不可限量。”
“当然，如此一来，也意味着将会有天下英才共同参与到此道的研究，如若他们贡献比你大，甚至有可能取代你的位置。”
“但无论如何，开山者的历史地位，都是跑不了的，本宗在此一事，素来公平公正。”
他向李尘讲述了一番造化宗道途研究的规矩，历来道途发展，都是靠着天才推动，但绝不是仅仅只靠天才一人就可以完成。
即便是神匠偃师，都还需要同时代的那些同道高手们帮衬，李尘若要将其继续精修下去，推导出更强的电子计算机和机械智能，更非依靠自己一人之力可以完成。
如此一来，共享技艺，并且直面竞争在所难免。
“我这一项技艺，有资格列入《偃门全书》吗？”李尘闻言，有些意外，但旋即却也恍然大悟。
这终究是真正意义上的他山之石，与当世天衍之道几乎可以说是南辕北辙的另外一条道途。
两者之间所融合而成的混合架构，更是重中之重。
或许此刻上阳真君和东方茂还未曾预见到那种可能的存在，但以他们大师级的造诣，却是不难看出其前景广阔的。
李尘略作沉吟，很快便欣然应许：“荣幸之至。”
他若真的一心保守秘密，也不会选择在这时候拿出来了。
其实他自己也是希望正式把此道推荐给偃者同道，广邀四方英豪，共同参研的。
单只依靠他自己一人之力，或许能够制作出八零八六这种老旧芯片，此后按部就班，沿着前世所知的路线继续推进至数亿，数百亿晶体管，并设计出不同制程和架构的先进芯片都不成问题，但若想要更进一步，却是困难无比。
别的不多提，光是材料学方面，想要超越物理极限，运用更加纯粹的光子核心展现机械侧的真正光脑，就非他如今所能做到。
而若不吃透这方面的机械智能架构，混合架构的晋升就无从提起。
或许他单只依靠灵性根骨，都能将天枢和自己大脑提升至七星，八星的品级，但若有机会追求更佳性能和更大的发展潜力，又怎么可能错过？
而且，能够得到选入《偃门全书》的机会，本身也是莫大荣耀，对他未来身份地位的提升同样有极大帮助、
“很好，你果然作出了明智之选。”上阳真君对李尘的配合表示了高度的赞赏，如此足以证明，李尘至少也是个心向造化宗，认可其理念的同道中人，不是那种古派的保守修士。
不过上阳真君很快又告诉他，此事并非一朝一夕能成。
编修经典，是一项非常严肃和神圣的工作，至少需要大师以上名位者才能担任。
上阳真君自己都不是全书编修，在场其他四位大师也全都不是。
也即是说，即便是他们这些大师，都无权干涉此事，唯有向上推举。
而且此物目前为止也只表现出了堪比一星造物的能力，是否当真能够顺利发展起来，形成一套完整的体系，犹且未可而知。
虽然李尘自己见识过由此而带来的变革，也知晓此一物能够支撑起多么繁荣的信息化社会运作，但是其他人不知，因此需要他用实践去证明。
上阳真君总结道：“我们愿意提携你，但你自己也得争气才行。”
“争气……就从考取大匠开始争气吧。”
“你定要尽全力争取成功考上大匠，否则我们的推荐很无说服力，明白吗？”
第10章 景大师
灵州山门，坊市中，一群偃者聚集在茶馆，交流着各自的近况。
如今正是偃者大匠主题考核期间，众人的话题免不了涉及此事。
“竟然有人在主题考核当中得了满分！”
突然，一声惊呼传了出来，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什么，满分？这得有多少年不曾听闻了？历史上虽然不乏此类大贤，但最近百年还是头一回出现呀！”
“究竟何名何姓，何方人士？可有人认识那位道友？”
有人把李尘的名字说了出来，并无几人认识，但却也引起了一阵惊呼和热议。
与此同时，在另外一边的广场上，也有聚集的偃者谈及了此事，不免又是一阵惊奇。
当中还有认识李尘的诸天盟成员，对此大为感慨：“真没有想到，李尘道友竟然闷声不响的得到了满分评价，这些考核的主考官都是偃者大师，而且想要达成满分，必定经过五人同意，但凡有任何一人觉得他不配，就无法得到这样的分数啊。”
“也不知道究竟是何等惊天动地的作品，竟然能够得到满分。”
“想要知道还不容易？走，我们拜访他去。”
“同去同去。”
正当此时，李尘所居住的小楼中，已是高朋满座。
这些都是前来恭贺他通过主题考核，以及得到了满分殊荣的偃者通道，当中有好些人，就是与他一起前往太丘仙城的参加考核者。
齐麦谷也在其中，带着几分感慨对李尘道：“我这次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以八十五分评价通过考核，却没想到道友你一口气就得了个满分，当真羡煞旁人。”
李尘闻言，不免失笑：“这偃者大匠的考核，各题之间分数又不通用，有什么可羡慕的？”
齐麦谷道：“话虽如此，也终究是个履历呀。”
他这倒也是实在话，倘若能够通过大匠考核的话，以后大家坐而论道，排资论辈，都能够得到别人高看几眼。
否则的话，大家同是大匠，又怎么能够分得出个高低？
李尘闻言，却有些不以为然，偃者的身份从来不是靠分数来评判的，终究还是要看你能给他人或者这个世界带来何等的改变，比如选入全书，流芳百世，显然就是扬名立万的好方式。
而且光是通过了主题考核，也还不足以放轻松。
接下来大匠考核将要进入三定两选的艰难阶段，古往今来不知道有多少草莽修士过不去这些关卡，被拦在大匠门槛之外，空留遗憾。
众人讨论着接下来的考核之事，突然又听到，外面有人进来。
“广云峰的李道友可在？”
李尘以为还是那些前来恭贺或者询问详情的人，让机关人把对方请了进来，却没有想到是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
堂中有人见到，惊得站了起来，连忙行礼道：“见过景大师！”
“景大师？”众人疑惑看向那位老者。
行礼那人解释道：“这是造化宗钦天院的景大师。”
老者呵呵笑道：“本座忝为钦天院编修，此次来寻李道友是有事要谈的，你们都先回去吧，聚会什么的，以后再说。”
众人只好纷纷起身，告辞离开。
“李道友，你不会怪本座越俎代庖，赶走了你的客人吧？”等到众人离去之后，老者在李尘的邀请之下坐了下来，开口问道。
李尘道：“不敢，我们在此间闲来无事，只是闲聊而已，但在下不知，大师莅临此间究竟是有何贵干？”
景大师道：“我先介绍一下自己，我乃造化宗钦天院掌院长老，兼偃门全书编修景天行是也，这番前来找你，是为询问你所贡献计算机技术之细节。”
“实不相瞒，我也是百巧门机巧之道的奉行者，曾经幻想过能够炼制出此等物件，但数百年来，始终有许多难关无法攻克，没有想到，竟然让你给解决了。”
“因此这一次，我可以说是例行质询，同时也是前来请教，还望李道友能够不吝赐教。”
李尘忙道：“大师折煞在下了，你若有指教，尽管提出就是，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如若这计算机当真是自己发明之物，李尘说不得就真敢接下这个开山祖师的名头。
但他自家人知自家事，深晓自己也只不过是多了两世为人的见识，知晓不同文明的差异而已。
眼前这些偃者大匠，大师们，修为实力胜过自己，造诣也高深莫测，如若当真能够把理念扭转过来，完全可以奋起直追。
李尘此前所做，本质上就和其他穿越者抄诗差不多，所不同的是，技术上的细节，他也有所掌握，甚至结合当今之世的所学，融会贯通，变成了自己的东西。
自己掌握了原理，而且能够制造出来，就能彻底变为自己之物，确确实实派上用场。
景大师当即询问起来。
李尘答得顺畅自然，甚至当着景大师的面凝聚法力，以偃者心证的融炼之法，刷出了程序计数器，地址寄存器，数据寄存器，通用寄存器等等一批精巧的构件，然后手脚麻利的当场组装成为一台哈佛结构的简陋计算机。
这个时候他并不需要强调凡人道器了，以超凡力量炼制样品，才是这个世界偃者们所熟悉的方式。
而只要解决了材料问题，就能进行大规模的生产炼制。
“大师请看，这是程序储存器，数据储存器……”
李尘指着样品，从逻辑门，电路，触发器等物深入浅出作了一番讲解。
尤其此前向五位大师解释过的算数逻辑单元，更是重点关照一番。
计算机的本质在于计算，如何通过电子管或者晶体管来实现计算，又如何通过精巧设计和材料科学保证其速度和效率，是今后发展的重点。
李尘如今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的超凡之力，以凡俗材料炼制出二星以上的芯片，而若运用了超凡材料，则是如今的六星天枢。
但若能够把机械侧的设计更进一步优化，或许就相当于天枢的“炼体”和“肉身证道”，这对提升也是相当有益的。
第11章 芯片成精
“精细巧妙，不可思议，简直不可思议啊！”
听完了李尘的讲解，景天行也不由得喟然长叹起来。
“以凡人之力，不修仙道，不求诸神，却同样能够通晓自然运化之理，掌握天地大道奥秘，这是何等的辉煌伟力？”
李尘道：“景大师，不知道你可有何见教？”
景天行道：“如此技艺，已经可称是开一派之先河，非我所能指教了。”
“不瞒你说，我也无法尽懂你所言，还需回去好好整理一番你所提交之物，然后封禁自身神通法力，以凡人之身试作一番才行。”
李尘道：“大师你要亲自试验？”
景天行道：“我为钦天院编修，将要履行收录此道的职责，自然不能不对其有所了解。”
“不过我观其本性乃在计算，算天算地算自然，当可有灵性根骨，通灵化形之能！”
“如若把它与造倡秘法结合起来，或许能够有助于捉影炼魂和点化通灵二术的施展，至少在成本方面，是极具优势的。”
李尘微怔：“你的意思是……凡俗与超凡结合方为正道？”
他如今想想，还真觉得有理。
此世神通伟力盛行，山石草木，皆可成精，不过就算是灵蕴最为鼎盛的古修真界中，这般的成精成怪者，也需当有风水宝地，各种机缘巧合才能实现。
要么就是时间，通过漫长世间的积累，感应日月之精，却幸运的未被人当做天材地宝采集，从而诞生出灵智。
这是异类开窍，乃至踏上修炼之途的机缘。
随着天地环境大变，人族修士越来越多，这种事情越来越少听说了，往往一些灵石，灵木之流还不待成长起来，就被当成灵材采伐。
人族修士也由此参悟自然之道的变化，掌握灵性智慧真理。
捉影炼魂，点化通灵，便是其中的典型。
偃者道途之中，捉影炼魂是塑造灵性根骨，铸就真灵模板之术，如同制作一块画布，点化通灵则是在此基础之上书写，作画，写尽智慧之理。
不过和更加古老的时代中，那些仙人大能之流没事干就点化山石草木之流不同，偃者们更加热衷的，自然还是制造机关傀儡。
他们把此术运用在了自己所炼制的机关傀儡上，希望借此增益其智能，炼制出拥有喜怒哀乐，灵性智慧的真正生命，由此也贯通生命造化的大道，掌握长生不朽的真理。
如此之法，自然不可能是没有任何消耗的。
景天行道：“本道理论，是把主动思考，涉及灵性智慧和自主思维的那一部分称作‘神’，不必主动，多涉生物本能的那一部分称作‘魄’，介乎于其中，精神和阴魄于阴阳交际，半梦半醒之间的那一部分活动，则是‘魂’。”
“神魂颠倒，神志不清，魂飞魄散，等等，诸如此类的词语，都证明了其本质是一种容易消耗的力量，亏空过度，容易酿成不好的后果。”
李尘深以为然：“偃者施展捉影炼魂，消耗的除了法力，更有阴魄之力，点化通灵，消耗的更是阳神之力，阴阳和合，本质上就是取代了日月精华对于山石草木的加持作用。”
“千百年日月精华照射，呼吸吐纳，自然而成的过程，缩短至极短的时间内，的确容易造成亏损。”
景天行道：“然而同样之术，面对不同根本的事物施展，消耗大大不同。”
“原本就是顽石，朽木，不可雕也，便是神通法术再高明，也要事倍功半，而若本身根底深厚，那就是事倍功半。”
“你的悟性很不错，不过，为何还要再分凡俗和超凡？”
“你之所为，本就是造就了灵窍大开，先天绝佳之事物，作为施展点化通灵的对象，芯片成精，岂不比山石草木成精来得更加容易？”
芯片成精！
这一句话当真是让李尘茅塞顿开。
李尘道：“确实如此，是我着相了，凡俗也好，超凡也罢，本质上都是对自然之物的认识和利用，凡俗在自然中，超凡也在自然中，天地万物，三千大道，无不都在其中。”
大师不愧是大师，他虽然没有深入了解这一道，但却竟隐隐指出了李尘混合架构的本质之所在！
李尘所参研的混合智能架构，岂不就是芯片成精？
景天行手中掂量着李尘方才为了演示所炼制的芯片，突然之间，一股明亮的光芒在他手掌之中亮起，随后便如同火焰般融了进去。
随着幽蓝色的光芒笼罩整个器物，如同灵性智慧的意志在其中诞生，转瞬功夫，便多出了宛若灵魂的气息。
这正是七星之上，点化通灵大成的神通技艺，大师级点化术！
景天行随手一招，便凭虚摄出一具素白嘉木炼制而成的机关人机体，立在地面，然后把手一拍，整个笼罩着蓝光的芯片的化作流光，透入其脑。
片刻功夫，那机关人全身关节作响，咔嚓咔嚓，动了起来。
它微微屈身，以中性的温和声音恭敬行礼道：“参见长老。”
景天行哈哈大笑：“果真成功了！我所料不差，利用这一物为根本，捉影炼魂，点化通灵，消耗的力量都极少，至少也比过去节省一半以上。”
“再加上此物本身造价低廉，不需消耗灵蕴物质，大有前景可以挖掘啊！”
“这是器灵？”李尘震撼的看着这一幕，感觉景天行所展现出来的点化通灵简直已经快出神入化，竟然能够在片刻功夫就造就一具拥有着七星级灵性的机关傀儡。
景天行道：“李道友，本座擅自做主，把这一物炼化了，你就开个价，把它卖给我吧。”
李尘连忙摆手：“随手之作，万万不可如此。”
景天行沉吟道：“如此也行，那本座就把它带走了，不过今后若有机会，我将向你购入更多此类物件，还有宗门以及其他偃者大师，也有可能会进行大规模的采买。”
“此物如若能够深入挖掘其潜力，当可成为我偃者道途的一大利器，将来你便是凭此道途有成，甚至开宗立派，都不为过！”
第12章 各方热议
景天行怀着满意，把芯片成精，然后赋予傀儡机体所铸就的机关人带走了。
临走之前，他告诉李尘先不要多想其他，好好参加大匠考核，等到这场考核完了再说。
被录入全书是一大殊荣，但更是开辟道途的伟大创举，绝非一朝一夕可以完成。
现在只不过是草拟，提交事由，让造化宗内的偃者大师们知晓有这么一样事物的存在，逐步予以关注。
至于此道究竟能够发展到何等程度，还需看它未来表现。
但就过往经验而言，要有诸多大师共同评议，审核，甚至在坊间也获得广泛认同之后才有可能实现。
如若此道一直不兴，修炼者寥寥无几，那就有可能直至李尘老死都无法完成，只有在将来，有人整理其一生研究成果，推陈出新，再创事业，才会真正得到重视。
“不过，你可以试着先著书立说，立下道统！”
“我亦将在此次大匠考核过后，派遣麾下门人前往你处云游历练！”
这是要派人前往李尘处进修，进行“取经”了。
李尘之前的论述，显然得到了这位景天行大师的认可，要帮助其立道，甚至开宗立派。
他告诉李尘：“一道之所以兴盛，不在敝帚自珍，而在传诸于世！”
“这一点祖师就已经做过，只可惜，就算明明白白把《偃门全书》编撰出来，刊印发行，仍然难以让所有人理解和掌握！”
“即便有着神识玉简等物，能传承真意，同样不易推广。”
“道途造诣，掌握‘术’容易，参悟‘道’却难如登天啊……”
李尘闻言，心中一动，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灵子化记忆模因。
“大师，我有一物，与此前的计算机有关，不知你对此有何看法……”
他旋即便简单把此物和相关改造的原理说了一下。
景天行听完，略带惊诧：“成本极其低廉的记忆移植之法？甚至不仅仅是记忆，还包括了真意的理解？”
李尘道：“准确而言，应是囊括了脑部实体的复制，把人脑改造成电脑！”
景天行道：“此道大有可为，不过光有你一人掌握还不行，至少得证明，它能推行于世。”
“如若可行，当先从传播你之道途坐起，我会吩咐我门下，尝试接纳你的那一全新改造。”
“多谢大师成全！”李尘真心实意道。
景天行这简单的一句话，就相当于为他找到了一批甘心成为试验品的偃者师匠，甚至偃者大匠！
如若他们能成，推及普通工匠，甚至凡人，就能把大量与计算机软硬件产业，甚至于整个前世地球工业化的体系照搬过来。
再者，景天行连人都给他派过来了，还会不给资金，不给技术吗？
显然不可能。
……
“李道友，我最近听说了一事，你在此前的选题，受到大师们赏识，有可能选入全书，开辟新道？”
“还请向我等传道，讲述芯片之道奥秘！”
随着消息的传开，越来越多人知晓了李尘此前初考满分，以及获得大师赏识，提选入书之事了。
如若说前者他们还只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偶尔提上那么一两句，后者就真的足以令人震惊。
不过众人也终于由此而恍然大悟。
此前他们还奇怪，究竟是何物能够得到满分评价，却原来是足以开宗立派的东西。
开一派之先河，树立道统，这是何等的威风！
一时间，李尘所住的小楼门庭若市。
几乎每日都有认识或不认识的人前来拜访，齐麦谷，阴秀宁，文旬等一批诸天盟成员更是天天都来，要与他坐而论道，详谈芯片之妙。
李尘自是来者不拒，向他们讲述种种凡人之道的可能。
其实他也不必多费心，只需把前世地球的工业革命当做故事给这些修真者们讲述就行。
众人闻悉此等前景，不禁对其中凡人亦可飞天遁地，遨游太空的前景心驰神往。
但也不是全部人都能接受。
“李道友，你所言者诚然不虚，但此世之中，哪有如此实际可以参考？亿万人之国度，便是拥有通天彻地的伟力，面对修真者，也容易叫一二人给杀光了！”
“是啊，大魔横行，不可一世，更有可能酿成灭绝级的大祸，这等人道盛世是不存在的！”
“如若它能为我等所用，倒有可能堪称绝妙，但我等本已拥有各种灵蕴造物，何必强求此类？除非当真如你说说，它能极大降低灵性力量的消耗。”
显然，这些心存疑虑之人，是没有看到智能之道发展起来，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改变。
其实远的不提，光凭信息化，工业化所带来的优势，就足以令得偃者道途迎来新一轮的革新，各道繁荣，共同发展了。
计算机等物只不过是冰山一角，藏在这座冰山之下的其他东西，才是李尘之道的真正价值所在。
这一点，大师们都已经看到，齐麦谷等人则是与李尘亲善，本能的选择相信与接纳，更多人则是观望和怀疑。
而在这时，更有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什么凡人之道，芯片造物，这不就是古代器修和百巧门的机巧之术吗？”
这是疑心李尘炒冷饭的。
不过这种声音传出，很快就被造化宗内的百巧门修士打脸了。
百巧门诸人出面表示，他们也很佩服李尘，这些日子前去听其讲道，收获不菲。
也有人说怪话：“他区区一介散修，怎么可能提出如此庞大复杂的道途体系，该不会是从哪里剽窃而来吧？”
乍听得此言，李尘还有些于我心有戚戚焉，不过很快就被更多人喷得体无完肤。
偃者的事情，也能叫剽？
你有本事，你也开宗立派去试试啊！
此方世界并无这等凡人道器，也无相应的各种机巧造物，李尘的道途如今受到质疑不少，但却多是针对道途存在的意义和发展前景本身。
至少所有大师都相信，这的的确确，就是李尘自己所开创的。
如此的热议间，时间一晃就到了六月，大匠考核终于迎来了主题放榜的日子。
第13章 华无错
灵州山门，广场之上，人头涌涌。
平日里在各方地界都堪为豪强人物的草莽大匠，真传弟子之流难得的聚集在了一起，众人热议着近些时日以来的热门话题，彼此交流论道，好不热闹。
但今日，所有话题都要给今天的考核放榜让位，众人所瞩目的，还是即将揭晓的考核结果。
时至如今，时间已经到了六月初，谁能通过大匠考核初试，谁要被淘汰，即将揭见分晓。
“不知大师们究竟对我所呈之作如何看法，真个急死人哟。”
“是呀，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道友你这般气定神闲，莫非是有十足的把握？”
“哪里的话，我只是自家人知自家事，这次大匠考核，全然只当做来增长见识罢了，道友，放宽心些，谁还没个考不过的时候。”
“……”
并非所有人都像李尘那般能得大师赏识，以新颖之名当面品评，立刻就知道了自己成绩。
前来参加考核者每年都有上千以计之数，负责审核的大师却只有数十来位，而且评判之事，各项流程都要慎之又慎，总得拿出各方都信服的理由来打分才有说服力。
不过直至如今，公开放榜，却是所有人都能同时知晓自己考核结果的日子，多日以来的等待，终于有了结果。
“出来了出来了！”
突然，有人连声惊呼道。
天空大放光华，所有聚集在广场的人抬头看去，但见漫漫长空，已然被十余座浮空城投射出来的蜃影所笼罩，整个天空都仿佛化成了巨大的荧幕。
一个个人名和相对应的分数在其中滚动，与此同时，还有宛若天雷的洪亮声音唱名：
“大闫国李末，六十五分！”
“宁国穆万里，零分！”
“示国魏均，七十二分！”
顿时间，一片遗憾哀叹之声传了出来。
“我果然没有通过！”
“唉，真是没有想到，信心十足而来，竟然只得了六十不到！”
“这个大匠考核真是太难了，我已经尽力了……”
但亦有人显得乐观之极：“道友你这还算是不错了，有些人干脆只得个零分？”
“哈哈哈哈，如此唱名，方圆千里都可听闻，简直公开处刑啊。”
穆万里恰好在人群中，听到不禁脸一黑。
“这考零分能怪我吗，得怪大师啊！”
他就是那个和李尘同一批参加太丘仙城考核，结果碰上需要以斗蛊方式相互搏杀，胜者为王的倒霉之人。
早知道不怀侥幸，来此探听成绩的。
突然，一个人名引起了众人的热议。
“造化宗师匠华无错，九十九分！”
“啧，九十九分！”
“这可真是优秀啊！”
“竟然是出身造化宗的华无错？据传此人年仅十岁便通过工匠考核，在其他弟子都还懵懂初学之时，就已拜在安大师名下成为亲传弟子，刻苦勤修。”
“如今他年方三十余，堪为本届考生之中最幼者，但是一身神通造诣非凡，当真无愧是天之骄子！”
“什么，竟然十岁就通过工匠考核，三十余不但结丹，还敢来参加大匠考核？真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我等与之相比，简直如同朽木顽石是也！”
“其人为造化宗天才，号称‘百无一错’华无错，乃是安大师麾下真正的得意门生啊。”
“当真了不得，了不得……”
人群之中，一名身穿织锦云纹法衣，头戴紫金灵玉古冠的男子袖手而立，神色漠然，看着天上飘过的大字。
身旁几名弟子亦跟着称颂。
“华师兄，成绩出来了，是九十九分！”
“啊，当真是力压群雄啊，看了这么多人的成绩，没有一个及得上师兄你的！”
“据传师兄你其实原本应是满分一百的，但师尊托人给审评大师扣去一分，怕你太骄傲！”
“终究还是有些可惜，倘若当真是满分就好了。”
这名男子正是华无错，他听着众人之言，面色淡漠，但眉宇之间似有几分不满之色，在他看来，他理应得满分的。
不过很快，华无错却又释然。
虽然他被人称作“百无一错”华无错，但在大师面前，当真要挑毛病，还是挑得出来的。
他也不可能当真就为了这么一分，去质问大师，以及自己的师尊。
他淡淡说道：“罢了，一分而已。”
旁边的同门们顺着他口风道：“确实如此，就算少了一分，师兄你仍然还是本届考核当之无愧的魁首。”
“那些个散修之流，不学无术，三五十分的水准也敢来参加大匠考核，简直不要笑掉人大牙。”
“本宗的平庸偃者也有不少，真不知他们是如何厚得起脸皮前来参加大匠考核的，如若换成我，自己主修道途都没有信心拿到八十分，绝对不敢来丢人现眼。”
“是啊，历年来这般的人都有不少，简直浪费时间和钱粮啊。”
这些人似乎都是大师名下的亲传弟子，自幼起便生活在象牙塔中，参修天人大道，说至兴起处，不免意气风发，挥斥方遒，大有视天下群雄为粪土的气魄。
旁边有人听着，越发觉得不对味。
你说你们这帮大师亲传的天之骄子们，骄傲就骄傲吧，何必要把草莽散修踩在脚下？
单踩草莽散修也就罢了，连同为造化宗的弟子也鄙视，这世间终究还是平庸之人居多。
一名那些人口中的“平庸偃者”，连主题考核都过不了的顿时就不开心了。
“瞧你们说的，不知道的听了还以为已经通过考核，成为大匠了呢，这次考核当中，又不是没有人取得满分，真不知道你们逮住个九十九分一顿瞎吹的是来什么劲！”
他故意把话说得阴阳怪气，还特意放大了声音。
“你说什么！”
那几人怒目而视。
平庸弟子瞄了他们几眼，冷笑道：“看你们的样子，是刚闭关出来，还什么都不知道吧。
恰好就在这时，天空中传下另外一个声音。
“庸国李尘，一百分！”
几名正想要发作的弟子顿时僵在那里，满脸都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华无错本人同样怔住。
满分！
这场考核，当真有人拿到了满分？
第14章 艺道！
“李道友，恭喜你，本届魁首实至名归。”
“虽然造化宗不兴什么比试排名，但这也意味着，你已经得到大师们的认可，此后道途，必定走得极为顺畅。”
另外一边，李尘和诸天盟的几位道友也在观看放榜，同样看到了这一幕。
齐麦谷等人由衷对李尘表示了祝贺之意，他们虽然不是太理解李尘之道，但却明白开宗立派四个字所代表的分量。
这绝对不是某些天才人物，一时俊杰可比，而是要放在整个历史长河去比较。
李尘听着，面上没有表露什么，心中却也同样暗自欣慰。
他并不是在为自己所得的荣誉而欣慰，而是在为自己带来的道途本身而欣慰。
大师们给了他满分，意味着此方世界认可和接受这一道途的存在，他决定先把整个体系都照搬过来，以自己所学融会贯通，然后结合这个世界特有的超凡力量，进行下一步的发展。
时间不早了，众位偃者们一同回去，路上商议起接下来的考核之事。
说是大家商议，实际上，只有李尘和齐麦谷。
偌大个颢海域，自然不止李尘等一帮人参加大匠考核，但就李尘等人所知，他们诸天盟成员里面，仅仅只有李尘和齐麦谷两人通过！
他们一个是草莽天才，一个是金阳门精英，尤其齐麦谷，更是当过传功长老的存在，其淘汰率可想而知。
“我们已经被淘汰，如今就只能看你们的了，如若能够成就大匠，我等相识之人也是与有荣焉啊。”
文旬一路上摇头叹息，他只得了六十八分，但就这都算得上是草莽之中不错的成精。
以过往的经验，草莽大匠，也就是主修领域六十分左右的水准。
像李尘，齐麦谷这般超过了八十分的，可堪称为某道名匠，但即便如此，想要再继续前行也非易事。
“马上进行的就是三定两选的五大副题，很快就要面临自己并非所长的领域了。”
“造化宗对大匠的要求是一专多能，无论主修之物为何，其他各大道途也应有所涉猎，绝不允许明显短板的存在。”
“如此一来，自选副题便变得相当重要。”
齐麦谷对李尘说道。
李尘默然点头，东方茂大师曾经私下里告诉过他，这种选题将会在某种程度上暴露参加考核者的知识构成和专长领域，无论是否取得高分，都将导致在接下来的三大指定题目遇上各种刁钻古怪的考验。
古往今来，不知道有多少天才人物卡在这几关，死活无法通过。
但这绝非是为难他们，而是所有人一视同仁的考验。
如若是真正的大匠之才，花上百十年时间博览群书，攻克各道，直至造诣大成，迟早会水到渠成的获得晋升。
如若说此前主题考核的是在某道钻研的深度，如今副题考核的便是广度。
大道之术殊途同归，往往需要这种广博的知识和技能才可融会贯通。
比方说自己此前炼制芯片，实际上也囊括了软硬件一体，乃至于电气化的工业体系雏形，设计非常之多的学科门类。
自己如今所展现出来的都还只是冰山一角，背后需要更加庞大的底蕴去支撑。
大师们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才会给自己满分。
李尘知道，那些偃者大师是有见识的，他们虽然没有得窥其全貌，但却也隐约看见了当世凡人的那一套。
如若单单只算芯片和计算机等物，不过只是一星造物而已，连工匠掌握炼制之法后，都能照猫画虎的炼制出来，只是无法进行设计和创造而已。
数日之后，李尘开始参加副题三定两选之二道自选题目。
他这一番所择取的，自然是自己擅长的画皮之术和相应的生物兵器炼制之法。
由于资金充裕，李尘曾经多番实证，对于此二道也算是小有心得了，结果很快就完成考验。
这一次，他的表现虽然没有再像此前的天衍之道那么惊艳，但却绝对称得上是中规中矩，自觉七八十分并不成问题。
毕竟，普通的草莽偃者未必像他那么有钱，能够支撑得起长期的实证实验。
结果又再耐心在下榻之处等候，月底到来，李尘终于得到了通知，他被抽选至一个名为墨倾的艺道大师麾下参加第三场副题考核。
这一回，却不再有自选的机会了，接下来进行的都是考官所指定的题目。
“墨倾大师，艺道……难不成，他所擅长的是琴棋书画，音律弦歌，诸般杂艺之术？”
李尘得知，不由讶然问道。
“是的，李道友，正如你所闻，墨倾大师乃是精通外道杂艺之法的行家，而你此次抽选到的副题之一，就是要通过其艺道之试的考验，具体题目我也不知，但大方向应是确定下来了。”
前来通知李尘的是一名造化宗的筑基师匠，规规矩矩回答道。
“好吧，我明白了。”
李尘无法，只能是跟着这名弟子一起往墨倾大师所居的绝音天宫方向飞去。
在路上，他们看到了一些从各个方向飞来的遁光，那些是和李尘一样，前来参加此间艺道考验的，结果落下之后，只见到每一人神色都带着些许凝重。
“艺道……”
“这分明就是外道的东西啊！”
“咳，话别那么说，就好比阵道，符道，丹道，器道等物，不也同样是外道杂艺所来？道途之争就像是圈地争土，谁掌握了此间奥秘，就是谁的道途！天地自然可没有规定它应当归谁所有。”
“话虽如此，我等对于此类术法甚少涉略，若说熟悉之处，或许便是其能交感人心，涉及到元神之道的种种变化了，难不成大师将要让我等演示此等变化？”
“这个，我亦不知，到时候看看墨大师怎么说吧。”
这些偃者说着说着，自己都禁不住摇头，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这个时候，李尘突然感觉道一股灼热的目光看来，转头看去，却见是个面相年轻的紫衣修士在看自己。
见李尘发现，那人走了过来，道：“你就是李尘？我乃华无错，这次的考核，我定要胜过你！”
第15章 自带伴乐的女子
“你就是那个主题考核得了九十九分的华无错？”
李尘感觉这个名字似曾相识，稍作回忆，便想起来了。
华无错脸一黑，竟然有些难以接话。
好一阵才羞恼道：“是，我就是那个主题考核得了九十九分的华无错！”
李尘道：“那你还真是找错人了，我在天衍之道小有心得，于这艺道却无甚研究，如若这次考核你拿我当目标的话，怕是连及格都堪忧。”
华无错一哽，无法反驳。
因为……他也同样有种不祥的预感！
“呵呵……诸位，欢迎来到我绝音天宫！”
正在两人交谈之际，一个缥缈若仙的声音飘了过来。
这声音当中充斥着一股令人难以言明的悦耳意蕴，仿佛天下间一切美好的事物都包含在其中。
光是听到这个声音，众人就只感觉心头一震，身上法力气机和神魂念头不由自主的为之牵引，当真有种法道大能言出法随的势头。
就连众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心中的震动因何而起，缘何而动，只知道倾心于此，沉醉在这一片凭借嗓音所铸就的优美意境之中，久久不愿离去。
随着这个声音出现的，是一副宽达丈许，如同精巧楼阁的巨**架。
整副法架，似乎是用一整副的完整神木所雕成，亭台楼阁，纤毫毕现，扛着銮驾的，是足足十六名青衣赤足的魁梧大汉，其身似有古铜之色显露，看似栩栩如生，实际上都不是活人，而是某种精巧之极的机关人造物。
众人循着声音像那法架里面看去，但见其中纱帐重重，一个婀娜的身影绰约，隐约在其中显露。
风吹帐动，轻纱飘摇，一名拥有着仙姿玉颜的绝美女子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她正是此间的主人，人称色艺绝伦的艺道大师，墨倾。
众人都非初出茅庐之辈，但却同样齐刷刷的怔住，仿佛乡野少年看见魅力无双的绝世美姬一般沉迷起来。
唯有李尘以机械心智掌控自己心灵，能够抵御这种源自于人心深处的魅力吸引，冷静分析。
结果却愕然发现，她周身上下，无时无刻不在以一种暗合大道的方式轻鸣震动，无形的声音缭绕，形成了一股人耳所难察觉，但却又真实不虚的存在着的绕梁之音。
“这是音律之道的感应道果，这位墨大师，是自带伴乐的女人？”
没有人能在某某某的bgm里打败她……
这是李尘以前曾经听说过的一句玩笑话，但现在才算是终于真正见识到了自带伴乐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这是能够无时无刻不在与整个天地自然共鸣，不断向外散发强大魅力和自己心灵波动的存在。
其实以李尘观之，这位墨倾大师本身长得固然是极美，但绝对不至于达到如此惊天动地的程度，正是这股不知从何而起的伴乐，引动着人心深处对于美好事物的向往和追求，又因其身与此一音律冥冥之中的意境相契合，自动将这种向往和追求附加在了她的身上。
这种近乎于自然法则的效应与神通法术所凝结的道果结合，更是效应推动至堪比扭曲心智的力量。
似乎是怕受到这种伴乐的影响，其他几位大师跟在后面，好一阵才终于赶来。
他们的出现，使得天地气机开始混杂，一时之间，几股强大的法力交锋，各自气场震动，终于把沉迷在方才那股莫名意境之中的众人唤醒过来。
“好厉害的幻术！这是音律之道所催生的无形幻境？”
此前还曾想和李尘争锋的华无错猛然惊醒，结果看向绝美的墨倾大师，却是如见蛇蝎。
其他偃者同样面上并不好看，对于他们而言，这种能够扰乱人心的存在实在太可怕了。
谁都不想自己无缘无故就着了别人的道，还是敬而远之为好。
但这种音律之道上的东西，并不是想不听就能不停的，甚至因为其已经涉及到音律震动的本质，能够大范围传递，即便不用眼睛去看，耳朵去听，也同样能用气机，用法力感受到其震动，同样要受其影响。
这，是一种无可抵御的力量！
“你们都来了，都已经接到通知，知晓此次考核的主题便是艺道了吧？如今你们所在的地方是墨倾大师的绝音天宫，按理说来，核心只有一个，那便是音律之道，不过具体的考核形式，还有待商榷，因为我们几人也曾商量过究竟应该如何考验你等，方为公平合理，但却始终不得共识，唯有依照各自的打算来办。”
一名面色苍白，如同病痨鬼的枯瘦老者面带愁色，对众人说道。
他正是此次考核的另外一名主考大师，名号有些古怪，人称朽木道人。
“敢问大师，依照各自打算来办……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众人不由得心生疑惑，一名造化宗出身的偃者师匠更是出声问道。
朽木道人道：“很简单，就是我们五人各自选择一大领域和方向，考校你们在艺道一途的修为造诣，艺术之道，拥有不同的表现形式，诗词歌赋是艺术，琴棋书画亦是艺术，如何由术而道，都是殊途同归，这也算是给你们一定的选择之权。”
“当真？”众人闻言，不由得面露喜色，就连李尘也心中微动，稍微把之前的担忧放了下来。
不过很快，他又微怔：“其实也还是差不多，对于天生就对此道不敏感者而言，无论选择何种艺术表现形式，表达何种内容，都是困难的。”
“而且这位大师还有一件重要之事没有说，那就是将要选择的表现主题究竟为何！”
同样有人想到了一处去，当下发言提问。
这个时候，墨倾大师开口了：“爱情！”
“此世之中，人伦之道，生命大义，无不包含在其中，可歌可泣之极者，当为爱情所拥有，我不管你们用何种形式和手段，都要创作出讴歌爱情的艺术作品。”
“这……”
李尘面露难色。
他突然感觉，自己可能要糟。
第16章 运气和实力
不止李尘感觉不妙，其他偃者也同样面露难色，苦苦思索起来。
“且慢，墨大师，我有一事不明，还望指教！”
一名白衣胜雪，似是宗门弟子出身的偃者师匠开口说道。
墨倾道：“你说。”
那名白衣偃者道：“敢问大师，这般的考核究竟有何意义？我等参修大道，太上忘情，未必需要凡人一般的爱恋之情！”
旁人附和道：“不错，这样的考题对于我等闭门造车之辈也太不公平了。”
好几人一脸愤愤不平，显然是觉得大师出题并不合理。
单身狗惹不起啊，李尘暗自感慨。
如若说别的考核题目，倒也罢了，偃者兼修百工之术，对于艺道虽然不敢说精通，但也必定有所涉略。
但具体到以爱情为题，如此细致深刻之物，未免也太过分了。
墨倾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一笑。
朽木道人却怒了：“你们以为大匠考核是什么，撞运气博身份吗，运气好遇到自己学过的就通过，运气不好遇到未曾接触之物就抓瞎？谁给你们的勇气，不学无术也敢来此碰运气？”
“你们身为偃者的实力和智慧呢，脑子是用来干什么的！”
“我知道你们有人想说，自己没有经历过爱情，无法理解此等主题，那你在考核期间不会去看，去学，去参悟？”
“世间事物万万千，若是愚钝迟缓，如何格物致知！这种副题只需要六十分就能通过，又不像是你们的专长领域需要七八十分，连这点自信与手段都没有，还是趁早回家，别考算了！”
说罢，眼睛一瞪，之前说话的那几人顿时就像是被一双双无形的手臂掐住了脖子。
“黄巾力士……气力臂！”
轰！
几个人影破空而起，如同炮弹般被扔了出去。
“啊……”
众人面色发白，观望着那几人在空中划出几道弯弯的弧线，摔出了门庭之外。
“不公平？本大师来告诉你们，什么才是真正的不公平！你们被取消本次考核资格了！”
“大师，我错了，求求你再给次机会！”
“大师……”
听着外面那些人哭嚎求饶，众人皆是于我心有戚戚焉，一副纠结庆幸的模样。
但却没有人为那些被取消资格的偃者求情，因为大家都自顾不暇，没有那么大的身份和权力跟大师说上话。
李尘见状，不由得轻叹一声，看来这题目就算是定下来了。
墨倾掩嘴轻笑一声，问大家道：“还有什么疑问吗？”
众人忙道：“没有了……”
墨倾笑言道：“那好，本次考核限期一月，你们可以暂住我天宫，亦可回山门别院自行取材，甚至向我等或者其他大师当面请教。”
大匠考核不是笔试或者比武的形式，大匠考核是创造，因此把众人限制起来毫无意义，在人身自由这一点上，还是相当宽松的。
但不要以为这样就能轻易舞弊，恰恰相反，这种考核，才是最难舞弊的。
因为它根本不存在什么固定答案，也不可能会有必定得分的做法。
出了成品之后，还需要与大师坐而论道，进行答辩。
倘若不是自己真正掌握的技艺或者法术，聊上几句就得露馅。
此前李尘就是在东方茂，景天行等大师面前阐述道途，才得到他们认可。
如若换成自己尚未掌握的东西，就算抄出来了，也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枉费心机。
回到地面，李尘闭关苦思，考虑起应该如何破题。
这个时候，旁人知他需要应对后续考题，都没有来打搅，文旬等诸天盟成员更是直接去往灵州各地游览了，并不留在此间。
所以直至一天之后，才有齐麦谷来找他。
“齐道友，你那边指定的题目是什么？”
李尘让自己的人偶少女小蝶沏茶，邀齐麦谷一起坐下聊了起来。
齐麦谷道：“是医道之术，妙手回春的还魂之法！大师们给了我们每人一具指定的半傀儡，乃是阴煞炼体，将行转化的素材，想让我等逆转这个过程。”
“哦？”李尘微怔，“这倒称得上是中规中矩的传统题目。”
齐麦谷道：“越传统，就越难啊，毕竟百万年来，不知多少前辈高人做过此题了。”
“医道乃是生命机体改造的基础，而我偃门崇尚的造倡秘法，又与之息息相关，普通的‘做好’，是根本不算好的，我正愁着如何才能取得合格分数。”
李尘道：“齐道友学究天人，一定能通过的。”
齐麦谷笑叹一声，道：“说说你自己吧，你所遇到的考题为何？”
李尘把之前发生之事说了一遍。
齐麦谷听完，面露怪异之色，旋即却思索起来。
李尘问道：“如何，齐道友你可有指教？”
齐麦谷道：“我觉得那些人被取消资格并不冤，因为偃者百工，乃是三千大道之根本，格物致知，更是要格尽天下万物，无所不知，哪有遇到题目偏怪就抱怨的。”
“常人视之，考验诸般道途，是碰运气，实际却恰恰相反，这般才是要把想来碰运气的混子淘汰，留下真正实力高强者。”
“身为高阶偃者，倘若不准备个八道十道所长，并且拥有随时学习和成长的超凡智力，根本难称合格。”
“此前的主题考核，八十分以上及格，也已经验证了大家的基础，如今专出偏题，怪题，就是专门为了淘汰人的。”
李尘闻言，深以为然。
这有些像是程序员，精通单一语言，掌握单一框架和相应技术，是难以想像之事。
合格的工程师，都应该是博学多才，知识广泛的，兴之所至，甚至还要兼修软硬件。
而能够做到这一点，也意味着拥有足够强大的智力和自律性去学习成长。
如若没有这种能力，是难以取得大成就的。
甚至……会失业！
“其实你也并非全无办法，你对爱情知之甚少，想办法让自己有所钟爱，体验一番，不就行了？”
“朽木道人已经给你们指了明路，你自己也已知晓，只是还没有下定决心要找他所说去做而已。”
第17章 抄无可抄
听完齐麦谷的提议，李尘思索良久，终是点头赞同。
“知无涯，才要用更好的手段去求知，常人手段终究殆矣。”
李尘现在突然有些庆幸，自己把大脑进行了灵子化的改造，如若还保留着过往的智力水准，这个时候绝对是要抓瞎的，而不仅仅只是觉得有点儿棘手。
李尘道：“庸常偃者，费尽百余年甚至数百年积累才达到主修道途八十分的程度，或许已经拥有真正的大匠水准，但也就是止步于此，并无更进一步的潜力。”
“连主题考核都无法通过的，那就更加不可能凭运气通过此道了。”
“因为他躲得过第一条指定题，躲不过第二条，躲得过第二条，也躲不过第三条。”
“还有自选题，有所关联没关系，但不可与主修道途重复，而且评分标准是七十分及格……”
“这些种种，似乎都同样是为了淘汰人！”
“如若把大匠考核的实质从种种表现的形式摘出，那就容易理解了。”
“这明显是一种淘汰的机制，而非遴选的机制。”
“熬过淘汰就是册封大匠，熬不过就只能继续当野生大匠。”
“如若明明只有野生大匠的水准，但却凑巧过五关斩六将，硬生生的通过了，那也没有关系，体制是不会为难一个小小的漏网之鱼的，就凭这幸运，都足够当得起大匠之名了。”
“淘汰制……有意思，好像真是如此！”齐麦谷哈哈一笑，对李尘所言甚至赞同，“那么，是何物造就这般机制？”
李尘道：“我以为，还是道途的繁荣。”
“在野偃者拥有大匠水准者其实不少，如若设置成为自选一题，达到八十分就能通过的话，那我等如今就已经足可册封，不必再考了，如若主题考核六十分就能通过……那通过率更将高达八成以上！”
“如此一来，大匠名位便难称贵重了。”
齐麦谷叹道：“那不可能，造化宗册封不来这么多人！”
聊着聊着，两人的话题就有些偏了，从如何通过考核，变成如何躲避淘汰。
这两者看起来差不多，实际上还是有所不同，后者更加看重于大师的认可和保护。
李尘道：“齐道友，你和朽木道人之前所说，也不尽然，因为伟大艺术，未必是要有亲身经历才能创作出来，否则的话，凡人怎能创造出宗教神像？”
齐麦谷道：“那就是要有相应的技法和想象力，技近于道，凡人是把自己想象之中的仙神雕琢或者描绘出来。”
李尘道：“正是！那么此题可以分为两解，一是掌握某种艺道的创作技法，技近于道，可以感人；二是从主题本身着手，提升自己感悟或者想象的能力，同样还是要以感人为目的。”
“啊，我明白了！”齐麦谷听到这里，突然惊呼一声，“如此看来，那些人淘汰得更不冤了。”
李尘道：“如何？”
齐麦谷道：“那分明就是提醒你们所用的棋子，关键人物，还是大师，生杀大权，尽掌于手！”
两人说到此处，突然对视一笑。
说来说去，关键果然还是在大师啊！
这其实也是由道途本身的特性所决定，因为它不像剑道或者法道，要分高下，下场斗法比武一番即可，也不像学徒时期考试，靠着背书，答题，就能评卷得分。
依靠大师主观而断，是在所难免。
大师也是从大匠过来的，大师代表着名分，地位，还掌握着大量的资源。
而格物致知，需要大量资粮……
这是道途特性所决定！
“感动自己，感动别人，还不如感动大师，你还不快回绝音天宫，打探大师喜好？”
李尘摇头：“大师并非徇私之辈，单靠打探他们喜好无济于事。”
齐麦谷道：“那也可以向他们请教，试着参修其道！”
李尘点点头，这倒是有那么点儿意思了。
朽木道人赶走那些倒霉蛋，不是无的放矢，墨倾说可以暂住她天宫，亦可回山门别院自行取材，甚至向众位大师当面请教，更是饱含深意。
但李尘也明白，大师是有傲气的，肯定不会轻易与一窍不通的白丁多作交流。
想要请教，起码也得有点儿水准吧。
数年来的储备在这时候发挥出了作用，李尘虽然不擅长此道，也无相关爱好，但还是略有了解。
这就不得不归功于鱼游仙那么一位道友了。
受其影响，李尘对音律之道，也是有那么几分了解的。
接下来的几日，李尘一边自学，一边搜刮周边坊市地面，竟然还真叫他找到了一份名为《古音遗秘》的传承真意。
此是一份玉简，拥有着类似以前摄形画皮那般的传承真意。
李尘连忙花了五百万符钱将其买下，融入脑体之后，立刻便拥有了一定的艺道基础。
只不过，这一道是偏重于音律的，李尘在此并无天赋，也未能像摄形画皮那般立刻融会贯通，花了好几日功夫，才堪堪入门而已。
“艺道基础，一定的音律技法，我已经懂了，就是不知，把前世的十二平均律之类搬过来如何。”
李尘操练古琴，弦歌酒宴，自觉技法方面已经满足了参加考核的条件，此后又凭记忆制作琵琶，二胡，钢琴，小提琴等等乐器，与当世盛行的乐器作对比。
结果却发现，此世乐器品种更加丰富，音色品质也远胜前世。
更兼有堪为法器之物，能够引入法力，赋予音律更强的超凡力量！
如若说凡人的音乐只是音乐，那么修真者的音乐，却几乎可称是一种道术了，这也是音律之道要归于艺道，而非艺术的原因。
“抄无可抄啊！原本想把以前听过的一些经典作品照搬过来的，但试听一番，似乎仍然缺些什么！”
李尘思来想去，终究还是去了绝音天宫一趟，求见墨倾大师。
李尘禀明来意之后，很快便有人将其引到一个如同天上宫阙的大殿中，但见宽敞的云台上，曼妙身影对窗而坐，螓首微垂，绝美的侧影映入眼帘。
第18章 大音希声
“参见墨大师。”
李尘上前行礼，又再一次听到了空间之中凭虚传来，仿佛无所不在的奇妙仙音，那仿佛能够与天地大道共鸣共振的，是墨倾大师修炼有成之后固有的道果。
此种力量已经深入神髓，仿佛变成了她本身所特有的天赋本能。
“李尘，你来此何事？”
墨倾侧过身来，意态慵懒，倍显动人心弦的魅力。
李尘却已进入太上忘情之境，直接无视了对方举手投足之间向外散发的惊人魅力，只把自己的疑虑与请教之意道出。
墨倾也没有多说什么，即刻让他当场用古琴试着演奏几曲。
李尘当即依言照做，还把自己所作的乐器也一并展示。
听完之后，墨倾也大概明白他的困惑了，轻笑一声道：“你这是从何寻来的古派音法，不会是哪里淘弄的传承真意，临时现学吧？”
“这种东西，可难在我这边得高分，倒是你所作琵琶，二胡等凡人乐器颇有意思，但仍然不足以通过考核。”
她站了起来，对李尘道：“你可知我所长之道为何？”
李尘道：“这个在下还真不知，但觉大师身带仙乐，余音绕梁，定是音律之道的大家无疑。”
墨倾点点头，道：“我天生道骨，身带奇赋，仿佛能以自身血肉，骨骼，乃至于精神意志与天地共鸣，形成妙乐仙音。”
“此是古修大能所追求的艺道神通之境，你可知晓，这意味着什么？”
李尘迟疑道：“这意味着，您天生就是修炼音律之道的奇才？”
墨倾轻叹一声，幽幽说道：“错。”
“这意味着，我生来就要忍受无时无刻的折磨！”
李尘微怔：“折磨？”
墨倾道：“再好听的音乐，听得多了，无时无刻不在共鸣，入耳灌脑，也是烦不胜烦！”
李尘：“……”
墨倾道：“你可知道，我这几百年来，都是怎么过来的吗？”
“我无时无刻不想清净，安享没有任何声音干扰的静谧之境，甚至还曾一度自残，把自己刺聋，但却在那之后发觉自己根本不是在用耳朵去感知这种仙音，而是以神魂去感知。”
李尘听罢，真不知是否应该同情这位墨倾大师了。
有些艺术大家的精神世界，的确也非是凡人可以想象。
好在这个世界终究还是有着修真之途，踏上修炼路后，墨倾醉心音律，最终得以控制自己力量，实现救赎。
墨倾对李尘道：“我对你说这些，并非夸耀自己根骨，但正因为如此，我所长之道，以及为人所艳羡之物，就是自己的一把歌喉。”
“我为偃道大师，精通音律诸法，能操演千百器具，更兼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但最擅长之物，仍然还是出声之法！”
“我乃灵魂歌者，甚至凭此天赋，修成了法道也堪称无上神通高明道术‘言出法随’。”
李尘道：“原来如此，墨大师可是希望我也以歌咏证道，不用这些乐器么？”
墨倾道：“并非如此，但我希望，你能修我之道，借以旁通声震之法。”
“如若你天赋过人，当可凭此习得心音，这便是我妙乐仙音的源泉之一……”
李尘微微皱眉，但旋即却又释然，真心实意道：“还请大师教我。”
墨倾踱了几步，美妙声音不徐不疾的传入耳来。
“听我出口声诀。”（注：摘自乐府传声之出声口诀。）
“天下有有形之声，有无形之声。无形之声，风雷之类是也；其声不可为而无定。有形之声，丝竹金鼓之类是也；其声可为而有定。”
“其形何等，则其声亦从而变矣。欲改其声，先改其形，形改而声无弗改也。”
“惟人之声亦然。喉、舌、齿、牙、唇，谓之五音；开、齐、撮、合，谓之四呼。欲正五音，而不从喉舌齿牙唇处著力，则其音必不真；欲准四呼，而不习开齐撮合之势，则其呼必不清……”
李尘从未如此听闻，出口成声，也有玄妙，更是由此方知，声各有形，五音，四呼，无不为术用。
常有人自嘲五音不全，其实为根骨不正，不得法也，更见四声各有阴阳，音律之极，可以为道。
真正用心去学，是可以纠正的。
曾有人就靠锻炼，克服了口吃和嗓音弱小的缺点，最终成为优秀的演讲家。
其实此事已经不需要明证，单只听得眼前之大师的说话，李尘都仿佛有一种沉醉其中的感觉。
她的声音说不出的奇妙，初闻有如仙音缥缈，近时又似恋人轻语，缱绻缠绵，以音感之，仿佛一颦一笑，都带上了动人的魅力。
这还是李尘改造脑域，道心无碍，才能听得如此之久，如若是寻常结丹，怕是都要深深为之所摄。
讲了一会儿，墨倾不禁停了下来，略带意外道：“你竟然能够保持清醒，可还记得我所述？”
自幼以来，这种根骨给她带来无数便利，但也兼有无数麻烦，如若不是恩师扶持，宗门看重，已经不知闯下多少大祸。
这看似平淡的一句话，绝对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李尘看了她一眼，有些奇怪，但还是复述一遍，并道出自己的理解。
墨倾闻言，面露赞许之色，稍微提点几句，又再继续讲述归韵，收声，清浊，阴调阳调诸法。
最终才总结道：“是故大方无隅，大器晚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此乃四大之道，其中大音希声者，音律至境也，便是我所精修之道途。”
李尘是带着一脸迷茫离开的。
他苦苦思索，感觉自己好像弄懂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还不懂。
但他没有回下方山门，而是在这绝音天宫暂住下来，接连数日召请墨倾豢养在此的歌姬舞女，听曲闻歌。
这些歌姬舞女大多都是墨倾收养的凡间孤女，也有她的门人弟子之流。
似是仙音熏陶，甚至直接以言出法随之理涤荡根骨的缘故，当中竟然多美姬，而且个个能歌善舞，精擅音律之道。
李尘与她们交流论道，倒是赏心悦目。
如此，时间一晃就到了下旬，李尘终于有所顿悟，突发起身，一柄利刃贯穿了自己喉咙！
身为偃者，就该又偃者的样子，他决定先来个小改造，使得自己根骨得正，拥有歌喉。
第19章 无所不能
“天地之音！阴阳八风！黄钟之律！”
绝音天宫中，李尘所居的一侧庭院内，无形音波在法力的衬托下显化真形，如同一道道利刃出鞘，劈砍四方。
那是李尘在尝试着为自己改造歌喉之后，运用咏唱的音道法门施展神通法术。
“好棒，竟然这么快就掌握了要领，能施展出这些法术了！”
几名春衫轻薄的粉衣少女捧掌鼓舞，纷纷称赞起来。
李尘淡然道：“只不过是这些大神通的皮毛功夫而已，真正用来对敌的话，还远远不够。”
“可就算这样，也已经足以胜过我们多年苦修了呀。”
“小春，师尊不让我们轻易改造，是因为我们根基未稳，并不能如同李峰主一般轻易驾驭，你就不要羡慕了，还是好生勤修苦练，继续积攒底蕴为好。”
一个声音从外面的拱门传了进来，众人转头看去，发现是一名宫装少女带着两个侍女款款而入。
“师姐！”
几名少女连忙行礼。
她是墨倾大师的亲传弟子之一，造化宗歌者梨白烟。
“梨姑娘。”李尘向她点点头，“承蒙关照，我能学会这些法术，还多赖你传法。”
梨白烟道：“李峰主言重了，我也只不过是遵照师尊旨意，向你开放此间藏书及乐理要义，说实话，我还真没有想到，你竟然能够学得如此之快，看来偃者高手，的确无所不能。”
她说到这里，面上露出一丝怪异之色，似有惆怅之感。
可能不快吗？
李尘如今已有灵子化的超凡脑力，比之寻常修真者强太多了，一瞬间理解各种法门，技巧，记忆种种数据，信息，并不成问题。
以凡人之思，所谓技巧，大多从心而来，勤修苦练，不断形成肌肉记忆，思维记忆，才算是掌握。
这些都是需要大量时间堆积的东西。
对于常人来说，复杂高明的技巧被人一瞬间就学会，似乎是一件极难接受的事情，因为这对他们而言，是一种无形的伤害，人皆有趋利避害的本能，自然会本能的产生抗拒。
可对修炼有成的偃者来说，进展缓慢，只不过是软硬件条件不足而已，如若更改了这些软硬件，道果唾手可得。
这是非常合理，非常自然的事情，抗拒也不会改变其事实。
生无歌喉，五音不全？给自己动一场小手术，更多喉咙气管的结构，使之适合发生，音色几近完美。
乐谱复杂，熟练度不高？利用大脑把所有一切旋律变化，音色音调，音节都尽数技艺，演奏复现，无不以完美状态呈现。
如此一来，李尘便拥有了绝对音感，完美歌喉等等诸般天赋。
这其实也是傀儡机体的改造，天生造物，人工造物，只有手段的差异，并无本质的不同。
梨白烟道：“如今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
李尘道：“还请指教。”
梨白烟道：“你的歌声之中，没有灵魂。”
“嗯？”李尘怔了怔，几乎以为自己听错。
这可不像是偃门之人能够说出的话。
李尘道：“何谓灵魂？歌声本身是没有灵魂的，所谓有情的说法，只不过是受众强加于其上的印象。”
他的确是这样认为的，如若接受者本身能扭曲这种印象，哪怕魔音灌脑，也只会甘之如饴。
梨白烟听到，见惯不怪：“你说的固然有理，但有些东西当真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就算格物致知，也总不可能做到全知全能吧，这灵魂的部分，姑且便可以理解成为你暂时所未知，只能凭借心灵去感悟。”
李尘沉吟起来。
把一切都归功于灵魂，感觉，的确有些太唯心之论，但承认认知的边界，并非向其屈服，因为这本身也是客观的一种。
身为客观者，同样需得承认，梨白烟所言极有道理。
当认识事物的手段和工具不足以做到全知全能时，对一些未知的东西存有敬畏，是必然的心态。
李尘更意识到了，意识也是物质，唯心之变，同样可以和唯物统一起来。
梨白烟道：“多说无益，我和姐妹们再为你演奏一曲吧。”
小春嬉笑道：“李峰主你可要看仔细了。”
几名女子很快摆开阵仗，跳起舞来，却是古乐经典之中的《采莲》。
李尘欣赏着她们的优美舞姿，耳边环绕法力鸣奏的歌声，当真仿佛看到了江南水乡一般的美景，农家少女一边唱着歌儿一边采莲，嬉闹欢笑，鱼儿在舟边游动……
即便是以他此刻的机械心智，也油然的生出了一丝受其感染而变得欢快的愉悦之感。
这就好比能看到强光会觉刺眼，闻到辣味会觉呛鼻，都是客观上的反应，只不过它投射在心中的，是一种正面的刺激。
“或许，这种反应，便是所谓意境……”
“梨姑娘并没有说错，如今我的作品还缺灵魂，我的创作也缺乏感染人心的力量。”
“可这能够怪我吗？世人多愚昧，知音难觅啊。”
李尘苦笑摇头。
他隐约有些明白梨白烟的意思了
经典何以成为经典，就是因为它能迎合大多数人心目之中的某种感情，使之产生共鸣。
此世因为有神通力量的缘故，心音共鸣更加强烈，也由此而诞生出了实质的影响，演绎成为种种神通法术。
艺道修心，由此而来。
但就算再经典的作品，也不可能做到所有人通杀，因为人和人的心境是不一样的，能够与之产生共鸣的感情也有所差别。
李尘以前便曾听经典名曲《二泉映月》，初时意气风发，听这种凄凉之音，感觉简直就是噪音，但后来公司倒闭之夜，独自逛荡在大城市的街头，再闻同样的《二泉映月》，当真有股悲从中来的凄凉之感，由此才承认它的确不愧为经典。
“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
李尘默默欣赏着梨白烟等人的表演，突然心中一动，把自己此刻所产生的感觉截取了下来，融合法力，生成记忆模因。
一股可堪名为“采莲”的精神力量由此生成！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第20章 强加于人
当梨白烟等人一曲舞毕，回到庭上暂歇的时候，看到的是李尘手捧白芒，面露喜色的模样。
小春不禁嗔怪道：“李峰主，你根本没有欣赏我们歌舞嘛，害我们还跳得那么认真。”
李尘道：“我忽有所得，一时未能欣赏，还望众位见谅。”
梨白烟道：“你有何所得？”
李尘笑着并未答话，忽然对她们道：“你们为我歌舞，启发灵感，我当投桃报李，也请众位姑娘欣赏我的偃曲。”
偃曲是偃者圈子里独有的一种戏曲文化，大抵相当于京剧，川剧在古时的地位，这个世界的偃者们对此还是颇为欣赏的。
而且偃曲本质乃是演机祖术线吊戏，其所流传的渊源，原本就与偃者们克敌制胜的争战秘法相关，高明偃者大多都能够耍上几手，也算是有广泛的群众基础。
此方世界，艺道之盛者，无不过于此，偃曲，歌舞，犹且还要排在琴棋书画在前头。
当然，换成异大陆外道修士的话，就是琴棋书画在前了，他们并不欣赏偃曲。
“好呀好呀。”粉衣少女们尽皆拍手称快。
梨白烟微微一笑：“也好，我们还未欣赏过李峰主的偃曲呢。”
李尘道：“事先说明，此曲名为《卓吴丹雪夜别娇妻》，非我独创，而是源于一位名赵柯的师匠，我也算是参与了编曲的过程，这才有幸完整学到手。”
随手一招，从自己小洞天内取出几具机关人木兵，复又把自己制作的月琴，京胡，板鼓，大镲，梆子，大钹等乐器一并取出，摆好位置，一个个傀儡如同活人，各就各位。
不久之后，又是一批泥人取出。
“摄形画皮，变化之术！”
法力流转，画皮披盖，片刻功夫，小半个月间制作的练手之作穿戴在身，那些泥人一个个都变化成为了或书生，或家丁，或山民的形象，配上相应的戏服，当真栩栩如生。
“咿……呀……”
“青山有憾失翠微，白玉无玷伴风雨……”
“拨粉堆盐，祥瑞无欠，飞霜白地，天地寒僵……”
一阵萧瑟寒风般的凄凉唱腔，把雪夜之中，蹒跚而行的场景描绘出来。
李尘手指屈伸，白色法力散发微微光芒，如同蜘蛛牵丝，搭在了诸多傀儡和乐器之上。
更有法力鼓风，吹奏长笛，亦或挥洒流光，把宛若雪景的幻影呈现。
青年偃者卓吴丹的故事，以李尘演绎的形式徐徐展现在梨白烟等人面前。
赵柯的艺术水准还是相当高的，无论曲目本身，还是演奏所用唱词唱腔，都颇有过人之处。
李尘这一段时间也已然接受艺道熏陶，甚至不惜斥巨资购买传承真意，结合改造手术，修正自己的根骨，使得自己拥有了一把金嗓。
不一会儿，梨白烟等几女便看得眼泪汪汪，全都被他的表演感动了。
此戏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让人不由自主的生出对其中人物命运的同情之感，也为他们冲破传统拘束，追求自由的伟大爱情深深感动。
这应当算得上是紧扣此次考核主题的曲目了，只可惜它并非李尘原创，不好应付过关。
不过就在几女感动之时，李尘突然传音道：“借你们试验一番。”
还没有等梨白烟等人回过神，脑海之中就莫名其妙的出现了民女乘舟，盛夏采莲的场景。
一股油然的欢快仿佛游鱼，跃动于心田之间，荡漾出阵阵的水波。
庭院中，机关傀儡正在演绎追兵赶来，卓吴丹与新婚妻子生死别离的悲剧。
几女俱是性情中人，此前也已经被勾起情绪，理应为之悲伤流泪，但却不知道为何，内心突然变得毫无波澜，甚至还有些想笑。
“那卓吴丹好惨哦，腿都被追兵打断了……”
“大小姐被带走了……”
“他哭喊的样子好无助，好像一条狗哦……”
“可我为何生不出任何的感动，反而只想笑？”
“嘻嘻……”
几女修为不高，并不能够察觉到异常，但梨白烟可是墨倾大师看重的弟子，很快就反应过来。
“李峰主掌控了我们的情绪反应？”
“这……这是怎么做到的？”
她以法眼视之，但见四周如同水波的涟漪不断荡漾，扰动了自己的心弦。
她尝试封闭自己五感，不去受这等波动的影响，但天地之间，依旧还是有淡淡的欢欣之感不断传来。
这种感觉她非常熟悉，正是此前演绎《采莲》之时所生！
“这……怎么会这样？”
梨白烟真正惊讶了。
艺道技法，投入为先，欲要感动别人，首先得感动自己。
无论说是强行催发也好，欺骗自己也罢，在演绎《采莲》一舞之中，她们的确是把自己代入水乡民女，乘舟采莲的意境之中的，现如今，这种仿佛沉浸在其中的感受，却又不受控制的继续冒了出来。
“噗呲！”
看着场上扮演卓吴丹的傀儡瘸着一条腿在雪地爬行，血洒白雪，泪融寒冰，小春竟不受控制的笑了出来，旋即却是惊讶的捂住了自己嘴巴，满心都是惶恐。
她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的心境不对，一点都不对。
这根本就不像是看悲剧的感觉，自己仿佛变了一个人，变得好冰冷无情。
“罢了，李峰主，你暂停吧，我们的心境都已经乱了，并不适合继续欣赏。”梨白烟见姐妹们都已经开始整个人都不好了，不由得轻叹一声，开口打断道。
李尘依言停了下来，看向她道：“如何？”
梨白烟面色有些莫名纠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可是这等情感是你强加于观众，并非观众本心所发。”
李尘哈哈一笑：“此言缪矣！”
“无论是真正的本心所发，还是强加于人，有何本质区别？”
“从物质的层面而言，并没有任何区别，所不同的只是手段高低，效果强弱而已。”
“其实你们师尊墨倾大师的天赋能力‘妙乐仙音’也在此，只是演绎到了极致，又顺应作品本身的意境，因而顺乎自然，润物无声。”
“我终于知道要如何通过这一考核了，接下来所要努力的，便是做到顺其自然，润物无声！”
第21章 一出偃曲演梁祝
情之所至，金石为开。
诚然，人之情感，的确是一种伟大的力量。
它可以感动自己，感动他人，感动天地，拥有着改变历史，扭转人心的力量。
然而在偃者看来，一切都是现实的存在，并不存在什么超然物外，超脱于天地自然大道的事物。
人之精神意志，只不过是从物质而生。
古之修真者，甚至视其为大害，要斩情证道，度过此劫。
李尘现在也有些开始明白偃者大师们的深意了。
此次考核，看似讴歌爱情，实则是为勘破人类之情感意志，为接下来修炼神魂，掌握精神之力量做准备。
当偃者意识到，就连感情，思维，意志，也是可以操控和改造的时候，就不会为情所困了。
“伟大的艺术，的确可以感人肺腑，然而，更伟大的艺术，还是天地自然所造化的情感与心智！”
“人之思想，究竟是如何诞生，人之灵魂，究竟是如何构成，接受作品，诞生影响的机制又是何物？”
“真想一一破解！”
“如此，在文可以寥寥几句勾动人心，在舞可以曼妙舞姿感动观众，在曲亦可以操持音律，掌握优美的音符和韵律规律……”
“更能推及至器灵和人工智能的情感……”
“由此更可得见，自然道理，是可以对艺道形成碾压的，造化大道包容万物，相对而言，艺道真的只能是小道！”
李尘在这时候终于意识到，为何自始祖偃师起，偃者们就如此骄傲，要脱出异大陆，自立门户了。
因为他们自认大道，不屑于与剑道，法道，武道种种道途为伍，更不愿受其他道途压榨和盘剥。
自然造化才是终极大道，造化包容一切。
已求大道，再转小道，自然是居高临下，无往而不利。
只可惜偃道也并不能代表自然造化本身，只是通往其道的一条道路之一。
还是有许多人没有学通的，至死也就是个“匠”。
此后的几日时间过去，李尘都在研究最后的突破，更是凭此原理炼制出了一种名为“偃者快乐丸”的丹药。
如若以丹道的观念来看，这也算得上是一种发明创造了，只可惜本次考核没有抽到丹道题目。
很快，七月底到了。
一众偃者鱼贯而入，在天宫之中的执事安排下准备进行最终的关底考核。
“这段时日，怎么没见几个人影？对了，他们似乎都有些怕墨倾大师，似是担心受其妙乐仙音影响心智？”
李尘看着众人各自进来，心中生出了些许疑惑，但很快又明白过来。
“人都到齐了？那好，准备开始吧，选择书画之道的先来……”
艺术的表现形式多种多样，众人各有所长，具体的应试手段自然也不尽相同。
很快，考核便开始起来。
李尘见有人拿出了自己所画美人图，有人则是写就情诗情歌，有人弹奏一曲述衷情，也有人以雕刻入道，搬来了自己花费近月功夫精心雕琢的仙子像……
但是坐在殿上的五位大师们面无表情，根本就没有为他们的作品所感动。
“拙劣不堪，不知所谓！这就是你所谓的艺道水准？”
在又一位偃者献上偃曲之后，朽木道人再次大怒，当场打断对方，骂了起来。
“哎，朽木道友，这些人主修之道毕竟不在此，不要动气嘛。”
说话的是一位看起来雍容华贵，如同世俗之中的王爷的中年男子，但却面色红润，带着几分微醺之意。
他随口安慰了黯然神伤的表演者几句，又看向下方，问道：“接下来该轮到谁了？”
他是梅酒梅大师，传闻其名字之中有个酒字，谐音美酒，最爱也是美酒。
侍者道：“该华无错出场了！”
华无错站了出来，正想要说些什么，却突然见梅酒大师揶揄一笑，道：“咦，你选的也是偃曲，我看这样吧，干脆你们剩下的几个同选偃曲者，都一起同台表演好了，这样也省事。”
此言一出，众人面色皆变。
艺术作品原本就是需要用心欣赏的存在，不同环境，造就不同的心境和影响。
在精心搭建的舞台上，和在喧闹街市上，几班人同时演绎，那能一样嘛？
静下心来灯下品茗，捧一本书细细品读，和草草瞄上几眼，同样也是不公平的对待。
结果，李尘等几人也被提前召了上来，几个各踞殿中一角，各自摆好家什，要同台表演。
有人偷偷幸灾乐祸，这样一来，这几个选择偃曲之人通过的可能就低了，或许大师们会看通过者寡，给剩下其他独具特色的表演者机会。
但很快，李尘一出手，所有人就不由自主的静了下来，包括心高气傲的华无错都是如此。
李尘亲自操笛吹奏，如同鸟儿的叫声跃动成音，引出优美至极的旋律，众人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幅春光明媚，鸟语花香的美丽画面。
这，是《梁祝》……
终究还是叫李尘逮住机会开抄了。
不过他并非生搬硬套，而是发挥自己所长，将其改编成为此世更加看重的偃曲戏剧，配合诸般神通法术，更具表现力。
众人仿佛一下就随着长笛的独奏，被带入了他的乐曲意境之中，曾经被梨白烟批为“没有灵魂”的表演，在这一刻，把“灵魂”表现得淋漓尽致！
就连在大殿一角观看的梨白烟自己，都仿佛看到了山院之下，一对彩蝶飞过。
偃者学徒们携带课本，前往师匠所在的课堂准备上课。
故事由此展开。
同窗之情，纯洁友谊……
整个故事也仿佛随着乐曲的演奏而不断变化，众人渐渐心生疑惑，而后若有所思。
直至扮演祝英台的泥人傀儡猛然长发披散，展露出李尘所精心描绘的红颜画皮，终于才恍然大悟。
这……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女学徒！
李尘将其改编成为名叫祝英台的女学徒女扮男装到求学山院，与梁山伯同窗十年，渐生情愫，却因师承和家庭关系难成眷属，梁山伯郁郁而终，祝英台也在出嫁之际到坟前哭灵，最终投坟化蝶，双飞双宿，离开了这个令人心酸无奈，难以掌控自身命运的尘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