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摄形画皮的意义
“以形补形……”
李尘听到，同样若有所思。
这个世界的百工之术和制造机关傀儡的法门，可是货真价实的修真法诀，当然不存在什么愚昧而又原始的迷信之说。
之所以要给机关兽或者机关人披上栩栩如生的画皮，是因为这样可以有助于唤醒人工生命的情感和自我认知，也容易让外人接受它们。
而从低阶偃者的角度来看，也有增强防御，减免伤害的好处。
是以此术为造倡秘法之一，在造化之道的大神通当中，占据着不可或缺的地位。
本城山长却泼了一盆冷水：“广大偃者和傀儡师仍然有所取舍啊，一具价值万余符钱的战斗傀儡，画皮就价值上千，更高等的傀儡所用，还会更加昂贵。”
雷金城道：“不然，若成画皮师，真正的主顾还是出得起价钱之人，不必顾忌广大修士观念。”
李尘听着他们对话，说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李尘受教了。”
他们说的都是大实话，对李尘将来的道路取舍十分有帮助。
雷金城笑了笑，又再与赵斌品评自己的机关造物。
这个就是属于师匠们之间的交流了，李尘现在还只是一名新晋工匠，插不上什么话，只能在一旁敬陪末席，默默旁听。
时近黄昏，赵斌向雷金城辞行，他打算在城里夜市采买一些灵材，第二天一大早就赶回白岩坊。
李尘也趁机辞行，因为他现在已经得了工匠身份，是时候开始自己的闯荡之旅了。
雷金城对此表示遗憾，却未开口挽留，只是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也不留贤侄了，不过若你还留在城中，可要多多往来。”
李尘忙道：“晚辈谨记。”
离开雷府，李尘和赵斌自去客栈投宿，路上赵斌道：“李尘，刚才我一直没来得及开口，如今倒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李尘连忙道：“师匠请讲。”
赵斌道：“你以后若是修炼摄形画皮，先不要想着利用它牟利，毕竟那是师祖所传的造倡秘法，博大精深，非同小可。”
“你真正要做的，是沉下心来多多钻研，如此才能受用终身。”
他这是老成之言，世人多见急功近利者，手里拥有如此的秘法，必定会想着依靠它变现，尽快功成名就。
再不然，也是利用其赚取钱财，奠定未来参修其他技艺的基础。
李尘听了，心中暗叹，他倒是真的想不计得失，潜下心来钻研此道，但以他的身份和处境，那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赵斌见他没有如同往常一般答应，而是陷入沉默，顿时也明白了几分。
但他完全能够理解这种矛盾的心思，因此不复多言，又问道：“你可知道，除了这一摄形画皮之外，还有什么与之并列的造倡秘法？”
李尘抬起头，回答道：“禀师匠，应该是融金锻骨，采英凝髓，五行塑脏，和泥化肉，抽丝驳经这几门秘法吧，都是《偃师传》中明文记载的。”
赵斌道：“不错，《偃师传》中，的确对此有所记载，但你不知的是，完整的造倡秘法，应是融金锻骨，采英凝髓，五行塑脏，和泥化肉，抽丝驳经，摄形画皮，充汞为血，捉影炼魂，点化通灵这九者。又有一说，在这九大秘法之外，还有第十门叫做‘呵气成活’的最终秘法！”
“如此种种，才能做到师祖传记之中所记载的，其物傅会革，木，胶，漆，白，黑，丹，青之所为，内则肝胆，心肺，脾肾，肠胃，外则筋骨，支节，皮毛，齿发，无不毕具。”
“简言之，偃者道途所追求的终极造物，就是与我等人族修士一般，具有人类外形，人类功能，人类智慧，甚至感情和生命的终极造物。”
“如此，你可知道，摄形画皮这一门秘法所具有的意义了么？”
“竟然还有这么几门造倡秘法！”
李尘内心无比震撼，听到赵斌的问题，顿时也恍然大悟。
“对了，这摄形画皮，就是达成所谓‘具有人类外形’条件的必要手段！它看似注重外表，实际上却承前启后，乃是赋予傀儡造物真正生命的基础。”
换成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少年，或许还真不好回答赵斌的问题，但李尘可是身藏“他山之石”，好歹也知道人工创造生命这种科学构想是怎么回事的人，立刻便答了上来。
赵斌欣慰说道：“看来不用我提醒，你也明白它在我等偃者道途之中的地位和意义，或许，你选这门秘法，会是对的吧。”
“不过……”他又拖长了声音，语重心长道，“这毕竟是源自于造倡秘法的传承，博大精深啊。”
“得到传承，并不意味着你就能一步登天，因为本宗给你的，只是一枚种子而已，能够种成什么样的树木，结出什么样的果实，还得靠你自己努力。”
“所以，好自为之吧。”
看来赵斌还是对李尘的选择有些担心，但李尘心中已有主意，也就只能故作懵懂，含糊应付了。
好在赵斌也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他是要帮李尘不错，但不会强行干涉他的人生选择，也就不再多说。
翌日是三月十六，李尘起了个大早，送赵斌出城。
他站在城门口，看着赵斌骑上一匹机关兽“木马”绝尘而去，不免生出了几分离别的惆怅。
赵斌这一去，短时间内，就不会再来郡府了。
最近几个月是他最忙碌的时候，等到大考之日来临，说不得自己也已经离开。
不过很快，李尘的心情又变得意得志满。
他现在终于得偿所愿，拥有了造化宗所授的秘法，而且还成为了拥有工匠身份的正式偃师，东胜虽大，何处不可去得？
“咦？这不是李尘小兄弟吗，你怎么一大早就在这里？”
就在李尘打算往回走的时候，一群正打算出城的人迎面而来，当中有人认出了他，开口招呼道。
李尘转头一看，不禁笑了：“还真是巧啊，黄老哥，你们打算出城？”
那正是前些时日，在圩市卖过赤眼猪妖的黄远安等人。
第17章 真正的技术
黄远安跨坐在自己的机关兽“花豹”背上，看向李尘的神情有些懵然，因为此时李尘已经穿上了偃者法衣，领口还绣着代表身份的一道银纹印记。
“工匠？李老弟，你可还真是真人不露相啊，这几日来我们几次喝酒聊天，你都从没跟我们说过自己是工匠！”
“是啊，李老弟，你可真是年轻有为！”
“我们傀儡师多是学徒而已，这一把年纪，真是自愧弗如啊！”
其他同伙也纷纷称赞起来。
“几位老哥过誉了，小弟不过适逢其会而已。”李尘笑言道。
两边聊了一阵，黄远安对李尘道：“老弟，有机会再喝两杯，我们先走了，这次打算去东郊的第三座山外狩猎妖魔，好几十里路呢。”
李尘道：“那我祝各位一路顺风，斩获珍奇。”
黄远安笑道：“借你吉言！”
说完，他便招呼一声，带着同伙几个人出了城门。
“东郊的第三座山吗？”
李尘坐在机关兽牙虎背上，看着几人绝尘而去，很快进入驰道拐角，消失不见。
“看来有机会，我也得去见识一番了，只是不知怎么开口，不如趁他们需要修理机关傀儡，或者有别的什么事情主动找我的时候，再提出看看。”
散修闯荡，多喜结伙，却是因为他们明白人多力量大的道理，一人财富力量都有限，几个人联合起来，就能彻底改观。
尤其在低阶境界，人多势众，可不是一句空话。
但李尘就算再想入行，也不会贸然加入这样的散修队伍。
被人欺生，分润算账的时候克扣还是小事情，万一要是加入到什么江洋大盗的队伍里面，睡梦里就被人砍了脑袋，杀人夺宝，那才叫冤枉。
虽然他经过这几日的观察，认为黄远安等人是踏实本分，靠猎妖为生的正经猎妖人，但也保不齐有什么黑底。
跑江湖的，防人之心不可无。
再者，自己提防别人，别人也同样会提防自己，一开始肯定没有那么容易相互接受。
散修队伍多是临时凑合，真正能够结成生死之交的不是没有，但也不多。
李尘忆起，当年此世父亲对自己说过许多草莽江湖的事情，最大庆幸，不是去过多少地方，见识多少世面，而是结识了自己此世的母亲。
两人心悦相许，结成夫妻，一路相互扶持走了过来，确是草莽散修之中难得的一对夫妻搭档。
如此同心戮力，两份力量总能合到一处使用，甚至还曾在好几个城池闯出过名气。
只可惜一场变故下来，天人永隔，此世父亲也彻底丧失了闯荡的勇气，于是找了个乡野之地安定下来，抚养幼子。
回到城中，已经是晌午了，李尘没有回投宿的客栈，而是径自去了附近的圩市。
他这一回，是到之前看过热闹的洪家屠宰场办事。
仍然还是那个搭着大棚的石砖地前，几名屠夫光着膀子宰杀野兽，送猎物来的猎妖人们就在旁边的茶棚谈笑聊天。
李尘敲了敲木案，把一个正在埋头剥着狗皮，看起来学徒模样的少年惊起。
“客官，你有什么事？”少年睁大着黑溜溜的眼睛问道。
李尘问道：“你们这里有没有大量兔皮之类的普通皮毛？”
少年眼前一亮：“有啊，我想想看，大概还有个三五十张呢，客官你要买兔皮吗？”
李尘道：“多少钱？如果合适的话，我全要了，不单只是兔皮，各种狗皮，猪皮，羊皮，牛皮还有其他的野兽皮也要。”
东胜洲虽然也有农耕，但由于荒野侵蚀，妖物横行，规模并不大，此世的人族，饮食结构偏向于渔猎民族，只有造化宗总舵那边，或者自诩为贵族豪强的一批人才以类似谷物的东西为主食。
这些时日，李尘在雷家做客，雷家作为土豪，就隔三差五用米饭招待他，各种山珍海味反而只是陪衬。
不过此世人工种植的谷物之流，可都是拥有着灵蕴的东西，可以归类在灵材一类了，与前世不可同日而语。
洪家的屠宰场，作为手艺出名的老洪头开设的铺子，生意是非常好的，这种络绎不绝的客流就可以看得出来，各种野兔，狍子，獐子，野鹿，野羊之流，也都是城外荒郊孳生，被人猎取而来的食物，李尘到这里来买皮子，却是找对地方了。
少年笑着对李尘道：“不好意思啊客官，大一些的皮子都被城里的皮匠预订了，只有兔皮能全部给你，不过你若只要几张的话，我也可以做主先给你。”
“好吧。”李尘有些无奈，不过想想自己兜里所剩无几的符钱，便又释然了。
接着李尘又去市场买了些普通木材之类的东西，才回客栈。
东胜洲是地广人稀的，小小客栈，也设有专门供客人修炼，学艺的地方，李尘在后院租了个类似仓库的空屋，就在里面开始摆弄起买来的东西。
他首先开始削制木材。
随着小刀不停切，削，琢，磨，一个兔子形状的木雕在他巧手之下逐渐成型。
这木兔耳目分明，双腿趴地，栩栩如生，若不是身上还留着木材本身的纹理，只怕会让别人误以为是真正的野兔。
因着此世百工之术的传承，李尘敢打赌，自己的手艺绝对远超前世的八级钳工和木匠大师，短时间内做出这种程度的木兔，不过小儿科而已。
若有必要，李尘还可以雕刻各种金铁木石材料，做出许多精密而又复杂的零件，乃至于徒手制造电子芯片，为其注入符文和禁制，炼成法阵！
“接下来，是时候表演真正的技术了！”
把木兔放好后，李尘看向旁边的兔皮，深深吸了一口气。
藉由法器灌输的传承真意融入自身感悟，此时的李尘，就像是浸淫此道多年的老师傅，满脑子都是相关的经验和诀窍，只手飞快抓起一张兔皮，注入法力，灵光幽然。
下一刻，他就把整张兔皮猛然握紧，化作一团朦胧的光华，往木兔身上裹覆而去。
“造化之术，摄形画皮！”
第18章 修炼画皮之术
摄形画皮！
摄乃摄取，形乃外形，画皮之术，则是一门灵活运用皮革炼化之法，装扮傀儡，使之惟妙惟肖的法门。
此中种种，蕴含造化之术的变化，被偃师糅合一体，开创神通，然后传了下来。
及至后世，李尘得其真意，已然能够运用自己工匠层次的法力施展就手。
这是李尘首次运用此法，他一边感受着法力和兔皮在手掌之中的变化，一边感受着来自木雕的细腻纹理和木质触感，当两者相互交汇的一刹那，似有奇妙变化产生，兔皮竟似找到了对应磁性的磁石一般，自行吸附了上去。
随着李尘的手掌贴过，整张外皮妥帖黏上，毫发无遗。
“成功了！”
李尘面上露出一丝满意之色，看向自己的杰作。
但见原本木头雕成的兔子，已经套上了一层来自城郊野兔的皮毛，由于法力灌注，刺激生命，当中蕴含的活性竟被唤醒起来，皮毛顺滑，宛如原生，效果远胜雷师匠又是熨帖又是涂抹秘药。
接下来，李尘掌蕴青芒，轻抚木兔。
在他的刻意关照下，这张兔皮表面所中箭伤，以及屠宰之时下刀剥皮的开口都被抚平。
这是一种远超通传法门的画皮之术，单只看在这一木兔身上施展的效果，已然可称奇妙。
李尘把木兔拿起，端在手里仔细观察，发现口鼻之处还略有缺损，这是剥皮本身造就的漏洞。
但他不慌不忙，又再一次掌蕴青芒，轻轻抚了上去。
瞬间，缺损之处重新长出，就连原本尸体标本应有的呆板僵滞也彻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真实和鲜活。
尤其鲜活，这是市面上任何通传的画皮之术都无法带来的东西。
再高明的画皮师，也只能做到整个外表看起来天衣无缝，达到宛如真实的地步，但再逼真，也是毫无生机的逼真，只要细心观察，那种标本和真实生命体之间的差异，仍然呼之欲出。
通常画皮师都需要经过精细化妆，甚至结合一些易容的法门来遮掩，仍然会留下破绽，但是李尘只靠着轻轻一抚就将之消除。
“只可惜我初习此术，还无法做到一气呵成的地步，更有那传说之中，虚空化物的手段，能够仅凭意念运存形貌，以自身法力激活目标生命元气，自行生长出画皮！那才是真正功参造化的手段！”
李尘端详了一会儿，心中自得渐去，取而代之的是更加迫切的上进之感，不敢浪费时间，继续修炼起来。
他以配套的剥皮之法轻轻抚过自己套上去的画皮，转眼工夫，就把整张皮囊完整的脱了下来。
接下来，就是不断的重复摄形画皮和剥下皮囊的过程。
李尘新得秘法，兴致十足，一直忙到太阳落山才停下去吃晚饭。
“小二，来十斤牛肉，一斤水酒，再炒几个小菜。”
李尘在大堂埋头吃肉的时候，一个洪亮的声音响了起来，却是散修打扮的大汉高兴对小二喊道。
“哟，老哥发财啦，连水酒和小菜都吃上了。”旁边有人调笑道。
东胜洲肉食价廉，倒是青菜贵些，酒水更是奢侈之物，不管有没有蕴含灵气，都能当成灵材来卖。
“你管那么多，我高兴！今日猎得一头纯白的狐精，至少值这个数！”大汉比出了两个指头。
众人闻言惊叹，一时间纷纷开口祝贺。
李尘知道那是两千，不是两百。
一次出外狩猎，无灾无险，就得了两千符钱，也的确是件值得炫耀和庆贺的事情。
马上又有人跟着道：“那这么说来，我今日在城郊打到一只野猪，也该犒劳犒劳自己了，小二，给我炒盘青菜，再来一碟‘金豆’，一斤水酒。”
其他人闻言，不免好笑，亦或暗自叹息。
“你们运气不错嘛，像我们今天就白跑一趟了，浪费时间不说，机关兽和傀儡出动还得折算损耗，这日子就该精打细算喽。”
“是啊，听说老葛他们那伙还有人受伤了。”
“老黄他们也不知道怎么样，至今都不见回来。”
“嗯？”李尘在角落埋头喝着碗里的肉汤时，突然听到有人提起了老黄，不禁想到黄远安他们。
“他们不会刚好也在这个客栈落脚吧？”
他没有多问，而是在旁听了一会儿别人闲聊，果然发现，他们谈论的，就是自己认识的黄远安一伙人。
散修游历闯荡，夜宿荒野是经常的事情，不过来到郡府这种地方，摆明了就是打算休整一段时日了，若无必要，也不会轻易再那么做。
他们要么发现了珍贵猎物的行踪，要么就是遇到什么困难，耽搁了行程，报喜和报忧的可能都有。
李尘吃了足足一大碗肉羹，又就着汤水，把之前腌制的猪妖肉拿出一些来吃掉，这才心满意足的摸着肚子，往仓库走去。
那里有光晶做成的明灯，夜里也能亮如白昼，不会碍着干活。
这次李尘却把造化宗给工匠配发的战斗傀儡“甲士”召唤了出来。
这是一种与真人大小相近，用金铁，木石等多种材质炼制而成的人型傀儡，拥有着远超寻常机关器的复杂结构和功能。
造化宗把工匠定义为能够制造机关器和各种傀儡部件，组装和改造傀儡的偃者，若是拥有独力制造这种傀儡的能力，那就得是师匠往上的层次了。
至少，这种傀儡的核心部件，没有那么容易炼制出来。
但李尘早就已经是货真价实的工匠水准，进行一番必要的改造并无障碍，所差的只是钱财而已。
他如今就在考虑，如何给这一傀儡披上人类的外皮。
“人型傀儡，画皮……”
“这应该算是造倡秘法的本意了，这种法门，原本就是用在人型傀儡身上的。”
“听说有些生性邪恶之人因为不得真传，竟然误入歧途，活剥人皮为材。”
“也有剥死人之皮以降低难度和成本的，为了参修大道，钻研技艺，多的是不顾一切的修士。”
第19章 坐吃山空和初猎
摄形画皮的真意，追求的乃是一种源自人类，超脱人类的造化手段，师祖心胸器量，从中可见一斑。
但抛开这一秘法不论，其他参修生命之道的法门，或许也有依赖**实验的存在，就好比雷师匠，也在利用剑修逃奴来练功。
而剑修术士之流，大多被偃者敌视，认为那是不事生产，罔顾民生，只为个人超脱。
这些就是道途和正邪的纷争来源了。
李尘端详身前甲士良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不去想那么多，而是继续修炼自己的技艺。
他这一次，是利用牛皮等大型动物的外皮，为其套上一层画皮。
由于取材所用的是普通兽类，当中并无注入法力的手段，蕴养罡元气劲，增强防御的之类的特殊效果，是不要想有了。
但李尘却仍然做得非常认真，他在趁此机会熟悉人型傀儡的皮囊特性，好为将来真正制造出能够运转罡元的画皮打下坚实基础。
他的目标是以牛皮之类模仿人皮，做出惟妙惟肖的效果。
如果能够套在甲士身上，让别人误以为真，那就是成功了，或许将来闯荡江湖之时，会有别样的用处。
……
李尘一直泡在这个房子里，近乎废寝忘食的潜心钻研。
不知不觉，时间来到了三月下旬。
李尘再次来到客栈前面的大堂，点了三斤烤肉和一碗香汤，又叫小二加盘青菜，便看见一旁算账的掌柜从背后的墙壁取下粉板，略带感慨道：“老黄他们几个直到现在都还没见回来，房钱还没结呢。”
一个客人道：“莫不是在外边猎到珍兽，跑到别的城里去了吧？”
又有人笑道：“掌柜的你这可真是转了性子了，每天都跟催命鬼一样提前收我们的房钱，怎么会让老黄他们欠着？”
掌柜懊恼道：“还不是这几天的房钱？他们是交到三月十八的，我寻思着总算生意一场，不能断一天就给清了吧，没想到这都好几天了。”
“得了吧，你这破店，我住这么久就从来没见住满过，留给谁不是留？”之前说话的那客人笑道。
掌柜无奈道：“话是那么说，可我们开门做生意，不能坏了规矩啊。”
那客人懒得跟他争辩，捏着豆子就酒吃了。
一具人型的战斗傀儡穿着大衣，布袋包头，像是真人般坐在旁边帮忙剥壳，显然是一心两用，吃酒也不忘磨练自己的演机之法。
掌柜撇了撇嘴，低下头去，翻着账本一脸愁容。
又到了廿三，李尘仍在这个大堂用餐，听到掌柜感慨：“断了五天了……”
再一日，又是继续哀叹：“这都六日没交房钱了。”
再之后，就没听掌柜和店里客人提过这伙人。
江湖中人来来去去，总有客人离开，房间会被清退，也总有新的客人到来，大约掌柜是把黄远安等人的房间安排给了新来的客人。
李尘这个时候也顾不上念着他们，因为他最近修炼摄形画皮颇有心得，自觉正在飞速成长，却忽然惊觉，自己竟然坐吃山空，所剩钱财无多了。
“还真是花钱如流水啊，我这几日采买皮子，吃喝用度，就把积蓄花得差不多了，虽然这月以来，最大的用度还是在机关兽牙虎，改造纳戒和制作旋碟的零部件上，但修炼摄形画皮所费，不知不觉竟然也达到上千了。”
这几日，李尘大量采买兽皮，还有各种裨益元气，恢复法力的灵材和药剂，不知不觉就花掉了上千符钱。
虽然这些东西并非在短时间内就会消耗殆尽，但想想今后，可能还要涉及到妖兽之皮的采买，开支只会更大，他已经无法再等闲视之了。
学艺和成长，的确是一件非常消耗钱财的事情，这些都算得上是修炼所需的资粮。
“看来，得开源节流了。”
“正好这几日，听人说魔潮涌动，就连城郊好几里的地方都开始有各种野兽出没了，不如趁着天气好，出城试试运气？”
李尘静极思动，加上此前就已经做好了准备，索性来个说走就走，径自一人就跑到了城郊五里外的一座荒山下。
驰道旁，李尘从机关兽牙虎背上跳下，看了看驰道平坦的路面，以及两旁土石堆垒的护堤，又再看看护堤之外，生满杂草和荆棘的荒地，不由得若有所思。
东胜洲地广人稀，各大城邑和坊市尽皆以驰道相连，如此交通往来，联络不绝。
这条连通着各方人族据点的道路，就是各个城邑彼此之间联系和往来的命脉，代表着整个文明的枢纽，倘若没有驰道，人族据点之于荒野，不过是沧海孤岛而已，迟早都要被荒莽攻破。
这里随处都可见到荒林，放眼望去，巨木耸立，越至灵气积郁的深山老林处，便有越浓的瘴气和云雾笼罩，各种远距离的通讯手段和遥感技术都将失灵。
是以就算李尘下定决心踏上猎妖人之路，一时半会，也不敢贸然深入这些山林。
以他如今的阅历和实力，很有可能进去就出不来了。
但李尘却也同样知道一点，那就是紧靠驰道，可保安全。
“这驰道附近还能算是安全之地，因为这种东西，是各城邑和造化宗花费很大代价修建起来，用于维持统治的手段。”
“驰道大多选择天然的灵气稀薄之地修筑，路面也并非普通土石，而是法阵基台，拥有着与聚灵阵恰好相反的作用，能够驱逐各种灵气和煞气，常年下来，草木不生，荆棘不长，一般妖魔精怪都不喜欢在这种地方的附近繁衍生息。”
“这也导致，附近出没的，基本上都是被迫在灵气稀薄之地生存的弱小妖兽和精怪，甚至完全没有超凡之力的普通野兽。”
驻足凝望一阵，李尘伸出手臂，指节微钩，法力运转间，嗡嗡的轻响凭空传出。
李尘的手指上，分别戴着对应牙虎，甲士和旋碟的纳戒，此刻打开的，是装载旋碟，被他称为蜂巢的那一枚。
第20章 逢林莫入
自古有训，逢林莫入，逢水莫渡，是说入林和渡水都有相当的危险性。
这句话虽然用在兵法上居多，但在此时，对于李尘，也称得上是金玉良言。
他并没有贸然钻进山林，而是依靠一架拥有目晶的侦察旋碟越过树顶，往驰道旁的小山飞去。
途径之处，尽是杂草繁茂，荆棘丛生，根本无路可走。
再到上面，大树耸立的高岗上，终于才有一些泥土露出。
旋碟上方，四个宛如轮盘的旋翼高速旋转，小心控制着移动的方向和目晶的角度，把周边地带一览无遗。
幸而李尘还是发现，这座山岗背阳的一面，杂草和荆棘稀薄许多，只需要从里许之外的驰道旁绕路过去即可。
他以神念交互，法力遥感，控制着侦察旋碟避过树枝，一起往那边而去。
过了不久，李尘藉由机关兽牙虎的搭载，一口气冲上一道矮坡，终于算是真正踏上荒野的领域。
“咕，咕咕咕咕……”
似鸟非鸟的怪叫从山林里面传了过来，不知其几许远，李尘却无心探究，而是操控旋碟在前方探路，避开难以攀越的陡坡和荆棘。
随着机关兽牙虎的深入，眼前的草木渐渐变得错落有致起来，各个品种也开始泾渭分明，不再交相拥挤着生长在一起。
这是此方世界的趋灵现象，和趋光趋水相似。
所有植物都将顺应地脉和灵气走向而生长，强大的物种能占据更多灵蕴，弱小的则只能吸收残羹剩饭，因此反而是这种地方，树木高大，山林干净，杂草都变得稀疏起来。
或也可以说，生长在这边的，已经不再是寻常杂草了。
又再向前几里，深处的山林变得更加干净整洁，开始出现几分高寒地带雪林的特征，只是没有白雪覆盖而已。
李尘在不知名的大树中间看到了一些野菜和菌菇，城郊附近，不乏妇孺出来采集这些东西，但由于费时费力，能够走得更远的修士们都不屑为之，也不好意思去抢这门生计。
不久之后，李尘又来到一片空地，蹲下身查看泥土。
他两世为人，但在白岩坊时，为了不表现得太过异常，也没少跟小伙伴们一起上树捉鸟，下河捕鱼，基本的野外生存经验都是在那时候所得。
“应该是黑一类的野兽，看起来还是落单行动的独犬。”
李尘很快就判断出附近有野兽活动的痕迹，是一种体型中小，类似介于野狗和野狼之间的犬。
又过了一会儿，他在附近的树根下发现一团被枯枝败叶和泥土掩埋，但却没有藏得太深的犬粪便，上前用树枝捅了捅，竟然还颇为新鲜的样子。
“看来这附近是它的栖息地。”
李尘把旋碟停在自己头顶的大树上，以俯瞰视角观察四周地形。
他发现这里是一个两面夹着缓坡的小山坳，犬腾跃能力一般，只能沿着山坳往前或者退后，倒是个伏击的好地方。
这种野兽生性谨慎，若无必要，不会轻易离开自己熟悉之地，值得花费些许功夫，赌它并没有继续迁走。
李尘见四周植被繁茂，像是能够养育一些小动物的模样，对此还是有一半左右把握的，至于另外一半，就得看天意了。
李尘来前就已经想好了自己的策略，他从储物袋中取出前些日子做好的木兔，但见木兔套上画皮，栩栩如生，竟然还拥有着几分真正野兔的气息，这是其他画皮之术难以比拟的。
李尘掌蕴青芒，剥开画皮，当场用小刀把木兔的腹腔掏了开来，然后放入一个拳头大小的伸缩弹簧球盒，并在木兔外壳钻出一个又一个对应球盒孔位的小眼。
这是一种能够从里到外弹出尖刺，把木兔变成刺猬的歹毒机关。
只要有野兽把伪装的木兔咬住，他就有信心能够勾住它的嘴，钓鱼一样钓住，简直比用真正的野兔来做诱饵还好使。
安装好机关，李尘把画皮套了上去，复又毫无破绽。
他用一根坚韧的特制钢丝缠好木兔，把它安置在大树旁，然后又缠住树根，使之稳固。
接下来，就是埋藏钢丝，再把机关兽牙虎收起，爬上十多丈外的另外一棵大树，耐心等待起来。
这种守株待兔式的狩猎，是枯燥而又无聊的，李尘仗着有侦察旋碟停在那边，也不用分心太多，掏出小刀做起了木工。
他手里头可是有着好几十个这样的木兔，之前是为练习摄形画皮，没空一一处置，如今等待期间，不能白白浪费。
在这同时，他也没有忘记召唤另外一架侦察旋碟监视四周，保证自己的安全。
李尘在这里运用了“他山之石”的技艺，旋碟的傀儡核心内置图像识别和动态对比的原理，可以智能识别是否有情况发生。
此世低阶偃者，需得以人力运转神识，时刻关注，高阶境界才能用上更为强大的气机感应和危机直觉法门，他却不必如此麻烦。
可以说，来自地球上的许多技艺，在低阶境界还是非常有用的，甚至可能结合“此山之玉”，开创出一条别样的道途。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大半天，李尘在树上都已经做好了十来个机关兔，还不见四周有预计中的犬出没，倒是前前后后来了好几波鸟儿，在附近的树上咕咕呱呱叫个不停。
李尘被侦察旋碟传回的警报惊动，瞥了它们好几眼，发现都是些类似乌鸦的鸟儿，异常机敏不说，还不见得好吃，当然也不会贸然去猎杀这种东西。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李尘自己都要以为，今天怕是要无功而返的时候，一头外形如同野狗，但是背上皮毛斑纹形似老虎，体态威猛的野兽出现在陷阱附近。
那是一头黄苍，李尘之前的判断出了些许差错，结果却相差不大，它被机关木兔吸引注意，一跃扑上去咬住，就被嘴巴里面弹出的长针钩住了。
黄苍痛得愤怒低吼，李尘却不慌不忙上前，放出机关兽牙虎将其扑倒，然后一刀结果了其性命。
第21章 老黄等人归来
下午时分，艳阳高照，李尘骑着机关兽牙虎奔跑在返回郡府的道路上。
他的背后，是放在副鞍上的黄苍尸体，为了方便运载，已经放尽血液，但仍然弄污了副鞍的表面。
这回去后，怕是得擦洗一番了。
李尘心中计较的却不是这些，而是出来打猎的收益。
“虽说这个世界灵气充盈，草木繁盛，各种野兽和妖魔精怪繁衍极快，但在这种地方，大半天一整天的功夫，也未必能够有所收获。”
“这头黄苍，大概也只能卖个二三十符钱的样子。”
“现在我总算明白，赵师匠经常说的散修不易是怎么回事了，这辈子的老爹之所以开个修理铺子，靠手艺谋生，也是迫不得已啊。”
李尘思及己身，发现想要真正入行当猎妖人的话，必须把目标对准那些强大的妖魔精怪才行，猎杀普通野兽，是绝对没有前途的。
若真天天都在驰道附近打这种猎物的主意，还不如好生待在城里，靠手艺吃饭。
“但是光靠手艺也不行，各行各业都有竞争，一个外来散修想要立足，得有秘法一类的拿手绝活，还是能对主顾喊出‘爱来来不来滚’的那种垄断生意。”
“其实，我若能把摄形画皮修炼到家，倒是可以凭此谋生，甚至还能过得不错。”
“但常年如此，搏杀战斗的水准又会下降，今后真的只能当个太平修士，靠别人保护了。”
“若是东胜洲太平，这样的日子，倒也不失为滋润，只可惜……这世道终究还是不太平啊！”
对于自己的前程和谋生手段，李尘心中还是有数的，虽然今日猎取黄苍，算是得了个开门红，但这并不意味着，这条路就能走得顺利了。
果然，在此后的几日，李尘再次在城外的驰道附近山林猎杀了三只獐狍，十几只野兔。
这些零零碎碎的几个符钱，十几符钱，加起来连糊口都勉强。
因为李尘知道，自己在这些日子还从来没有受过伤，也没有折损过机关傀儡，一次意外，就可能让自己大半年，一整年的积蓄都化为乌有。
倒是三月末，他意外猎得一头接近成精的大野猪，足足八百斤重。
单这一头猎物就卖了两百多符钱，比之前那些加起来还要多。
四月初一，李尘又去了造化宗开设在郡府的钱庄，准备领取自己的工匠之禄。
这是一笔三百符钱的津贴，多多少少能够补贴一下食宿开销。
但如今郡府百物腾贵，光是靠它也不顶事。
而且这种工匠之禄，是随时都有可能断掉的，比方说满了三年之期，却再无其他贡献，宗门可不会白养草莽散修。
“给我把这笔钱全部兑换成灵石吧！”钱庄的大堂中，李尘想了一下，就对坐在柜台后的年轻女倌道。
女倌没有任何疑虑，立刻就给李尘数出三块方方正正的灵石结晶，正好是三百枚整小块堆砌在一起。
这是一种蕴含着天地灵气的矿物结晶，造化宗就是靠着它作为本位发行符钱，在各地开设钱庄，通存通兑，中间没有任何费用，当然，也没有利息给人。
由于灵石蕴含的灵气总量时有出入，就如同金银有成色之差，只有常年存放在钱庄宝库才能解决散溢问题，所以市面上不惯使用它直接进行买卖。
但为机关傀儡充能，或者运行法阵，却是必须用到此物的，符钱可没法取代它的用处。
李尘回去之后，开始在自己的房间取出机关傀儡，逐一填充灵元。
这些日子他已经把这些机关傀儡的灵元消耗不少，不久的功夫，三百灵石就变成了渣滓，换来的是核心的充盈。
“你们可真是比我还能吃啊。”李尘敲了敲甲士傀儡的脑袋，“我现在怀疑造化宗是精细计算过工匠之禄的，三百灵石，只能勉强用于甲士傀儡和机关兽坐骑的开销，等到经常战斗的时候，怕是就得捉襟见肘了。”
感慨过后，李尘就开始考虑自己的生计问题了，他要尽快适应草莽的环境，敢于深入老林，猎杀妖兽，才能赚取更多的钱财，得到修炼上进的资粮。
但这时候，楼下的大堂突然有一阵嘈杂的声音传来，李尘收起自己的机关傀儡，关好门窗，走了出去，不由怔了一下。
从他这里可以看见楼下大堂的情形，却是三个受伤的人相互搀扶着在一张桌子旁坐下，他们的机关兽坐骑走在旁边，驮着一具尸体！
李尘再定睛看去，发现这三个受伤的人，竟然是黄远安和他队伍里面的人。
“他们遇到了什么，出去那么多天，竟然只剩下两个人活着回来？”
围观众人显然也对他们的遭遇非常好奇，有人端了一碗水酒给看起来伤势较轻一些的老楼，问道：“老弟，你们怎么回事？”
“我们……我们遇到虎妖了！”老楼面色惨白，拿着酒碗的手都有些哆嗦，如同仍然沉浸在几日前的噩梦中。
队伍中另外一人姓侯，人称老侯，他断了一条手臂，神色比老楼还差，但却替他回答道：“这几日我们去城北深山猎妖，发现了一头纯白色的狐精。”
“也怪我们几个鬼迷心窍，竟然被这畜生给阴了！被带到老林子里白转了几天，愣是没找着路回来，反而越陷越深，误闯一头吊睛白额虎的地盘。”
“那东西怕是天赋异禀，不但有堪比炼气顶尖的修为，还炼就一身铜皮铁骨，厉害无比，竟然还有七八条同样的成年老虎跟随着，实力也不弱！”
黄远安在老侯讲述的时候满脸痛苦，身躯都在轻轻颤动，众人分明看见，在他的肩膀上，几道长长的爪痕几乎把上半身都撕开，从破布般的外衣裂口看去，可以见到里面包裹的纱布，一阵浓重的药草味混合着几天没有清洗的汗臭传出。
机关兽上驮着的尸体，也带着爪牙痕迹，甚至大半个胸膛都被虎掌拍得凹陷下去，情状凄惨之极。
第22章 算我一个怎么样
众人却明白，最惨的显然不是在场这些人。
李尘依稀记得，黄远安一伙共有六人，还有两个怕是连全尸都没能留下，已经进了虎口，死无葬身之地。
“你们……唉，节哀吧！”
拿水酒给他们喝的那名散修举起手，似乎想拍拍老黄的肩膀，但看了看纱布，又缩了回来。
其他人也说着安慰的话语，神色间却见惯不怪。
散修本来就是飘若浮萍之人，平常以猎杀妖兽为生，难免葬身兽口。
黄远安等人休息了一阵，就开口雇佣两个有闲的散修帮忙，去城中棺材铺买口薄皮棺材，又央着客栈掌柜允许他们把同伴尸体暂时放在后院，第二天再到城郊荒地安葬。
闻讯赶来的掌柜叹了一声，看看旁边围观的散修们，答应下来。
第二天，李尘起来，到大堂吃肉喝汤，还听到有人在议论黄远安等人的事情。
各路散修无不为之叹息，就好像感同身受一般。
散修之间也常有竞争，毕竟同行是冤家，两伙人同时掌握了同一珍奇猎物的行踪，在野外碰到都有可能火并起来，但对于妖物伤人，态度却又出奇一致的同仇敌忾。
黄远安的遭遇也给他们敲响了警钟，那就是，魔潮的确已经来临。
群虎聚居，平常可不多见，这种怪异无比的现象，正是魔潮降临，食物变多所带来。
时间到了中午的饭点，李尘忽然看到，黄远安带着帮忙办事的两名散修回来，在大堂点了些酒菜，请他们吃喝。
他们大概是给之前那名同伴下葬去了，期间两名散修听黄远安说了些什么，勃然色变，忙道：“老黄，这可不是一件小事，你得考虑清楚了。”
“什么情况？”李尘在一边听着，不由心生疑惑。
却见黄远安起身，大声说道：“我意已决，我们要重整旗鼓，灭掉那个虎群！”
“这不是为了逐利，而是给弟兄们报仇雪恨！若有人愿意加入，就当我们雇佣人手，到时候除了所得分润，还有一份工钱，若不愿意，那就别过！”
“什么，老黄你们打算再去找那个虎群？”
“三思而后行啊。”
这个时候也有不少食客在，多是一些出没城郊的散修猎妖人，闻言不禁议论起来。
黄远安趁机对四周道：“各位，你们也都听到了吧，我们打算休整一下，初五再次出发，不知有无愿意同去的？”
两名散修终于松口道：“老黄，我们不是不答应，但你明白，这事得分情况看，那这样，如果最后能够凑足十个以上好手，我们就去，如果凑不足，那就抱歉了。”
黄远安道：“我们是去报仇，又不是送死，这样也好，你们先帮我把消息传出去，我要在整个郡府广邀好手，控制在十人以上，十五人以下为最好。”
李尘听到这里，不禁心中一动，放下碗筷走了过去：“黄老哥，算我一个怎么样？我也跟你们一起去猎虎，帮你们报仇雪恨！”
“你？”黄远安显然还记得李尘，见状有些犹豫，但目光在他身上的偃者法衣停留了一下之后，却又答应下来，“那就多谢老弟了，先算上你一个。”
造化宗所授的工匠身份，就算在英雄不问出身的草莽江湖，也是非常好使的。
因为这代表着李尘拥有超过许多傀儡师的偃者造诣，就算演机之法不甚高明，不擅长正面交锋的搏杀，也绝不会是个无用之人。
“好一个小老弟，我游安虽然是个粗人，但也知道什么叫做情义千斤重，黄老哥想要杀虎报仇，算上我一个！”一名散修站了起来。
“同去，同去！”
当场又有三名散修选择参加。
……
黄远安要报仇雪恨的事情，很快在郡府散修的圈子里面传开了。
他们都是以草莽江湖为家之人，自然要探听各方消息，做到耳目灵通。
许多人都来询问情况，得知要深入老林，奔袭几天之后才能赶到狩猎地点之后，不免打起退堂鼓。
有这功夫，他们还不如在城郊狩猎，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收益和安全性都不错。
但也有受到虎群消息吸引而心动的，现在黄远安等人掌握着第一手的消息，能够给出准确的行进路线和狩猎场地，只要短时间内虎群不迁移，几乎预定了好几头价值二三万，甚至更多的猎物。
按照黄远安等人的说法，整个虎群足有九头虎精，那就是总值高达二十余万符钱，即便有多人分润，也能挣得不少钱财。
除此之外，还有李尘这般的江湖菜鸟，为了入行选择追随，或者游安那般信奉情义千斤之人，一时意气起来，顾不上得失。
当然，这件事情颇具风险，除非对自己身手和所御傀儡都有信心，寻常人等不敢贸然加入，黄远安也不敢病急乱投医，胡乱招收。
花了两日功夫，他才确定下来十个人，加上他们自己三个，就是十三人。
四月初三，客栈后堂，一间简陋的屋子里，黄远安召集报名参加猎虎的众人商议行动事宜。
李尘混在众人中间，神态自若，也没有丝毫新手初入江湖的紧张。
他毕竟两世为人了，又有工匠身份做底气，就连其他老江湖见着他面嫩，本来该有意见的，看到那一身偃者法衣，愣是没敢提出来。
聚集在这里的都是江湖人，干的是出生入死的猎妖营生，不兴什么狗眼看人低，大家各自对自己性命负责，也懒得去管他人闲事。
只听得黄远安道：“现在我们就定下来了，在场诸位，请于初五早晨，日出时分在客栈门口集合。”
“到时候猎妖所得，按照江湖规矩，五成大家平分，人人有份，三成论功行赏，按照各自出力的多寡叙论，剩下两成专门用于疗伤和修理机关傀儡，补贴损失较大之人，大家有没有意见？”
“没有。”
“黄老大，都听你的。”
众人闻言纷纷说道。
黄远安一拍桌子，道：“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第23章 猎虎记
四月初五，清晨。
李尘来到客栈门口，发现黄远安，老楼，老侯已经在那里等着了，还有三个招募而来的散修站在旁边闲聊。
黄远安几人的伤势已经好得七七八八，散修常年漂泊游荡，最怕受伤休养，在医药方面都很舍得投入，因为这是保持实力和留住性命的关键，常年带伤在身，不便于行，可是会把自己害死的。
李尘甚至看到，老侯已经换上了一条玄钢打造的机关右臂。
那是师匠以上偃者才能为他接驳的义肢，短时间内可能不甚习惯，但若掌握了用法，战力只会比受伤之前还要更强。
不过老侯的面色可不怎么好看，单只这一条机关右臂，就几乎把他多年的积蓄消耗一空，因为它是货真价实的三星级机关器，不是随随便便捡几根木头削制一下就能派上用场的东西。
“哟，小李，你来了啊，今天挺精神嘛。”
看到李尘过来，老侯勉强笑着打了声招呼，但很快又抚摸着机关右臂暗自哀叹。
黄远安和老楼看到李尘，只是点了点头，他们都一副严肃无比模样，显然，上次的失利阴影仍在，恐怕只有干掉虎群，杀光那群妖兽，才能把这个心结解开了。
不久之后，众人陆续赶来，一行十三人得以准时集合。
不少早起的人都注意到了他们，客栈掌柜的还特意上来，手里端着一碗水酒，递到黄远安面前，道：“大兄弟，别的话就不多说了，祝你们旗开得胜！”
黄远安这才勉强露出一丝笑容，接过酒碗一饮而尽，然后把它还给掌柜，大声道：“谢了！”
“祝你们旗开得胜！”周围的散修豪客们看到，也朗声说道。
黄远安团团拱手，动情说道：“谢了啊各位！”随即把手臂一挥，沉声道：“我们出发！”
一行人都有机关兽坐骑，沿着大街一路奔跑出城，上了驰道，立刻向荒林而去。
黄远安已经安排好了行进的路线，前半程基本上是翻山越岭，直线前进，后半程则以之前的逃亡之路为主，尽量避开凶猛妖兽的地盘。
他们此行既为猎虎，也是为了给死去的同伴报仇，所以目标明确，路上不打其他猎物的主意。
众人对此也没有任何意见，反正最后的目标是那群成精的猛虎，价值远胜平常猎物。
很快，时间就过去了好几天，四月初九的时候，众人终于来到一处距离郡府千余里的深山中，据黄远安等人所说，这里就是他们遭遇虎群的范围了。
“前后小队放出战傀，分散巡逻，小李，把你的旋碟放出来看看情况。”
黄远安神情明显紧张起来，对众人说道。
李尘是队伍中少数拥有飞行机关器的人之一，因为他的旋翼机关简单实用，相比利用元磁之力，动辄三星，四星以上的傀儡，无疑更加适合低阶傀儡师使用，所以他在这几日也充任了队伍的斥候。
李尘没有疑问，立刻按照他的指令去做。
众人此时也发现了这边更显高大的树木和草丛，知晓是灵气浓郁，精怪盘踞之地，纷纷依言行事。
观察了一会儿，李尘开口说道：“我们现在所处的是一座高岗，地形有利，暂未发现野兽。”
李尘这几日也算是学到东西了，他正在迅速把父亲所述的闯荡经历转化成为自己的经验，包括如何在山林中行进，如何躲避和追踪妖魔精怪，夜宿荒野。
黄远安等人现场示范，多多留意，虚心请教，处处皆是学问。
黄远安告诉李尘，利用地形之差，始终保持有利位置，是安全行进的不二法门。
很多时候，率先发现敌人，往往就意味着巨大的优势。
上一次他们之所以遭遇惨败，也是因为迷路之后心浮气躁，遭遇偷袭所致。
虎类妖兽看似勇猛剽悍，实则喜欢偷袭，一瞬间功夫就叼走两个人，打斗中又抓伤几人，黄远安等人拼死抢下同伴，带着逃脱，半路上才咽了气。
对付这种妖兽，必须时刻警醒，绝不能大意，因为很有可能，在遭遇的一瞬间，生死成败就已经决定了。
有着血的教训，黄远安自然也不会轻易把全队人的安全托付在李尘这么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身上，他把十三人编成五个小队，让前后两队共六人放出机关傀儡的同时，自己也身手敏捷的爬上附近的大树眺望了一下。
“这里是个好地方，全部人都上树藏好自己，以傀儡伪装活人扎营。”
“戴好你们的传音环，随时保持联络。”
既然知道附近有虎群出没，他也不着急去找它们了，让那六名放出傀儡的同伴操控着机关傀儡劈柴，生火，安营扎寨。
李尘看到，有人在附近的大树下安装了好几把形如铁锚的桩式机弩。
这是一种价值近千的机关器，能够连发多矢，弓力强劲，比一般的手弩杀伤力大多了。
黄远安甚至还在随身的储物袋中取出一头宰杀过的獐子，血淋淋的扔了下去，让人操控傀儡，当场开膛破肚，血腥味传得老远。
“注意观察四周，运气好的话，那些孽畜很快就要上钩了。”和李尘分在同一队的散修游安笑着对李尘说道，他也是个猎妖老手，自然看得出黄远安的用意。
然而整个下午过去，都没有任何异常动静。
众人相顾无言，但没有一人多废话，只是在黄远安的示意下，轮流从储物袋中取出备好的干粮和清水，将就着吃了起来。
临近太阳下山，黄远安让众人轮流下树，到附近的安全地带解决拉撒，然后又重新上树藏好。
整个复仇过程没有想象中的荡气回肠，有的只是数不尽的繁琐和平庸。
但所有猎妖人都没有怨言，因为这是他们习惯了的生活。
直到深夜时分，李尘都快无聊得要在大树上睡着的时候，突然听到脑中警讯大作，下意识的接通侦察旋碟的视角，顿时看见，数道幽光在山林中快速穿梭，靠近下方营地之后，又减慢速度，如同鬼魅般无声靠近。
第24章 坑杀虎精
“有东西过来了！”
李尘吃了一惊，连忙用传音环通知众人。
“来得好！”
黄远安略带激动的声音从中传了回来。
“所有人准备好家伙，听我号令行事放箭！”
咔嚓咔嚓！
随着一阵机括响动的声音传出，几团幽灵般的身影飞快扑击，眨眼功夫就从背后按倒了坐在篝火堆旁边的几具机关人“木兵”。
一瞬间，刀刃乱舞，箭矢齐飞，整个营地顿时就变成恐怖的杀场。
原本应该没有丝毫反抗之力的木兵傀儡也突然手臂伸出，一把把腕刃从掌中伸出，朝扑倒它们的身影刺去。
“吼！”
震动山林的恐怖狂啸响起，恐怖的拍击中，有傀儡整个飞起，重重撞在旁边的树干上，手脚的关节都断了几根，胸口被拍中的部位也明显出现一个巨大的掌印。
篝火的照映下，几头斑斓猛虎气势骇人，如要择人而噬。
但马上，树上又有几具机关傀儡的身影跳了下去，与之近身搏杀。
不一会儿，那些猛虎就全部被射成刺猬，然后各种战斗傀儡一拥而上，成功结果了它们的性命。
这场战斗的结果，无疑是毫无悬念的，黄远安纠集的这一批人，实力原本就都不俗，占着埋伏的优势，猎杀起来更是得心应手。
“嗯？这里只有八只老虎？”在黄远安带人下去检查战果时，李尘却发现了问题，连忙提醒道。
“它们的头领是不用自己负责日常捕食的，只有其他妖兽或者强敌出现才会出动。”游安拍了拍李尘的肩膀，解释道，“我们不用管这个，听黄老大的，看好四周就行。”
“原来如此。”李尘其实也听此世父亲说起过一些游历见闻，但只有结合亲身经历，这些知识才会变得鲜活起来，这也是他要加入狩猎的原因。
一口气就杀掉了八只成了精的猛虎，队伍的气氛一下变得轻松起来，虽然清点过后，众人发现己方也有三具木兵和一具甲士损坏，但只要核心不失，总能修理过来，而若是把这些精怪全部发卖，所得钱财，无疑是绰绰有余的。
“接下来就只剩下那虎妖头领了，它可是成精多年的大家伙，不好对付啊！”清点了一番之后，老楼看向黄远安。
黄远安道：“放心，这些捕猎的都出来了，它跟着现身也不会太远。”
众人于是又重新上树，耐心等待起来。
结果，这一等，时间就直接过去了两天多。
李尘跟着黄远安等人，吃住都在树上，简直感觉自己成了个猴子。
不过这也是无奈之举，因为他们要时刻警惕来自山林中的危险，提防那只虎妖头领的偷袭。
虎类精怪大多拥有保护色，能施展小巧神通，无声潜行。
这可是货真价实的超凡力量，一不留神，就能在距离你几丈之内突然扑出，连反应都来不及就咬断喉咙。
只有黄远安这些亲身经历过虎袭的人才会明白，真正面临它们的那一刻，究竟有多么恐怖。
黄远安坚持让众人一直躲在树上，下树拉撒都整队人盯着猛瞧，至少五架桩式机弩对准附近，倘若遇到侵袭，必须严格按照事先约定的路线进行规避，否则保准要被一起射成刺猬。
李尘起先还有些不适应这种严苛得近乎变态的规矩，但别人能够做到，他也咬牙坚持了下来。
这是他踏上散修之路的开始，黄远安等人正在用言传身教传授他宝贵的经验，最起码，耐性应该磨练一番。
许是功夫不负有心人，时间到了黄昏时刻后，李尘突然通过旋碟目晶的体热感应，瞥见远方的山林似有一抹红光闪过。
“东面崖顶有情况！”李尘连忙提醒道，不由得暗自抹了把冷汗。
这还真是多亏了虎类精怪不懂匿息手段啊，若是它们也如同智慧生灵那般修炼，依着这个世界的超凡力量，很容易就能藏得更加隐秘。
受李尘提醒，众人通过布置在附近山林的各种机关注意观察，终于发现，一头体型近两丈，额头花白，相貌凶猛的巨大虎妖正在如同猫儿，蹑手蹑脚的潜行过来。
它明明体型庞大，动作却轻盈之极，低伏跳跃之间，甚至能够巧妙融入风吹草动的瞬间，避免异样的动静惊醒猎物。
看着那头庞然大物越来越近，身影竟似窜进附近的灌木，也几乎没有引起任何动静，众人都禁不住感觉背脊发凉。
“真是厉害啊！”
“这只虎妖体型比之前那些大多了，潜行本领也更胜一筹，若不是我们事先有所准备，在林子里被它偷袭，还真怕是连死掉都反应不过来！”
黄远安默不作声，伏在一旁轻轻勾动手指，操控坐在下方伪装营地的机关人木兵背对虎妖头领，其他几人也配合操控自己的傀儡俯身，作出了毫无防备切割兽肉的动作。
“这烤肉可真香啊……”
“是啊，多吃点儿……”
营地中，甚至还有人声传出。
这同样是机关所发，通过事先录制的人音留声装置，有所选择的进行播放，能够更加的接近真人。
如果有不明就里的人从别处走来，远远瞧见，也得以为真有一伙人在那边宿营。
说时迟那时快，那虎妖头领突然如同闪电一般冲了上来，转眼功夫越过桩式机弩的攻击范围。
“不好，快放！”
黄远安心中急切，连忙吼了一声，如雨的箭矢纷纷朝那虎妖头领射了过去，几乎是在它扑倒篝火边的机关木人的同时，数道金铁交击的响声也传了出来。
丁丁丁丁！
一阵火星从虎妖头领的身上弹出，众人定睛看去，不由骇然。
桩式机弩应当算是远胜平常手弩和弓箭的武器了，由它所发的箭矢，竟然还破不了虎妖头领的防御。
好在黄远安此前对这状况有所预料，在当中混杂了玄铁打造的破甲箭，射中虎妖头领的箭矢当中，依稀可见两支立功，成功刺了进去。
但，也仅仅只有两支而已。
“吼！”
虎妖头领受伤，怒吼一声，转头朝黄远安藏身的方向扑了过去！
第25章 搏杀虎妖头领
“不好，黄老大被发现了！”
众人纷纷看了过去，只见那妖兽一跃而起，竟然宛若腾空，跳上了好几丈高的树梢，整棵大树都如同被狂风压倒，猛的向一边坠了下去。
虎妖头领身形虽然庞大，但弹跳力惊人，更似有一种天生的轻灵与机敏，竟然能够沿着树干不断往上攀爬，绝不像常人以为那样，躲在树顶就能高枕无忧。
众人在一旁暗自焦急，但却不好轻举妄动。
他们只能选择相信黄远安，寄托于这位猎妖老手能够自己处置好这一突发的状况，否则贸然下去帮忙，也只能白白送死。
黄远安果然没有让大家失望，他伸出手臂，嗖的一声轻响，手上钢丝飞射而出，如同铁锚的小钩缠绕在旁边的另外一棵大树上，在虎妖头领近身之前，整个人如同灵猿攀越，从上面荡了下来。
“畜生，来呀！”黄远安一个翻滚卸去力量，飞快掏出一把尺许来长的猎刀，对那抱着树干的虎妖头领怒吼道。
众人见状，这才默契的操控着战斗傀儡冲了过去，桩式机弩也转动角度，把黄远安原本藏身的那棵大树覆盖在攻击范围之内。
攻击！
嗖！嗖嗖嗖嗖！
大家几乎同时触发机关，又一波箭矢如同疾风骤雨袭出。
虎妖头领咆哮间，再次中了三支破甲箭，但其他普通箭矢都如同射到铁皮的木箭，全被弹开了。
“这样不行啊，伤害实在太低了！”
李尘看得分明，普通箭矢最多只能在虎妖头领身上打出一个又一个的红点，给它带来几分痛楚。
玄铁锻造而成的破甲箭，似是拥有一丝灵蕴的缘故，能破其护体罡元，但劲道也接触瞬间就被卸去大半，竟然只能刺进虎躯寸许来深。
虎妖头领只是从树上跳下，之前中的箭枝就已经开始歪斜，再一甩身，全部掉了下来。
它的肌肉绷紧，伤口顿时止住流血。
看来，即使破甲箭稍具威胁，也根本不可能取它的性命。
直到这时候，众人才真正明白过来，黄远安之前说它铜皮铁骨，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他的描述绝无夸张，拥有这种天赋的妖兽即便道行不深，也能凭着野兽的本能纵横山林，所向披靡。
“必须接近搏杀才行！”
箭矢一类武器虽然方便，但是加持罡锋不易，被护体罡气一抵挡，杀伤力便大减。
反倒近战武器，能够更加容易获得加持，即便是在最常见的机关人木兵手里，也能发挥出不俗的威力。
是以众人都不约而同的操纵机关傀儡冲了上去，个个手掌打开，腕刃伸出，朦胧的光华闪耀间，刀剑劈砍而下。
叮叮当当！
又是一阵金铁交击的声音传出，虎妖头领中了几刀，但却仍然凶悍反击。
它咆哮着，几乎一巴掌掀翻一具傀儡，三五下就撞破阵型，冲到黄远安面前。
“黄老大！”
众人禁不住心都提了起来。
却见黄远安神色冷峻，一刀劈在虎妖头领额头。
哐当！
火花四溅中，黄远安趁着虎妖头领闭眼偏头，翻滚向一旁。
电光火石之间，他猛然挥臂，一枚鸡蛋大小的漆黑之物就近甩出，快得根本没有虎妖头领反应的余地。
那是霹雳弹！一种方士炼丹之余，意外发现的火药制品，经历数千年发展，已然成为拥有强大威能的爆炸物。
这个世界也有和前世地球一般的火药，甚至因为糅合了灵蕴矿物的缘故，拥有一些破除罡气防御的效果。
黄远安这些日子没少在圩市寻觅，想必是花了大价钱，誓要用在击杀这一虎妖头领的关键时刻。
众人此前也对此事略有所知，但见他竟然敢在这么近的距离之内使用，不由得又是惊讶又是震撼。
这可几乎就是拼了老命了，他可还真是敢啊！
轰隆！
强大的气浪把黄远安整个人都掀飞出去，正中霹雳弹的虎妖头领也被炸了个七荤八素，众人顾不上查看黄远安的安危，连忙操控傀儡冲上去，乱刀挥砍。
李尘操控的甲士傀儡也在其中，他这时候感受到了神念交互所反馈回来的震击之感，甲士掌中伸出的腕刃劈在对方身上，简直如在劈砍一具金铁铸成的雕像！
李尘心中暗自震惊：“这怪物到底是吃什么长的！”
“吼！”
下一刻，一股大力传来，李尘念头来不及操控，就见自己的甲士和几具别人的木兵一起被拍飞了。
在这种体型的虎妖头领面前，所有人的机关傀儡都像是成年男子手里的布娃娃，根本无法正面抵挡。
“这样下去不行啊，我们的傀儡能挡住一两下，两三下，但再多了，肯定会散架的！”
“必须有人牵制住它才行！”
“还有黄老大，到现在都还没爬起来，等下那头畜生回过神，他就危险了！”
众人飞快交谈间，几个身影早已沿着树干溜了下去。
却是老楼，老侯，还有两名应募而来的散修。
他们悍然以自己的血肉之躯冲进战场，手臂齐举，连接臂膀的袖箭机关齐齐发射。
噗噗！
沉闷的声响中，那几道箭矢深深的扎入了虎妖头领的身躯，但当中也有一人被迎面冲来的虎妖头领压住，巴掌一扇，当场就打爆了脑袋。
一股血色激流从他脖颈间喷射出来，混杂着白色的脑浆四散飞溅，洒满丈许之地。
“畜生！”
老侯大吼着，竟然趁着虎妖头领停顿的机会，不退反前，机关右臂朝虎妖头领的血盆大口塞去！
“老子跟你拼了！”
虎妖头领毫不犹豫转过头，咬住他的手臂。
“咯咯！”
玄钢打造而成的假肢立刻就被咬出了深深的伤口。
硝烟弥漫间，老侯掌中喷火，小指，无名指，中指三个肢节齐齐发射！
他在千钧一发之际触发了火器的机关，三只指头直接喷进虎口，紧接着便是近距离的剧烈爆炸在虎妖喉咙中传出，他整个人也被震飞了出去。
众人再看那虎妖头领，已是满嘴焦黑，终于晃了晃身躯，推金山倒玉柱一般轰然倒下。
第26章 凯旋和分账
四月二十，日暮时分，西斜的太阳把行人的影子拖得长长。
李尘一行人骑着机关兽招摇过市，引来无数人的目光。
他们不但有十多人一起同行，还几乎每个人背后，都分出了副鞍驮着一具虎尸，中间身形最大的驮兽机关上，更是背负着一只身形巨大，如同小山的虎妖头领尸体。
连日来的奔波赶路，让众人神色都稍显憔悴，但眉宇之间，却又充满一股丰收的满足与喜悦。
有人认出了走在最前面的黄远安，惊呼道：“是老黄他们，他们真的猎到那群虎妖回来了！”
“老黄他们回来了！”
这段时日，黄远安等人惨败带来的新闻热度已经退去，半个月时间，足够散修们转为对其他好几个话题生起兴趣，但再见老黄等人，还有他们这一行人机关兽上驮着的妖兽尸体，却又立刻把沉寂下去的热情都唤了起来。
一时间，不少路人都指指点点，议论起他们前去猎虎的起因，更议论他们此行的收获。
“看吧，之前我们其实把虎尸塞进宇囊赶路的，但入城时，非得要这么显摆出来，才能扬名立万！”散修游安笑着对李尘说道。
他是一起去的散修当中年纪较轻者，和李尘分在同队，负责探查敌情。
两人比较谈得来，一路下来，便也算是结识了。
游安口中所说的宇囊，是一种类似麻袋的大口袋，能把大的物件装进去。
但由于其所采用的是粗制的边角料，虚空特性远逊于储物袋，因此只能用来装装猎物尸体之类的杂物，不宜存放贵重物品和机关傀儡。
它也无法如同储物袋和纳戒那般抹消体积和重量，方便随身携带，只能做到一定程度的压缩。
但无论如何，这种东西都是携带猎物的方便之选，猎妖人中的老手都会尽量给自己配上那么一两个。
整个队伍拥有的宇囊数量，无疑是足够的，但入城时，黄远安却让众人把所有虎尸都取了出来，挂在副鞍上招摇过市，还特意把虎妖头领的尸体单独展示在一具驮兽机关上。
这的确是为扬名立万。
不等一行人走到洪家的屠宰场，小半个圩市的人都被惊动，全部赶过来围观了。
众目睽睽之下，闻讯赶来的各店管事，掌柜都不好轻举妄动，只能开出实价，与黄远安商议买卖事宜。
李尘看着黄远安履行着带头大哥的职责，尽管已经非常憔悴，仍然还是耐着性子和他们讨价还价，卖掉了八头虎精。
但剩下最为令人垂涎的虎妖头领，却说什么也不肯轻易出售，而是要自己解尸，开出各种材料再来考虑。
这是因为高阶妖兽难得，如若细细发卖，能得更高价钱。
一些追随他前去猎虎的人，也可能会对当中灵材有所需求，比如李尘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说好，想要这只虎妖的外皮。
这次大家收获颇丰，算在李尘名下的分润所得，也足够买下这张虎皮，是以黄远安痛快的答应了他。
夜晚时分，一行人出现在圩市附近的酒家，大声叫着小二把预定的酒菜端上。
黄远安端着一个装满水酒的大碗，站了起来，道：“咳咳……诸位，我黄远安这次真的要多谢你们，是大家仗义追随，出手相助，才能一起灭掉那个虎群，我敬诸位一杯。”
众人哄然答应，也跟着站了起来，纷纷说道：“黄老大言重了，这次要不是你，指不定还怎么样呢。”
“是啊，你和侯老弟才是真正的大功臣。”
“来，我们也敬你一杯。”
十多个酒碗碰在一起，众人热热闹闹的吃了起来。
现在是属于庆功的时刻，没有人会去提起死掉的同伴。
不过，等到深夜时分，众人回到客栈，却又第一个把这件事情摆上了台面。
“咳……咳咳……林兄弟可惜了，不过若不是有他冲下来拖住虎妖，我们怕是都得遭殃。”
“我准备把一部分所得分在他名下，想办法通过造化宗的钱庄给他家人送去。”
众人点点头：“这是应该的，就按黄老大你的意思办吧。”
黄远安掏出一个账本模样的小册，翻到其中一页，放在桌子上，对围坐一团的众人说道：“大家也都是全程跟着看发卖妖尸的，这次除了当做我等雇佣人手，请你们帮忙的工钱外，还有猎妖所得的八头虎精，一共是卖得十九万零四百符钱。”
“哈！”
“不错不错。”
一阵轻叹传了出来，众人面上都露出了舒心的笑意。
“咳……黄远安又道，“除此之外，那只虎妖头领，估价得往五万五千余算起，我个人再补贴四千六百，那就是五万九千六百，总共二十六万！”
有人问道：“黄老大，你的意思是，我们总共十三人计，一起分润这二十六万？”
黄远安干咳一声，道：“不错，我们之前已经说好，拿出所得的五成平分，那在场的诸位，可以拿到每人一万。”
“然后是各自疗伤，修理补贴……”
“论功行赏……”
一番计较下来，每个人都能分到一万出头至一万六的所得，剩下的钱财是用于疗伤和修理机关傀儡的部分。
李尘在队伍中并没有什么突出贡献，但几日下来，侦察示警，也被认为是有苦劳的，而且他本身拥有造化宗所授的工匠身份，没有人敢小瞧，分到了足足一万七千符钱。
这是因为他机关傀儡损耗较小，在疗伤和修理补贴方面占用不多。
李尘知道这个结果非常合理，也没有任何意见。
接下来便是分钱的时候了，李尘真正拿到手的却只有九千符钱，因为虎妖头领的外皮，足足作价八千！
黄远安咳嗽着解释道：“李老弟，你要的这张虎皮就收你八千了，毕竟是那只虎妖头领的，换成其他普通虎精，最多收你一两千……没问题吧。”
李尘满意道：“当然没问题。”
这一回，他继续修炼摄形画皮的材料可算是充足了，这么一副身具铜皮铁骨天赋的妖兽外皮，必定能够派上大用场！
第27章 黄远安的退隐
连日未曾安心休息，李尘虽有修为在身，也仍然倍感疲惫，于是在分完账后，很快回房间睡觉去了。
这一觉就是睡到大天亮，有人在外面把门拍得哐哐作响，终于才把他吵醒。
李尘心中一惊，睁开眼睛：“我这是睡了多久？”
他暗自摇头，翻身起来，一边收起自己放在桌边值守的甲士，一边问道：“谁呀？”
游安的声音从外边传了进来：“李老弟，你忘了今天要给老林下葬吗？快点起来，就等你了。”
李尘顿时汗然。
游安口中所说的老林，正是猎虎过程中被虎妖头领巴掌拍爆脑袋的那位散修。
李尘和他没有什么交情，但好歹也算共事一场了，不能没有任何表示。
于是李尘打开房门，跟着游安来到客栈外面。
众人果然已经在那里等着了，见到他来，也没有多说什么，分出四人抬起棺材，便往出城的方向走去。
办完事，已经是晌午，黄远安带着大家去了一趟钱庄，他们还有件相当重要的事情要做。
“咳……各位，我现在就把老林应得的那份，总共两万八千符钱寄给他的家人，你们都来做个见证。”
众人尽皆点头，然后就看着黄远安朝堂倌走去，说明来意。
李尘看着这一幕，暗自感慨：“难怪赵师匠会说，散修不易！”
在出发猎虎之前，黄远安也曾问及他远方家人，以便万一出了意外，能够有所抚恤。
李尘愣了好久没答上来，后来才鬼使神差的报以赵斌赵师匠的户头。
假如之前死的是自己，如今就是老黄他们在往赵师匠账上打钱了。
李尘两世为人，未必如同一般蒙童那样对赵师匠怀有孺慕之情，但感激却是实实在在的。
不过此举也只是他自己的选择，赵师匠根本不知情，说不定收到钱还会一脸懵然。
这让他越发的明白，自己之于此世，不过无根浮萍而已。
离开钱庄，黄远安又再请众人到酒楼吃一顿，就当是散伙饭了。
开席前，黄远安端着酒碗对众人道：“各位，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这次跟大家一起猎妖，我很痛快，但大家各有前程，做兄弟的，也不能阻着，今日喝完这碗水酒，就此别过，他日若是有缘，自然会有再度联手的机会。”
“黄老大说得对，来，我们一起喝了这碗酒！”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有缘自会再聚！”
“饮胜！”
话是说得豪迈，实际上大伙吃干抹净，没一会儿功夫就溜了个精光。
他们都是草莽散修，聚聚散散，实属平常，能够真正交心，生死不离的好兄弟，又能有几个？
从昨天分完钱开始，这个临时搭伙的队伍就该散掉了，今日一起给老林下葬，也不过是尽尽心意，顺便再捞一顿大餐而已。
“李老弟，游老弟，你们怎么还在，有什么事情吗？”
等黄远安去柜上付完账回来，却见老楼和老侯都还坐在那里等着，神色有些古怪。
李尘和游安并没有跟着那群散修离开，他们也坐在一片狼藉的长桌边，似乎有什么未尽之言。
听到黄远安的话，李尘站起身来，向他拱了拱手，道：“黄老大，我就直说了吧，我想加入你们，一起闯荡江湖！”
游安也道：“那是巧了，我跟李尘兄弟不谋而合，原本还打算着一个人留下来入伙的，这回干脆一起算了。”
“咳咳……这样啊。”黄远安面上闪过了然之色，却是带着几分歉意道，“其实之前有件事情没跟你们说，我和老楼，老侯几个本是江湖道上的陌路人，这些年有缘聚在一起，多次合作，才真正结伙，共闯江湖。”
“按说我们已经彼此熟悉，一起闯荡下去也无妨的，但这次失利之后，我考虑了许多，还是觉得，趁这个机会退出算了。”
李尘奇道：“黄老大，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黄远安道：“就是我不打算继续闯荡下去了。”
李尘讶然道：“好好的怎么就不打算继续闯荡了呢？”
黄远安苦笑道：“李老弟，你看我们现在像是好好的吗？”
李尘顿时无言，黄远安等人近些时日的遭遇，他也看在眼里，还真不能说怎么好。
黄远安叹了一声，道：“老楼也跟我一样，想趁着还没有彻底变老，尽早回乡谋个营生，安安稳稳的过完下半辈子。”
李尘惋惜道：“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黄远安道：“李老弟，这便是江湖啊，没有什么可惜不可惜的，慢说我们只是退出，就是明天死在哪个荒郊野岭，无人收尸，又有几人知道？所以我真的是有些累了。”
这可真是计划不如变化快，李尘原本真心看好黄远安这一伙人，打算加入其中的。
李尘虽然身怀摄形画皮的秘法，自信无论去到何处闯荡，都足以安身立命，但像黄远安这般经验老到的带头大哥言传身教的机会，却不是什么地方都能遇到的，就是遇到了，对方心性人品不明，他也不敢贸然结交。
游安在一旁听着，同样有些手足无措。
这是个当初听到黄远安等人招募人手，就嚷嚷着什么“情义千斤”，当场加入的汉子，怎奈何黄远安等人猎虎报仇之后，突然就表示人生无常，不想继续闯荡下去。
黄远安摆了摆手，倒是又指了指一旁的老侯，“但是老侯还打算继续闯荡下去，你们若有意，可以跟他聊聊。”
老侯在旁边默默端起酒碗喝了一口。
“嗯？侯老哥？”李尘猛然想起，老侯最近断了手臂，为了安装一条机关右臂，几乎把近些年的积蓄挥霍一空，若不是这次猎虎收获还算颇丰，只怕就得当场破产。
散修出来漂泊闯荡，大多都是有原因的，要么是无计营生，只能靠此维持修炼上进，要么就是不甘平庸，一心想要闯出名声和地位，成就一番事业。
无论如何，老侯这般的人都远远称不上功成名就，他不肯和黄远安，老楼一般退隐，只怕另有想法。
第28章 新的队伍
李尘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无奈，这事整的，敢情自己这些时日的暗中考察，都是在跟空气斗智斗勇了？
不过他也由此领悟到了江湖中人过往匆匆的道理，这个草莽江湖，少有人会为你驻足停留。
老侯突然说道：“李老弟，游老弟，我老侯也不是什么有大本事的人，别耽误了你们的前程，还是各走各路吧。”
他明着说自己没有什么大本事，实际上，怕是嫌弃李尘和游安居多。
经验老到的猎妖人，一个人也能过得不错，何必被队伍束缚，带上几个累赘？
黄远安闻言劝道：“老侯，你没必要这样，我们也算是好聚好散了，就算没有了我们，李老弟他们跟你结伙也不错嘛。不要看李老弟和游老弟年纪轻轻，可我看得出来，他们都不会是池中之物。”
老侯闻言，瞥了他一眼，没再多说什么。
黄远安有些无奈，对李尘和游安道：“你们也表个态，究竟是不是真心入伙，是的话，就当我退隐之前帮你们撮合了。”
李尘忙道：“当然是真心的。”
游安也道：“是啊。”
黄远安对三人道：“我看你们倒是挺适合结成一伙的。老侯这些年南来北往，可称是经验丰富的老手，大多数炼气期的精怪都能应付得过来。游老弟年富力强，之前猎虎的时候，定是有一身本领没有施展出来吧，若是施展出来，也必定不同凡响。至于李老弟，更不用说了，年纪轻轻就已经是造化宗认证的工匠，将来前程不可限量。”
话都说到这份上，老侯还能再说什么？只能闷闷的答应下来。
于是，当黄远安和老楼离开之后，一个全新的猎妖队伍又产生了。
这个时候李尘也终于接受了现实，他不再纠结黄远安的离开，而是看向老侯和游安，客气道：“侯老哥，游大哥，今后还请多关照。”
游安笑了笑，豪迈道：“那必须的。”
老侯却叹了一口气，道：“两位老弟，咱们把丑话说在前头，这次虽然说是听老黄的，我们聚在一起闯荡，但世间万事也难预料，万一以后处得不痛快了，可别说什么我老侯耽搁了你们，反来有所埋怨。”
李尘忙道：“侯老哥，你言重了。”
游安也连忙表示不会，他不是不讲义气的人。
老侯点点头道：“那好，我们今后就是一伙的了，大家彼此关照。”
……
三人谈了一会儿，便各自离开了。
老侯要去圩市采买一些东西，游安无事可做，打算跟他一起去逛逛，也是去把昨天发的横财花掉一些。
李尘却感受到了真正的紧迫，借口自己还有事情，要先回客栈处置。
一回到客栈，他就来到自己租的屋子里，召出机关兽牙虎。
虽然老侯的态度有些不冷不热，但李尘也能理解他。
说到底，出来行走江湖，还是要看实力。
这实力也是带来利益的根本，倘若自己不能为老侯带来足够的利益，他凭什么要带上自己？
李尘设身处地为他想想，也觉得现在这样的猎妖队伍挺不靠谱的。
老侯自己虽然经验老到，但毕竟人老了，手也废了，换了条机关右臂，指不定还不习惯。
之前为了杀那虎妖，没有考虑长远，如今想来，却也觉得进退两难，甚至就连急流勇退都难做到。
毕竟改造自身，是高阶偃者或者残废之人才会考虑的途径，这涉及到了生命奥秘的领域，并非人人都可以走通，老侯也是实在被逼得没有办法了。
他今后猎妖，必定要争取足够多的利益才行，不可能太过轻松简单。
游安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虽然年富力强，看起来也藏着几分本事，但为人大大咧咧，行事决断不像有什么深谋远虑的，恐怕难以独当一面。
至于李尘自己，如今也只是凭着一身造化宗所授的工匠身份在混日子，之前的猎虎之战中，并没有表现出什么过人的本领。
老侯最后的话饶有深意，他是在隐晦表明，之所以接受他们，是拗不过黄远安这个老大哥的撮合，打算带带他们这些后辈小弟，帮他们增长一些经验。
等到差不多的时候，他就该离开，一个人闯荡去了。
李尘假装没听懂，却是明白，现在嘴上说得再好听，也改变不了他的看法。
只有自己和游安表现出真正的过人之处，才能让他放下心来。
“所以，该是时候提升自己的实力了，我如今的偃者造诣，正好可以把手头拥有的这一笔财富转化成实力，迎来不小的增长。”
李尘心里想着，从自己储物袋中取出另外一物，却是从黄远安手里头，花了自己原本应得的八千符钱才换来的东西，那只虎妖头领的外皮！
这东西，价值其实都接近万钱了，是在不让其他人吃亏太多的前提下，尽可能便宜平卖给自己的。
李尘决心发挥自己的长处，利用摄形画皮秘法，把它制作成为一件真正的妖兽皮囊。
“摄形画皮，乃是以形补形的造化神通，或有可能让我指定的目标继承那只虎妖头领的天赋，拥有铜皮铁骨的防御力！”
“而且成功炼制，必定能够让我真正接触和理解罡元气劲的护体之效，把所学的偃者基础和百工之术融会贯通，达到更高境界。”
“等到将来，能够单独制造出三星傀儡的时候，便是拥有师匠造诣了！”
这个世界的偃者，实力增长有两大途径，一是通过不断祭炼和制造机关傀儡，提升造化之道的造诣，并增长基础的修为，第二就是制造出来，或者所能操纵和驾驭的傀儡获得增长。
李尘选择自己亲手炼制，而非在市面上购买现成的强大傀儡，既是因为他没有足够的钱财，也是偃者往往需要亲手制造出强大傀儡，或者对自己的傀儡进行改装，才能同时在两大途径获得提升，以达成最佳的修行效果。
念及于此，他掌蕴青芒，开始忙碌起来。
第29章 炼化虎妖皮囊
偃师造倡的传说中，其机关人傅会革，木，胶，漆，白，黑，丹，青之所为，内则肝胆，心肺，脾肾，肠胃，外则筋骨，支节，皮毛，齿发，无不毕具。
这些种种，正好对应着融金锻骨，采英凝髓，五行塑脏，和泥化肉，抽丝驳经，摄形画皮，充汞为血七大秘法，都是塑造有形之躯所用。
李尘如今拥有的摄形画皮秘法，正是其中之一。
这是一门利用法力炼化皮革，造就机关傀儡外皮甲壳，移植毛发，描绘妆容的秘法，当中存在着浩若烟海的诸般学识，还有许许多多常人所难掌握的诀窍。
虽然李尘依靠传承真意，一下就得以入门，甚至还有过利用此法把机关兔伪装得栩栩如生，骗取猎物信任，从而有所斩获的经历，但这也并不意味着，他就真的彻底掌握了它，能够做到那些神乎其技的事情。
这种东西，既是技艺，也是神通，除了偃者学识和百工之术本身的长进，自身修为境界也存在着不小的影响。
李尘此世算是根骨天资不错，法力也堪称精纯，但以他如今的修为境界，仍然还差得远。
好在李尘从小就懂得修炼提升之法，有意识的多多使用炼化神通，修理和改造机关傀儡，就能在不断的消耗和补充之中淬炼法力。
这是器道修士共通的提升法门，大致等同于武者打熬身体，术士冥想吐纳，而且往往是炼化越高等级的机关傀儡越好。
所以此时，李尘看起来年纪轻轻，但实际上修为还是颇为不俗，根基也异常稳固。
这是穿越重生，赢在起跑线上的优势。
“果然，我的法力足以炼化它！”
李尘从储物袋中取出珍贵的虎妖头领外皮，摊在长案上，把自身法力注入，感受其中肌肤纹理和性质变化时，立刻敏锐察觉到了它顺应神通运转的变化。
他发现，当中内层的皮膜正在被激发活性，如同拥有灵性的物件，缓缓属性过来。
李尘明白，这是此世拥有前世地球所不具备的奇特力量，灵气的缘故。
一些修炼有成的精怪，能够在体内运转灵气，化为妖元，持续不断改造和强化自己的身躯。
修士们也能够不断炼化灵气，转化为自身的真元和法力，借以提升修为境界。
这不仅仅限制于皮膜筋骨，内脏器官，也能从内在的层次彻底改变一个物种的生命本质。
这便是修炼和道行的由来。
“但是，和普通野兽差别好大！”
不久之后，李尘却又微微皱眉。
他所见所闻的虎妖和普通猛虎，是超凡生灵和野兽的区别。
前者的皮膜筋骨，都是非常强健和坚韧的，已经超出了前世地球的物理学认知。
李尘当初就已经见识过了，众人操纵机关傀儡上前，不断劈砍，都没能造成太大伤害，最后还是老侯奋不顾身扑上去，以性命相搏，才将其杀死。
“我只消得呼吸之间就能炼化兔皮，其他猪狗牛羊之流的外皮也不在话下，但炼化这种妖兽皮就慢了许多，而且感觉非常吃力！”
“这可能是因为其中含有灵蕴，而且虎妖头领本身也铜皮铁骨，外皮远胜寻常妖兽的缘故。”
李尘心中暗自猜测。
好一阵功夫，他才勉强把整张虎皮的内层皮膜炼化，这就已经开始额头见汗。
李尘心中暗想道：“我的法力还是有待提升，以后修为和境界高起来，应该会轻松不少。”
炼化这种妖兽皮囊费时费力，但是好在修炼效果堪称不俗，在李尘看来，可比那些简单的兔皮之类好上不知多少倍。
“只可惜，这种东西价值高昂，机会也不是时常都有，要是天天都能利用它们来辅助修炼，那还不得进展飞快？”
他倍加珍惜机会，顾不上休息，立刻就把它套在了机关兽牙虎身上。
虎妖头领的体型远比机关兽牙虎庞大，但在神奇的摄形画皮神通之下，这些差距也被抹平。
李尘巧妙利用神通法术将之缩小到了匹配机关兽的程度，看起来浑然天成，原本就应该是这般大小一般。
套上画皮的机关兽牙虎，就好像李尘在前世玩游戏时，改变了“皮肤”的英雄角色，整个外表形貌，甚至气息都截然不同了。
此刻出现在李尘面前的，不再是原木色的机关兽，而是一头活脱脱的吊睛白额大老虎。
它全身呈现威严的橙黄色，身上布满斑斓的黑色条纹，额前似有一抹白色花纹上翘，把眉眼吊起，使其面貌显得凶悍无比。
当李尘围着它转圈，四下认真打量时，有那么几个恍惚间，几乎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当初的山林里面，面对那头难缠的强大虎妖。
栩栩如生！
这是李尘心里暗自作出的评价。
不过很快，他就把目光放在了这一皮囊的伤口处。
放任这些伤口存在可不行，它不仅破坏了整体的美感，也有可能成为招致别人攻击的弱点。
李尘只得再次忙碌起来。
摄形画皮之于寻常的画皮之术，最大优势在于除却逼真之外，还能多出一种鲜活无比的效果，甚至能够以形补形，最大限度保留皮囊本身所拥有的特性。
换言之，就是那一虎妖头领的虎威，霸道，还有铜皮铁骨的天赋，都有可能保留下来，赋予机关兽牙虎强大无比的防御特性。
单只凭借这一特性，机关兽牙虎便能一跃从寻常的机关坐骑变成拥有顶尖妖兽实力的存在。
这是独属于偃者的强化之法，虽然是借助了外物，但却简单而又有效。
李尘在抹平伤口之后，将其连接傀儡核心的通路，又再用演机之法更改了一下内部的设置，使之灵元充盈，然后拔出猎刀试了一下。
“当！”
果然，猎刀砍上去火花四溅，如同真正的玄钢雕像。
但是这具皮囊口鼻处，还有解妖剥皮的下刀口，各个接缝仍有瑕疵。
“还得好好修饰一番才行。”
李尘再次俯身，进行后续的炼化。
第30章 潜行天赋
老侯和游安回到客栈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李尘正在大堂中吃着肉羹，就听到他们给自己带来了一个新消息。
“老黄和老楼今天下午离开了，应该不会再回这里了。”
李尘意外道：“草莽散修，说走就走，还真是洒脱不羁啊。”
老侯却显得有些怏怏不乐，不知是在怀念昔日情谊，还是为自己的将来担忧。
李尘转移话题道：“别管那么多了，我们还是商量一下，接下来如何是好吧。”
老侯淡淡一笑，故作洒脱道：“当然是继续猎妖了。”
李尘关心道：“侯老哥，你的身体还好吧，要不要多休息一段时日？”
他可是还惦记着，当日老侯亲冒爪牙，把机关右臂硬塞到了虎口里。
近距离的神火飞鸦，给虎妖头领带来致命伤害的同时，也把他自己都震伤了。
老侯摆了摆手：“草莽散修，哪有那么金贵？我已经用过灵药，没有事了。”
不过他同时也道：“倒是我的傀儡还在托人改装，上次被那畜生腿都拍断两条，得改换一下才行。机关臂的小臂外壳，还有手指也得重新安装。”
老侯的傀儡并非人型的甲士，而是一种类似大蜘蛛的钢腿巡游蛛，上次被虎妖头领拍断了两条钢腿。
李尘道：“那就等它们完全修好吧，我们才刚刚回到郡府，也不急在一时。”
老侯道：“是这个理，不过我多年闯荡下来，备用的木兵还是有的，这次老黄走前也送了我一具完好的木兵，所以，我们明天就可以出城猎妖，只在郡府周边三五十里活动的话，没有多大危险的。”
对方如此积极，李尘还能说什么，于是答应了。
“正好，我今日改装了一下机关兽牙虎，得在猎妖的实战中检验一下效果才行。”
思忖间，老侯又道：“对了，我们在圩市买了这些小玩意，你初入江湖，可能都还没备齐，就都拿着吧。”
他说着，从储物袋里掏出映画玉简，传音环，飞蝗针，手弩，发烟器，钩索，钢丝绳，猎刀，兽夹，渔网，铲子，铁锹，天火石等一大堆杂物。
李尘看得怔住，和这些老江湖相比，自己果然还差得远啊，忙道：“老哥，这些花了多少钱？”
老侯道：“一点小意思，算不了什么，就当是老哥我送给你的好了。”
李尘讪讪道：“侯老哥，其实我是偃者工匠，以后大家机关傀儡损坏的话，可以交给我来修。”
老侯摆摆手：“以后再说吧。”
李尘心中一凛，看来，有必要采买一些常用的灵材和零件备着了。
自己得展现出工匠级偃者应有的价值才行，不能再让这猎妖老手给小瞧。
……
第二日清晨，李尘，老侯和游安三人在客栈门口集合，准备出城猎妖。
因为只是打算在城郊狩猎的缘故，连真正的妖兽都未必能碰上，所以大家相聚之时神色轻松，看起来没有丝毫压力的模样。
但李尘心里却明白，这次与其说是因为机关傀儡尚在维修而忙里偷闲，倒不如说，老侯打算看看自己和游安的本事！
这并非是老侯势利，而是散修出门闯荡，原本就是为了谋生和修炼上进。
不能为彼此带来利益，是无法走得长远的。
他可能会碍于情面，听黄远安的劝照顾自己和游安一阵，但却不会因此而久留。
除非，自己和游安都有值得他留下的价值。
李尘看了旁边讲着闲话的游安一眼，不知他是否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但自己却已经意识到了。
“总是被当做年轻人和新手，我李尘不要面子的吗？”
李尘心中一笑，面上却没有丝毫表情的轻抚纳戒，把自己昨日下午和晚上暗中改装的机关兽牙虎招了出来。
“准备出发了。”
“咦？李老弟，你的机关兽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游安看到，面上顿时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这是用画皮之术套上去的皮囊吧，难道你要那虎妖的皮，就是为了用在这处？”老侯也吃了一惊。
“不错，你们觉得怎么样？”李尘大大方方展示自己的杰作。
他虽然手里头有造化宗所授的秘法传承，但却不怕别人窥探，因为真传本身，原本就是外人极难夺去的财富，而且在上头，还有个造化宗管着。
再者，就以老侯和游安身为草莽散修的眼光，也未必能把此物与摄形画皮联系起来，最多就是以为市面上那些画皮师所用的技艺。
“神奇，太神奇了！那只虎妖那么大，你竟然能够改成正好合适自己机关兽的大小！”游安关注的重点显然有些偏，这话一出口，摆明了就是彻底的门外汉。
老侯却绕着模样大变的机关兽牙虎转了一圈，啧啧称奇：“这手艺当真绝了，竟然看不出什么破绽！老弟，原来你深藏不漏，你真正的身份应该是画皮师吧？”
李尘哈哈笑道：“也可以这么说。”
他没有骗老侯，得到了造化宗所授的这门摄形画皮秘法，他若自认画皮师，谁敢说不是？
从得到摄形画皮真意传承的那一刻起，他就是专业的画皮师了。
老侯顿时肃然起敬，看向李尘的模样也大为不同：“那你可是真正的手艺人。”
东胜洲崇尚百工之术和格物致知，拥有手艺的营生，往往比猎妖，行商，寻幽探秘这些更受人尊重。
结果正如李尘所料，只是这么一具自己改装的机关兽拿出来，他在老侯心目中的印象已经大为改变。
只不过，这种东西，看起来终究与猎妖关联不大。
老侯赞叹一阵之后，也没再多说什么，而是召出自己的机关兽，出了客栈。
然而很快，再次让他和游安大吃一惊的事情就发生了。
在他们出了城门，偏离驰道，进入山林范围以追寻猎物的时候，两人都亲眼看着，李尘座下的机关兽牙虎身影渐渐淡薄起来。
它的周围似有灵光轻漾，不一会儿，竟然融于草丛，几乎不可察见！
“这……这是虎妖的潜行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