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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庄不周     策行三国txt下载     策行三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81章 讨价还价

    张昭正在忙碌,屋里来来往往的全是掾吏,大多手里都捧着公文,许劭等几个大吏也在忙,一个个脸色憔悴,双眼布满血丝。秋收还没完全结束,张昭就催他们行文各县,催缴租赋,还要清查那些侵吞户口、隐瞒土地的,一项项任务逼得他们团团转。

    与孙策不同,张昭是大儒,引经据典,论说朝廷制度,他都来者不拒,许劭等人说不过他,又不敢和他耍蛮,真要逼急了张昭,等孙坚、孙策父子出现,情况可能更不利。每到这时候,许劭都期盼从兄许靖能回来接替他这个功曹之职,他是真的一天也不想干了。

    可惜,许靖一直没回来,只给许虔回了一封信,孙坚、孙策以军功起家,我和他们处不来,就不回去了。反正我家里也没什么土地,不用担心他抢,你们土地多,好自为之,千万别惹他,白白送了性命。许劭看完这封信差点气得吐血。许靖这分明是看他笑话,报当年被他逼得为人磨麦之仇。

    可是,让许劭真的放弃功曹这个职位,他还真舍不得。功曹负责人才选拔,虽说眼下不能一言誉人,一言毁人了,可是全郡三十七城,大小数百个职位的决定权岂是说放就能放的。真要没了权力,别人上位,许家会更倒霉。

    有恒产者有恒心,家族的命运就搁在他肩上,他做不到许靖那么洒脱。

    见孙坚大步走进来,许劭连忙站起身,虽然没有迎上去,却先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之前孙坚做豫州牧的时候,许劭嫌弃他是武夫,不愿意搭理他,由孙策代理过一段时间后,他觉得还是孙坚好糊弄。

    “孙将军。”

    孙坚点了点头,直奔张昭。许劭有些尴尬,看看四周,却发现没人注意他,又若无其事的去忙了。张昭正在看一份统计数据,听到孙坚的声音,头都没抬,只是招呼了一声。

    “将军先坐,我把这份记录看完就来。”

    孙坚应了一声,却没有坐,四顾打量着忙碌的掾吏,心里颇有几分得意,万万没想到汝南士族也有这么温顺的时候。孙策有功啊,整治了许劭,又请来了张昭这个读书人,才能将汝南这样的大郡摆平。汝南好啊,在籍户口还有三十多万户,一百五六十万口,比长沙强多了。

    张昭看完记录,叫来一个小吏,吩咐了几句,这才走到孙坚面前,脸色有些不太好。“将军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不是说好了吗,九月份结束,十月份出征,这还没到中秋呢。”

    孙坚也不解释,把手里的命令递了过去。张昭接过,扫了一眼,眼神微闪,眉心也跟着蹙了起来。命令并不复杂,不过数行字,他却考虑了很久,起身请孙坚进后堂。随即又命人把许劭请了过来。许劭跟了过来,张昭一边走一边和他低声说话,又将手中的太尉府命令给他看。许劭看完了命令,还给张昭,也不说话,只是面露难色,不住的苦笑。张昭又和他说了几句,还两次拱手,神情恳切,许劭勉强应了,拱拱手,转身回到前堂去了。

    孙坚站在廊下,看在眼里,心情很不好,却又无可奈何。许劭是功曹,张昭是太守,可是看他们的态度,反倒是张昭在请许劭帮忙似的。事实也的确如此,许劭是汝南豪强的代表,如果没有他的协助和支持,张昭什么也干不成。别说朱要一百万石粮,一百石都危险。

    一想到那一百万石粮食,孙坚也觉得肩头沉甸甸的。孙策愿意支持朱,给他这个父亲挣足了面子,他当然高兴。可是这一百万石不是那么好拿的,按照预估,汝南今年的收成不到两百万石,支付了大小官吏俸禄、邮驿供给之后,剩余的还不到一百万石,供养父子两人的大军都有些难度。孙坚正指望着秋收之后用这些粮食拿下庐江、九江,补足缺口,如果给了朱,他这个指望就全落空了。

    他来找张昭,是想请张昭想办法,可是看张昭这样子,大概也不行。

    还得等伯符回来。孙坚暗自咬牙。要对付许劭这些人,还得伯符,张昭也不行。

    就在孙坚沉思时,张昭上了堂,请孙坚入座。在前堂,在许劭等人面前,他是汝南太守,当之无愧的主人。到了这里,他就只能请孙坚上座了。孙坚是征东将军、豫州牧,是他的上官。

    “将军来找我,应该是担心供应了朱太尉一百万石粮食之后,将军就无米下锅了吧?”

    孙坚点了点头,咧了咧嘴角,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朱太尉是老臣,一心为国,不计个人得失,固然令人敬佩,却也没什么意外。讨逆将军能有这样襟怀,却着实让我很意外。将军有这样的儿子,应该感到欣慰才对。”

    孙坚抚膝长叹。“府君所言甚是。朱太尉是我的故主,他有心勤王,迎天子回京,我自然是赞成的,伯符能够这么做,也是体谅我的一片苦心,我并无反对之意。只是这样一来,汝南便无余粮可用,寸步难行,恐怕还要府君多方筹措,以免断炊之困。”

    “这是我职责所在,不敢有所推辞。”张昭笑道:“不过,朱太尉只是说要支付一百万石,并没有说现在就要。他刚刚抢收了不少粮食,短期内不会缺粮。他现在最急需的应该是船,我们先把船送过去就行。等战事结束,再分批送粮不迟。就算迎回天子,百官俸禄加上大军开支,一个月也不过十余万石。一百万石至少可以分成五个月。有五个月时间,将军应该足以拿下九江、庐江了吧?”

    孙坚恍然,一拍额头,拱手笑道:“我真是急糊涂了,还是府君从容。”

    张昭笑道:“将军,令郎虽然年轻,却是个谨慎的人。如果没有足够的把握,他是不会轻易答应的。”

    孙坚大笑,眉眼间全是得意。“府君过奖了,府君过奖了。”他放下了心思,又关心起了张昭的政务。“我看许劭言语间不甚恭敬,是不肯支持朱太尉勤王吗?”

    张昭笑得很从容。“将军可知令郎为何如此慷慨,一开口就是一百万石?”

第482章 少年老成

    “唉,还不是为我撑面子。”孙坚一边拍着腿一边感慨道,既得意又心疼。孙家有多困难,孙策有多困难,他就算不全清楚也能理解大半,若非朱是他的故主,孙策肯定不会这么大方。说不定还要从朱那儿捞点好处。

    “令郎这么做,的确有为君父分忧的考虑,但如果仅止于此,他就不值得将军得意了。”张昭脸上挂着浅浅的笑。看向孙坚的眼神虽然温和,却多少有些一遗憾,还有一些说不出的忧虑。孙坚英勇善战,但是他对政务一窍不通,大局观更是一点也谈不上。相比之下,孙策更有城府,甚至有城府得让人心生不安。

    大汉有这么一个臣子,究竟是祸是福?

    孙坚不解其意。“哦,还请府君指教。”

    “将军刚才也看到了,许劭对太尉府的命令不是很赞同,将军想过为什么吗?”

    “那还用说,自然是因为他们不肯出钱出粮。”

    “这当然是原因之一,却不是最重要的原因。如果文书不是太尉府所出,而是司徒府所出,我想他们不仅不会反对,而且会全力支持。”

    孙坚眼神凌厉起来,正要说话,张昭摆摆手,示意他不要着急。“由公而言,太尉府掌兵事,不管民事,的确不能直接给汝南郡下命令,由司徒府下文书才是名正言顺。这也是朱太尉将命令下达给你这个征东将军,由你转达的原因。由私而言,一百万石超出了汝南能够承受的范围,有所抵触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孙坚拧着眉头,很是不高兴,却无法反驳。他沉默了好一会儿。“那府君能征收到了足够的粮食吗?”

    张昭胸有成竹。“将军大可放心。只要朱太尉稳定了洛阳形势,就算再难,我也能筹措好这一百万石粮食,保证不会耽误将军的行动。将军现在要做的就是准备秋后的战事,争取以最短的时间、最小的代价拿下九江、庐江。这才是令郎全力支持朱太尉的原本。确保洛阳安全,袁绍的势力暂时无法直接影响汝南,我们才能在汝南大规模的度田,清查被世家豪强隐匿的户口。”

    孙坚很满意。虽然他不知道张昭会用什么办法,既然张昭这么说了,他就愿意相信他。其实他也不是相信张昭,而是相信孙策,相信孙策选择张昭做汝南太守是正确的。

    得到了张昭的保证,孙坚满意而去。

    张昭随即安排人征集船只,送往战场。

    孙坚回到大营,叫来了程普、黄盖等人,又派人请来黄忠,一起商量要不要派人增援孙策。朱的命令中只有征调陈王刘宠和他麾下三千强弩兵的命令,没有要求孙坚派人增援。孙坚在朱麾下大半年时间,知道除了孙策和曹豹的部下之外,其他各营的战斗力都不怎么样,面对袁谭和他所领的兖州兵,朱其实没什么优势可言。

    诸将意见不一,有的觉得应该支持,否则这可能是一场惨胜,特别是作为主力的孙策会损失很大。有的则觉得没有必要,既然孙策没有提要求,就说明他有把握,孙坚还是把精力集中在即将开始的战事上好。如果来回奔波,将士们的体力肯定会受影响。

    决定不下,孙坚难以决断,最后还是询问黄忠的意见。他虽说是孙策的父亲,但他和孙策一起作战的机会不多,相比之下,还是黄忠对孙策的实际战力更清楚。

    黄忠谦虚了几句,谨慎地表达了自己看法。他说,孙策作战往往谋定而后动,不会轻易与对手决战。如果他觉得兵力不足,一定会主动要求增援。既然他没说,暂时就没有必要,增援只会增加辎重供应的负担。况且不仅仅是汝南有兵,颍川、陈国、梁国都有驻兵,许县还有屯田兵,随时可以策应孙策。

    孙坚觉得有理,这才打消了增援的计划。

    三日后,三百多只船赶到陈县,与陈王、袁敏会合,进入陈留郡。张邈早就收到孙策的知会,知道这些人都是去增援的,不是攻击他。收到消息后,他非常“震惊”,立刻率部阻击,双方发生战斗。在陈王刘宠神乎其技的射艺面前,率先出战的一千余人还没能赶到水边就被射倒了几个,吓得纷纷驻足,不敢进入射程之内。

    张邈派人敲锣打鼓的喊了一阵就放弃了进攻,一边率部尾随,一边派人通知袁谭。

    袁谭手一抖,琥珀色的洒液险些泼出来。他不动声色的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吐出来,与辛毗交换了一个眼神,眼神中既有欣喜,又有不安。

    孙策来了援兵,是真是假?如果只是张邈不想参战的借口,那也就罢了,反正也没指望他出力。如果是真的,那可有些麻烦。眼下双方实力相当,他还有取胜的机会。如果孙策再增兵,主动权就不在他手里了,胜负要由孙策说了算。

    辛毗拿起张邈的书信,纸是上好的南阳纸,看来张邈是一点也不遮掩他和孙策的关系啊。这倒也是好事,可以证明他没必要说谎。他将张邈的信看了一遍,又问送信来的人。

    “敢问足下姓名乡里,在太守府任何职?”

    “小吏卫恂,无字,陈留人,出自行伍,在太守府任兵曹吏。”

    “兵曹吏?”辛毗很惊讶。通常来说,做使者的都是擅长辞令的读书人。“那你是怎么成为使者的?”

    卫恂犹豫了片刻。“是……高文惠向府君推荐的。”

    辛毗很茫然,他不认识这个人。袁谭想了想。“是陈留圉县高家的高柔吗?”

    “正是。”

    袁谭点点头,对辛毗解释了一下高柔和高干的关系,特地点明了他的法家学问。辛毗哦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眉宇间却有些鄙视的意思,张邈真是急了,居然让一个文法吏推荐的行伍贱人担任使者,可见没什么人才可用。当然了,这也可能是张邈藏拙,不想让真正的人才出现在袁谭面前。和袁谭相比,他的号召力不够,人才很容易被袁谭抢走。

    “既能为使,想必张府君对你很是信任。你可曾亲眼看到豫州来的援军?”

    “随张府君出征,亲眼所见。”

    “有多少船?”

    “三百五十一只,前后二十余里。”

    “如此长的队伍,又是沿水而行,如一字长蛇,防守必然首尾难以兼顾,张府君居然无法截住?”

    卫恂早有准备,拱手施礼。“请使君赐以纸笔。”

    袁谭不解,却还是让人拿来纸笔。卫恂拿起笔,画了一个示意图。袁谭和辛毗一看就明白了。袁谭苦笑一声:“久闻这位陈王刘宠善战,果然名不虚传。朱太尉调他参战,这是要占着浚仪不走吗?”

第483章 慷慨(周一,求推荐!)

    辛毗没吭声,但眼中的忧虑却浓得化不开。

    浚仪四通八达,水陆纵横,水路尤其发达,沿阴沟水、鸿沟水可入大河,沿浪荡水南下经陈国、汝南可入淮,沿水东下经梁沛入徐州,直抵东海。陈留郡的重要地位有一大半落在浚仪,如果朱想控制东南,浚仪无疑是一个非常合适的战略要地。

    如果考虑到孙策在豫州的部署,结果已经呼之欲出。

    袁谭见辛毗脸色难看,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不幸而言中,也吓出一身冷汗,觉得形势严峻。张邈和父亲袁绍离心离德,和自己恐怕也没什么信任可言,只是心照不宣罢了。围城这么久,他一直游离于战场之外,不听调遣,现在又看着陈王刘宠轻松进入陈留,自然是和孙策达成了什么协议。

    陈留已经不是兖州的,而是豫州的。

    袁谭强作镇静,让人带卫恂下去吃饭,他和辛毗四目相对,连讨论的兴趣都没有。根本没什么必要讨论啊,朱的意图太明显了。

    刘表突然闯了进来,急急说道:“使君,陶谦出兵攻取了费县、南武阳,南城可能也丢了。”

    袁谭腾的站了起来,愣了片刻,转身找出地图,铺在案上,找到费县、南武阳的位置,一拍案几,震得案上的笔砚跳了起来。

    “半个泰山丢了!这个老贼,下手真是狠啊。”

    泰山郡十二城,费县、南武阳和南城仅占四分之一,人口甚至还不足四分之一,但三城深入徐州境内,原本就是为了牵制徐州,现在被陶谦突然夺走,兖州再想攻击徐州就难了,中间还隔了个鲁国,而鲁国属豫州,孙策肯定不能让他越过鲁国去攻击陶谦,况且那里还是一处山地,很难通行。

    陶谦这个时机选得真好,让他有苦说不出。三个县是小事,让他挨了打还无法还手更难受。

    袁谭很沮丧。出镇兖州果然不是什么好差事,三面受敌,能自保就不错了,谈什么发展壮大。

    见袁谭脸色不好,甚至忘了请他入座,刘表讪讪地站在一旁。辛毗看在眼中,离席而起,请刘表入座,笑道:“景升兄,你曾经和孙策对阵过,依你之见,这会不会是孙策的主意?”

    刘表想了想,点头道:“的确有这个可能。他欲解浚仪之围而不得,让陶谦发起攻击,诱使君东进,他才有机可趁嘛。上次刘备欲取豫州时,他就曾和陶谦联手,再来一次也没什么奇怪的。”

    袁谭也慢慢恢复了平静,看看辛毗,又看看刘表。“依二位之见,我应该怎么办?”

    辛毗看向刘表,请他先说。刘表拱手道:“败军之将不敢言勇,还是佐治你说吧。”

    辛毗谦虚了两句,说道:“不管陶谦攻取三城是不是策应朱,这其实都是一个必然的结果。泰山深入徐州,费县南下二百余里就是徐州州治所在的郯县,若不拿下三城,陶谦如何能心安?以我看来,这其实正是陶谦心虚,担心使君对徐州不利,所以才会趁机出手。”

    袁谭勉强笑了笑。他知道辛毗在替他掩饰。不过辛毗说得有理,那三个县深入徐州,对徐州威胁极大,陶谦为自保计,也有足够的理由抢占三城。

    “陶谦得此三城,不过自保而已,却很难威胁兖州。只要成县、梁甫还在我们手中,他就很难前进一步,使君大可坐视不理,将计就计,在浚仪布一个陷阱,先击溃朱、孙策。”

    刘表连连点头。“佐治此计甚妙。”

    袁谭也高兴起来,连声催促道:“佐治兄,你仔细说说,我们怎么布这个陷阱。”

    辛毗凑了过来,拿起笔,饱蘸朱砂,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又画了一个血淋淋的叉。

    孙策担心陈王会遇到危险,率领亲卫营迎出三十里,才知道张邈真的够朋友,已经帮他完成了任务,一路护送陈王至此,看到他来了才率部离开。

    再次相见,陈王很感动。不用孙策说,他也知道这次有机会率部出征是孙策的建议。身为陈王,他这么做肯定不合制度,将来也难免会被人非议,可是有太尉府的命令,有勤王的大义,没人能把他怎么样。天下大乱,朝廷衰弱,正是需要他这个宗室襄助的时候,想必天子也不会太拘泥于成法。

    孙策与陈王畅谈一番,说明了请他来的用意。朱虽然没有明说,但他选择送粮食进浚仪而不是接应黑山军脱围,已经有据浚仪为已有的打算。可是要达成这个目标并不容易,浚仪的位置太重要了,就算袁谭答应,张邈也不可能答应。

    至于孙策本人,他也不愿意。朱占据了浚仪,以后向豫州开口要东西就方便了,等于打通了一根血管,豫州的血将源源不断的流向洛阳这个无底洞。只是这样的话他不会对朱说,更不会对陈王刘宠说,他甚至根本不需要说什么,他只要不作为,朱就很难达成目标,就算暂时夺取了浚仪也很难守住。

    孙策又和袁敏谈了一会。这次陈王不仅带来了三千强弩手,还有五百刀盾手。这五百人是袁敏亲手训练的,左手持钩镶,右手持长刀,结阵而斗,战斗力不弱,是难得的步卒。看到这些步卒,孙策就明白了袁敏的意思,他对没当成教头很遗憾,所以自己训练了一些人,展示自己的武技和练兵能力。

    “有了你和这五百人,大王的安全就有保障了。”孙策拉着袁敏的手臂,亲热地说道:“我非常感谢,无以为报,拨五百套新甲、六百口新刀给你,助你一臂之力。”

    陈王和袁敏又惊又喜,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出声来。

    “多谢将军慷慨,孤感激不尽。”陈王拱手施礼,越看孙策越欢喜。这可是一笔厚礼,南阳的甲胄、长刀都是眼下最好的装备,有钱都未必买得到。孙策一开口就是五百人的装备,太给他面子了。由此可见,当初接受孙策邀请,教他的弟弟妹妹习射是一个很明智的决定。

    陈王只是欣慰,袁敏却是感激涕零,一揖到底。“多谢将军厚赐,敏誓死捍卫大王,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第484章 这事不怨我(刀刀口打赏加更)

    东汉虽然对宗室控制很严,但宗室毕竟是宗室,更何况陈王是王爵,在礼仪上比三公更尊贵,朱不敢怠慢,率诸将出营三十里相迎。

    看着朱在陈王面前毕恭毕敬,孙策欣慰地笑了,终于有一个人能让这倔老头俯首了,这辛酸憋屈的日子终于过去了。

    朱施完礼,抬起身,一眼看到孙策站在陈王身后眉开眼笑,心里咯噔一下,这才觉得有点不对劲,不禁暗自懊悔。陈王与孙策关系极近,如果我和孙策有什么分岐,孙策肯定要支持孙策啊。这哪是我的援兵,这是孙策的援兵啊。

    这小竖子,一点也不像孙坚,太狡猾了。

    朱很想揪住孙策问个明白,却脱不开身。他还要向陈王介绍麾下诸将,再介绍眼前的形势。陈王生性温和,未必有兴趣和他争夺指挥权,但他的身份高贵,必要的礼节不能少。孙策也许可以不在乎,朱做了一辈子官,又身为武官之首,一心想为后辈做个榜样,教他们如何做一个真正的大臣,却不肯落人话柄,一板一眼,不肯有丝毫疏忽。

    回到大营,朱设宴为陈王接风,在席间试探地向陈王提出与袁谭决战的计划,正式表明了想据浚仪的想法。仔细地询问了双方的形势后,陈王放下筷子,端起酒杯,浅浅的呷了一口酒,半天没说话,仿佛在品味酒香。朱见了,暗叫不好,陈王这分明是不赞成他的计划。他转头看好一眼孙策,孙策举杯向朱示意的同时耸了耸肩,瘪瘪嘴,摆出一副很无辜的表情。朱很生气,却不好当着陈王的面发作。

    陈王好半天才将酒喝下去,不急不徐地开了口。

    “朱公,浚仪四通八达,如果能占据此地,的确能起到拱卫洛阳的作用。不过,浚仪终究属兖州,这么做,不会惹起非议吗?”

    “大王,事急从权。山东州郡如果能拥护朝廷,自然没有这必要。现在山东混战,袁氏四世三公,本是国家栋梁,却只顾自相兼并,迟迟不肯接受朝廷诏书西进勤王。掌握浚仪不仅可以联接豫州,拱卫洛阳,还能威慑山东。”

    陈王点点头,赞道:“朱公老成谋国,不畏人言,可敬可佩。难怪讨逆将军父子对你如此推崇。”

    朱看看孙策,谦虚了两句。“还要请大王鼎力相助才行。”

    “孤可以助你接应于毒、苦酋出城,或是送一些粮食进去,可是要击退袁谭,守住浚仪,恐怕有些困难。”陈王一脸歉意,似乎不能帮朱达成心愿是他的责任。“朱公,正因为浚仪很重要,就算暂时攻克,恐怕也无法长期占据。战贵胜,不贵久,到时候攻战不休,你还有余力勤王吗?依孤之愚见,还是据成皋、守敖仓来得稳妥。”

    朱恨恨地瞪了孙策一眼。“大王所言自然有理,只是如此一来,在中牟、开封一带屯田的计划就难以实施了。”

    陈王点头说道:“的确有些遗憾。不过洛阳空虚,八关之内抛荒的良田甚多,短时间内应该足够屯田了。等形势稳定,再图后计也为时不晚。”他拍拍朱的手。“朱公,孤能理解你的心情,可是有些事真的不能急啊。朱公久经沙场,这些事应该比孤清楚,孤妄言,有不当之处,还请朱公见谅。”

    朱无奈,只得拱手道:“大王金玉良言,受益匪浅。”

    宴会结束,朱将陈王送出大营,回到大帐,越想越郁闷,扼腕长叹。

    “上这小竖子的当了。”

    文云和王敞知道他说的是谁,相视苦笑。文云说道:“朱公,既然如此,这浚仪不占也罢,省下钱粮西去勤王。真要大战一场,将士损失在所难免,抚恤和赏功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我们抢收的这点粮食都未必够呢。”

    王敞也说道:“仲流所言甚是。朱公,眼下兵力近十万,如果钱粮不缺,勤王有望。迎回天子,在洛阳周边屯田数年,兵精粮足,形势稳固,再东出不迟。”

    朱叹了一口气。“事到如此,也只有如此了。仲流,你去找孙策。浚仪我就不攻了,勤王的事他不能再耍滑。要不然我让他回去,还召孙坚来。”

    文云忍着笑,躬身领命。

    朱心情不好,催文云立刻去。文云无奈,只得连夜赶到孙策大营。孙策出营之后,先将陈王送到大营安顿好,又派人将刀和甲送到,请陈王和袁敏接收,谈了一阵,回到自己的大营,正准备请郭喜和张来商量,文云就赶来了,传达了朱的意思。

    孙策很委屈,连连摇头。“仲流兄,好人难做啊。早知如此,我就不出这个主意了。当初我请他下令,让我征收庐江、九江的钱粮,筹措军资,他就是不肯。现在要钱要粮了,却恨不得越多越好。仲流兄,我们父子在豫州有多难,你是想不到啊。我们从牙缝里挤出粮食来支持他,他却埋怨我们,你说说,这都是什么事?”

    文云笑道:“将军不必多虑,我们其实也能理解将军的难处。太尉也不是有意为难将军,他只是忧心山东形势,想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曹豹已经联络陶使君,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陶使君对泰山郡发起攻击,吸引袁谭一部分兵力,我们的确有机会拿下浚仪。只不过正如陈王所说,拿得下不代表占得住,这钱粮消耗太大,支撑不起。说起来,若非陈王出面,就凭我们几个,真没法说服太尉。”

    “能得仲流兄此言,我就是受再大的委屈也认了。”孙策拍着胸脯,大有遇到知音的感觉。“请仲流兄回复朱太尉,只要朝廷诏书一到,我愿为太尉前锋,先进勤王,绝无二话。”

    文云打量着孙策,想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一点端倪,但他失望了。孙策眼神坚定,一点也没有作伪的意思。他不禁疑惑起来,难道孙策真是没有私心,一切皆出于公义?

    这年轻人,真有些看不懂啊。

    孙策命人取来一些新纸,送给文云当谢礼,请他无论如何在朱面前美言几句。拿人的手短,文云收了礼,又对孙策多了几分同情。

    赶回中军,文云将孙策的承诺回报朱,朱总算气平了些。第二天,他再次召集众将议事,商量进军浚仪的作战安排,并让五鹿联络于毒、苦酋,让他们做好准备。

第485章 军议

    孙策坐在中军大帐中,听朱部署战事。庞统坐在他身后,奋笔急书,将朱说的要点记下来,以便回去再研究。

    龚都和孙策同席而座。他是孙策部的副将,麾下有五千由汝南黄巾精锐组成的人马,战斗力不能和孙策的亲卫步骑相提并论,却比其他各部强不少。上次劫了曹豹、许眈的大营,一战成名,如今走到哪儿,人们都要叫一声将军,没人再敢把他当流寇对待。他知道这些都是孙策所赐,所以对孙策言听计从,就连孙策调整各营的校尉、司马,他都没有任何意见。

    这次攻击浚仪城是接应黑山军,而且是由他从中撮合的,此战若能成功,他也算是为黄巾立了一功。

    龚都对朱在说什么没兴趣,他不时的用眼角余光打量孙策,发现孙策的脸色不太好,看不到一点笑意,不免有些奇怪,想问却又不好意思开口,只好忍着。

    朱也注意到了,等王敞介绍完情况,他先转头看向陈王刘宠。“大王,你看这样可好?”

    陈王抚着胡须,沉吟道:“孤再想想,再想想。”

    朱点头,转向孙策。“伯符,你有什么想法,直说无妨。”

    诸将把目光都转了过来。朱为人严整,在这种场合,他很少如此亲近的称呼某人,一般都是称官职或者直呼其名。不过也没人敢有意见,孙家父子都是朱倚重的大将,他们的关系绝非普通人能比。接下来的几个月,他们这些人都要仰仗豫州的钱粮供应,也没人愿意得罪孙策。

    孙策微微欠身,口称不敢,但他心里却非常不安。

    浚仪不是一个普通的县城。在过去,它叫大梁,是魏国的都城。在将来,它叫开封,是北宋的首都。不管什么时候,这里都是兵家必争之地。朱想争浚仪来控制东方,袁谭何尝不想争浚仪。朱被他迂回攻击,扔掉了不切实际的念头,袁谭却不清楚,他肯定会全力以赴的争夺浚仪,甚至可能请袁绍派人支援。

    把目光局限在浚仪一城周边是非常危险的。由浚仪北上,不到两百里就是大河,袁绍的主力就在大河对面的河内郡,不久前,他在怀县一带击退董越,现在在哪儿?他会不会已经渡过大河,进入河南郡或者东郡?就算他不会亲自来,派人支援袁谭也很容易,黎阳就驻有重兵,随时可以越过大河,沿白马、延津一线南下,不过三百里左右,一路坦途,正常行军十天,急行军两三天就能到。

    但是朱的斥候只安排了三十里,甚至没出浚仪县境。就算袁绍的援军就在封丘,他都不知道。

    这老头还在延续与流寇作战的惯性思维,丝毫没有意识到他现在的对手已经不是各地的叛乱或者黄巾,而是通晓军事的袁绍父子掌握的正规军,背后有大量的士族支持。士族为什么后来能够与司马氏共有天下?还不是因为他们垄断了知识传承,不管是文还是武,都绝非大字不识的文盲可比,离开了他们,司马氏根本玩不转。

    可以这么说,袁氏父子统领的军队是除了边军之外最正规的军队,与那些煽动几千人就敢造反称帝的普通百姓根本不是一回事。

    “朱公,袁谭麾下的各部在什么位置,可能有哪些兵力参战,我们都清楚吗?”

    朱抚着胡须,眼神疑惑。“王敞刚才不是讲了吗,你没听清?王令史,你再向讨逆将军解释一下。”

    孙策拱拱手。“王令史所言,我句句听得清楚,但我还是有些疑问。刘备所领的东郡人马现在何处?”

    王敞说道:“他离开陈留,向东去了。”

    “向东多远,现在何处?在济阴,还是在东郡?”

    王敞有些不快。“孙讨逆,这个问题恕我无以奉告。我们得到的消息是徐州刺史陶谦攻击泰山郡,刘备东去应该是驰援泰山,至于是从哪条路走,我们无从得知。”

    “那好,我问得直接一点,就太尉府掌握的情况,刘备最后的确切地点是什么地方,什么时候?”

    王敞阴着脸。“三天前,封丘县境。”

    “也就是说,他现在是在封丘境内,还是已经向东去了,我们并不清楚?”

    王敞不说话,看向朱。朱抚着胡须,沉声道:“伯符,你的担心我明白,但我们缺少骑兵,斥候能够打探的范围就这么大。如果继续深入,一来斥候会遇到危险,二来消息延迟会很严重。斥候三十里是惯例,就算刘备隐匿在封丘境内,奔袭三十里而来,我们也有足够的时间反应。”

    “如果来的不仅仅是刘备呢?”

    朱声音大了起来。“伯符,你究竟想说什么,直说无妨,不必绕圈子。”

    孙策长身而起,躬身道:“朱公,兖州是大州,人口三百余万,虽然这几年蒙受了一些兵灾,人口依然不少,而且世家豪强的实力并未受什么影响。袁谭入主兖州,这些人都支持袁谭,袁谭可以召集的人马远远不止四万。浚仪城是兵家必争之地,袁谭不会不争,这时候他没有征调更多的兵力,却调刘备不远千里征援泰山郡,未免反常,不可不防。我觉得,斥候侦察的范围应该更大,不仅在注意兖州境内,还要注意我们身后。如果袁绍越过大河,对我们非常不利。”

    朱哼了一声,沉声道:“原来你担心是的袁绍,那倒有些多虑了。荥阳、卷县、原武,我都安排了人马,不管袁绍在哪里渡河,我都会收到消息。”他顿了顿,又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袁谭的确有可能召集了更多的兵力,不得不防。所以这一战,我们要速战速决,诸君接应于毒、苦酋出城后,立刻撤出战场,不可恋战。”

    诸将轰然应诺。

    孙策张了张嘴,把没说完的话又咽了回去。他看了看陈王,陈王端坐在席上,面色平静,看了孙策一眼,缓缓地摇了摇头,示意孙策不要再说了。身后的庞统也扯了扯他的衣角,示意他不要和朱争执。

    孙策识相的闭上了嘴巴。既然朱都安排好了,又接受了他的意见,他再坚持就没意义了,只会惹得朱不高兴。就以朱掌握的资源来看,他也就能做到这些,想掌握更多的信息就需要更多的人力物力,这些都不太现实。

    任何一场战事都有着难以避免的风险,没有人能全知全能。

第486章 杀人不用刀

    军议结束,孙策回到自己的大营。张、郭嘉已经在等着。庞统将军议的经过复述了一遍,孙策的意见也说了。张也觉得这事有些棘手,谁也不错,孙策是好意,以他的年纪和拥有的战绩来说,对待战事如此慎重非常难得。但朱也不错,他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如果要做得更好,就需要更多的资源,可是他并没有。

    郭嘉比较赞同孙策的意见。“我也觉得袁谭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们,最近浚仪附近斥候很多,我们要打探一点消息也不容易,斥候营每天都有伤亡,袁谭肯定有什么计划不想让我们知道。辛毗吃了苦头,有家不能归,估计也憋着一口气,要报这一箭之仇。将军,我们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孙策苦笑了两声,摆摆手。“既然事情已经定了,就不说那么没用的了,还是商量一下怎么做吧。”

    浚仪城位于平原开阔地,附近没什么高地,水系却很发达。鸿沟水从西而来,由西北向南,在浚仪城南向东,又折向北,城墙与鸿沟水之间只有一百五六十步的空间,平时走的人不多,东南角通入城内的水门才是最繁忙的南门,南门外的牧泽就是用来停船的水域。袁谭的大军驻扎在城北,如果没有船,又想从南门入城,就要架起浮桥,宽达五十余丈的鸿沟水是个不小的挑战,用船却可以直接到达城内。

    这就是朱接受孙策的建议,从汝南调船来的原因。有了船,朱就可以直接用船搭起浮桥,或是入城,或是接应于毒等人出城。

    袁谭当然不能让他们如愿,得知有船到达,第一时间派朱灵越过鸿沟水,在南门外立阵。又用船在水面上搭起浮桥,沟通两岸,以便随时接应朱灵。孙策需要从汝南调船来,袁谭却早就有船,他从东郡、济阴、陈留等人运粮来用的全是船。大船、好船基本都掌握在世家豪强手中,他调集起来太容易了。

    要想打通城内城外的联系,必须先击败朱灵。要击败朱灵,必须先切断东西两个方向的增援。

    袁谭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要逼朱对赌。

    这也是孙策最担心的问题。他不想陪朱疯,把这点家当都赔进去。朱手里就这么多兵力,打完就没了。袁谭却握有整个兖州,随时可以再征。就算他们父子愿意将全部家当押上去,陪朱拼命,也没什么胜算。有兖州世家的支持,袁谭赌得起,他们却赌不起。

    况且朱麾下那些乌合之众根本没什么战斗力,真要拼命,最后还得靠他。如果不是希望朱坐镇洛阳,为豫州、荆州当缓冲带,就算孙坚是朱的故吏,他也不愿意陪他玩。

    这一战明显不合算,却偏偏还要打。不仅要打,而且要打赢。这是个很伤脑筋的事,只能寄希望于发挥张、郭嘉两个大才的智慧,看看如何以弱胜强。毕竟官渡就在附近,曹操能击败袁绍,他也有机会击败袁谭。

    郭嘉抱着膝盖,前后摇晃着身体,笑嘻嘻地说道:“这袁谭有点本事,朱灵真被他制服了,背水立阵,这是要拼命啊。将军离他远一点,他想立功想疯了,逮谁都想咬一口。让朱太尉去试一试吧,也许能让他清醒一点。”

    张说道:“以战代练是好事,但尺度还是要掌握好,兵力损失太大的话,朱太尉很难稳定洛阳。”

    郭嘉点头附和。“子纲先生说得对,可不能玩脱了,被袁谭占了便宜。损失太大的话,还不如不救黑山军,得不偿失啊。依我之见,能拖几天就拖几天,朱灵挑了个死地,说不定一场雨就能将他毁了。”

    “什么意思?”孙策不解其意。

    “将军有所不知,浚仪地势低,容易遭水患,七到九月之间又是多雨季节,一年之中有八成的雨水都在这几个月之中。今年却是古怪,只下了几场小雨。通常来说,这有两种可能,一是要旱,一是有一场大雨蓄势待发。这两年一直在交战,河南一片废墟,河工也没人过问,河堤失修,如果来一场大暴雨,决堤的可能性很大。王贲攻大梁城的时候,就是利用河水淹城。”

    郭嘉摇着羽扇,慢条斯理,谈笑风生。孙策却听得毛骨悚然,背后直冒凉气。

    “黄河决口?”

    郭嘉哈哈大笑。“袁谭虽然不是本地人,但边让、辛毗却一清二楚。他们利用朱灵是个外地人,不熟悉这里的地理,又立功心切,占了这死地,阻击我军进攻。反正都是送死,被我们砍死和被水淹死又能有多少区别?到时候再派一些船接应他,于他还有救命之恩呢。”

    孙策哑口无言。俗话说得好,一方水土一方人,郭嘉是阳翟人,离此不远,当然清楚这里的气候特点。边让是浚仪人,辛毗也是阳翟人,他们同样清楚这个危险存在的可能性,却谁也不提醒朱灵,真够歹毒。

    文人杀人果然不用刀的。

    “那我们该如何准备?”

    “将军不用担心。就算有暴雨,大河决了口,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毕竟没有人围堰截水,水位不会太高,最多有人要在水里泡几天罢了。将军移营的时候在高处立营,做好防范措施。另外还要注意一点,多准备一些粮食,真要大河决口,到中军取粮可不怎么方便。如果可能的话,最好控制一些船在手上,没有船的话,造一些木筏也行。”

    孙策连连点头。“依你之见,下暴雨的可能有多大?”

    郭嘉的眼神有些古怪。“你想通知朱太尉?”

    “当然,有备无患嘛。”

    郭嘉笑了两声,没再说什么,只是比了一个手势。“七成。”他顿了顿,又收起笑容,沉声道:“如果没下雨,那今年秋冬必定大旱,而明年春夏之间必有雨暴雷霆,可能比今年就下暴雨还要可怕。将军应该抓住这个机会,尽快拿下四郡,要不然明年就没机会了。”

    孙策听完,更不敢有任何耽搁,立刻请张赶往中军,将这个重要情报通知朱,请他做好相应的准备,并调拨足够大军吃一个月的粮食。张离开之后,他又问郭嘉道:“我们的船如何渡过鸿沟,在城西立阵?”

    朱给他的任务在是城西立阵,阻击袁谭对朱灵的增援。从汝南来的船都在浪荡渠,没法越过朱灵的防区,没有船,他可没法渡过鸿沟,到城西立阵。

    郭嘉早有准备,取出一张地图,在上面点了点。“简单,师旷城向南十余里有一条东西向的小水,向西行七里,再向北有一条支流,尽头便是魏齐会盟之地,在那里上岸,抬行三百余步就能进入鸿沟。我已经亲自勘测过,绝对没有问题。”

    孙策看着地图,感慨不已。“奉孝,有你做军谋祭酒,我复何忧。”

第487章 路线之争

    朱去年在中牟驻扎过一段时间,对这一带的气候特点倒是有点印象,只是没有郭嘉这么敏感。他征战多年,还有过在交州征战的经历,对雨季的危害有切身感受。张一提醒,他立刻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连忙让文云派人通知各营做好准备,特别是大量伐竹伐木结筏。平地积水,难以行走,有竹筏、木筏就方便多了,又命令人准备大量的薪柴用来煮水,准备药材,应付洪水引发的肠胃疾病。

    孙策抓住机会移营。他原本在浪荡渠西岸,现在要移到浚仪城西去。郭嘉准备充足,地形勘察得很详细,朱拨的五十艘船顺利的转移到了鸿沟中。好在这些船不是楼船,否则还真抬不动。

    这些苦力活当然由龚都负责,他麾下的将士大多是农夫出身,干这些活很在行,甚至比孙策期望的还要好,根本没用孙策操心,龚都就顺利的完成了任务。

    孙策站在一个土坡之上,看着龚都指挥部下运船,心情愉快。

    “将军,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郭嘉跺了跺脚,笑眯眯地问道。

    孙策摇摇头,看向张。“子纲先生,闲着也是闲着,讲讲古吧。”

    张笑了。“浚仪原本是郑国仓城启封,后来被魏国占领,魏惠王在此建大梁城,引河水入圃田泽,挖鸿沟,连引河淮,开创了一番事业,大梁也因此成为东方名邑。当时魏国强盛,使者往来,故事甚多。孟子见梁惠王便在此地,你孙家的先祖孙膑被师兄庞涓陷害,险些死在这里。不过我还真不知道和哪个故事与这个土堆有关,还是请奉孝讲吧。”

    郭嘉笑而不语。孙策见他卖关子,用肩膀拱了拱他。“说吧,你就别在先生面前卖弄学问了。”

    郭嘉转身指指东南方。“先生没有到过大梁,未必知道得这么详细,可是逢泽发生过什么事,先生一定知道吧。”

    张哦了一声,也有些惊讶。“这里居然是魏惠王率诸侯朝周天子的地方?”

    郭嘉笑着点点头。“我也是听人说的。”

    孙策一脸茫然。什么意思,欺负文盲吗?

    张笑道:“将军,三家分晋之后最先称霸的就是魏国,但魏国锋芒太露,遭到秦齐两面夹击,又没能处理好韩赵两个盟国的关系,四面作战,国力有所下降。魏惠王即位后,不得不将都城由安邑移到大梁,并展开了一连串的结盟,最后在逢泽大会诸侯,又于此地朝天子,尊王称霸,因此伐齐,迫使齐王与魏在此盟誓。奉孝想必是希望将军能效仿魏惠王尊崇天子,称霸天下。奉孝,我说得对吗?”

    郭嘉笑道:“先生博古通今,所言自然在理。”

    “可是我听奉孝的话音,似乎还有未尽之意。”

    “是先生有未尽之意吧。”

    张轻叹一声,欲言又止。郭嘉斜睨着张,眼神促狭。庞统见状,笑道:“奉孝先生,我想你是误会子纲先生的意思了。”

    “哦,士元,你说说看。”

    “子纲先生和你殊途同归,并无二致,只是他更希望能顺应大势,不要急于求成。魏惠王虽然逼着齐国会盟于此,后来不还是败了吗?东败于齐,南辱于齐,西失于秦,一败于桂陵,二败于马陵,魏国从此一蹶不振。如果他不是那么盲目的四面征战,耗尽了国力,何至于此?”

    郭嘉摸摸庞统的头。“士元最近进步很快啊。子纲先生,你说呢?”

    张笑着点点头。“士元最近进步的确很快。看到他,我就有老之将至的感觉。”

    郭嘉连忙摇头。“先生言重了,我可没有这个意思。”

    “无妨,你我同为谋士,意见不一致也是很正常的现象,求同存异嘛。将军明睿,他知道如何取舍的,我等尽管放言就是了。”

    两人相视而笑。

    孙策也笑,只是笑得有些苦涩。这些都是人精啊,要想驾驭好他们真是一时半刻也不能大意,说不定人家什么时候就不爽,拂袖而去。好在张与郭嘉真的只是缓急不同,并无原则上的分歧,否则他们也不可能合作了,更不可能开这种玩笑。

    总的来说,在这种大战略上他还是倾向于听取张的意见,郭嘉明察秋毫,但是他太急于立功了,有冒进的可能。张有点保守,但他并非迂腐,只是不希望太急,锋芒太露,像魏国一样被各方围攻,疲于奔命,最后耗尽国力。

    国虽大,好战必亡,这可不是一句空话,穷兵黩武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

    在他们借古喻今,讨论方略的时候,前面龚都已经将五十艘船全部运到鸿沟岸边,派人来通知孙策可以渡水了。考虑到这么大的动静,对面不可能看不到,渡河时肯定会发生交锋,必须派精干的人马抢占滩头阵地才成,孙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将这项任务交给龚都,他的部下离真正的精锐还有一段距离,贸然作战就是白白牺牲,不值得。

    很多将领都喜欢拿老弱士卒当炮灰,消耗对方的箭矢和士气,最后才用精锐决定胜负。这样当然有道理,战斗力弱的被淘汰掉,剩下的都是强的。可是孙策不喜欢,他宁愿直接把那些弱的淘汰掉,让他们去屯田,也不愿意将他们当炮灰。这也许就是妇人之仁,有违慈不掌兵的教训,但他就是做不到那么冷血。

    “去请陈王来。”孙策对陈到说道。

    陈到应了一声,翻身上马,带着十几个骑士奔驰而去。

    不出孙策所料,陈到刚离开不久,鸿沟对面就出现了骑士的身影,烟尘大起,越来越多的步卒出现在对岸。孙策策马来到岸边,发现对面是曹昂,与张超当初转告他的信息正相吻合。曹昂身边有三个人,一个穿儒衫的文士,两个披甲的将领,应该是陈宫、曹仁和卫臻。

    孙策扬声道:“曹子修,别来无恙?我们又见面了,你可别学你父亲,不战而走啊。”

    曹昂窘迫不已,回头看了看曹仁,曹仁鼓励地点点头。曹昂鼓足勇气,大声说道:“孙将军,这次一定奉陪到底,不分胜负,决不罢休!”

    孙策大笑道:“甚好,勇气可嘉,不枉我举你为茂才。隔着这么远,说话太费劲了,要不你我各乘一舟,于鸿沟中说些体己话,如何?”

第488章 偷师的曹昂

    曹昂的任务是守西门,掩护朱灵右翼的同时阻止城内黑山军突围。考虑到实际地形,袁谭等人估计朱会安排孙策攻西门,特地安排曹昂驻守此地。从接到任务的那一刻起,曹昂就在考虑如何应战。

    他们父子出道以来输得最惨的不是荥水之战,而是南阳与孙策的几次交手。荥阳之战面对的是以精锐著称的西凉兵,实力悬殊,兵力又严重不足,败也就败了。与孙策交手则不然,几次被孙策以少胜多,曹纯、曹昂甚至受了重伤,曹操最后被打得全军覆灭,无颜再见袁绍,远走关中,自信心严重受损。

    半年之后,孙策的实力更强了,曹昂却失去了父亲曹操的庇护,必须独自面对孙策,压力不可谓不大。他反复与陈宫、曹仁等人商议,准备了多种应对方案,其中就包括如何与孙策斗嘴。

    面对孙策的邀请,曹昂摇摇头,大声道:“孙将军有孟贲、夏育之勇,昂自惭不如,不敢与将军放对。愿竭浅智,与将军决胜疆场,万死不辞。”

    孙策赞了一声:“这曹昂很狡猾啊,明明不敢和我见面,却偏偏说得如此冠冕堂皇,还暗讽我是匹夫之勇。这肯定是陈宫教的,有股子书生的酸腐味。”

    张笑道:“我也有句酸腐的谏言,就算曹昂愿意,我也不赞成将军与他单独会面。”

    孙策大笑。“先生放心吧,我逗他玩呢。”他顿了顿,又道:“朱灵在南门,曹昂在西门,刘备情况不明,谁在东门,难道是袁谭亲自出战?”

    “应该不会。”郭嘉摇头道:“对我们来说,东门有黑山军居高临下的配合,最有利于防守,可是对袁谭来说,守住东门很难,他不会亲自上阵。千金之子,尚且从不垂堂,何况袁家亿万家财,又有着创立新朝的雄心壮志。”

    “派人去看看。”孙策拍拍肚子,有些幽怨。“我这是偏将的命,操的却是主将的心啊。”

    张忍俊不禁。“朱公若能守住洛阳,得益最多的就是将军,多付出一点也是应该的。”

    几个人不约而同的笑出声来。郭嘉叫来徐晃,让他安排人去东门打探情况。曹昂已经在对岸设防,想偷偷摸摸过河已经不太现实,只剩下强攻一途,看这架势,恐怕也不是一天半天能解决的。孙策老老实实地备战,先让张负责立营,做好防范暴雨、洪水的措施,又在河边立下阵地,命辎重营准备设立指挥台,伐木打造射箭用的射楼。

    孙策在这边忙,曹昂也没闲着,在对岸准备阻击阵地,甚至比孙策还要认真。面对孙策,他不敢有丝毫大意。好在孙策是进攻方,他是防守方,任务相对要简单一些。大家都是明招,没什么藏着掖着的,完全是实力的较量,看谁准备得充分,看谁训练有素,器械精良。

    两个时辰后,陈王带着三千强弩兵赶到。孙策上前行礼,与陈王一起登上刚刚树起的指挥台,眺望对岸的形势,这才发现曹昂的阵中居然在做准备抛石机,一些工匠正在组装,快要成型了。

    “这小子学得挺快啊。”孙策赞了一声。

    陈王不解。孙策指着对面的抛石机请陈王看,陈王瞥了一眼,就看出了这抛石机与原有的样式不同,由人力拉拽变成了配重,不禁连声赞好,觉得这一小小的改动却大有作用,既省了人力,又能保证每次发射的力量稳定。当他得知是黄月英一个小姑娘改进而成的,抚掌而叹。

    “将军能用人,连女子都能发挥这么大的作用。”

    “大王不必羡慕,等你的女儿从宛城游学归来,你会发现女子在很多方面不仅不比男子差,甚至比男子更强。让她们满足于相夫教子实在太可惜了。有才智而无处发挥,岂能不生是非?”

    陈王大笑,随即又叹道:“人皆如此,不仅是女子,男子亦然。”

    见曹昂有抛石机,孙策不敢怠慢,请来辎重营的工匠商议。商量了一番之后,辎重营匠师却不赞成建抛石机反击。抛石机好建,用于抛掷的材料却难找。鸿沟水来自黄河,含沙量极高,每过一段时间就要清淘,有时候黄河还会决口,所以鸿沟两岸有大量的积沙,却没什么石头。用积沙作抛掷物就要用草袋装,重量有限,杀伤力也不够。况且我军是进攻方,过了河之后,这些抛石机无法运过河,就成了废物,是人力、物力的重大浪费。

    孙策反复权衡之后,觉得匠师们的意见很专业,便取消了建抛石机反击的计划。作战消耗巨大,抛石机既没有决定性的作用,投入产出又不成正比,那就没必要浪费精力了。

    但孙策也没有对曹昂建的抛石机掉以轻心。按照曹昂所建抛石机的体量估计,射程大概在二百步左右,与四石弩相当,孙策请陈王安排一些射达二十四步以上的六石弩在射楼上,专门对付这些抛石机。一个望楼可以站两到三名弩手,足以压制两到三台抛石机。操作抛石机的是民,这些人没有铁甲防护,如果被弩射中,几乎百分之百受伤。

    陈王一口答应,亲自挑选射艺精湛的弩手,准备六石强弩,又准备了一些浸了油的布,绑在箭杆上,用来焚烧抛石机。

    准备了一天,双方都没有发起攻击,安排好警戒人员便回营休息,养精蓄锐,准备第二天开战。孙策与陈王一边吃饭一边商量明天的战事,徐晃回来了,他不仅去了中军,还亲自到东门外查看,伏击了对方两个斥候,审问后确认,袁谭安排在东门的人是东郡人程昱。

    听到程昱这个名字,孙策不敢大意。程昱在史书中是个谋士,与郭嘉同传,但他却不像郭嘉一样是个专职谋士,他其实还能统兵,官至将军。当然这人最为后人所知的还是人肉干事件,这是一个狠人,曹豹、许眈对他一无所知,弄不好会吃他的亏。

    孙策找来蒋干,让他去提醒曹豹小心程昱。

    当然孙策最关心的还是刘备,刘备去向不明,一直是他心头的一根刺。刘备指挥大军的能力一般,但他手下有关、张这两个猛将,用来冲锋陷阵再合适不过。如果在两军胶着之际,他突然冲出来,对己方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他叫来麋芳,让他不用管浚仪附近的战事,派人扩大搜索范围到百里,确保刘备无法突然出现。

    麋芳领命而去。

    看着孙策不断的安排任务,陈王没说什么,眼神中却充满欣赏。

第489章 父与子

    袁谭据案而坐,一边吃一边看着地图,上面用朱砂画满了各种标记,双方的兵力部署都被标在上面,虽然还没有开战,但风雨欲来的战前气氛已经很浓,让人不敢掉以轻心。

    虽然他关注着整个战局,甚至连颍川、汝南都在他的关注之内,但他最在意的还是浚仪城西南方向的孙策部。曹昂刚刚送来了最新消息,孙策已经在对面设立了掩护阵地,陈王刘宠的战旗就在其中。和他们之前预料的一样,第一战的战鼓将由孙策来敲响,只是没想到堂堂陈王会配合孙策作战。

    袁谭歪了歪嘴,露出一丝浅笑。“来吧。”他抓起一团饭,在手中慢慢捏紧,又包上一片葵菜,送到嘴边,咬了一口,慢慢地咀嚼着,仿佛将孙策嚼在了嘴里,每一口都特别用力。

    饭很香,粒粒饱满,充满弹性。袁谭很满足。他又吃了两个饭团,将碗里的每一颗米都送进了嘴里,这才推开碗,净了手,又夹起一块鱼脍,仔细地蘸了酱,送进嘴里。

    “显思,盟主有书札来。”刘表快步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书信,满面喜色。

    袁谭抬头看看刘表,放下筷子,将嘴里还没嚼碎的鱼脍咽了下去,又抹净嘴角,这才起身,双手接过书信,转向北方,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刘表看在眼里,一动不动。

    袁谭行完礼,取过书刀,撬出封泥,打开漆得锃亮的木匣,取出里面的信纸,看着那熟悉的字体,脸上露出温馨的笑容。这是袁绍的手书,他从小看惯的。

    “父亲日理万机,还拨冗教诲,关心兖州的战事,我真是感激不尽。”

    刘表附和道:“是啊,将军父子父慈子孝,令人羡慕。”

    袁谭连连点头,开始读信。信很长,一尺宽、四尺长的信纸上写满了工工整整的隶书,一丝不苟。袁谭一字一句的读完,又读了一遍,小心地将信收好,嘴角露出一丝浅笑。

    “我们有援军了。”

    “援军?”刘表又惊又喜。

    “是的,父亲派蒋奇率领一万人赶来增援。”

    刘表抚掌而笑。“如此,我们胜算又多了三成。”

    袁谭却没说话,若有所思。刘表见了,收起笑容。“显思,你担心什么?”

    “我担心孙策会吓跑了。”袁谭放下书信,双手扶着案缘,站起身来,在帐内来回踱步。“这几天,斥候营不断有报告,孙策的亲卫骑一直在充当斥候任务,范围越来越远,我担心用不了多久刘备就会被他们发现。区区刘备,孙策尚且不放心,蒋奇领一万人前来,孙策岂能不知?眼下尚未合围,如果孙策见兵力悬殊,弃城远遁,那可怎么办?”

    刘表瞅瞅袁谭,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是袁谭倚为心腹的人,当然知道袁谭在想什么,击败朱从来不是他的目标,孙策才是。对于这个声名雀起的年轻人,袁谭有一种说不出的羡慕。任何一个人,不管他的家世多少好,不管他多么优秀,在孙策那传奇般的战绩面前都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击败孙策,才能证明自己站在了同龄人的巅峰。

    这几乎成了袁谭的执念,相比之下,曹昂却从容得多。

    见刘表不说话,袁谭停住脚步,看了他一眼,笑道:“你不想为蒯异度报仇吗?”

    刘表叹了一口气。“显思,我是孙策的手下败将,不敢奢望能够击败他,也没资格建议你怎么做。但是我还是想说,你要以大局为重,不要让个人意气干扰你的判断。”

    袁谭拍拍额头,哂笑道:“是啊,我太执着了,一心盯着孙策。好吧,既然有了蒋奇这一万人,刘备就没必要藏着了,让孙策安心进攻吧。”

    刘表很满意,转身出去传达命令。袁谭扬了扬眉,看着地图上孙策的阵地。

    “孙伯符,我真的很重视你啊,又为你安排了一个老对手。”

    第二天一早,吃完早饭,孙策便整队出营。张与龚都率领三千人守护大营,剩下的人由孙策指挥,来到鸿沟边。曹昂也到了,站在指挥台上。孙策扬了扬手,曹昂愣了片刻,也举起手挥了挥。

    客气归客气,该打还得打,孙策坐定之后,便命人击起战鼓,准备作战。

    陈王带来的强弩手登上射楼,开始试射。孙策沿河建了五十个射楼,两两之间相隔十步。陈王挑选了三百名强弩手,每楼配合六人,三人登楼而射,三人在楼下待命。一百五十名强弩手手持六石强弩,首先对曹昂阵地上的抛石机展开了攻击。

    此刻的鸿沟有一百三十余步宽,超出普通弓箭的射程,即使是射程二百步的抛石机也不能离河岸太远,否则就只能在抢渡的时候才能发挥作用。曹昂仿制了抛石机,却没有学会抛射的全部技能,如果看不到目标,抛石机的瞄准就会大成问题。为了能看到目标,抛石机只能建在岸边,正在强弩手的射程范围以内。

    一百五十名强弩手开始试射,很快就有操作抛石机的民被箭射中,鲜血四溅,惨叫着倒地。在阵前指挥的曹仁一边命人将重伤的民拖离战场,补充人手,一边命令抛石机进行反击,砸碎那些射楼。

    抛石机吼叫起来,装满了沙土的草袋呼啸着飞向天空,砸向对面的射楼。

    射楼上的强弩手加紧射击,将一枝又一枝地利箭射过鸿沟,射向没有战甲保护的民。曹仁安排了大盾保护,却无法保护周全,还是不断的民中箭。抛石机的命中率原本就不高,如此一来更是大打折扣,伤了数十人,才有一枚草袋击中了对面的射楼。

    躲楼剧烈摇晃了两下,却没倒,很快又恢复了平衡,望楼上的强弩手原本还有些担心,见射楼这么结实,更加放心,全神贯注的射击。

    “嗖嗖嗖!”箭矢虽然不密集,杀伤效率却非常高,即使是隔着鸿沟,命中率也在两成以上。相比之下,抛石机不仅射速慢,命中率更是低得可怜,还不到一成。

    曹仁暗自叫苦,知道第一轮的远射较量己方占不到上方,这些抛石机迟早会成为废物。他一边通知曹昂,一边命令弓箭手准备,在远程打击失效之后,真正的攻击必然接踵而来。

第490章 不算不行

    孙策坐在指挥台上,看着两军隔着鸿沟对射,原本多少还有些担心,等他接到第一批数据统计后,就知道这个环节上他已经稳操胜。

    曹昂只学到了抛石机的形,却没学到抛石机的神,命中率有待提高。在陈王训练出的强弩手面前,随着操作抛石机的民伤亡增加,这些抛石机成为鸡肋是迟早的事。

    抛石机威力的确很大,但抛石机的命中率却是一个痼疾,黄承彦、黄月英父女花了那么多心血,对抛石机各部件的尺寸精益求精,又严格训练操作手,才将抛石机的命中率提升到两成不到,曹昂这些粗糙的仿制品和兼职的民还能指望有什么好的表现。

    一成与两成,看似区别不大,但随着时间的推延,这点优势会累积放大,足以击垮对手。何况陈王训练出来的强弩手命中率都在两成以上,有的甚至高达三成,抛石机发射一次的时间里,三名弩手可以各射击两到三次,攻击效率不可同日而语。

    由此可见,辎重营匠师们的意见是专业的,造抛石机就是人力、物力的浪费。

    战争是件技术活,来不得并点花哨,所以兵学也是古代最踏实的学问之一。原因很简单,谁在战场上玩花拳绣腿,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被战场淘汰。儒生在朝堂可以引经据典,口若悬河,牢牢把握着政权,在军队中却始终没什么存在感,就是因为他们那一套在军中不管用,没人相信。

    读书人掌权往往是文弱的代名词,窝里斗奇招迭出,上了战场却一败涂地,还不如一个工匠。

    这也是孙策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建木学堂的原因之一,技术的进步也许很慢,却非常扎实。那么多读书人不用起来,全往做官一条路上钻营,这简直是莫大的浪费,最后必然会酿成党争。

    僧多粥少,要想分一杯羹,不拉帮结派怎么行?

    “多谢大王。”孙策很诚恳地对陈王说道:“大王训练出来的强弩手果然出手不凡,有三分之一的人临阵命中率高达三成。”

    汉代重视弓弩射击训练,一个合格的弓弩手命中率是五成,即射十二箭命中六箭为合格。但那是指百步左右的常规距离,二百四十步这种超远距离标准大大降低,十二箭中三箭即为合格。临阵战斗不比平时考试,干扰多,目标移动,命中率通常两成以下,甚至不到一成。临阵命中率高达三成,说明陈王训练出来的这些强弩手不仅技术好,心理素质也强,发挥稳定,已经达到了军中狙击手的水平。

    孙策很眼馋,恨不得直接向陈王开口把这三百人全部要过来。

    “你这么快就知道了结果?”

    “每个望楼上都有统计员。”孙策指了指远处的望楼,又将手中的统计结果递给陈王。陈王接过一看,五十座射楼,三百名强弩手,每个人的成绩都记得清清楚楚,不禁大奇。“你是怎么做到的?就算弩的射击速度不快,毕竟是三名弩手同时射击,统计员却只有一个。”

    孙策笑了,转身让人取来一份原始记录。原始记录上分三列,分别是三名强弩手的名字,下面画着一个个横线,强弩手各射完两囊一百枝箭后,有人专门记数。

    陈王赞叹不已。军中有人专门负责统计,但像孙策这样专门设计表格的却是第一次看到。有了这些表格,结果一目了然,统计的人也轻松,只管在各人名下画横线就行,一人足以统计三人的成绩,数字数出来,命中率也就出来了。

    “以后谁敢说你不读书,孤第一个不答应。”陈王心情很好,开起了玩笑,一边摇头一边叹息。“你这心思想得太细了,简直是匪夷所思。”

    孙策哈哈大笑,抖了抖那张记录。“大王,你别看这份表格简单,却是多少的人心血呢。我倒是简单,只是宰了一头黄牛,请他们大吃一顿而已。”

    “为了这份表格,宰一头牛?”

    “有了这份表格,我可以省下好几个人,不比一头牛值钱?”孙策笑道:“南阳黄牛天下闻名,我这也是促进南阳民生发展。一头黄牛值四千钱,杀这一头牛,南阳郡能从中挣四百钱,养牛的人能挣到两千钱左右,贩牛的人能挣到二百钱,牛皮、牛角还能换三百多钱……”

    孙策掰着手指头算帐,将一笔笔数目娓娓道来,陈王却看得目瞪口呆。早就听说孙策会算账,却没想到他这么能算,一头牛也能算出这么多花样。

    “那这买牛的四千钱,谁来付?”

    “太尉啊。”孙策理所当然。“我是奉他的将领作战,所有开支,他都得给我报销。”

    不愧是瓜农的子孙,太精了。陈王嚅了嚅嘴,把涌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多算者胜,少胜者败啊。”孙策感慨地拍着栏杆。“我为朝廷卖命,朝廷总不能让我自掏腰包吧。没钱打什么仗?就比如大王这三千强弩手,这一仗打下来,他们要用掉多少箭矢,多少弓弦?这都是钱啊,不能不算。”

    陈王无言以对。

    曹昂站了起来,举目远眺。

    三十架抛石机已经全部停止了发射,高大的支架孤零零的竖着,特别落寞。“为什么不打了?”曹昂大声问道。

    “操作抛石机的民伤亡超过一半,不管怎么催,都没人敢上了。”卫臻匆匆走了过来,上了指挥台,将两枝血淋淋的箭矢摆在曹昂面前,脸色很难看。“对面射楼上的强弩手太强了,隔着一道鸿沟还能洞穿身体,这些弩至少是六石弩。”

    “这么多能操作六石弩的弩手?”曹昂的脸色也有点难看。

    “陈王训练出来的弩手,果然不同凡响。”卫臻咬咬牙。“将军,这一战……可能会很艰苦。如果让那三千强弩手过了鸿沟,我们的损失会很大。将军,向袁使君求援吧,请他派更多的弓弩手来,我们的弩手实力不足,只能以数量优势取胜。”

    曹昂迟疑了片刻。“我只怕……袁使君不会轻易派援军来,他还要留着那些弓弩手对付孙策呢。”

    卫臻急道:“如果我们败得太快,他就没机会对付孙策了。”

    曹昂咬咬牙,转身对陈宫说道:“公台兄,可能要麻烦你走一趟了。”

第491章 不测风云

    解决了对面抛石机的威胁,全面压制住了对方望楼上的强弩手,地面的进攻才真正开始。

    孙策原本有两千弓弩手,加上陈王带来的总共有五千余人,他派出三千人在河边立阵,每三百人为一小阵,在大盾的掩护下向对方进行压制射击。

    双方箭矢交驰,破风声大起,长箭飞越鸿沟,在空中交错,带着利啸落入对方阵中。

    曹昂所部五千余人,按照通常的配置比例,有弓弩手一千五百人左右。这些人的水平还不如孙策的部下,更别提陈王训练出来的强弩手,装备也逊色不少。双方的实力差距虽然没有抛石机和强弩手的差距那么悬殊,没有任何优势可言却毫无疑问,一交手就落了下风,两轮箭还没射完就被死死的压制住。

    曹仁见状大急。照这个趋势,恐怕等不到袁谭的援军赶到就要崩溃了。他抢过一面大盾,单手举起,冒着箭雨在阵前大声呼喝,鼓励士气。射楼上的强弩手立刻注意到了他,箭矢纷纷射来,眨眼之间就有两枝箭射穿了盾牌,其中一枝箭射中了曹仁的手臂,被甲胄挡住,却也震得曹仁手臂发麻。曹仁的亲卫冲上去,举着盾牌掩护曹仁,曹仁大骂,挥刀将盾牌上的羽箭砍断,喝令弓弩手们保持阵型,继续射击。

    弓弩手们被曹仁勇气所激,咬着牙,继续射击。

    孙策在指挥台上看到曹仁,暗自感慨。曹仁到底是混过黑道的,很彪悍啊。曹魏的宗室中,曹仁排名不靠前,但他却一直是曹操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为曹家江山立下汗马功劳。他与周瑜争江陵虽然失败,却也把周瑜耗死了,周瑜英年早逝和他有莫大的关系。

    看到他冒着箭雨在阵前来回奔跑,鼓舞士气,孙策不为所动。勇气只能在短时间内起作用,无法完全弥补实力差距。在这么密集的箭雨下,他支撑不了多长时间。他有亲卫保护,有精甲护身,那些普通的弓弩手却没有,时间拖得越长,他们的伤亡越大。

    孙策稳如泰山,一边和陈王闲聊,一边观察战场形势。

    传令兵来回奔跑,将最新的消息源源不断的送到郭嘉手中。

    五十只船、一千名步卒已经做好了突击准备。这一千人全是亲卫营的精锐,如果不是要抢渡,这一千人足以放翻曹昂五千人,现在嘛,孙策只指望他们能撕开曹仁的防线,在对岸站稳脚跟,建立阵地,接应更多的人渡过鸿沟。

    孙策很遗憾,船太小了,载重量只有三四百石,载人不能超过三十人,十人撑船,战士最多二十人。如果更大的船就能运更多的战士过去,一口气击破曹仁的阵地。现在这样,伤亡肯定要比预期的大,也许会达到三成。

    孙策在为可能的伤亡心疼时,曹仁感觉到了强大的压力。虽然这五十只船还没有离岸,强攻还没有开始,他却已经清醒真正的考验马上就要到来。孙策的部下一向以训练严格、装备精良著称,战斗力远远超过普通士卒,而他身后这些人却是刚刚招募来不久,如果损失太大,曹昂短时间内不可能有财力招募更多的人员补充。

    袁谭如果不肯增援,是不是该向后退一退,避免伤亡太大?

    曹仁有些犹豫。他们并没有打算和孙策硬拼,早有避其锋芒的计划,但他们不能做得太露骨,至少要坚持半天,如果能坚持一天就更好了。现在真正开战还不到一个时辰,撤得太早,不能给孙策造成足够的麻烦,袁谭会怀疑他们消极怠战,会失去对曹昂的信任。

    可是再坚持下去,伤亡会超出预期,最终难以承受。

    箭雨更加密集,亲卫一个接一个的倒下。这些都是当年随他纵横淮泗的游侠儿,经过汴水、南阳几次战事,折损大半,剩下的不到两百人,任何一个人战死都是重大损失。听到他们中箭时的闷哼,曹仁心痛不已,撤退的命令几次涌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

    隔着宽阔的鸿沟,数千互不相识的人在夺取对方的性命,甚至没机会看清对方的脸。

    车刚刚停稳,陈宫就下了车。马车驶得太急,他的两条腿都颠得麻了,脚一沾地,小腿就剧烈的刺痛。陈宫咬着牙,一瘸一拐地进了营门,快步向中军大帐走去。

    从营门到中军大帐有三百步远,陈宫觉得这三百步比自己这一生走过的所有路都长,在大帐前停住时,脚不疼了,他却已经脸色煞白,汗流浃背。边让正从里面走出来,见陈宫这副模样,吃了一惊。

    “公台,怎么了,身体有恙?”

    陈宫没时间和边让寒喧。“使君忙吗?”

    边让反应过来,连忙将陈宫往里面让。“没什么事,正等着你们那边的消息呢。孙策进攻了?”

    “进攻了,攻势很猛。”陈宫走进大帐。为了通风,四周的帐角掀了起来,但依然闷热难当。袁谭一手摇着蒲扇,一边端着冰镇的绿豆汤,看到陈宫进来,连忙让人给陈宫端一碗来。他随即注意到了陈宫的脸色不好,关切的问道:“公台,你这是……”

    “使君,孙策的攻势很猛,特别是陈王带来的强弩手杀伤力极大,我们伤亡很大,请使君尽快增援。”

    陈宫一边说着,一边将两枝血淋淋的弩箭放在袁谭面前。袁谭拿起来,看看箭上血羽几乎到了箭羽处,也吃惊不小。隔着一道鸿沟还能深入人体,这弩的劲道很强。

    “几石弩?”

    “估计是六石。”

    袁谭沉吟道:“这陈王名不虚传啊,我们倒是小瞧他了。”

    边让有些不以为然,拿起箭瞧了瞧。“两百步外,就算劲道足够,人眼也很难识别目标,命中率也就是一两成。陈王再善射,他手下能有多少这样的神射手?”

    “五十座射楼,每座射楼三名弩手,以百箭为一轮,两组轮换,总共三百人。”陈宫把阵前的情况迅速解释了一下,再次请求袁谭派人增援,哪怕是派点弓弩手也行。曹昂弓弩手严重不足,可能无法有效阻击孙策的步卒渡水。

    袁谭想了想,爽快的答应了。他不仅下令调拨三千弓弩手增援曹昂,还让陈宫告诉曹昂,请他务必多支持一会儿,刘备正在赶来的路上,最多一个时辰就能到。

    陈宫感激不尽,代曹昂向袁谭致谢,匆匆赶回阵地。

    送走了陈宫,袁谭越想越不安。大战刚刚开始,才是局部接触,事情就超出了预期,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他走出大帐,仰头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

    “文礼,你看这两天会有雨吗?”

    边让摇了摇头。“八月天,小儿脸,谁也说不准。”

    袁谭一声叹息。

第492章 人怂被人欺

    仓垣城。

    刘备靠墙而立,仰着头,眯着眼,看着城头的一只乌鸦出神。

    乌鸦歪着头,似乎也在打量刘备。

    刘备在此已经藏了近十天。为了保密,他不能出城,只能猫在城里等消息。什么时候有消息来,全看袁谭什么时候需要他上阵。他既希望袁谭早一点有消息来,又不希望袁谭有消息来,有时候自己都搞不清究竟在想什么。但是有一点他非常清楚,这些都不由他决定,而是由袁谭决定。

    老子是中驷?刘备歪了歪嘴角,觉得很讽刺。和曹豹、许眈二人并列,对他来说绝不是什么褒奖,而是一种羞辱。他在平原时和曹豹、许眈有短暂的接触,他根本看不起他们,现在却被袁谭划归与他们一般,实在是天意弄人。

    原来我在袁谭眼里就是这般货色。刘备越想越气,摘下弓,搭上一枝箭,缓缓拉开弓弦,瞄准乌鸦。

    据说郭泰死前曾长叹“瞻乌爰止,于谁之屋”,寓示着袁氏将继汉立朝,会不会就是这只乌鸦?

    乌鸦转着脑袋,打量着刘备,似乎有些嘲讽。刘备想了想,又松开了弓弦,将箭插回箭囊。

    乌鸦振翅而起,发出嘎嘎的叫声,转眼间就消失在城外。刘备暗自苦笑,正准备下城休息,伏在城垣处的张飞叫了一声,招手示意他上去。刘备百无聊赖,便走了上去,猫着腰走到张飞身边。张飞指了指远处,刘备抬头看去,远远的官道上停着数十余匹战马,围在一起,仿佛在看着什么。

    “什么人?”

    “不知道,昨天已经出现过一次,不过只有五骑,今天增加了好几倍,很可能是对这里起疑心了。”

    “孙策的人?”刘备不安起来。

    “应该是,朱太尉部下除了他,没人有这么多骑兵。”张飞停了停,又说道:“他们刚刚伏击了两个骑士,从浚仪方向来的。”

    刘备更加不安。从浚仪方向来的骑士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孙策派出的斥候,一种是袁谭派出的传令兵。从浚仪到这里有四十多里,超出了普通斥候侦察的范围,只有骑兵才能完成这样的任务。既然这些人是孙策派来的,被截杀的自然是袁谭的部下。

    袁谭有什么命令?开战了吗?

    刘备屏住呼吸,看着城外那些骑士,越发懊恼。如果不是杂胡骑在萧县损失殆尽,他现在完全可以派骑兵出城包抄,将这些人抓住,问个明白。现在他总共只有三十余骑,就算冲出去也没什么胜算,如果派步卒,那更没什么用,只有吃灰的份。

    好在袁谭传令不会只派一批人,只要耐心一点,第二批人很快就会来。刘备安慰自己,突然又觉得不对,袁谭的命令落入对方手中,我就暴露了,藏在这里还有意义吗?袁谭派人来,自然是传令让我出击,我有四十里路要赶,早点走,路上也能轻松一些。

    “益德,你带人出城追上去,尽可能截住几个人,问个明白。”

    张飞转头看看刘备,见刘备说得认真,不像是开玩笑,立刻兴奋地起来,噔噔噔下了城楼,带着几名骑兵穿过破损的城门,飞奔而去。在城门洞里看书的关羽听到马蹄声,连忙走了出来,刚要说话,刘备迎面走来。

    “云长,立刻点齐人马,准备出发,向浚仪方向急行军。”

    “好!”关羽应了一声,立刻去招呼士卒。刘备带着十几个亲卫,翻身上马,也冲了出去。

    麋芳看到了城里冲出来的骑士,笑了。

    不出孙策所料,刘备果然藏在附近。四十里,急行军只要一个多时辰,他们随时可能出现在战场上,如果是夜里出现,杀伤力更大。

    “走!”麋芳拨转马头,下令撤退。孙策再三关照,刘备和关羽、张飞都是难得的猛将,特别是关张,绝非普通人能够匹敌。关羽曾和陈到交过手,在各种不利形势下也没让陈到占到便宜。麋芳弓马娴熟,但自认不如陈到,更不想耽误正事。

    骑士们纷纷上马,一边策马而行,一边摘下了背在身上的弩。作为孙策的亲卫骑士,又时常要兼任斥候,孙策对他们的安全非常在意,配备了适合在马背上使用的四石弩,比普通的弓射程远一半,在多次战斗中帮助他们克敌制胜。

    眼看着张飞等人追到身后,麋芳举起了弩,瞄准张飞,扣动了弩机。

    “嗖!”弩箭飞驰而去,直奔张飞面门。

    其他的骑士也举起了弩,射出了箭。

    一看到麋芳在马背上转身抬手,张飞连忙伏下身子,同时猛踢战马,加速向前冲,同时握紧了手中的长矛。手弩的射程通常只有三四十步,他们相距至少百步,对方就算有三石弩、四石弩也很少,危险的是最后那段距离。用盾牌是不够的,他更习惯用长矛来拨挡,以他的武技,一两枝箭还是拨得开的,就算拨不开,只要不射中战马的要害,也不会影响战斗。

    但他随即就后悔了。他听到的破风声很密集,绝不是他以为的一两枝箭,至少有十枝以上。

    明知没什么意义,张飞还是抖动手腕,舞起长矛,做垂死挣扎。长矛飞旋起来,“叮叮”两声脆响,两枝弩箭被磕飞,但更多的弩箭却穿过了长矛,射进了战马的脖子、胸口,深入大半。张飞的肩膀也中了一箭,有肩膊挡着,未能深入,却也疼得他闷哼一声。

    战马悲嘶着扑倒在地,张飞措手不及,飞了起来,轰的一声落地,脸贴着地向前滑了几步远,手中的长矛也甩了出去。他身后的骑士也有数人中箭落马,一时间人喊马嘶,乱作一团。

    麋芳见状,按捺不住心头狂喜,猛地勒住坐骑,拨马转头,猛踢战马,向张飞奔驰而来。弩已经来不及上箭,他绰起长矛,俯下身体,向张飞后背猛刺。其他骑士见状,也纷纷拨转马头,大声呼喝着,有的上弦上箭,有的弃弩用矛,跟着麋芳发起冲锋。

    刘备冲出城门,跟在张飞后面,突然看到张飞阵型大乱,其余的骑士纷纷向路边闪避,心知不妙,情急之下来不及多想,摘下弓,弯弓搭箭,一口气连射数箭。

第493章 风险

    跟着刘备出道以来,张飞打了不少仗,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战绩,经验却积累了不少。感觉到地面震动,马蹄声越来越急,他知道对手又杀回来了,很可能要取他性命,二话不说,往旁边一滚。

    这时候逞英雄跃起和找死没什么区别,面对策马冲杀的骑士,就算他再勇猛也会被长矛洞穿身体。

    “”的一声,张飞的脑袋撞在了路边的树上,眼前金星直冒,险些当场晕过去。麋芳一矛刺空,暗自可惜,正想拨马补一矛,余光见数枝羽箭飞来,转身等于找死,一咬牙,猛踢战马,向刘备冲了过去。

    “嗖嗖!”两声厉啸,两只羽箭从麋芳耳边飞过,一枝箭射在麋芳的胸甲上。麋芳勃然大怒,跃马挺矛,杀向刘备。刘备大惊,撒手扔了弓,顺手拔出腰间长刀,一刀劈出。

    刀矛相交,“当”金属交鸣,长矛偏了方向,从刘备肋下滑过,与铁甲的甲片摩擦,刮出一溜火星。虽然没能洞穿,撞击力依然让刘备承受不住,痛得大叫一声,翻身落马。麋芳纵马舞矛,连挑两人,突围而去。三十余名斥候策马飞奔,紧随其后,矛刺刀砍,又砍倒数人,奔出百余步,勒住坐骑,转过头来,再次加速冲杀。剩下的十几人已经重新上好了箭,对准被冲散了阵型的刘备等人一阵乱射,接连几声惨叫,又有人中箭落马。

    这些人不是麋家部曲中的精锐,就是秦牧从关中带来的六郡骑士,个个骑术精湛,武艺过人,否则也不能担任孙策的亲卫骑,成为斥候。他们装备好,训练有素,又经常在一起合作,冲锋的冲锋,掩护的掩护,配合默契,两个回合就将刘备、张飞放倒,带出来的三十多骑士也被他们打得落花流水,损失惨重。

    见势不妙,刘备顾不得腰肋剧痛,就地一滚,捡起一面盾牌,护住面前,冲到张飞身边,揪着他的领子,将他拖到一旁的水渠里,又一次逃过了麋芳等人的冲击。麋芳暗叫可惜,有心下马干掉这两人,砍下刘备的首级,却见城门外有更多的人涌出,不敢恋战,指挥部下射空了弩箭,扬长而去。

    刘备蹲在水渠里,缩成一团,听得盾牌被箭射得丁咚乱响,连头都抬不起来。直到听到关羽的呼喊,这才知道又捡回一条命,将盾牌扔在一边,扶着张飞站了起来。

    “玄德,你受伤了?”关羽见刘备的大腿中插了两枝箭,吃了一惊,连忙叫医匠来。

    刘备摆摆手。“不碍事,皮肉伤。”手一动,又牵动了腰间的肌肉,疼得他直冒冷汗。他咬着牙将张飞托起。有人伸手将张飞拉了上去,又将刘备拉上去。刘备、张飞浑身是泥水,狼狈不堪,但让他更难堪的是放眼看去,地上的尸体居然全是自己的部下,没有一个敌人。

    三十余亲卫只有不到十人生还,人人带伤。他们围了过来,愧疚地看着刘备。他们不是不尽力,实在是实力差距太大,甚至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对方碾压了。

    刘备咬牙切齿,捶胸顿足。“孙策欺我太甚!”话音未落,泪水就夺眶而出。

    关羽脸色很难看。如果不是他中了孙策的诡计,杂胡骑损失殆尽,怎么可能让区区三五十骑如此张狂。兖州人口多,补充步卒不难,骑士却没那么容易。战马几乎都控制在世家豪强手中,而那些人根本瞧不上刘备,唯一愿意支持他的鲍信偏偏还战死了。

    “玄德,我们去浚仪,再与孙策较量一回,一洗前耻。”

    刘备拽着关羽的手臂。“云长,算了吧,眼下我们实力不足,还不是孙策的对手。且忍一时,待我在东郡站稳脚跟,再与孙策算账。”

    关羽握紧了拳头,牙咬得咯咯响。

    孙策隐隐不安。

    曹仁太顽固了,弓弩手损失过半,他还不肯撤退。弓弩手战前对射的时间越长,消耗的箭矢越多,他们射的不是箭,而是钱啊。三千名弓弩手,一次齐射就是三千枝箭,一顿饭的功夫就能射出几万枝箭,对后勤供应是一个严峻的考验。这时候要是没箭用了,陈王的三千强弩手可就成了看客。

    看来要彻底摧毁对面的箭阵阻击已经不太现实,只能让将士们冒着箭雨强行突破了。只是这样一来,损失可能会超过三成。这不仅是几百条人命,也是钱,亲卫营的每一个人都是用钱堆出来的。

    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割哪边都疼。

    曹仁你等着,回头我就把你们家抄了,给你留片瓦我就不姓孙。

    孙策咬咬牙,正准备下令郭暾发起攻击,有骑士从远处奔来,将一份军报送到郭嘉面前。郭嘉看了一眼,拿着军报,噔噔噔上了指挥台。

    “将军,刘备在仓垣城。”

    孙策转身在地图上找到仓垣城的位置,脱口骂了一句粗话。陈王看在眼里,没吭声。仓垣城就在封丘境内,朱囿于成见和资源,没能发现这个隐患。如果不是孙策极力坚持,这个疑点就被放过了,最后很可能会成为战局的转折点。

    “将军,虽说刘备的位置偏东,最可能的目标是曹豹、许眈,但他也可能针对我们。”

    孙策转头看向郭嘉,眼神微缩。他明白郭嘉的意思。郭嘉对尊奉朝廷一直没什么兴趣,他更在意拿下荆州,进而向扬州、益州两翼拓展。估计他现在又打算进言,让他放弃支持朱。与相对老派的张相比,他没什么底线可言,非常现实。

    郭嘉眨眨眼睛,没说话,笑了。

    孙策知道他想说什么,他也知道孙策清楚他想说什么。

    孙策搓着手指,反复权衡当前的形势。查清刘备的位置,调整兵力部署,做好防范措施,至少需要两天时间。两天之后情况如何,谁也不好说。如果他现在停止攻击,理由很充足,朱也没什么话可说。救不出于毒、苦酋,黑山军大概率会翻脸不认人,朱控制河内之前,西行勤王基本上就是一句空话,很可能无疾而终。

    天子依然在长安,控制在王允、曹操手中。袁绍在河北,他在东南,三方对峙,各有优势,他没什么好怕的,只要运筹得当,给他几年时间积累,他依然有机会干掉袁绍。

    但是这样一来,战事就会拖得更久,伤亡就会更大,数以千万计的百姓将死于非命。就算他建立了孙家王朝,依然是一个千疮百孔的烂摊子,比司马氏的西晋好不到哪儿去。

    更重要的是,等了这么久,前面的努力全白废了。

    这不能忍!孙策的嘴角抽了抽,眼中杀气腾腾。“奉嘉,有没有……速战速决的办法?”

    郭嘉笑得更加灿烂。“有,就是风险很大。”

第494章 主动出击(紫星璇玉盟主加更)

    郭嘉的意见其实很简单。袁谭不是拿刘备当暗箭吗,那我们就先将这支暗箭折断。刘备藏在四十里外的仓垣城,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他要赶到这里,急行军需要一个时辰,快速行军也需要一个半时辰。常言道,五十里而趋利,必蹶上将军,其法半至;三十里而争利,则三分之二至。等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们正好迎上去,迎头痛击。

    袁谭为什么只将刘备当作中驷,排在朱灵之后?一是因为他兵力少,只有五千人;二是因为他统领的东郡兵以新兵为主。曹操在南阳战败,东郡兵已经损失了不少精锐,刘备现在召集起来的新兵远远不如曹操当初统领的。他又不是本地人,得不到本地豪强的支持,没有钱,装备一般,对付没有章法的黑山军还算有优势,遇到真正的精锐,他们没有任何优势可言,可以一击而溃。

    如果再考虑到刘备曾经在萧县被打得半夜逃跑,已方士气也有明显的优势。

    这么做当然有风险。主动迎战刘备,不能离浚仪太近,否则袁谭随时可能增援,急行军十里以上是免不了的。如果考虑到他们在城西,要赶到城东迎战,总路程至少在二十里以上,和刘备差不了多少。即使如此也不够安全,一旦不能第一时间击溃刘备,袁谭的援兵赶到,必然陷入刘备与袁谭的夹击。刘备在浚仪的东侧,与张邈的大营靠得很近,如果张邈改变了立场,从背后袭击,孙策必败无疑。

    郭嘉说完,目光炯炯地盯着孙策。孙策要速战速决,他为孙策提了建议,现在该由孙策选择了。

    孙策迎着郭嘉的目光,想着历史上郭嘉给曹操提的几个建议,知道这家伙天生就是个赌徒,但他现在并不想赌博,他夸大危险,正是不希望他去赌。

    可是他决定赌一把。

    “此计正合我意。”孙策拍拍郭嘉的肩膀。“通知子纲先生和龚都,让他们来换防。”

    郭嘉一声轻叹。“将军,我宁愿你选择就地等待。”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孙策说了八个字,示意郭嘉别说了,立刻传令各部准备,同时派人向朱通报相关情况,请他务必留意朱灵的动静,千万不能让朱灵脱离战场。如果可能,最好能派人牵制张邈,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张第一时间做出反应,赶到孙策面前。他也知道形势紧急,不能坐以待毙,主动出击还有一线机会,所以没有阻止孙策,但他提醒孙策不要逞匹夫之勇,一旦形势不对,立刻撤退。

    孙策答应了。

    一道道命令传了出去,各部将士们往来穿梭,在运动中完成换防。见阵地上旌旗招展,一副即将强攻的模样,对面的曹仁非常紧张,下令步卒做好迎战的准备。在忙碌了小半个时辰过后,他发现只是虚惊一场,孙策不仅没有发动攻势,反而渐渐安静了下来,连箭阵都停止了。他仔细观察,这才发现弓弩手少了接近一半。

    曹仁不敢大意,向曹昂汇报最新情况。曹昂和陈宫商量之后,派出斥候,沿着鸿沟向西打探消息,看看孙策是不是准备别选地点偷渡鸿沟,迂回攻击。

    在曹昂、曹仁猜测孙策去向的时候,孙策率部向东急行军。等他赶到浪荡渠的时候,朱已经派文云架起了浮桥。文云说,朱太尉在中军调集人马,准备对朱灵发起攻击,吸引袁谭的注意力。你千万要小心,不要勉强,实在不行就暂时退回中牟。

    张方也在。他什么也没说,对孙策行了一个大礼,然后挎着刀,站在孙策身边。

    孙策率部跨过浪荡渠,五千步骑向东急行军,兵锋直指张邈。张邈很快收到了消息,吓了一跳,派张超来见孙策。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你怎么来攻击我?孙策对张超说明了情况,最后说道,我现在要去伏击刘备,你们可以在一旁看戏,也可以参战,我奉陪到底。

    张超笑了,连连摇头。“我们不是将军的对手,能守住大营就不错了,哪敢与将军交手。”

    孙策与张超拱手作别。他之所以敢做这个决定,就是赌张邈不希望袁谭成功,会作壁上观。袁谭打了胜仗,他们就危险了。朱最多想要浚仪,袁谭却想要整个陈留。至于刘备的死活,其实他们并不关心。

    渡过浪荡渠之后,天色已经大黑,孙策下令点起火把行军,毫不遮掩自己的行动。

    “将军胆大如斗。”陈王叹道:“跟你在一起,孤都有些少年轻狂了。”

    孙策哈哈大笑。“大王,你可要稳住,我还等着看你的神技呢。”

    袁谭接到了程昱的报告,有一支人马打着孙策的旗号,渡过浪荡渠,向张邈的防区去了。

    袁谭将信将疑,和刘表、边让等人商量了好一会儿,还是不敢断定真伪。他决定派人询问与孙策对阵的曹昂,很快,他收到了曹昂的报告,对面的孙策迟迟没有发起攻击,而且他的战旗不见了,形势令人费解,他正在派斥候寻找孙策的踪迹,还没有结果。

    紧接着,他又连续收到了张邈的几次汇报:先是告急,孙策冲我来了;接着是报平安,孙策没有攻击我;最后是疑惑,孙策向北去了,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你知道吗?

    袁谭被一连串的信息搞糊涂了。看起来,孙策是向东去了,渡过了浪荡渠东,但他想干什么?他趴在地图上看了半天,吓了一跳,孙策过了浪荡渠,又向北去了,不会是西门攻击曹昂不顺利,改而攻击东门的程昱吧?程昱兵力有限,又受地势局限,对付曹豹、许眈已经有些勉强,再加上孙策,他必败无疑。

    袁谭不敢怠慢,一边调兵遣将,准备支援程昱,一边派人询问程昱最新消息。战场上虚虚实实,真伪难辨,如果搞不清情况就轻举妄动,跟着对方的节奏走,必败无疑。

    孙策有可能去袭击刘备的念头在袁谭的脑海里一闪而过,随即就被否决了。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首先孙策未必知道刘备在哪儿,其次就算他知道了,绕这么大一个圈,急行军二三十余里去迎击,还要穿过程昱、张邈的防区,怎么看这都是不可能的事,除非孙策是疯子。

    小半个时辰后,他收到了程昱的报告:孙策没有冲我来,他向东北方向去了。

    袁谭倒吸一口冷气,愣了半晌,捶案大呼:“张孟卓误我!”

第496章 持重

    刘表、边让面面相觑。

    刘备藏在仓垣城的事只有他们几个知道,张邈不知道,至少他们没有告诉张邈,要说张邈故意骗袁谭,为孙策打掩护,实在有些勉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是一件很忌讳的事。如果传出去,他们这两个谋士难辞其咎。

    张邈为什么与袁绍离心离德?韩馥死在陈留太守府,他有口难辩。

    刘表咳嗽一声,说道:“使君,刘备没有任何防备,所部皆是新兵,不及孙策所部精锐,一旦接触,恐怕难以支持太久。”

    看到刘表、边让脸色不对,袁谭也知道自己失言了,正想着怎么挽回,听了刘表这句话,连忙点头附和。“是啊,正是因为刘备不敌孙策,这才让他去对付曹豹、许眈这等庸将,没想到孙策行动如此迅速,居然找到了刘备的藏身之处。”

    “是啊,孙氏父子轻佻,行事不计后果,不可以常理计。”

    刘表为袁谭找了个理由,心里却想起了襄阳之战。几个月不见,孙策实力更雄厚了,胆子也更大,居然孤军深入,穿插到袁谭身后去迎击刘备,实在是大出意料。正常人哪能干出这样的事来?稍有闪失,这就是全军覆灭啊。

    “我们该怎么办,要救吗?”

    刘表还没说话,边让便摇头否决。“不可,派人通知刘备便是,增援却万万不可。”

    “为何?”袁谭和刘表大惑不解,异口同声的说道,尤其是刘表,他觉得边让有特别针对他的意思。

    边让瞅了刘表一眼,冷笑一声。“你也说了,这事不可以常理计,现在只是猜测,并无确切证据。万一这是孙策的诡计呢?深更半夜,情况不明,万一中伏,如何处置?”

    刘表语塞。袁谭想了想,觉得也有可能,一时犹豫起来。刘备藏在仓垣城,知道的人并不多,孙策是派出骑兵担任斥候,扩大了侦察范围,但这是昨天才开始的事,孙策能不能这么快就发现刘备,谁也说不准。他攻击曹昂的阵地不顺利,虚晃一着,另寻突破,或是袭击东门的程昱,或是将他引离浚仪城,为黑山军突围创造机会,都是有可能的。相比之下,袭击刘备反而最不可能。

    就算要去增援刘备,派多少人合适?他能调动的人马最多一万,甚至只有五千。如果他将主力调去接应刘备,城里的黑山军随时可能突围,而且这也没什么意义,孙策骁勇,所部皆是精锐,就算有两倍的兵力也没有必胜的把握,现在又是晚上,四周漆黑一片,一旦中了孙策的埋伏,后果不堪设想。

    “难道就这么等着?”

    边让甩甩手里的尾。“刘备与孙策兵力相当,就算遇伏,有所挫折,也不至于全军覆没。如果能坚持得久一点,反倒有可能咬住孙策。天时之后弄清楚情况,再做处置不迟。使君身为主将,当以持重为要。蒋奇不是带着一万人正在赶来吗,让他去接应刘备,与使君亲自去接应最多相差半天时间。”

    袁谭觉得还是边让的建议靠谱,让人通知刘备,让他小心点,不要急行军,以免被孙策抓住机会。万一与孙策遭遇,无论如何都要坚持住。只要能坚持到明天天亮,孙策就很难再玩什么诡计了。蒋奇正在赶来浚仪的路上,让他加快速度,赶去支援刘备,也耽误不了多久。

    这样一来,刘备就危险了,很可能被孙策打残。可是与整个战局相比,刘备那点损失又算得了什么呢?到时候再给他补一些人马就是了。

    袁谭主意已定,却不急着表态。他看向刘表。刘表想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点头表示同意。他与刘备关系一般,没必要为了刘备得罪边让。刘备与袁谭相比更是不值一提,为了救刘备让袁谭冒险,这不是一个合理的建议。

    见刘表也同意了,袁谭顺水推舟,派人通知刘备和蒋奇。

    天色已晚,袁谭安顿好防务,与刘表、边让小酌两杯,酣然入睡。

    孙策率军急行半个时辰,命令停止前进,只派斥候向前打探。

    八千将士原地休息,人不解甲,马不卸鞍,拿出随身携带的干粮和淡酒,抓紧时间进食。骑士从马背上取下装有菽的袋子,挂在马脖子上,由战马自己舔食,比照顾自己还用心。孙策缺少战马来源,每一匹战马都很珍贵,容不得半点闪失。

    孙策甩着胳膊来回走动,不时的扭腰摆胯,活动身体。典韦、许褚也带着部下放松,检查装备。一旦交战,他们会与其他人一起战斗,而且是最艰巨的任务,保持身体状态非常重要。

    看到这一幕,陈王也不敢大意,调整呼吸,放松身体。

    大部分火把都熄了,只剩下十分之一,还被将士们刻意用身体挡着,百步之外就很难注意到他们的存在。已经是午夜,天上笼罩着厚厚的乌云,连一点星光都看不到。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刮了起来,越刮越紧。

    “奉孝,会下雨吗?”孙策抬着头,扭着脖子,颈关节发出啪啪的轻响。

    “有可能。”郭嘉眯着眼睛。“如果下,很可能是一场暴雨。”

    孙策很担心。“如果下暴雨,弓弦会受影响啊。”

    陈王突然说道:“可能有雨,但不会是暴雨。”

    孙策和郭嘉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约而同的说道:“大王为何如此肯定?”

    “我这腿疼得不算严重。”陈王拍拍膝盖,笑道:“老年人不如你们年轻人体力好,毛病多,对天气更敏感。”他抬起那具装饰华丽的专用弩,手指划过弓弦。“弦虽然有些湿,却不影响正常使用,不像是要下暴雨的样子。”

    郭嘉恍然大悟,拍拍额头。孙策也明白了,冲着陈王拱拱手。“家有一老,便是一宝。大王,你就是我们的宝啊,镇军之宝。有你在,什么魑魅魍魉、妖魔鬼怪都要避让三舍。”

    陈王忍俊不禁,笑着摇摇头,随即又叹了一口气。“孤若真有这本事,甘愿站在洛阳宫的檐角,做一个吻兽,守护这大汉江山。”

    孙策刚要说话,远处有马蹄声响起,一群骑士奔到近前,其中一人翻身下马,快步来到孙策面前。典韦迎了上去,用火把照亮来的人,满面尘土,两眼充满血丝,却兴奋莫名,正是麋芳。

    “将军,你是来击刘备吗?他们就在前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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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孙策,雄霸三国! 刘表占荆州?孙策说:彼可取而代之。 曹操取兖州?孙策说:彼可取而代之。 刘备要益州?孙策说:彼可取而代之。 刘表、曹操、刘备大怒:孙策,你也太霸道了,还能不能给我们留条活路? 孙策摇头。我们的口号是: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 各位书友要是觉得《三国小霸王》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三国小霸王最新章节,三国小霸王无弹窗,三国小霸王全文阅读.策行三国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策行三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策行三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