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0节 真言书
“如果智者主宰觉得我在说谎，可以对我使用真言术。当然，仅限这个问题。”
安格尔敞开心扉，一副任人查探的模样。
其实安格尔的这种坦荡的言行，已经让很多人都信了。只是，智者主宰怕他就是要搞这种反心态，故意以退为进，所以还是面露歉意的对他使用了真言术，做出确认。
紧接着，智者主宰在遇到木灵后第一次睁开了额头上的第三只眼。
随着额目的睁开，周围立刻浮现出大量如丝如线的流光，这些流光不断的交错徘徊，似在编织流光之网，又似在凭空书写着神秘的纹路。
流光一边飞舞，一边将安格尔与智者主宰包围起来。
最终，流光在他们二者的正中间，构成了一张泛着淡淡金光的树叶。
书页分两面，如今是空白的，只有流动的金光在上面若隐若现。
书页反射出来的光斑，在他们的脸上闪烁，映照出来的表情则是幽幽。
“智者主宰何必呢，我都说了仅限于这个问题，需要搞得那么正式吗？”安格尔叹了一口气。
其他人或许不知道这是什么，但安格尔却很了解。
因为周围的流光，编织出来的纹路正是魔纹。而中间这本由魔纹构建出来的书，则是魔纹的一种表现形式，魔纹术士将其称之为：真言书。
真言书的效果，很类似此前黑伯爵使用的契约光罩，但又有些微不同。
契约光罩里，你说出来的必然是真话，当你不想回答的时候，你可以选择沉默。
而在真言书的范围里，一旦保持沉默就会被魔纹反噬，所有问则必答。
但是，真言书有一点很有意思：你的回答，可以不是真话。
但如果你把你的回答，留在了那流转金光的书页上，那么这句话就必然是真话。
也就是说，在真言书的范围里，你可以说真话也可以说假话，只有书页上的是绝对的真话。
当金色书页成型之后，智者主宰伸出手指，一点能量如飞鸿，落到了书页上。
书页的表面升起了淡淡光雾，并构成了一道若隐若现的虚影，仔细去看，会发现虚影中出现的正是智者主宰的真身：三目蓝魔。
很快，光雾弥散，三目蓝魔的虚影也融入了书页消失不见。
真身虚影的出现，也意味着，智者主宰用自己的能量激活了书页，换言之，他签订了真言书的“契约”。
智者主宰做完这番动作后，看向了安格尔。
安格尔：“用普通的真言术不行么……”
智者主宰：“效果一样。”
效果的确是一样，但真言书可不仅仅是让人说真话的啊，在幻术系心幻的基础教学里，真言书甚至被用在讲述博弈论时的例证。
因为，真言书有一个特性，只要任何一方签订了“契约”，都可以在上面书写一点合乎情理的规则。
所谓合乎情理，就是被真言书、以及对手都认可的规则。
假如你写一条规则：不想回答的时候可以保持沉默。
这个规则就算对手答应了，真言书也不会答应，因为这属于真言书存在的意义，是它的底层逻辑。
又譬如说，你书写一条规则：对方所说的话都必须是真话。
真言书认可了，可你的对手不认可这个规则，那这条规则就不作数。
这种互相设立规则的方式，看似是为了尊重对手，但实际上，也是一种互相博弈的手段。
就譬如说“对方必须说真话”这条规则，如果对手拒绝签订这条规则，那意味着对手内心有隐瞒的事，不愿意说出来。也就是说，他很有可能会在接下来说的话里撒谎。
这个情报看似没什么大用，但对于观察力顶尖的巫师而言，也属于博弈一环。
而且，因为真言书的这个规则，很多巫师都喜欢在书写规则的时候，就开始试探对方。
所以，安格尔看到真言书的时候，只觉得眉心发胀。
他宁可和黑伯爵玩契约光罩，也不想玩这种费心费神的真言书。最为重要的是，他的对手是智者主宰啊，他可不认为自己能玩的过对方。
智者主宰见安格尔久久未有动作，他沉默了片刻，在真言书上添加了一条规则。
也是智者主宰唯一的一条规则：遵守原始规则。
也就是说，智者主宰没有设定任何的规则。原始规则，就是真言书的本身规则，没有任何的附加规则。
等于说，智者主宰放弃了在规则上进行博弈的意思。
安格尔思索了片刻，如果是原始规则的话，那问题应该不大？他只需要回答最初的质疑，其他时候的话，无论真话还是假话都不需要上真言书。
想到这，安格尔还是伸出了手指，准备向着真言书输送了一道能量。
不过，安格尔在输送能量的时候，心中一动。
原本该从思维空间里的魔漩里释放出来的魔力，被安格尔在最后时刻停了下来，他暗中将右手的“门”打开，隐藏在手套下的绿纹开始活跃的跳动着，一股魇界之力开始悠悠的凝聚。
淡绿色的能量，带着浓浓的魇幻气息，从他的指尖窜出，融入了真言书。
众人都看到了那明显带着怪异气息的淡绿色能量，不过他们都没有太惊讶，包括智者主宰都没当一回事。
因为此前安格尔的幻境、幻术直播，都带有这种气息。毫无疑问，这就是安格尔的能量。
很多时候，当事双方将自己的能量融入真言书的时候，不一定要用最本真的魔力，因为纯粹的魔力也有可能被人看出端倪。将魔力换做其他能量，譬如以魔力催动的大地之力、自然之力、水之力，都可以激活真言书。
故而，看到安格尔使用幻术之力，他们并没有惊讶。
真正让他们惊讶的是……当那淡绿色的能量融入真言书时，真言书绽放出明媚的绿光，而绿光之中隐隐出现了一道身影。
这道身影，不能说和安格尔一模一样，只能说毫不相干。
这道身影非常的高大，身材瘦削颀长，他没有露出正脸，只有一小半的侧脸。
侧脸因为是绿光组成，也看的不清晰，反正轮廓很高挺。
唯一有辨识度的是他的头发，头发长到遮住了他的腰部。不仅顺滑，而且还隐隐泛着光泽。
从整体来看，和安格尔简直完全无关。
虽然他们知道安格尔现在的红发金眸样子，是用了变形术，但是，他们也见过安格尔的真容啊！安格尔作为近年来最大的话题人物，大小杂志恨不得每期都把他的肖像当成版面人物来宣传。而且，前段时间安格尔还是新星赛的裁判，当时也露了脸。
安格尔的真容是金发碧眼，年轻而俊朗，眉目间仿佛有朝阳之气。而且他的气质，也充满了传统贵族的优雅感，让人一眼难忘。
现在，安格尔喜欢打扮成红发金眸的邋遢样子，说实话，包括多克斯、瓦伊在内，都觉得有点太暴殄天物了。
现在看着真言书上那长发人影，他们全都愣了。
原来，他们以为安格尔的真容，也是假的？
多克斯忍不住看向安格尔：“你长这样？”
安格尔给了个白眼，没有回话。因为他现在自己都有些讶异，他长什么样他自己知道，真言书上面的光影绝对不是自己。
但是，又不能说完全不是自己，因为安格尔身体好几个部位都属于“那位”。
此人，就算没有看清正面，但光是那头长发和高大的身影，安格尔就认出了他是谁。
——莎娃。
他本来是想试试用魇幻之力作弊，因为他知道自己右手绿纹有释放、通道、门的结构，可以直接从魇界流入魇幻气息。
只是安格尔没想到的是，最后真言书呈现出来的居然是莎娃的样子。
他现在有些欲哭无泪，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在安格尔心中叹气的时候，却发现对面的智者主宰似乎并没有在意真言书上的光影，安格尔愣了一下，猛然想起来。
对啊，智者主宰也不知道他的真实长相，看到长相一样，认为他用了变形术也是正常猜测。
至于其他人，反正也没露正面，他强行硬拗，说自己转过头就长那样，也可以嘛。
想到这，安格尔的心情重新变得明朗起来。
“既然智者主宰没有定下规则，那我也不定规则了。”
智者主宰：“你可以订。”
安格尔：“我如果订立规则，只会有两个选项：第一，让智者主宰必须回答与自己有关的问题；第二，让智者主宰必须回答与自己无关的问题。”
“这两个选项智者主宰可有同意的？”
智者主宰嘴巴张了张，最终还是没有说话。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留了坑。他会同意才怪。
“我也参与进来吧，你们不提规则，我来提啊。”这时，多克斯对着他们猛挥手。
安格尔没理会，智者主宰也不看他，反倒是转头看向了飘在半空中的黑伯爵。
“你要加入吗？”
智者主宰其他人都不看，偏偏认定了一个被石板嵌入的鼻子。安格尔也不敢妄加猜测，但从智者主宰的选择来看，他或许已经猜出黑伯爵的身份不凡了。
也是，他们虽然拟定了用“黑、金、红”来做称呼，无视了辈分的差距，但是在悬狱之梯的时候，终归会有细节的差距。
就像是安格尔会对多克斯各种闹腾，但他从来没有对黑伯爵有过恶言。
还有，两个学徒虽然也有被告诫，不要曝露。但是，越是极力忽略，越是容易被智者主宰逮住马脚。
不得不说，智者主宰安排他们去悬狱之梯“参观”，还是发挥了效用。
他们之间的人物关系、人物亲疏、重要程度基本上都曝露了。
黑伯爵面对智者主宰的邀请，也没有拒绝，鼻子猛地一吸，吹出了一阵狂风。
狂风融入到真言书后，青色的光芒泛起，显露出了一个人影。
只是这个人影比安格尔刚才的还潦草，一来，他是坐着的，根本看不到全貌；二来，他戴了面具，是一个血眼兔子的绒毛面具。
光从这两个特征，别说看出他是谁，他是男是女，是人是怪都没办法判断……
智者主宰看到这一幕，倒也没有说什么。真言书显现的光影就是这样，它呈现的是最常用的样子，安格尔最常用的是长发造型，黑伯爵最常用的是面具造型。
智者主宰：“既然都已经激活了真言书，那不妨每个人先在上面写一句话，以作互信。至于之后，要不要写在书页上，全看你们自己。”
安格尔与黑伯爵没有异议，点点头。
因为，此前是为了证明安格尔的话是否是真实的，智者主宰开启的真言书，所以，第一句话便由安格尔来写。
书写也很简单，只需要操控留在真言书上的能量，既可以呈现出文字。
安格尔联系上书页上属于自己的魇幻之力，犹豫了片刻，在书页呈现了这样的话：
“对于这片已经荒废了的地下水道而言，我的到来只是记录。”
“我是一个过客，而非归人。”
安格尔一次性就写了两句话，当这两句话呈现在书页上时，绿光悠然，没有一丝的阻碍。
这意味着，安格尔写的是真话。
虽然是真话，但安格尔给自己留的余地也相当大。他看似写了来意，与自己的定位，但都很模糊。
‘只是记录’，你要记录什么，记录遗留地的一切，还是记录某位神女？
‘是过客，非归人’，这句话倒是将自己的定位给站住了，但过客，不代表不争。
过客，只能证明安格尔不是特意而来。
虽然安格尔留了很大的模糊空间，很容易挑刺。但就智者主宰来看，这两句话还是很有诚意的。
只是，智者主宰心中的疑惑却是未解。
既然安格尔不是归人，那他为何对这里如此熟悉？他出现以后，又发生了很多巧合，这在智者主宰看来，实在怪异。
但真言书并未对安格尔反噬，他说的就是真话。智者主宰心中再有疑惑，也只能先按捺下去。
在安格尔书写完第一句话后，接下来，黑伯爵也在真言书上写了一句话。
第2701节 互信与平衡
“吾为诺亚。”
黑伯爵只是书写了这短短的一句话。
真言书也如实呈现，没有出现波澜，意味此话非假。
其实此前黑伯爵也已经表明过自己来自诺亚，再写一遍，看似是敷衍的钻空子，实则不然。
这句话在智者主宰心中，意义非凡。
诺亚后裔，是一个泛指。所有冠以诺亚姓氏的都可以被称为诺亚后裔。
而“吾为诺亚”，这不再是泛指，而是一种特指。特指黑伯爵一人，就可以代表目前整个诺亚一族。
光是这句话，在智者主宰的眼中，黑伯爵的真实身份就已经无限的缩小。
能以己身代表“诺亚”的，只有诺亚一族最核心的五星元老，以及当前的诺亚族长。
黑伯爵看似只有一个鼻子，但他的真身，已经开始拨云见雾逐渐明朗。至于说他究竟是其中哪一位，对智者主宰已经不重要，只要他能代表诺亚，接下来的事，必然会出现有趣的变化。
曾经不是没有过诺亚后裔来寻找遗留地，但那些后裔根本不够看，甚至连最后那段路都过不去，更遑论面见神女。
但现在来的是能代表诺亚的人，那这就有点意思了。
神女在他面前，还能维持住高高在上的傲气吗？
虽然智者主宰心中很期待脑补的画面，但事情还是要分两面来看。黑伯爵承认自己能代表诺亚，或许会给遗留地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是同样的，也可能给本就处境不佳的奈落城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纵然奈落城还有一部分沉睡的老怪物，但面对巫师界的新贵，而且还是人脉通天的新贵，就算能啃下这根硬骨头，奈落城也会遭遇更危急的情况。
想到这，智者主宰开始有些头疼了。
如果只是普通诺亚后裔的话，有安格尔这个变数，说不定能帮他试探出神女的秘密。但现在加入了诺亚本诺，那变数就更大，也更难以掌控了。
黑伯爵落笔之后，智者主宰久久没有书写。安格尔和黑伯爵倒是不急，他们能看出智者主宰是在思索；倒是坐在侧位的多克斯，迫不及待道：“也带我一个啊，说不定我也能提供优秀的建议。”
智者主宰依旧在沉思，多克斯索性直接弹出一股能量，融入了真言书。
智者主宰感知到了，并没有阻止，或许他也是想看看，多克斯能带来什么真相。安格尔和黑伯爵也没有阻止，黑伯爵是懒得理会，安格尔则是觉得，有多克斯加入进来搅局，其实也挺好。
真言书就算目前没有设定任何规则，但它的博弈属性依旧存在，除非你之后再也不落笔真言书，让别人无法判断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那倒是可行。但如果智者主宰在上面落了笔，他们却选择回避，这也不太好，而且还有可能被智者主宰看出端倪。
所以，在安格尔想来，多克斯加入真言书，成为一个搅局人，能大大的降低博弈属性。
就算智者主宰想借此博弈，思考他们的对策，可能也会被多克斯给带偏。
多克斯的能量融入真言书后，书页立刻泛起了淡淡的血光，最后凝聚出来一个站在沙虫狰狞血口下持剑而立的长有双角的巨大人影。
不得不说，这浮现出来的光影，卖相是所有人最好看的。
之所以多克斯额头会有双角，体型也如巨人，这显然是激活了血脉。
就连安格尔也不得不承认，激活血脉的搏斗，常常会贡献出非常多的经典画面。当初魔画巫师冯，他所绘画的战斗画面，也多以血脉搏斗为主，就连那幅最经典、也是霜月联盟最受欢迎的书刊《位面征荒录》的扉页画《末日天灾》，站在最前方迎击魔神降临的也多是激活了血脉的巫师。
激活血脉不代表一定是血脉侧，但血脉侧一定可以激活血脉。
安格尔偶尔也幻想过自己能激活出血脉，化身肌肉战车，滚轮所在之处便是血雨腥风。但，这也就只能想想，他的血脉属于投影血脉，目前甚至都不知道属于不属于“血脉”，激活之后除了比原先的肢体大那么一点点外，多了一点点绿色纹路外，就没有其他的效果了。
不过，真要安格尔重新选择，他大概还是会选择投影血脉。
光是右手的绿纹可以持续且无限量的释放魇界气息，光是这一点，就让安格尔舍不得放弃了。
要知道，如桑德斯、苏弥世等人，释放魇幻，还需要配合魇石。魇石的价格向来昂贵且稀少，这也让他们养成了能释放普通幻术就释放普通幻术，不到不得已的情况下，不会使用魇幻，更加不会肆意的使用魇境。
但安格尔就没这限制，其他人的魇境里面的气息，都是他们去魇界“讨”来的。安格尔完全自给自足，甚至还养了一堆魇界生物，譬如这些没有什么价值的茶杯乐队。
多克斯那帅帅的光影慢慢融入真言书后，他看了看安格尔与黑伯爵：“我开始写啰。”
安格尔和黑伯爵都不吭声。
多克斯见状，立刻开始了自由发挥，与其他人那短小精悍的语句不一样，多克斯一来就放了个大招。
“我是一个穷苦的酒吧老板，最爱喝的是风暴过后的山岚；喝风喝的满满，兜里全是破烂，本想经此度难，奈何全成硝烟。然诺亚与我紧密相关，一定不会坐视不管，就让我们报团取暖。”
真言书有一阵的扭曲，似乎在判断真实性。隔了好半晌，真言书才幽幽的将这段充满怨气，但又带有期望的话，呈现在了书页上。
安格尔看完，默然不语。
黑伯爵则是转过头，当没看到。
智者主宰本来已经做好了分析文字的准备，但看着这一排满带着玩世不恭的言语，还是忍不住心累。
虽然从多克斯的落笔来看，他好像和“诺亚”只是有关联，但不是诺亚的人。可他写的又太模糊，说多克斯是诺亚，其实也可以。
可是，智者主宰其实一早就判断出多克斯与诺亚应该没有太大关系，但真言书又呈现出这样的文字。这让他不得不再多考虑一层逻辑。
这也算是遂了安格尔的意，多克斯的加入，的确是搅局的。
智者主宰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说道：“那接下来就该我写了。”
智者主宰似乎早就有所准备，他落笔的速度非常快，眨眼间，一排字就被真言书认可并呈现了出来。
他们以为智者主宰会说出这次来的目的，或者说，解释一下何谓必要条件，加分条件又能加到什么分。
但智者主宰并没有在这上面着墨，真言书上只有一排字：
“我对你们并无恶意，也无杀念。真正会动手对付你们的‘人’，在遗留地。”
看完这句话，安格尔与黑伯爵互觑了下，眼神似有交流，但均没吭声。
智者主宰则道：“我写下这句话，是希望你们起码能信任我。在信任的情况下，才会有后文。”
安格尔：“这一句话，哪怕你不说，我们也能猜得到。光是这句话，是无法取信于人的。”
智者主宰：“那你觉得，我要写什么话，才能让我们有互信基础。”
这回安格尔没有说话，而是换做黑伯爵开口：“我们不需要互信，只需要维系平衡。”
互信的基础，首先需要的是对等。但他们现在完全没有对等的资格，智者主宰的实力太过强大，完全能够碾压他们在场所有人。
要不然，他们也不至于将其他人留在大地环壁。不就是双方实力差距太大。
黑伯爵自己敢于踏出大地环壁，是因为他一旦死亡，真身立刻就会降临。而安格尔踏出大地环壁……这一点黑伯爵都有点想不通，只能猜测，可能他也有防身的办法。
“平衡是吗？”智者主宰也明白桑德斯的意思，他沉默了片刻后，在真言书上添上了一句话。
“当兵戎相见时，我会收束所有可用的手段，自缚五秒。”
黑伯爵所提的平衡，是危险平衡，或者说死亡平衡。
而这个危险平衡，智者主宰显然理解了。一旦他们之间动起手来，智者主宰必然要自缚五秒，这五秒就是给他们逃离的时间。
释放位面夹道，快的话，两秒就能完成，五秒时间足够开启位面夹道并且离开。
这才是黑伯爵所说的平衡。
只有我们拥有了安全离开的前提下，才能有限度的配合你。光谈什么互信，那纯粹就是空话。
智者主宰将空想落入现实后，其他人也松了一口气。至少，他们不用担心等会去智者大殿的时候，被智者主宰偷袭了。
智者主宰则再次看向了对面的……安格尔。
“现在，我们俩谈谈如何？”
安格尔也知道智者主宰肯定会先找自己，所以也没有拒绝，点点头：“智者主宰请说。”
“你是如何找到木灵的？你又是如何让木灵跟着你离开的？”
顿了顿，智者主宰道：“这两个问题可以作为交换，让我也回答你提出的两个问题。如果你要我将答案写在真言书上，那么就只能回答你一个问题。”
“这就算计起来了，太抠了。”多克斯嘀咕道。
虽然看似智者主宰没有让安格尔一定要将回答写在真言书上，但是，安格尔要回答的这两个问题，就算不写在真言书上，也一眼能判断出真假，因为这里面的内在逻辑是很难蒙混过关的。
但安格尔如果反过来提问，智者主宰完全可以说谎两次。
如果不说谎的话，将答案写在真言书上，却只能换成一个问题。
这怎么想都觉得不大公平。
以上是多克斯的想法，但就安格尔而言，其实智者主宰给出的“交换”已经比较公平，因为多克斯忽略了一点，这两个问题中不止安格尔一个当事人。
木灵还在呢。木灵又不是不能说话，且木灵还是智者主宰的学生，就算再害怕智者主宰，循循善诱的问木灵几句话，木灵难道会故意隐瞒吗？
所以，在安格尔看来，这俩个问题还算能接受。
“可以。不过，我暂时也没什么问题可问……”
安格尔顿了顿，他的心中其实有很多很多的疑问，但是吧，如果智者主宰需要他们去遗留地做一些事，那么他必然会将其中关键讲出来，那么现在提问就纯粹是浪费。
“还是按照之前智者主宰所说的，将手札借我翻阅一下，如何？”
问题什么也不重要，知识与技术，这种东西如果错过了，那就亏大了。而且，智者主宰能被称为智者，其手札里肯定有独特的见解，这才是安格尔垂涎三尺的。
智者主宰刚才没有提到手札，安格尔干脆就自己提出来，这也不是脸皮厚不厚的问题，因为智者主宰之前说了，他现在只是重复智者的话罢了。
智者主宰倒不是故意没说，而是他的手札其实很多年没更新了，他自己都忘了，刚才也是随口一提就抛到脑海后面了，没想到安格尔还惦记着这个。
智者主宰点点头：“可以。”
见智者主宰点头，安格尔这才回道：“智者主宰所提的两个问题，本来我该先回答‘我是如何找到木灵的’，但还是先回答第二个问题比较好，因为回答了第二个问题，第一个问题就比较好解释了。”
智者主宰狐疑的看着安格尔，安格尔是要先回答“木灵为何愿意跟着他走”这个问题？
这不是本末倒置了么？
不该先找到木灵，才劝说木灵跟着走吗？
面对智者主宰的疑惑，安格尔缓缓将手杖抬起来，放在桌面上。
“要不你来说吧，你说的肯定比我可信。”安格尔拍拍手杖上那缠着的藤蔓。
缠绕在杖身上的藤蔓一动不动，宛如真的装饰。
“别装死了，这里没外人。”
木灵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安格尔在沉默了片刻后，憋出了大招：“……你如果想要见到他，你就给我吭声。”
空气一阵沉默之后，一道“吱呀”的声音从藤蔓里发出来。
木灵是吭声了，但你吭个“吱呀”是什么鬼？！
第2702节 木灵的行动轨迹
本来空气就已经很沉默了，经过木灵这一声吱呀，变得更加凝滞。
安格尔实在有些绷不住脸，纠结再三还是道：“要不，由智者主宰你来问它？它来回答，我在旁佐证，更显真实。”
智者主宰看了眼继续装死的木灵，在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不用了，还是由你来回答。”
他太了解木灵了，木灵不可能在如此多人面前说出完整的话的。
之前安格尔能让木灵发出“吱呀”声，都已经让智者主宰很惊讶了。再多的话，几乎不可能。
顿了顿，智者主宰又道：“你刚才对木灵说的，让它见到的那个‘他’，指的是谁？”
从安格尔对木灵说的话中，智者主宰就已经捕捉到了重点，或许木灵愿意随安格尔离开，就是因为安格尔给了木灵一个承诺。而这个承诺中存在一个关键人物：他。
这个他，是谁？为何木灵想要见到他？甚至为了见他，主动离开了对它而言最安全的舒适区。
“关于‘他’啊……”安格尔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提起另一件事：“不知智者主宰是否还记得，我之前问过一个问题：木灵的本体是什么。”
智者主宰：“记得。”
他那时的回答是：不知道。因为木灵从未提起过自己的本体，智者主宰因为种种外界因素，加上木灵的性格使然，最终也没有询问。只是按照诞灵的通性，猜测是与人类息息相关之物，或是首饰、武器或者工艺品等等……
当时智者主宰以为安格尔询问木灵本体的原因，是想借此在悬狱之梯寻找到木灵踪迹。
但现在安格尔重新提及这个问题，显然是另有内情。
而具体是什么内情，智者主宰在思忖片刻后，心中已经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安格尔：“木灵诞生之后的行动轨迹，智者主宰一定不会陌生。主宰觉得，在它的轨迹中，可存在深刻影响到它的人，让它愿意不顾一切的离开，只为了见到他？”
安格尔虽然是提问，但无论是安格尔亦或者智者主宰都知道，这个问题有且只有一个答案。
“没有。”
“它诞生于巫目鬼盛行之地，躲躲藏藏、跌跌撞撞的去到了异度空间，在西西亚小姐的指引下，又来到了悬狱之梯。在这过程中，它除了遇到西西亚小姐外，没有遇到任何可交流的生物。”
“如果西西亚小姐是它奋不顾身也要见的人，那它早就离开了。”
“所以，它想要见的，必然另有其人。”
安格尔话说到这时，看向智者主宰，他相信智者主宰应该已经有了答案。
果然，后者在沉默了片刻后，轻声道：“它要见的是其本体的原主人？”
“没错。”安格尔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智者主宰如果还猜不到那才奇怪。
安格尔：“原因就是这么简单，我答应带它去见原主人，所以，它答应和我离开这里。”
话虽如此，但智者主宰却不觉得原因真有这么简单。
木灵的性格是胆怯，不是愚蠢。如果谁都能靠几句话就将它骗出来，那也太儿戏了，更对不起智者主宰夜以继日对木灵的教导。
所以，安格尔一定还做了其他事。一来，让木灵注意到他；二来，要让木灵相信他。而这，或许才是问题的关键。
见智者主宰依旧用怀疑的眼神看着自己，安格尔叹了一口气：“所以我才说让木灵自己来说嘛，它的话你肯定信。我说的话……岂不是要把底都给交代了。”
安格尔最后一句话说的很轻，似是自喃，但智者主宰还是听到了。
安格尔虽然已经做好了掉马甲的准备，但真到了这一刻，还是有点不适。他还挺享受挂着马甲行事的……因为马甲做的事，与他安格尔有何关系？
“智者主宰不信任的原因，在于缺少关键证据。”安格尔指了指摆在桌面上的手杖：“这根手杖，就是证据。”
智者主宰看着手杖，脑海里飞快闪过关于这根手杖的林林总总。
他是亲眼看着安格尔将手杖炼制出来的。
一开始，他就觉得这根手杖似乎有些眼熟，后来才发现，杖头其中的一个银色饰物和6163号实验体自制的饰物很像。这个发现还让智者主宰微微有些心忧，担心6163号实验室是否已经被他们杀死，为此智者主宰通过魔能阵亲自去看了眼。确定6163号安全无虞，且银色饰物也在它身上，智者主宰这才彻底的释疑。
而此时安格尔明确点出手杖是所谓的“证据”，这让智者主宰不得不再次打量起这根手杖来。
手杖的杖身，是由木灵的衍生物炼制的，应该没有什么值得说道的地方。
难道疑窦之处还是在杖头？
智者主宰目光注视着6163号也拥有的银色饰物上，这个饰物最吸引人的一点，便是上面镂空雕刻的精致徽标：骑士细剑长着双翼，插在荆棘与蔷薇之中。
同样的徽标，智者主宰此前也见过，就在安格尔的手套上。
当时，智者主宰的确有点奇怪，为何实验体6163号自制的挂饰上会存在和安格尔手套一模一样的徽标。但奈何当时安格尔的行径古怪，又出现一连串智者主宰也无法解释的巧合，这件事也就被当成这些巧合中的一件，被智者主宰抛在了脑后。
但现在仔细的寻思起来，这里面值得一说的地方相当的多。
实验体6163号追求“美”是毋庸置疑的，它因“美”而开智，但是刚刚开智的它，就能自制如此精美的镂空雕刻吗？
不可能的，这种镂空雕刻是技艺沉淀了数代的结晶。就算对“美”的赏析有绝佳天赋的6163号，也只能判断它是美的，而无法创造它。
那么，6163号的饰物是从何而来，与这根手杖杖头的饰物有什么关系？
智者主宰总觉得脑海里有一条隐约相连的线，将种种线索连在了一起，但他始终觉得缺少了关键一环。
而缺少的关键一环，必然与木灵有关。
因为安格尔不可能莫名其妙的提到手杖，而手杖最值得关注的也就是杖头……
忽然，智者主宰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句话。
——木灵的本体是什么？
这是安格尔最开始就说的话，这句话被他首先提及，当时智者主宰以为他说这句话，就是为了引出“木灵本体主人”的概念。
但现在想来，真要引出木灵本体的主人，其实没必要特意询问：木灵的本体是什么？
因为在南域诞生的灵，九成九的通性都是与人类息息相关。所以提及灵这个通性，就已经可以往灵的本体主人上思考了。而没必要询问，木灵的本体是什么。
经过此前的观察，智者主宰很清楚，安格尔是一个很少言之无物的人。他不可能无的放矢多此一问，这句话一定有其意义所在。
木灵的本体是什么？智者主宰曾经猜测过，毫无疑问，肯定和人类相关，他的猜测是首饰、武器或者家具摆件等等……
而现在，安格尔刻意指着手杖，言说“关键证据，就在这里”。
已经不是暗示了，而是明示。
想到这，智者主宰开口道：“木灵的本体，是手杖？”
听上去是疑问句，但智者主宰的表情却很笃定。
安格尔点点头：“大抵没错，但是智者主宰还是少想了一层。光是知道木灵本体是手杖，这也不算关键证据，不是吗？”
智者主宰这回没有去猜测了，本来就是互换问题，现在反倒变成被安格尔引导着回答问题，陷入被动，这并不是智者主宰的初衷。
所以，智者主宰这回直接问道：“那你所说的关键证据是什么？”
安格尔：“我说了，关键证据，就在这里。”
安格尔重复了之前的话，同时手指再次指向了手杖。
智者主宰看着手杖，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个让他有点不敢置信的念头，这个想法甚至有些匪夷所思。但看安格尔不断的强调手杖，智者主宰又觉得或许这想法是有一点点可能的？
智者主宰头一次用迟疑的语气，道：“这根手杖，是木灵的本体？”
安格尔嘴角扬起，同时眼睛笑的眯成了弯月：“答对了。”
看着就差没有撒花庆祝的安格尔，智者主宰一头的雾水。
“这根手杖……就说杖身，是我亲眼看到你炼制出来的，怎么可能是木灵的本体？”智者主宰就算之前犹豫的回答了，但真要他相信自己说出来的答案，他还是没有丝毫把握。
安格尔：“杖身也出自木灵的衍生物啊。”
安格尔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手杖，轻轻抚摸了一下手杖上盘缠的藤蔓。木灵似乎很喜欢安格尔的抚摸，轻轻的动了一下，仿佛在回应。
“这上面所有的东西，都是木灵的，况且，木灵现在不是已经缠在这根手杖上了么，说它是木灵本体，不为过嘛。”
安格尔的这番话在智者主宰听上去，是有点诡辩的，但安格尔话里的内容吸引了智者主宰的注意。
——这上面所有的东西，都是木灵的。
这根手杖，目前由三个部分组成，藤蔓、杖身、杖头。前两个不用谈，本身就是木灵的。但是按照安格尔的说法，那杖头的银色饰物，也是木灵的？
智者主宰没有去思索这里面的关系，直接指着刻有雕纹的银色饰物，向安格尔问道：“这个也是木灵的？”
安格尔点点头：“没错。木灵初诞生的时候，这个就在它身上，所以，说是它的也不为过。当然，从物品归属的角度，这个饰物有一半归属权是其原主人的。但原主人既然不小心遗失了手杖，那它的一切归属权就应该属于木灵了。”
智者主宰没有说话，示意安格尔继续。
“不过呢，木灵诞生的位置有点尴尬，周围全是巫目鬼。它呢，为了保护初生的灵智萌芽，不敢随意动弹，怕引起巫目鬼注意，这也算是合理。”
毕竟木灵就在旁边，安格尔也只好把“怂”说的委婉了一些。
“虽然手杖的位置偏僻，但巫目鬼的数目实在太多，总会有人发现的。只是，巫目鬼的智商大多不高，面对一个‘死物’，都不太感兴趣。”
“可这个时候，一只很特殊的巫目鬼出现了，它对‘死物’依旧不感兴趣，但它对‘美’却有着异常的追求。”
安格尔说到这时，智者主宰已经知道，安格尔口中所谓的巫目鬼就是实验体6163号了。
这么说来，实验体6163号身上的那个银色饰物，是得自木灵本体？那为何现在6163号身上还有饰物？
智者主宰突然想到，安格尔之前当场炼制了一根超凡性质的手杖。他想炼制一个普通的银色饰物，岂不是分分钟的事，所以，他是用假的换了个真的？
也不对……其实那银饰也没有多大价值，分真假有点过了，应该说是新的换了个旧的。
果不其然，安格尔很快就说到了后面的故事。
“追求美的巫目鬼，看到杖头上的小王冠，还有镂雕银饰，自然很喜欢，于是就拿走了。而我们可怜的木灵，却不敢反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东西被拿走。对了，那只巫目鬼可能还拿了一个银色圆环，不过因为不太好看，就丢弃了，最终被另一只巫目鬼捡到了。”
“木灵身上只剩下最后一个圆环，它很珍爱，可惜，在异度空间的时候，又被西西亚收了过路费，最后一个圆环也不保。最后只能光秃秃的登上了悬狱之梯。”
智者主宰：……这么听上去，还挺悲伤的。
“直到我们的到来，我们的运气不错，一路上不仅找到了银色圆环，也在那只特殊的巫目鬼身上，以及它的闺房里，寻找到了镂雕挂饰与王冠。最后，又和西西亚交换了最后一个圆环，组合成了这个杖头。算是为木灵找齐了它丢失的所有配件。”
安格尔说到这，智者主宰已经明白了所有事情。
他不评价安格尔的其他作为，但是，单纯从安格尔以新换旧从实验体6163号身上，获得镂雕挂饰与王冠，而不是通过杀戮获得，这一点其实是让智者主宰另眼相看的。
不过，智者主宰只是将这些记在心中，并没有言之于口。就像安格尔也没特意提到，他是如何从6163号身上得到挂饰的。
智者主宰：“你的故事听上去很巧合，但是，应该是真的。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何执着收敛那些挂饰，你当时已经知道它是木灵的？”
安格尔把手放到了桌面上，示意智者主宰看自己的手套。
其实智者不用看也知道，安格尔手套上的徽标，和银色挂饰的徽标一模一样。只是，智者主宰并不知道，这个徽标意味着什么。
“我当时并不知道它属于木灵，我只知道，这个徽标代表了我导师，也即是说它属于我的导师。既然是导师之物，无论如何，我都要将其回收。”
第2703节 明真身
将手套上的徽标与挂饰徽标亮出来后，安格尔的整个故事脉络，也算是讲完了。
不过，为了严谨，安格尔还是补充了一句：“以上，全是我基于寻找到的线索做的推理，具体是否如此，还是需要木灵自己来做解释。”
安格尔话毕，再次敲了敲手杖上的藤蔓，示意它出来说几句。
然而，木灵还是处于装死状态。
安格尔：“你想想，明明是自己的小王冠，明明是戴在自己身上的漂亮挂饰，却被巫目鬼给抢走了，你难道就不窝心吗？”
木灵颤抖了一下，但又停息下来。
安格尔继续道：“你可知道，当我见到那只巫目鬼的时候，它将挂饰放在身上最显眼的位置，是所有巫目鬼中最亮眼的存在，一眼就看到了它，也一眼就看到了那漂亮的挂饰。它虽然是巫目鬼，但却美的异常，配上挂饰，更是美的不可方物……”
安格尔越是夸赞巫目鬼，藤蔓颤抖的越发厉害，只是木灵还是不吭声。
但木灵用另一种方式表达了自己微弱的抗议。
它延伸出了一条细细的藤蔓，在桌子上摆出了一个词——我的。
或许是为了加强语气，木灵在藤蔓的最后连续长出了三根发着幽幽光芒的绿芽，仿佛三个感叹号。
文字的表达充满了奥妙，如果单纯从这桌子上的文字“我的！！！”来看，大概会觉得木灵是何等的霸气。
但真放到现实，还是从心到让众人一言难尽。
不过，木灵敢用文字的方式来回答，已经算是一种进步了。
安格尔赶忙趁热打铁，说道：“我知道这个挂饰是你的，王冠也是你的，都是你的。不过，我现在要你回答的是，我刚才讲的故事，和事实有差距吗？”
在安格尔看来，任何生灵其实都会有一定程度上困境。这种困境，有可能是生存困境、自卑困境、环境困境、社交困境……等等。这些困境有一部分是囿于物种，无法克服；但更多的是囿于心灵，是有办法克服的。
只要突破了第一次，那第二次就相对简单了。
安格尔对木灵的期待也是如此。
既然木灵都用文字表达了第一次，那第二次不就是顺理成章的吗？
安格尔热烈的望着木灵，然而，他还是小瞧了木灵的性格弱点。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两分钟后，木灵还是没有给出反馈。
反倒是桌上的“我的！！！”慢慢的缩了回去。
眼看着藤蔓重新就要缠上手杖，安格尔一把抓住藤蔓尾部：“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所谓的约定，自然是让木灵见到其“主人”桑德斯。
虽然安格尔提到约定，什么都没有讲，看似只是一句没有感情的话，但木灵却听出了其中威胁。
在纠结了半天后，木灵还是重新探出了藤蔓，在桌上摆出了一个词语：有差。
“有差？差别在哪？”安格尔继续问道。
或许是威胁的效果依旧在，木灵忸怩了片刻，还是继续回答了。只是，木灵似乎是对安格尔威胁很不满，它的回答从来都是一个词一个词往外蹦。
好半天，安格尔才整理出它所谓的“有差”是差在哪。
其实安格尔讲述的故事，已经趋于完整。不过有一些细节的差别，王冠和镂雕挂饰的确是那只追求美的巫目鬼给抢走的。但是，那只巫目鬼瞧不上剩余的两个环，所以没拿。并不是安格尔所说的，拿了以后又丢弃了。
那剩余的两个环，对当时的木灵而言，自然是珍之又珍。为此，木灵还鼓起勇气，转移了一个躲藏地点。
但奈何那个区域的巫目鬼实在太多，木灵后来又撞上了一只巫目鬼，那只巫目鬼或许是想讨好那爱美的巫目鬼，就从它身上又摘了一个环。
这下，木灵就只剩一个环了。
珍爱之物被抢夺，痛定思痛，木灵终于下定决心离开。结果，它遇到了西西亚……
整个故事梗概就是如此，在其他人听来，和安格尔猜测几乎是没有差别。不过，对木灵而言，差别就大了，毕竟它是当事者，同时，丢失的四件饰物还都是它的心头宝。
木灵一字一顿的用藤蔓讲述完了经历，见安格尔没有继续询问了，立刻就缩回了手杖上，继续当那缠绕的藤蔓挂饰。
安格尔则抬起头，看向正对面的智者主宰：“现在故事清楚了，我可没有预知能力。我收集这些饰物只是因为导师，我最初也没想到，这还与木灵有关。不过，后来我从西西亚小姐那里得到最后的一个银环，与其他银环一对比，我这才有了联想。猜测这些都属于木灵。”
“同时，我也有了另一个猜测。”
安格尔没有说出另一个猜测，倒是智者主宰开了口：“木灵是手杖成灵，而手杖是你导师之物。”
安格尔点点头：“没错。”
智者主宰陷入了沉思，这件事在他看来，实在实在太巧合了。但经过木灵的讲述，以及安格尔的复盘，这里面的逻辑的确又说的通。
最为重要的是，如果真的不是巧合，那这至少是一个数百年的布局，甚至这个布局还需要考虑到诞灵、追求美的巫目鬼……等等。
百年布局，不是难事。但能做到这一点的，无一不是有强大的预言巫师作为支持。以当今南域巫师界的预言水准来说，估计只有“不朽的冠星者”拉普耶与“旧日的审判者”哈斯塔，能够做到。
可这种级别的预言巫师，有什么理由来这里布局？
在智者主宰思虑的越来越深的时候，安格尔开口了：“智者主宰是不是觉得很巧合，其实我也觉得很巧合。谁能想到，数百年前我那还只是一个学徒的导师，头一次来地下水道遗迹，就马失前蹄遭遇巫目鬼的追逐，丢失了手杖呢。”
安格尔特意提及，当初丢失手杖的时候，自己的导师还是“学徒”。
一个学徒能有什么布局，身后能有怎样的能量，影响到数百年后的现在发展？
再来，安格尔还提及是被巫目鬼追逐而丢失的手杖。
而巫目鬼是谁培养在那里的？……智者主宰自己。
所以，要说巧合，智者主宰自己也该被算进在内。
“更巧合的是，手杖居然诞生了灵体。”安格尔叹了一口气：“这一切的确很巧，但这真的只是巧合。”
智者主宰理解安格尔的意思，他抬起头看向安格尔：“你口中所有的巧合，我可以相信是巧合。但是，你出现在这，我很难相信是个巧合。”
安格尔表情一顿，然后轻笑一声：“智者主宰是忘了我在真言书上写的第一句话了吗？我只是过客，而非归人。”
智者主宰却是静静盯着安格尔，真言书上的确有这句话，但安格尔写的模棱两可，是有操纵余地的。
“这个问题，我也可以做一个完整的解释，但这不属于这两个问题。”安格尔：“我们还是先回到智者主宰最初询问的两个问题吧？”
智者主宰没有拒绝，点点头。
“关于第二个人问题，我是如何让木灵跟我走的。现在答案，想必智者主宰应该有了。”
“木灵的本体是我导师遗失的手杖，我答应带它去见我导师，这就是木灵跟我走的原因。”
事实摆在眼前，智者主宰对此没有异议，这是有逻辑链的真相。
“现在我再来回答第一个问题，我是如何找到木灵的？”
安格尔：“这应该也不用回答了吧，我都戴着导师赠予我的手套，拿着和导师当年完全一模一样的手杖，杖身还是木灵本体衍生物制作，木灵只要一看到我，心中自然就会疑惑。”
“我之前在虚空之路时说的话不是假的。木灵当时的确在和我说话，它主动联系的我，我只需要将情况大致说清楚，就差不多了。”
从整个流程来看，事情应该和安格尔所说的差不多。
但是有一个疑惑，安格尔还是没有解释：“你是如何知道岔路口的。”
面对智者主宰的询问，安格尔也是一脸无奈：“岔路口存在猫腻，是主宰询问时才提醒我的，当时我根本不知道。”
在智者主宰狐疑的眼神中，安格尔讲述起了进入第二层后，手杖感应到的两个坐标点。
以及，为何从两个坐标点，推断出了木灵是在岔路口。
“当时木灵联系我后，就突然不吭声了，我就猜它肯定又怯退了，于是我这才来到木灵出没几率最高的地方：岔路口，然后在那里呼唤木灵。”
“至于你说的岔路口的猫腻，我完全不知情。”
安格尔说完后，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说谎，在真言书上直接写道：岔路口有猫腻是智者主宰提醒我的，在此之前我完全不知情。
字没有消失，说明安格尔说的是真的。
只是他特意写上这句话，显然是有深意的……
智者主宰也看明白了，安格尔既是在自证，也是在暗示他，不要什么都往阴谋论上想。很多时候，答案就是那么简单，你想的太复杂，就是你自己的问题。
智者主宰看着真言书上的这句话，默默不言。
哪怕安格尔不写上去，他也信了。因为这对得上安格尔去往二楼后的种种奇怪行径，譬如为何跑去布满空间裂缝的虚空中，为何一路只奔两个点，都是因为木灵在暗中操纵。
想明白这点后，智者主宰难得生出了一丝尴尬。
他原本最在意的地方，结果根本是一场误会。他为此还脑补出安格尔与神女的各种暗箱交易。
现在，安格尔将真相摆在真言书上，谁都能一眼看到，这让智者主宰更尴尬。
他都有点后悔，不该用真言书。用其他的方法，也行啊。
智者主宰在沉默了许久后，终于收拾好心情，再次面对安格尔：“这两个问题，我都认可。不过，你似乎少提了一件事。”
安格尔在心中暗叹一句：来了，来了，它来了，他的马甲要掉了。
果不其然，智者主宰接下来这句话果然就是要安格尔揭马甲的，准确的说，是让安格尔揭开他导师的马甲。
“作为木灵的老师，我可以尊重它，去见曾经的主人。但是，我需要了解他的信息，经过评判之后，我才会能做出决定。”
安格尔很想说：如何选择是木灵的自由。
但是，考虑到现实层面，这依旧不可能。在南域巫师界，想要拥有绝对的选择自由，本身就是一件难事；更何况，木灵的性格有极大的缺陷，从某个角度来说，将木灵当成一个需要被照料被陪伴的病人，都是可以的。
而智者主宰，照料并教导木灵数百年，他的确有资格为木灵做决定。
正因为安格尔明白事理，所以他在这个问题上，不会和智者主宰争辩。只是，一想到马甲就要掉了，心情就微微有些复杂。
在智者主宰注目下，安格尔终于还是将导师的名字说了出来。
——“桑德斯.伊古洛。”
智者主宰沉吟片刻：“原来是他……”
安格尔：“智者主宰认识导师？”
智者主宰：“我虽然许久没有出去，但还是有外界的消息管道的，被称为幻魔大师的南域战神，近些年风头很盛。听说他的幻术独树一帜，从你的幻术来看，的确有点意思。”
顿了顿，智者主宰又看向安格尔：“不过，我得到的消息里，桑德斯的学生中继承了他幻术的是一位叫做苏弥世的正式巫师。”
反正已经掉马甲了，安格尔也不在遮遮掩掩，直接道：“苏弥世现在是真知巫师了，算是我的学长。我是前几年才成为导师的弟子。”
“对了，我需要正式介绍一下吗，我叫安格尔.帕特，来自野蛮洞窟。”
多克斯在旁嘀咕了一句：“传闻是被幻魔阁下截胡的。”
安格尔笑笑，没有反驳。这本来就是大众已经知道的事，无所谓解释不解释。
智者主宰关注点倒不桑德斯截胡安格尔，而是，安格尔还真的是最近几年才成为超凡者的……这种超新星，哪怕是在万年前，都是极为罕见的。
暂时抛开安格尔的特殊性来说，单独说说他的背景野蛮洞窟。
智者主宰现在算是明白安格尔为何底蕴如此深厚，背后靠着这么一座超级大山。野蛮洞窟在万年前，就是超大型巫师组织，哪怕奈落城的底蕴都无法与之相比。因为，野蛮洞窟诞生的传奇巫师，遍布泛位面，万年前，只要你是野蛮洞窟出去的，总会在某个巫师聚集的世界找到归属。
就算是如今，传奇没落的时代，野蛮洞窟依旧属于超大型巫师组织。
而且，万年前就已经让无数人记住的那位灵——书老。亦活到了如今，还守护着野蛮洞窟的知识传承。
所以，能培养出安格尔，倒也正常。
不过，既然安格尔来自野蛮洞窟，那之前的一些猜测可能真的错了。
什么布局百年，这些完全不可能。
他对野蛮洞窟数百年前的处境还是很了解的，野蛮洞窟算是综合类的巫师组织，三大架构都有强者，但是，唯独缺两类巫师：其一，美食巫师；其二，预言巫师。
没有预言巫师在背后给予强力支持，拨开迷雾，减弱变量，根本不可能布局百年。
更何况，野蛮洞窟离这里很远，这么多年完全没有核心人物来过地下水道。真要说他们对奈落城有什么觊觎，智者主宰也不信。
野蛮洞窟的底蕴比地下水道强太多了，有了自家金碧辉煌的宫殿，谁还去馋漏雨寒酸的破败茅屋。
关于木灵、关于桑德斯的手杖等等疑惑，智者主宰算是解开了。
但是，他还有一个疑惑，他始终觉得，安格尔的到来，真的如他所说，是巧合吗？
第2704节 释怀
安格尔的到来，真的是巧合吗？
面对智者主宰的狐疑，安格尔还在思考措辞，黑伯爵却是在旁淡淡道：“智者主宰一直深究他的到来是否为巧合，这让我很不解，近些年来地下水道可有大变故？近些年来，可有外人闯入过地下水道，尤其是悬狱之梯？”
“没有，对吧？”黑伯爵：“既然没有，你为何认为他的到来是巧合。他接触超凡世界，甚至不足十年，这些年间，他还要打磨自己的能力，学习对应的技术，时间本就分配不均匀，智者主宰为何会深究其是否为巧合？”
“还有，所谓巧合，是无巧不合。或许安格尔的出现，可以被称为巧，但于此相对应的‘合’是什么？我想，只有智者主宰将‘合’说清楚，才能判断安格尔的到来是不是巧合。”
黑伯爵的突然帮腔，让安格尔一愣。听完他的一系列反问，安格尔也忍不住在心中比了个大拇指。果然不愧是黑伯爵，表达简明扼要，问题直指重点。
一来说了安格尔的年岁不至于与奈落城有巧合的因素，二来，也质疑了智者主宰判断不是巧合的依据。
如果是安格尔的话，只能想办法表明心证。心证不行，那就在真言书上绕着弯写，将自己从接到伊索士的任务开始写，将一系列的行程都写进去，然后让智者主宰自己判断是否为巧合。
可以说，黑伯爵这番话是真的帮到了安格尔。
不过，黑伯爵虽然此时在替安格尔帮腔，但实际上，他和智者主宰有一样的疑惑。因为一路上，安格尔对这里太熟悉了，还有很多莫名其妙的行为，让人觉得很古怪。
而且，安格尔从一开始就说自己别无他求，也很让黑伯爵的怀疑。
但黑伯爵就算有疑惑，其处理方法也和智者主宰不一样。他选择了包容与无视。
当然，这不代表黑伯爵的胸襟很宽广，纯粹是因为安格尔本人，让他愿意无视那些异常行为。
安格尔的背景，野蛮洞窟的重要人物，挚友莱茵看重之人，相爱相杀的桑德斯弟子。光是这个理由，就让黑伯爵不会对安格尔怎么样。
而一路上，安格尔用自己的实力证明了他成为研发院成员，是实至名归的。这再次让黑伯爵高看安格尔，毕竟这种技术型人才，维系好的关系总比闹僵要好。
所以，不管安格尔这次是否真的别有目的，黑伯爵都会帮他说话。在这方面，他们属于同一阵线。
另一边，智者主宰此时也有些迟疑。
黑伯爵的话，就连安格尔都在心中赞叹，智者主宰自然也能听出黑伯爵想表达的意思。
的确，安格尔的年岁很成问题。关于这一点，智者主宰都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但说到巧合的“合”，智者主宰其实还是有点话可说的。只是，之前经过安格尔的解释，他对于这个“合”，也有些怀疑了。
或许，他是真的多心了？
智者主宰在沉吟片刻后，终于开口。他对着黑伯爵说道：“你所提出的质疑，我接受。但我也有认定他的到来不是巧合的原因。”
智者主宰顿了顿，转头看向安格尔：“如果你同意，你只需要做一件事，这件事就算略过了。我会为我的质疑而赔礼，一本我收藏的炼金手札如何？”
安格尔：“什么事？”
智者主宰缓缓道：“在真言书上写道，你与之前悬狱之梯里油画上的女人从不相识，你也从没见过没听过她的名字。同时，你也没有以任何方式，从不明人物口中得知过遗留地的事。”
听到智者主宰的话，安格尔和黑伯爵互觑一眼，他们几乎立刻就明白了，智者主宰判断安格尔到来可能并非巧合，是因为那女人的关系。
虽然黑伯爵听出来智者主宰话中之意了，但是，他其实也不知道安格尔是否与那女人有关。
黑伯爵心中下意识是认为，安格尔与那女人无关的。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安格尔却并没有在真言书上写下任何文字，反倒是皱眉沉默。
黑伯爵心下一个咯噔，难道，安格尔一路上的异常行为，真的是与那女人有关？
安格尔所知情报很多都迷之深刻，难道也是那女人或者所谓的不明人士给安格尔的？
在众人注视下，安格尔的迟疑，似乎在侧面证明着安格尔与那女人的关系。
不过，隔了大约半分钟后，安格尔抬起头：“什么叫做不明人士？”
智者主宰：“鼓动你前往遗留地的人，无论是谁。”
安格尔：“智者主宰是觉得，我的到来，是被人鼓动的。有可能是什么不明人士，或者那油画中的女人？”
智者主宰没有回话，但沉默就是一种回答。
安格尔：“我刚才一直在思考何谓不明人士，因为这个范围太宽泛了。如果你说是谁鼓动我来这里，那我可以明确的说，没有任何人鼓动。”
智者主宰：“那你可以写在真言书上。”
安格尔依旧没有动笔，而是问出另一个问题：“我可以写，但是，你说的那个女人，我如果猜出了她的身份，又该如何判断？”
智者主宰一愣：“猜……猜出？”
安格尔耸耸肩：“一路上我们也不是毫无所得，遇到很多线索，想要猜出那女人的身份，不是什么难事。”
“你如果不信，你可以询问在场任何一个人。”
智者主宰犹豫了一下，目光看向了多克斯……旁边的卡艾尔。
虽然看穿多克斯也不是难事，但多克斯的回答一向跳脱，还不如直接选择个最简单的，让学徒来回答。
学徒的一举一动，逃不过智者主宰的眼睛。
卡艾尔左右望了望，最终指了指自己，意思是：我吗？
智者主宰点点头：“对，告诉我，你是否知道那油画里的女人是谁？”
卡艾尔摇摇头：“我不知道，不过，我们之前遇到过一些线索，那油画又是镜面，我猜测，她可能与镜之魔神有关，甚至可能就是镜之魔神本尊。”
卡艾尔的回答，让智者主宰的眉头紧皱。
“你们是在哪里得知镜之魔神的名字的？”智者主宰问道。
黑伯爵：“我们进入的入口，是一个地下教堂，那个教堂就是镜之魔神的教徒修建的。所以，我们从那个时候就知道了镜之魔神这个名字。”
黑伯爵说完后，安格尔也补充了一句：“我们后来还在废墟之中发现了镜之魔神的徽标，喏，就是这个。”
安格尔打了个响指，半空中便出现了一个幻象图案。
徽标中出现了一个一分为二的图案，一半是长发女子的侧颜，另一半则是戴帽子的男人侧颜。
“这徽标上女子的侧颜，和那油画上的金发女子挺像的，再加上那个油画居然用了镜面，我们想到了地下教堂里记录的镜中影，所以猜测她可能与镜之魔神有关。”
安格尔说到这后，看向智者主宰：“我们到现在依旧是猜测，她与镜之魔神有没有关系我不知道。但是，如果我们的猜测恰好对了，主宰让我在真言书上写不认识她，没见过她，那我岂不是白白被冤枉。”
说完后，安格尔的表情里几乎已经溢出了那个问题：所以，她是否是镜之魔神呢？
智者主宰沉吟片刻后道：“你在真言书上记录的时候，可以书写一个前提，‘在你没有抵达奈落城前’，你并不知道这个女人的存在，更没有听过这个女人的名字。”
智者主宰虽然没有明说，但让安格尔加一个‘没有抵达奈落城之前’这个前提，其实就已经暗示，他们的猜测对了。
那个女人，的确与镜之魔神有关。说不定，就是那徽标中的长发女子。
安格尔笑了笑：“可以。”
这下，安格尔没有任何迟疑，飞快的在真言书上按照智者主宰所说，一个字不落的写了出来。
真言书没有任何的反应，文字十分的顺滑。意味着，安格尔此前所说一切都是真话。
他不是被谁鼓动而来。
在此之前，他也没有见过那女人，更不知道那女人是谁。
虽然智者主宰觉得这样依旧不太严谨，但是，已经够了。正如黑伯爵所说的那般，安格尔的年岁太小，就算有布局也轮不到他。
而且，他也没有被神女蛊惑，他的到来是主动到来，是否有其他心思，智者主宰不会去管。
来这里的人，谁没点心思。只要安格尔不是站在神女那一边，那就当这件事过了。
智者主宰：“我收藏的炼金手札，在我的大殿里，等会我会将原本给你，顺道将我早年的手札也给你。或者，我也可以直接在这里给你制作一本复刻版。”
安格尔连忙摆手，有原本不要，要什么复刻版啊！
就算原本和复刻版记录的内容都是一样，但是原本里每一个字，都富含了书写者的感情，作为情绪感知方面的大师，安格尔不可能舍本逐末，要一本冷冰冰的复刻版。
智者主宰也不在意，既然已经答应了安格尔给他，自然不会食言。
“巧合与否的这个误会，算是解开了，我们可以说说正题了吧？”黑伯爵看向智者主宰。
“何谓必要条件，何谓加分条件。你需要我们做什么？”
智者主宰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说道：“这些话需要说，但我还需要确定一些事，而且我与她的交锋已经开始了。等她退却后，再说不迟。”
与她的交锋已经开始了？与谁？
众人疑惑的看向智者主宰，智者主宰淡淡道：“等会你们就知道了，她不会轻易的放过你们的。”
听到这时，众人立刻想起了最初见到智者主宰时，他所说的话。
他是受人之托来阻拦他们前进的。
而智者主宰看似在阻拦他们，但实际上是想借他们做一些事，他们也能看出来，所以，他们变成了两方博弈的中间人了？
智者主宰没有过多的提及“交锋”的内容，而是看向了安格尔。
“刚才由我提问，你回答。现在，你可有想问我的问题。”智者主宰：“还有，关于遗留地的事，你也不用问，我之后会全部告诉你们的。”
安格尔：“我的确有一些问题，其中一些问题我问过西西亚小姐，她说有誓约在身不能说。不知道智者主宰能不能说？”
安格尔没有提是什么问题，但既然西西亚不能说的，毫无疑问肯定是奈落城的历史遗留问题。
智者主宰：“我的誓约限制很少，但依旧有不可说的事情。要看你具体询问什么问题。”
安格尔了悟的点点头，也就是说，智者主宰可以回答的比西西亚多，但涉及到敏感问题也不能说。
“你想问什么？奈落城的盛衰？”智者主宰看向安格尔。
安格尔摇摇头：“我的第一个问题与奈落城无关，与木灵有关。”
安格尔低下头看向手杖：“智者主宰已经知道了我导师是桑德斯，那不知主宰是否愿意让我带木灵去见他。毕竟，我当初带木灵出来，是答应要带它去见我的导师。”
智者主宰其实之前就考虑过这个问题了。
但他现在也不知道该不该答应，因为桑德斯的评价，在他这边是处于两极化的。
说简单点，智者主宰觉得桑德斯在技术与创新层面，是值得肯定的。但是，其作风过于狠厉。
黑巫师和白巫师，这个近些年才突然冒出的称呼与互争局面，对于万年老怪物而言，是没有什么差别的。
无论某个巫师是行善还是作恶，他都不在意。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不影响到他。
而木灵，被智者主宰一点一点教起来，哪怕性格有缺陷，可依旧对智者主宰而言，是目前最为重要的传承者。
既然是传承者，智者主宰就要考虑它会不会受影响。
在悬狱之梯的时候，没有其他人，所以智者主宰可以无所顾忌。可一旦木灵离开了地下水道，那就很有可能受到外界纷扰影响，尤其是，桑德斯是个作风狠厉之人，在他的影响下，木灵会变成什么样子？
智者主宰光是脑补都觉得结果很惨淡。
毕竟是自己养大的，他可不愿意让木灵变成一个乖张凶狠的性格。
不过，智者主宰此时却是完全忘记了，木灵的性格缺陷，让它基本不可能往凶狠方向发展。
智者主宰还是更倾向不要带木灵出去，只是木灵现在都跟着安格尔了，他再阻拦好像也不太好。
在智者主宰为难的时候，安格尔似乎看出了他的两难境地，主动提议道：
“要不这样，我不带木灵走，我想办法让导师来这里一趟？”
智者主宰猛地抬头，用笃定的语气道：“没必要，就让木灵跟着你去见见桑德斯吧。毕竟，是它本体曾经的主人。”
“对了，不用麻烦桑德斯来这里……嗯，地下水道没有接待他的地方。”
第2705节 放手
智者主宰用行动表达了对桑德斯的“不欢迎”。
他虽然担心木灵被桑德斯的“品性”影响，但如果因此拒绝而让桑德斯亲自来地下水道，那还是让木灵去见桑德斯比较好。
智者主宰之所以表现的闻风转向，倒不是说他害怕桑德斯，他纯粹是不想和野蛮洞窟扯上关系。
幻魔岛一脉是野蛮洞窟的几大阵营中少有的主战派，桑德斯又是幻魔岛这一脉的主人，他的意见与决策，是可以影响到整个野蛮洞窟。
野蛮洞窟是个庞然大物，此前未有过插足奈落城的行为，如果因为木灵的关系，让桑德斯以及其背后的野蛮洞窟注意到奈落城，这对智者主宰而言，不是什么好消息。
而安格尔虽然也出自野蛮洞窟，且重要性不比桑德斯低，但是，从野蛮洞窟的决策这一角度出发，他们的影响力截然不同的。
所以，智者主宰宁可接受安格尔出现在奈落城，也不愿意看到桑德斯出现在这里。
当然，如果安格尔也没有出现在奈落城，那自然更好了。只是，现在安格尔已经来了，那也只能接受。
至少，安格尔实力还不高，智者主宰相信自己可以凭借拳头和蜜糖，还是有办法通过契约限制，让安格尔不至于将奈落城的信息散布给野蛮洞窟的决策级人物。
以上，是智者主宰的心理活动。
但他并不知道的是，其实安格尔早就通过梦之旷野，将奈落城的信息传递出去了。
而且，桑德斯可不是全然没有关注奈落城，他比智者主宰想象的更加在意奈落城，毕竟，他第一次进入魇界的地方就是奈落城。如今桑德斯更是时不时就要进出魇界，魇界投影所对应的地方，他怎么可能不在意？
不过，智者主宰还是多虑了。
就算是野蛮洞窟的决策者，无论是铁甲婆婆亦或者莱茵阁下，知道奈落城藏有隐秘，也不会对这里有太大的兴趣。
一来，野蛮洞窟自己已经够忙了。
无论是星池下的心奈之地，亦或者是附近永夜国的灾难，都需要野蛮洞窟花费时间与人力处理。
除此之外，还有即将举办的茶话会，以及不知何时会降临的桃心剧院，前者是南域女巫的盛会，后者更是可能吸引四方巫师界，乃至源世界的巫师。光是这两件事，就已经需要费心费神了，奈落城？隐秘？还是算了。
二来，如果奈落城的隐秘是无人守护的，那抽空倒是可以来探索一下。可现在，奈落城不仅魔能阵还在运转，还有智者主宰以及更多未知的老怪物在沉眠。真要对上，或许花费些工夫可以战胜，但是智者主宰等老怪物也可以在败北之前，将奈落城的隐秘抹除、破坏。这完全是得不偿失的行为，没必要。
三来，奈落城的地理位置非常的“微妙”，恰好在风云将起的古曼王国。这个时间段，各方势力都在古曼王国布局，探索奈落城，反倒可能被各方察觉。只是察觉他们在探索奈落城也就罢了，如果误会他们对古曼王国的介入从暗处变为明处，那可不太好。
还有，就算古曼风云落幕了，奈落城也不适合“明目张胆”的探索。因为对于疮痍之地来说，哪怕疥癣之疾也会被舆论放大成肘腋之患。更何况，奈落城还不是普通的遗迹，内中有未知且强大的超凡生命，彼时它便成了炸弹，一旦引爆，后果很难设想。
各方家族、各大组织、古曼王室还有高举旗帜的极端教派，以及最为可怜的普通人，都会牵扯进去。
综合来看，短时间内，野蛮洞窟都不会以决策层为核心，来探查奈落城。
至于说更长时间，野蛮洞窟应该也不会对奈落城有多少兴趣。
南域巫师界有太多奥秘隐藏着，很多明确有秘密的地方，也不见得有人敢去探索。
隐秘与危机在某种程度上是划着等号的。
奈落城的隐秘是什么，他们并不知道。但是，危机却已经知道了，便是智者主宰等一众万年老怪物。
哪怕野蛮洞窟这样的庞然大物，对付起来也需要倾全力，或者用时间花的比较多的蚕食的方法。
但这样无助于获取隐秘，反倒更容易摧毁隐秘。毕竟，万年老怪物的实力有多深，他们不知道；可万年老怪物的执念有多深，他们大概是能猜到的。
执念深到一种程度时，是不可能屈服的。
用乔恩的话来说，就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所以，何必呢。
智者主宰终究是在地下水道里待太久了，对局势的判断不太准确，如果他一直关注着外界的情况，且在各个巫师组织里都安排了内线，就不会担心这担心那了。
哪怕智者再聪明，在没有真实且准确的情报下，还是会落入下成。
不过，这对安格尔也没什么影响，甚至，可以说有好处。
至少，智者主宰为了不让奈落城受到关注，必然不敢“动”安格尔，同时为了让安格尔保密，还会施以“蜜糖”。至于说和蜜糖同来的拳头？安格尔又不傻，肯定不会反抗啊，主动配合下，拳头也落不下来，反而只有蜜糖会到账。
无论如何，安格尔肯定是智者主宰这番脑补与担忧的受益者。
所以，脑补过多也不好。还有，热爱阴谋论的人，往往会走向被迫害妄想的极端，这些有时候也会成为桎梏自身的枷锁。
……
“这么说，智者主宰是答应我带木灵去见导师了？”安格尔再次确认道。
智者主宰为了不让桑德斯来，自然是准备点头。只是，他在点头之前，并没有忘记木灵是自己的学生，安格尔说的目前都是一面之词，他还要得到木灵的肯定答案，才会同意。
“你的想法呢，你是真的要去见你未诞灵时的主人？”智者主宰看向木灵。
或许木灵也知道这关乎自己能不能离开的“灵生大事”，就算再胆怯，还是快速的回应了，而且不再是用藤蔓摆字，而是吭声了。
“是的……老师。”
木灵的声音非常的小，听上去没有年龄感，也无雌雄偏好，但给人的感觉充满了卑微，嗡嗡的，闷闷的，宛如从尘埃中发出的微响，且存在感极低。如果不是此时此刻空气中静谧无比，他们甚至可能都听不到木灵的声音。
“他从不知晓你的存在，见到你也不一定能认你。你考虑过这一点吗？”智者主宰再次发问，问题也直指核心。
木灵的回答依旧很坚定：“我要去。”
智者主宰怀疑木灵根本没听懂他的问题，大概木灵只是想要离开充满怪物的地下水道，外界就算有恶意丛生，但终究是人类的世界。而灵，天然就亲近人类。
智者主宰微微叹息，虽然猜到了答案，但他还是有些失落。毕竟，在木灵的世界里，他也是一个“怪物”。
智者主宰这一瞬的哀愁，甚至连安格尔都还没来得及察觉，但木灵似乎发现了。
它第一次说出了长句。
“我尊敬老师，虽然我也怕老师……但这不妨碍我对老师抱有同样的感情。”
木灵表现出害怕智者主宰，是因为性格的缺陷，而且是天生且有生理反馈的弊端，或者说……弊病。无法抑制的害怕，无法抑制的胆怯，无法抑制的恐惧非人生物。
可弊病也只是“病”，虽然难医治，但并不影响它的思考能力。它能看出智者主宰对它的关切，也能感知到智者主宰的爱护。
数百年的相处，木灵很明白智者主宰的意思，他把一个有缺陷的自己，当成了传承者，木灵怎么可能会不感激。
只是，生理反馈的怯惧，让它很难自已。
木灵决定离开，并不是单纯的“亲近人类”，它只是做了一个抉择，一个看能否改变自己的抉择。
如何改变天生的性格缺陷？木灵不知道，但智者主宰教过它，当无法处理一件事情的时候，可以想办法溯源，从源头寻找解决的方法。
木灵不知道溯源能不能解决它的问题，但它想试试。
或许曾经的主人桑德斯，知道如何解决它的问题？又或者说，当它见到桑德斯的那一刻，性格问题就无药而愈了也说不定呢？
听上去很天真，但其实是有内情的。木灵之所以会这样觉得，是因为它能接受自己处于安格尔的手中。
它此前无法接受自己以任何形式被触碰，但安格尔可以。
究其原因，是手套。
安格尔戴的手套，是曾经桑德斯戴的手套。而且，木灵能感觉出来，桑德斯用同一只手套，也握持过还未诞灵的自己。
正因为有这样的前提，木灵才更坚定的要去见桑德斯。
它不是不念智者主宰的好，只是它也知道自己过度怯惧反应，会伤害到智者主宰。解决自己性格的弊端，是它的一种美好冀望，也是它觉得回应智者主宰爱护的一种方式。
所以，木灵不是不在乎，如果不在乎智者主宰，它怎么可能第一时间就发现智者主宰的情绪变化。
又怎么可能，为此表达了“灵”生中第一次的感性自白。
“老师，我有一定要去理由，我也一定会回来。”
木灵连续说的两句话，让智者主宰都愣了好一会儿。木灵说的很简短，但智者主宰太了解木灵，大概已经猜到了它的想法。
虽然智者主宰教导木灵，一开始是有私情，因为木灵是一张白纸，可以任他染色，就算背叛，也能一眼看出。这契合了智者主宰的掌控欲。
但是，随着数百年的教导与相处，那份私情早已消失，智者主宰是真的将木灵当成了自己的继承者。
智者主宰知道木灵的性格缺陷，也从没指望从木灵那里得到什么感情回报。
可真到了这一刻，智者主宰还是怔住了。
情感不由自主的外溢。
别说安格尔，就连旁人也看出了智者主宰看向木灵的眼神中，那深切的关怀以及无法掩饰的感动。
不过，木灵的这番话也带来了一些副效果。
智者主宰的不舍之情也在不断的拔升。
如果此时安格尔再说“让桑德斯来这里见木灵”，或许智者主宰都会认了。
终究，智者主宰是理性的。他看出了木灵的追求，他也认同了木灵的选择。
攥在手上的爱护，就像是将食物一直投喂进嗷嗷待哺的雏鹰嘴里，这种投喂或许可以让雏鹰身体长大，但光是投喂并不能教会雏鹰飞翔，更不能教会雏鹰如何捕食与自立。
纵有万般不舍，但智者主宰知道，木灵愿意主动往前走一步，就是正确的。哪怕出去吃了亏，这也是成长需要付出的代价。
“好。”智者主宰收敛起不舍之情，轻声道。
“你出去我同意了，你回来也可以。不过，最好是你一个人回来。”
智者主宰这番话听上去是在威胁，实际上，是他的鼓励。
能独自回来，也是木灵成长的标志。
……
解决了木灵的去留问题后，智者主宰轻轻呼出一口气，再次看向安格尔。
“木灵跟着你，是它的选择，我也同意它的选择，但我不想看到它在还未学会飞翔前，就摔在半山腰。”
安格尔明白智者主宰的意思，不就是担心他对木灵有坏心思，或者说，没保护好木灵么。
不过，明白归明白，如何回答智者主宰，却是一个难题。
保证的话，向来只是悦耳。然翠鸟死亡时的叫声，也很悦耳。
所以，如何让智者主宰信任自己，安格尔无法给出绝对的答案。
“智者主宰有什么要求吗？”既然自己无法给出绝对满意的答案，那就让智者主宰自己来决定。
智者主宰似乎早料到安格尔的回答，直接道：“以真言书为契，答应我这些要求。”
智者主宰话毕，随手一挥，真言书的页面上，便洋洋洒洒的出现了一份契约。
安格尔的目光看向真言书，眉头微挑。
契约自然有奖惩，惩罚很大，但奖励这一栏，却是空白。
第2706节 契约条款
按照常理来说，木灵的离开是由安格尔提出来的，所以在一定程度上，他是有义务保护木灵的。
如果从这个角度出发，所签订的契约，奖励一栏为空白，是可接受的。
但是，智者主宰拟定的契约有所不同。
他加了契约条款与违背这些条款的惩罚，且惩罚的力度很大，牵涉到精神海与灵魂之地。
巫师所具备的三大超凡官能，只剩下思维空间没有被提到。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思维空间不受影响，这三大官能任一受创，都会或多或少的影响到其他的官能。
譬如说，智者主宰所提的惩罚有——违背条款，精神海将遭遇反噬，反噬级别由契约之力提供。
而契约之力明确写着，是世界意志给予的二级反噬。这种反噬等级已经很高了，等同于安格尔的精神力触手同时断裂一半，这回让精神海受到极大的重创。
一旦精神海受到重创，安格尔的情况大概就会和“污血影刺”尤丽卡一样，精神失常、魔力失控，而失控到什么程度，这就看思维空间的魔漩是否稳固了。一旦不稳固，魔漩的反噬，同样会让思维空间受创。
而灵魂之地受到伤害就更不用说了，灵魂是最为微妙的存在，无论是受创还是受到污染，都会引发一系列的后患。而且，是从肉身到精神的全面伤害。
不过，安格尔的灵魂有异，或许可以抵御一定程度的契约之力，但这依旧是个未可知的结果。就算灵魂之地真能抵御契约之力，但无保护的精神海反噬，也足以让安格尔受到重创了。
所以，这个惩罚力度是相当的大，超过了大多数的契约。一旦违背，不至于死，但起码会经历很长一段时间的生不如死。
而如此大的惩罚力度，假若没有相匹配的利益逻辑链，那就成了笑话。
这种单方面压榨，安格尔凭什么签订契约？
就算智者主宰藉由实力威胁，让安格尔被迫签订了契约，他又如何保证安格尔离开后，不会硬扛着代价，违背契约？
更何况安格尔已经亮明了身份与背景，智者主宰除非在这里杀了他，否则一旦放安格尔离开，压榨契约必然会给奈落城招致灾祸。
所以，这种对安格尔单方面压榨性的契约，从一开始就没有存在的价值。
不过，智者主宰既然敢将惩罚写的如此之大，他不可能不明白其中的关键。
安格尔沉思了片刻，并没有立刻提出疑议，而是先看向具体的契约条款。
他相信智者主宰之后应该会有解释。
如果没有解释，那就等同于亮刀子，掀桌子了。
而木灵还在安格尔的手上，以智者主宰对它的态度，应该还不至于在这时候就搞得激烈对峙。
安格尔暂时放下疑虑，目光往上，看起了契约条款。
契约条款不算太多，一共三条。
安格尔逐一看去，眼神慢慢的沉静下来。
第一，保证不会生出伤害木灵的心思，也不能有故意伤害木灵的行为。
这一条，其实就应和了安格尔之前的想法，智者主宰是非常在乎木灵的，木灵既然已经决定离开，且已经在安格尔的手上，智者主宰如果释放出一个压榨契约，只会适得其反。
而且，智者主宰在拟定条款的用词上，也不是完全偏向木灵。
就像“不能有故意伤害木灵的行为”，这个条款其实是有明显漏洞的，“不能故意伤害”，那“无意间伤害”呢？“无意伤害”的界定范围又是如何呢？被术法影响，导致行为不由己时的伤害，算是故意伤害吗？
这些漏洞是非常明显且可钻空的，智者主宰肯定也明白，他这么做就是故意的。
智者主宰显然很明白，越是限制，越会逆反。给予过多的限制，只会让安格尔束手束脚，对木灵更疏离。想让安格尔真心诚意的护持木灵，和雏鹰成长一样，放手才是最佳方式。
但放手不代表完全的不管不问。
在这样的前提下，才促成第一个条款。
第二，木灵在回到其原主人身边后，尽最大可能维系木灵与原主人的关系。如果因不适应，木灵选择回来，需护持其重返奈落城。
这一条，也是智者主宰对木灵的保护。不过，更多的是担心桑德斯的态度。
安格尔要做的就是从中斡旋，难度不算大。
不过，智者主宰还是在条款里故意模糊了一些空间。
所谓“不适应”，这条件就很宽泛了。而且，只有活着，才会有不适应。死了，有什么不适应可言？
所以，智者主宰也有让安格尔在木灵处于原主人期间，保证其生命安全的意思。
只是没有将这条件写出来罢了。
也因为没有写出来，真出了问题，世界意志判断是否违背契约，也是两可。这种情况，在契约中很常见，以自由心证为准则。
安格尔如果问心无愧，尽可能做到了保护，可最终木灵还是死了，那么不算违背契约。
但安格尔有办法让木灵活下来，并护持其返回奈落城，但他冷眼旁观了，这就属于违背契约了。
当然，只要是自由心证，那么就是考验人性的时候。
但凡安格尔的人品低劣一点，就算冷眼旁观，也能问心无愧的话，那么也不算违背契约。
所以，这一条也比较偏向安格尔。
智者主宰用这种方式，隐晦的告诉安格尔：我相信你的道德与品性。
真实的情况，智者主宰是不是信任安格尔的道德，这其实很难说。不过契约上，智者如此表态，至少让安格尔在契约之中的压力不会那么重。
第三，不得以任何方式，包括明示与暗示，向野蛮洞窟以及利益相关者，提及关于奈落城发生的事。木灵的情况除外。
这一条就不完全与木灵有关了，安格尔猜测，智者主宰提出这一条，更多的是维护奈落城的隐秘？
最好是不要让任何人，尤其是野蛮洞窟这种庞然大物，对奈落城生出兴趣？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安格尔觉得……智者主宰可能失算了。
野蛮洞窟的高层，自己身边事都忙的不得了，哪有闲工夫对奈落城生出兴趣？就算真知道奈落城有什么秘密，估计也只是在任务大厅里派出一些任务，让有空的来碰碰运气。除此之外，不会有大动作。
不过，安格尔虽然知道野蛮洞窟高层的想法，但他也不可能告诉智者主宰。
很明显，智者主宰的三条契约条款中，这最后一条是最为严苛的。
真要从契约的严厉程度，让智者主宰心甘情愿的掏出利益来封口，还得看这一条。
……
对于这个契约，安格尔是什么想法，谁也不知道；但是，就黑伯爵这个外人看来，这个契约条款是很宽泛的。
智者主宰的心思昭然若揭。
他要的不是用条款强迫安格尔去保护木灵，而是想用情感羁绊来让安格尔主动维护木灵。
这种契约如果是与黑伯爵来签订，是肯定不会成功的。想要让黑伯爵付出情感羁绊，这是相当相当难的一件事。
因为活得久了，见得多了，心中的防线就越来越高了。
没有一同经历生死或者大悲大喜，想要破开这道心防是很难很难。
但青年人就不一样了。
越是年少，越容易动情。这种动情，不仅仅限于爱情，还有各种情感。这些情感一旦连接起来，只要不经历背叛，必然会随着时间历久弥新。
就像是瓦伊和多克斯，他们就是年少相遇，有了一些小打小闹的共同经历，便成了挚友。
而他们的性格，其实是两个极端。瓦伊死宅，多克斯浪荡，这种性格如果不是年少相交，想要成就挚友羁绊，基本很难。
羁绊一旦形成，就会抹除很多现实的规则。就譬如，多克斯就算晋阶为正式巫师，瓦伊对他也从未有过尊重，照样没大没小，呼来喝去。多克斯嘴上说着让瓦伊要以敬称来称呼自己，但瓦伊说个一两次就倦了，多克斯也未曾放心上。
所以，羁绊这种东西，对每个人来说都是独特且稀少的。
安格尔正当年少，这个时候也是最容易产生情感羁绊的，所以智者主宰才会对安格尔用这种方式。
既是明谋，也是示好。
所以，黑伯爵看到这个契约后，会认为智者主宰是个明白人。
当然，黑伯爵也看到了严厉的惩罚与空白的奖励，他没有像安格尔那样分析来分析去，几乎一眼就看出来了，智者主宰肯定是有其他交代的。
要不然，智者主宰都不用拟定“奖励”这一栏。
不过，这个契约也不是所有的都让黑伯爵感觉明了，最后一条，他就觉得有些疑惑。
“不得提及奈落城相关的事，但木灵的情况除外。”这就很迷惑了，要讲述木灵的情感，地下水道很多事情都要说出来。
智者主宰肯定是考虑到了，可他没有明写，是为什么？
补充条款吗？
黑伯爵在疑惑第三条条款时，安格尔同样在第三条条款上，感到了一丝微妙。
他不在意木灵的情况，也不在意奈落城的事讲不讲，他在意的是……他已经在梦之旷野里透露了奈落城的种种事情，如果这也算在条款内的话，那他岂不是只要签订契约，就立刻受到契约的反噬？
这就不太妙了。
“你对这份契约可有疑惑？”智者主宰看到安格尔收回了视线，知晓他已经看完了契约，于是开口问道。
安格尔都没泄露情绪，智者主宰就询问是否有疑问，显然是预设了前提：你一定有疑惑。
被多克斯传染的杠精之魂突燃，安格尔内心很想跟智者主宰反着来，说没有疑惑。但……话到嘴边还是吞了回去。
奖励一栏还是空白，他如果说没疑惑，岂不是真空白了。
安格尔：“的确有点疑惑。”
智者主宰没有吭声，示意安格尔继续说。
安格尔指了指第三条契约条款：“前两条，我可以尽力去做。但这一条，我觉得略有不妥。”
“什么地方不妥？”
安格尔：“我在来花园迷宫的时候，已经将自己的行踪报备给了导师。如果这也算是透露，那我已经透露了。”
安格尔的话，智者主宰什么反应暂且不提，多克斯等人却是讶异的看向安格尔。
安格尔什么时候把行踪报备给桑德斯的？他们怎么不知道？
虽然多克斯等人只是一瞬的疑惑，但还是被智者主宰捕捉到了。
不过，没等智者主宰询问，安格尔就主动开口：“迷你信号塔，我有。”
迷你信号塔，智者主宰觉得耳熟，他听说过信号塔，但迷你信号塔是什么，他并不知道是什么。
这时，黑伯爵这时却是给出的解释。
黑伯爵简单的说出了信号塔的发明史，同时也点出了迷你信号塔不是每个人都有，包括很多巫师组织的执掌者都没有。
安格尔之所以有，是因为他是研发院的成员之一。
等于说，安格尔另一重身份也曝露出来了。
不过，安格尔本身也不在意，自己的来头越有分量，他的安全程度也越发的高。
智者主宰一直有通联外界的渠道，自然明白研发院的分量。
虽然他面上没有什么表示，但内心的确如安格尔所猜想的那般，对他更为重视了。但爱猜疑的老毛病又来了……主要是安格尔的能力与年龄实在太不搭了。
不过，智者主宰总算还没有失智，木灵还要依赖安格尔呢。况且，安格尔的身份越重要，木灵的安全其实也越发有保障。
智者主宰很庆幸，他选择的是让木灵和安格尔产生羁绊这条路，而不是互为利用。
要是最后真成了，木灵算是傍上真大腿了。这对木灵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智者主宰脑海思绪快速流转，但面上依旧是淡淡的：“无须担心，此前透露行踪不在契约范围内，以契约生成的那一刻为标准。”
第2707节 新的考验
“既然是以契约生成之时为标准，那我就放心了。”安格尔露出释然之色。
反正此前他该透露的都透露的差不多了，铁甲婆婆也早知道他的目的，就算之后安格尔什么都不说，铁甲婆婆也会理解。
更何况，就算签订了契约，还有其他人能透露啊。
譬如西西亚，西西亚可没有签订什么契约。
还有多多洛，他知道安格尔之行，也能借此作出预言。而且，西西亚还能成为多多洛预言的媒介。
所以，对安格尔而言，第三条看似最苛刻，其实最无所谓。
在安格尔松了一口气时，智者主宰却是有些疑惑。他不懂安格尔为何在意的点会是这个，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不是该问第三条的限制吗？不是该问为何奖励一栏是空白吗？怎么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难道他已经将信息透露出去了？这个猜疑刚生出，就被智者主宰给否定了。因为连他都不知道接下来安格尔他们会面对什么，遗留之地的情况如何？神女的真相又是什么？它们隐藏的秘密又会是什么？一切需要用契约来限制的保密之事，都还是未发生，安格尔怎么可能提前泄露。
可如果不是如此，安格尔为何更在意的是生效时间呢？
智者主宰感到很懵……这时，他的余光瞄到一旁的多克斯，他摸着下巴，也是一脸疑惑的看着安格尔，但很快，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里露出了然。
多克斯那暗藏在眼底的笑意，让智者主宰“恍然明悟”。
之前，多克斯就一直在说安格尔性格闷着坏，很顽劣。彼时，智者主宰听到了也没在意，因为他那时对安格尔的性格与为人，不怎么关心；如今，安格尔要暂时成为木灵的监护人，智者主宰才会考虑安格尔的个性。
多克斯是安格尔的同伴，他肯定很了解安格尔，而且他说出安格尔性格顽劣时非常的笃定，仿佛亲历。那他所说的，应该无误。
而且，智者主宰在知道安格尔年纪后，也觉得“顽劣”应该很适合安在安格尔头上。毕竟，少年多顽劣。
那么代入这件事，会不会安格尔纯粹就是顽劣的表演？
故意不问正题，以此来表达内心的不满。
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有这种可能。安格尔的智慧与机敏，此前他已经见识到了；安格尔肯定也能看出，契约里他的表达是通过情感羁绊来让他主动保护木灵。
同时，契约里也故意留下了需要补充的条款，安格尔肯定也发现了。
他是在委婉述求，这就让安格尔自觉有了“对抗”资本，所以借题发挥，表达不满？
智者主宰觉得这个可能性非常大，因为他想不出其他的理由，安格尔为何关注点如此的不起眼。
如果这个猜测是正确的，智者主宰想了想自己该如何回应……算了，还是不回应了。
安格尔表达“不满”，也很有分寸，没有故意选择对抗式的提问。
正如智者主宰在契约里提出委婉述求，安格尔也用委婉的方式来抗议。
而任何抗议，都是有述求的。安格尔抗议的述求，看似没有提到，但智者主宰猜测，应该是希望自己主动退让一步？或者，加大奖励？
这些“述求”也不算多过分，智者主宰想了想，只要安格尔最后愿意签订契约，那配合一下也无妨。毕竟，木灵还需要傍上这根金大腿，就当是提前帮木灵投资了。
思及此，智者主宰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耐，反倒是温和的问道：“除此之外，你就没有其他的疑惑了吗？譬如，第三条，又譬如，为何惩罚这么重，奖励却是空白？”
智者主宰选择主动提问，这也算是自己接受了安格尔的述求，很“识相”，主动给台阶下。
另一边，安格尔完全没想到，智者主宰自己脑补出了一场戏。还自发的进入了表演角色，以为主动给台阶下，就是退一步的体现。
在安格尔的角度来看，智者主宰就算不主动问，他也会继续追问。既然智者主宰主动提了，那也顶多省了他的口舌。
除此之外，安格尔没有任何其他的感觉。
智者主宰完全是自己感动了自己。
不过好在，现场也没人能看出智者主宰的内心戏，智者主宰自己也没发觉自己哪里做的不对，所以，一切都还处于很平和的状态。
安格尔也顺着智者主宰的话，回道：“的确，这两个疑点也是我之后想要询问的。”
听到安格尔的回答，智者主宰在心中默默点点头，安格尔见好就收，算是很“上道”。
智者主宰：“第三条你的疑惑，应该是在于保密范畴，对吧？”
安格尔点点头，装作没有听出智者主宰在自设自答。
“关于保密范畴……”智者主宰话刚说了一半，突然顿住了。
隔了好几秒，安格尔见智者主宰不吭声，这才抬起头看去。只见智者主宰不知何时，又拿出了一副奇怪的三框眼镜，并且额头的镜片不断的闪烁，看不清其下眼神。左右两只眼，则是恍惚无神，呆板的模样。
安格尔正感觉到奇怪时，心灵系带里传来了黑伯爵的声音。
“咦，洞口……消失了。”
安格尔愣了一下，他一开始还没明白黑伯爵的意思，隔了好半晌才明白，黑伯爵所说的洞口，指的是之前他们在来的路上，遇到的狗洞。
那些疑似拥有生命的“狗洞”。
黑伯爵在这些狗洞附近，都留了一个嗅觉定位点。原本是为了观察狗洞的情况，后来则被用来确定游商组织的行踪。
“哪一个洞口消失了？”安格尔一边询问，一边在心中暗忖，这狗洞消失会与智者主宰突然发愣有关吗？
“我之前留过标记的洞口，全都消失了。”黑伯爵道。
“洞口消失，意味着什么？”多克斯疑惑道。
心灵系带里一阵沉默，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他们甚至都不知道那些洞口的真相。
在他们面面相觑间，耳边传来了“咳咳”两声，他们循声看去，却见智者主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恢复了正常。
“刚才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情，稍微耽搁了一下，我们继续之前的话题。”
智者主宰没有做任何解释，再加上真言书上的契约还在闪烁，他们也不好现在提问，只能暂时先按捺住。
只是，智者主宰本来已经说好继续之前的话题，在开口的时候，突然又迟疑了两秒，转而说道：“等会儿你们可能要经历一些考验了……”
“又是考验？”安格尔眉头皱起：“还是加分条件？”
智者主宰摇摇头：“不是，这是你们要去往遗留之地，必然会面对的事情。她，已经动手了。”
安格尔反应过来，立刻追问：“她？是镜之魔神？”
智者主宰这次依旧没有正面给出答案：“之后我会告诉你们的。现在，还不是时候。”
这回，没等安格尔开口，多克斯先一步吭声了：“主宰都已经明说，她对我们已经动手了，还不愿意告诉我们她的身份吗？”
智者主宰瞥了多克斯一眼，淡淡道：“你们不去到遗留地，是不可能直接面对她的。现在动手的，只是她留在外面的一些手段，就像之前你们看到的那幅画一样。”
顿了顿，智者主宰道：“如果她直接动手，我反倒可以帮你们截住她。但是，她留在外面的手段，或者说……棋子，我无法动手，只能靠你们自己解决。”
多克斯：“为什么？莫非，还是因为这是所谓的考验？”
智者主宰：“考验，只是我的说法。你们愿意理解着阻拦、磨难，或者关卡，都可以。你们如果不放弃前往遗留之地，这些都是必经的过程。”
“至于我为何无法动手……我有我的理由。”智者主宰说到这时，用颇有深意的眼神看向众人：“而且，你们完事可以直接走人，我可还要留下来继续面对她。除非，你们有办法，让她消失。”
“让她消失？智者主宰是希望我们杀死她？杀死一位魔神？”多克斯一脸的夸张：“怎么可能？你以为还是万年前吗？现在的南域，没有任何人可以杀死魔神。”
多克斯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安格尔，表情有一瞬间的微妙……
智者主宰：“她是不是魔神，你们应该已经猜到了，不用试探我。名义上是魔神，就真的是魔神吗？”
“还有，我可没有说让你们杀死她。你们杀不死她的。”智者主宰：“而且，我也不希望她死。”
智者主宰的这番话，让众人心中的疑惑更甚了。
他的说法充满了矛盾，似乎和“她”是对立，但又不希望她死。可言下之意，又想让他们使她“消失”。
智者主宰到底持什么立场，又想做些什么？
多克斯直接将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而智者主宰的回答，依旧是隐晦的：“还留在这里的，都有各自的执念，她也是如此。”
智者主宰不避讳的提到了执念，他自己有，她也是。可是，他并没有说，她的执念是什么。但从他矛盾的态度来看，他们之间的执念，应该是不一样的。
西西亚之前说过，智者主宰的执念，就是要亲眼见证奈落城重焕荣光。
这也是大多数，还留在地下水道的那些沉眠者的念头。
如果“她”的执念，和智者主宰不一样，不是让奈落城重焕荣光，那又会是什么呢？
众人沉思之际，智者主宰再次开口：“等签订了契约，去了我的居所，我会将你们想知道的都告诉你们。”
“不过，在此之前，可能你们需要先面对她给你们设下的考验。”
智者主宰说到这时，看了眼黑伯爵以及……瓦伊：“说来，我现在基本可以确定一件事了，你们诺亚一族，看来已经彻底忘记遗留之地了。”
黑伯爵没有出声，保持着沉默。
智者主宰说的没错。他的确不知道，遗留之地的情况。他们这一次来，甚至都只是因为死亡嗅觉给他的灵感。
不过，话说回来。此前，智者主宰无法确定，是因为诺亚后裔的确来了地下水道，目标也的确是遗留地。
但现在，他是为什么确定了呢？
答案是因为……“她”吗？
智者主宰继续道：“如果是之前的话，我会很在意你们是如何来到这里，以及为什么会知道遗留地。但现在，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无论你们是有意还是无意，你们的诺亚后裔身份已经被她知晓了，且你们不打算后退，那你们就只有一条路，直面她。”
黑伯爵：“直面她，然后呢？”
智者主宰笑了笑：“这是你们诺亚一族的秘密，我又怎会知道呢？”
黑伯爵有些不相信智者主宰不知道，因为智者主宰之前提到过一句话：“让她消失？”
智者主宰：“不用试探我，我是真的不知道。奥古斯汀那小子搞得神神秘秘，除了你们诺亚后裔外，根本就没有给其他人留下只言片语。”
智者主宰依旧表示不知道，但是，黑伯爵还是不信。
按照黑伯爵的猜测，智者主宰或许一开始真的不知道任何遗留之地的情况，但是，这么多年，就没有其他诺亚后裔找上门？
就算智者主宰以前不知道，万年过去，难道就没有一点点猜测吗？
还有最为重要的一点，他刚才回避了“让她消失”这个问题。
这个或许是关键？
黑伯爵还在猜测中时，智者主宰回头看向安格尔：“继续说契约之事，还是说，你也有疑问？”
智者主宰对诺亚后裔的来意，不太在意。但他还真的很想知道，安格尔的来意。真就如他所说，只是来记录？
所以，智者主宰还挺想听听安格尔的疑问。
安格尔也的确如智者主宰所想的那般提问了，只是，他的提问与遗留之地无关。
“考验具体是什么？”
智者主宰：“那要看她能动哪些棋子了。”
安格尔想了想，还是直接问道：“她的棋子，包括外面通道里的那些奇怪的小洞口吗？”
听到安格尔的问话，智者主宰怔愣了片刻，才笑道：
“之前小宝说，它发现你们的踪迹了。没想到，你们对它也挺关心的？”
第2708节 三宝
“小宝是谁？”安格尔疑惑道。
智者主宰：“你可以当成之前你们看到的那个洞口。”
听到这个回答，众人面面相觑，表情皆带着微妙。一个洞口居然有名字？而且名字还这么的，嗯，可爱？
话说回来，智者主宰对小宝的描述，不像是一个单纯的洞口，更像是某种有智生命？或者机关傀儡？
智者主宰也注意到众人似乎对“小宝”这个名字的疑惑，他本来不打算多说什么，但他突然想到一件事……
或许这是一个很好的解释机会？
智者主宰思考了一下措辞，道：“你们似乎对小宝的名字很在意？它如果知道你们的反应，估计就算大宝不阻拦它，它当初都会一口把你们吞掉。”
“大宝？小宝？该不会还有中宝吧？”多克斯吐槽道。
智者主宰斜睨了眼多克斯：“中宝倒是没有，不过有二宝。”
安格尔：“我们并非对它的名字有恶意，只是没想到一个洞口也有如此可爱的名字。”
“它们可不是普通的洞口。”智者主宰颇有深意的看向黑伯爵：“如果真是普通洞口的话，你们又怎会一直监察它们的动向？”
黑伯爵：“有怀疑，自然会想多了解。”
智者主宰：“这也正常，不过你们在注视小宝的时候，小宝也在注视着你们。你们以为那是洞口，其实那是它的眼睛、它的嘴巴、它的耳朵，甚至于说，是它的武器。”
安格尔：“它是炼金造物？”
智者主宰摇摇头：“不是，它是有身体的，你们不是已经见到了吗？”
见安格尔还有疑惑，智者主宰却没继续说小宝的构造，而是回到了之前的问题：“你刚才说它的名字‘可爱’？”
安格尔：“有问题吗？”
智者主宰：“当然没问题，我也觉得这名字很可爱。不过，小宝可不喜欢别人说它名字可爱，它更渴望拥有一个威武霸气的名字，一旦听到别人说它可爱，它可是会把人吞下去的。”
智者主宰说到这时，笑眯了眼：“这个行为，是不是更可爱了？”
安格尔：“……”我们对可爱的理解是不是有点差距？
智者主宰自顾自的继续道：“小宝的全名，叫做独目小宝。它的两个哥哥，就是我之前提到的独目大宝、独目二宝。”
“比起成熟稳重的大宝，深沉安静的二宝，小宝的性格相当的顽皮。这或许是因为，它是最小的孩子，更加的受宠？”智者主宰：“它的母亲很宠爱它，当然，我也很宠它，毕竟是我看着长大的，所以它偶尔恶作剧一下，我也能容忍。”
“说起恶作剧，我突然想起一件有关小宝的趣事。”
智者主宰的言语很随意，似乎真的在说一件趣事，但在无人察觉的内心世界里，智者主宰却是紧绷起了心弦，开始更加谨慎的组织起措辞。
务必让他接下来说的事，显得很随性……绝对不能让他们看出来，他其实很在意。
“趣事？”安格尔很“识相”的问道。
“没错。我记得你之前说过，西西亚给你们看了我的研究课题？”
安格尔点点头，虽然智者主宰说的不太对，他在遇到西西亚之前就在杂志上看过这份小众的课题，但什么时候看，这应该不太重要。
智者主宰：“这份课题，是我研究的关于巫目鬼生态课题中，最不起眼的一份，最没有价值，但也是最有趣的一份。”
“我倒是觉得很有价值。”安格尔也不是恭维，他认同《记录巫目鬼交融的不同姿态》这个课题不起眼，但说它没有价值，安格尔却是不同意。
正是因为有了这个研究课题，这才让安格尔在不惊动那只爱美的巫目鬼情况下，得到了属于木灵的银色挂饰。
能登上《不起眼的巫师小妙招》专栏的课题，就算不起眼，但也是“小妙招”啊。
“你觉得有价值？”智者主宰愣了一下，露出了悟之色：“也对，年轻气盛，喜欢这种‘有趣’的课题，倒是能理解。”
安格尔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直到智者主宰莫名其妙的眨了眨眼，他才恍悟，智者主宰似乎误会了什么……
安格尔刚想解释，却见智者主宰露出了好整以暇的表情，似乎就等着他解释。
在那慈祥的微笑中，安格尔读出了一句话：解释吧，随便解释，我懂，我信。
安格尔生生的将解释的话，噎在了喉咙里。算了，误会就误会，真解释的话，也就意味着他“听懂”了智者主宰的言下之意。那还不如不解释，就当智者主宰真的在夸他“年轻气盛”，没有隐含寓意，虽然这也不是什么好话。
安格尔不接茬，智者主宰也无所谓，早就整理好措辞的他，继续道：“说回来，这份有趣的课题，因为没什么价值……我个人觉得没什么价值，但有趣的课题我独乐乐怎么行，当然要分享给其他人。”
智者主宰：“所以，我决定把这个课题投给了某个杂志社。”
“不过，投稿这种小事我自然不会亲自过问，我就将原稿交给了小宝，让它去办这件事。没想到，杂志社那边联系，需要一个笔名，小宝那家伙……唉。”
智者主宰叹了一口气，用一种“老父亲溺爱熊孩子顽皮”的表情说道：“没想到，小宝顽性起了，没有经我同意，就取了一个它私下和兄弟称呼我的绰号。”
智者主宰说的很随意，但“没有经过我同意”以及“小宝取的”这两个重点，他刻意表现出了无奈的表情，深化众人的印象。
“这才有了那个有点奇怪的……笔名。”
听完智者主宰的话，其他人没有什么表情，倒是多克斯一脸恍悟：“原来蓝胖子的名字是这么来的。我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智者主宰笑着看向多克斯，眼神里充满了慈爱。
多克斯却莫名感觉背脊一阵发寒，不由自主的道：“没，没什么，就是这名字还怪好听的。”
安格尔看着多克斯突然变得结巴，忍不住在心中暗忖：连智者主宰本人都不忍说出来的笔名，多克斯脱口而出，不被惦记才怪。
是的，其他人有没有发现智者主宰对笔名的在意，安格尔不知道，但安格尔是发现了的。
早在最初见面，智者询问安格尔从西西亚那里得到什么情报时，安格尔就注意到，当他说到智者主宰的笔名时，智者主宰那尴尬的情绪。
彼时，智者主宰还不知道安格尔对情绪有超越常人的感知，所以没有遮掩，被安格尔一览无遗。
后来，智者主宰主动掩饰情绪后，安格尔才开始慢慢的无法探查他的情绪变化。
但安格尔记住了，不要在智者主宰面前提到笔名。
这回，智者主宰主动提到那篇研究课题，安格尔最开始还有些疑惑，到了后面，智者主宰通过小宝的顽劣，引申出投稿事件，解释自己笔名由来，安格尔这才明白，智者主宰估计是不甘心被误会，抓到机会就要解释。
可就算解释时，智者主宰依旧避开了笔名，可见他对笔名有多在意。
这时候多克斯偏偏撩拨到了虎须，只能为他哀叹。
不过，安格尔也只敢在心中哀叹，面上依旧是随大流的，一副“这笔名原来是小宝做的，果然很顽劣”的“看熊孩子热闹”的样子。
智者主宰也的确没有发现安格尔其实已经堪破了他的内心戏。
在暗暗记下了多克斯后，智者主宰立刻转移了话题：“小宝的顽劣事还有很多，这些只是冰山一角，不值一提。”
安格尔在心中默默道：不值一提，那你还提了。
“说回正题，你刚才的猜测是对的，但也不完全对。”智者主宰看向安格尔。
“你说独目小宝这个家族是她的棋子，这个定义算是对的。因为这一个物种，就是从遗留地里出来的。很有可能，是‘她’从某个世界里带出来的。”
“但是，这个家族并非所有成员都算她的棋子。”
安格尔：“小宝不是她的棋子？”
智者主宰：“小宝听她的话，但也听我的话。”
这句话的意思也很明白，小宝就算真的成为‘她’给安格尔等人制造的考验，智者主宰也有办法让小宝听他的话。所以，小宝可以不算她的棋子。
安格尔：“那她的棋子是……？”
智者主宰的回答非常隐晦：“无论大宝、二宝还是小宝，其实都是小洞口，你们一路上应该都遇到过。”
“你们真正的考验，是一个大洞口。”
大洞口？安格尔眉头皱起，他记得之前智者主宰似乎提到过一个存在：“它们的母亲？”
智者主宰没有说是，也没有说否，而是介绍起它们的母亲来。
“它们的母亲，名字叫做幽奴。是一个比它们更大的洞口，如果它全力施为，甚至能吞掉小半个地下水道。”智者主宰：“它的吞没，非常的特殊，无视一切防御，只要你处于它吞没的范围，实力再强也没有用。”
“而被它吞没的东西，只有它自己，以及遗留地的她，可以放出来。就算是我，被吞了也一样。”
智者主宰虽然没有明确说考验来自幽奴，但是，他都开始描述幽奴的能力来了，众人基本能确定，幽奴极有可能成为她阻拦众人的一环。
多克斯：“那只要不经过它所在的范围，不就没问题了？”
智者主宰：“小宝、大宝、二宝都能关闭洞口，你觉得它们的母亲不能把洞口关闭，隐藏起来吗？而且，我之前说过，它的吞没范围非常大，它如果在你们必经之路隐藏起来，你们能发现它吗？”
多克斯：“那它就没有弱点吗？”
智者主宰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向安格尔：“这个，就是你的考验了。”
莫名被盯住的安格尔，一脸的疑惑：“我的考验？不是我们的考验吗？”
智者主宰却并不回答，而是用感慨的语气道：“幽奴，比大宝他们陪我更长时间，它对地下水道的贡献非常的大，它其实很听我的话，只是……”
智者主宰没有将话说完，但众人都猜到了未尽之言。
幽奴听智者主宰的话，但它，更听她的话。
“我能告诉你们的只有两点，第一，我的大殿经过了改造，它不会来我的大殿，也不会穿过我的大殿。第二，它处于隐藏状态时，并不能张开太大的口，不过占满走道是没问题的。它现出真身后，张口的速度也有限，并不是立刻就能达到峰值。”
“哦，还有一点，你们不能杀它。其实这点，说了也没用，你们杀不死它的，除非……他的实力达标，且有办法定位它的真身。”
智者主宰口中的“他”，正是其目光正看着的……卡艾尔。
“不过，就算他能做到，你们依旧不能杀它，甚至伤害它，都要尽量避免。”
安格尔：“为什么？”
智者主宰：“大宝、二宝、小宝听我的话，但更听它母亲的话。相信我，真要正面对决，你们会更愿意面对幽奴。”
智者主宰说这番话的时候，表情很郑重，是真的在对他们做出示警。
这意味着，一旦他们伤害了幽奴，它的三个孩子可能都会与他们敌对。而幽奴的三个孩子，哪怕在智者主宰的口中，都是……危险的？
至于为何危险，智者主宰却是不愿意再说。
智者主宰说到这里后，停顿了很长一段时间，似乎是给他们商量的时间。
众人也在心灵系带里就智者主宰所说的话，进行了分析。
目前已知信息，幽奴基本上已经确定，是她留给众人的考验，而且，还不一定是唯一的考验，很有可能只是考验之一。
大宝、二宝、小宝也不一定不是考验，只是一旦它们成了考验，智者主宰有办法说服它们放水。
幽奴是他们必然会面对的考验，但他们又不能伤害幽奴。
按照智者主宰给出的信息，唯一通过考验的办法，就是抵达智者大殿。幽奴不会进入智者大殿，到了大殿就等于考验结束。
可智者主宰明确说过，幽奴就算处于隐藏状态，也能占满整个走道。
也就是说，他们哪怕发现了幽奴隐藏在哪，也无法通过走道。
那他们该如何抵达智者大殿？
第2709节 对策
“要不，我们绕路？”瓦伊道。
“绕路？如果它隐藏起来怎么绕？”多克斯嘲笑道：“绕路的前提是你要发现它，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它的隐藏能力，所以具体施行完全不明朗。就算能够发现它，如果幽奴藏在我们的必经之路，譬如说，智者大殿的门口，我们怎么绕路？”
瓦伊虽然很想反驳，但不得不承认，多克斯所说的情况是有可能的，而且，可能性还非常大。
‘她’真想着要对付他们，怎么可能会遗漏那么严重的瑕疵，不可能给他们绕路的机会，幽奴所占地方，绝对是他们根本无法绕开的必经之路。
安格尔这时也补充了一句：“据我所知，通往智者大殿的中途，虽然有岔路，但都是死路。想要去智者大殿，只有一条路。”
所以说，绕路是不可能的。
众人再次陷入了沉默，既不能对付幽奴，还必须要直面这种诡异的生物，连绕路都不行，他们现在还真的有点难受。
“只有一条路，但中途有岔路？”黑伯爵突然开口。
“是的。”安格尔点点头，回忆着之前在魇界奈落城的经历，说道：“应该只有一条岔路，具体是三岔路还是十字路口，我也不知道。”
其实，那条岔路的情况，安格尔是知道的。毕竟，当初他可是在那里，被魇界投影的青年桑德斯一路追杀。
只是，这些细节他也没办法全说，所谓的“情报来源”如果连这么细节的事都知道，那这个情报来源就很可疑了。虽然，现在安格尔在说到自己情报时，众人也觉得可疑……
“只有一个岔路口，那就更明确了。”黑伯爵沉吟道。
“更明确？明确什么？”瓦伊不解道。
“所谓‘考验’的位置。”
黑伯爵的话一出，众人很快也反应过来，如果幕后的那位“她”，真要安排阻截，肯定会想办法让他们无法绕路，且尽量让他们没有退路。
那么，这个位置极大可能是岔路口。在这里，他们绕不开路。而且，还有可能被逼进死路。
瓦伊也听明白了，他设想了一下脑海中的情况，不禁打了个寒颤：“如果身后还有追兵，前后夹攻，那我们岂不是连后退的可能都没有。”
黑伯爵：“后路会不会也受到攻击，这不是现在讨论的时候。至少，我们现在确定了幽奴的位置。就算它隐藏了身形，也大概能圈定它所在的范围。”
多克斯：“话虽如此，可确定位置之后，我怎么感觉更难通过了。”
瓦伊和卡艾尔也赞同的点点头，分析的越清楚，却越发的感到压力山大。
比起满脸悲观的学徒小分队，黑伯爵却是完全没有丝毫压力，依旧冷静客观的分析着。——反正，大不了他就一死了之，死了本体就来了，也能帮着解围。
“之前，智者主宰其实暗示了很多信息，譬如，对付幽奴必须要有空间系巫师的配合，这其实暗示了幽奴的本体，极有可能不在现实中。”
“还有，如何通过幽奴所在之地，且不能伤害他，智者主宰也给出过答案。”
黑伯爵说到这时，将石板转向，鼻孔对准了安格尔：“应该是需要你的配合。”
众人此时也想起来了，之前多克斯询问，幽奴的弱点到底是什么。黑伯爵只给出了一句话：“这就是你的考验了。”
明明是多克斯询问，但黑伯爵回答的时候，却是看着安格尔。并且，他直接无视了其他人，点明这是安格尔的考验。
黑伯爵：“智者主宰的意思，其实表达的很明确：如何寻找弱点，他不知道我们能不能做到，但你，肯定能做到。”
多克斯：“只有安格尔能做到的事，难道是幻术？或者说……炼金？”
安格尔沉默了片刻，道：“应该是魔能阵。”
其实，安格尔也一直在思考智者主宰刚才的话，他明确指明是自己的考验，那肯定是他从安格尔身上发现了其他人没有展现过的技能。
幻术、炼金、魔能阵。这是安格尔展现在智者主宰面前的三种技艺。
其中炼金基本可以排除，智者主宰只知道安格尔会炼金，但安格尔的炼金程度有多高，他其实没有概念。安格尔虽然展露了炼金，但也只是简单的将木灵的衍生体，炼制成手杖，这不是什么高深的技艺，哪怕不是炼金术士，其实也能做到。
所以，炼金排除。而幻术和魔能阵，安格尔更偏向于魔能阵。
幻术，更偏向于控制、迷惑以及心理博弈。无论哪一种，对于幽奴，可能效果都不怎么样，正如黑伯爵所分析的，幽奴根本不需要对他们进行追杀，只需要待在岔路口，它就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展开洞口，只要他们经过，就会被它吞下。
用幻术迷惑？首先要找到它的本体。安格尔的确会一些空间知识，但智者主宰不知道，他也不可能将这些考虑进来。他都明确说了，想要针对幽奴的本体，它的三个孩子都会炸毛，所以安格尔不可能用幻术去迷惑幽奴，再说，以安格尔的能力，也不见得能找到幽奴。
那么就只剩下魔能阵了。
黑伯爵：“你的判断应该没错，的确有可能是从魔能阵入手。整个地下水道，都被魔能阵所笼罩，幽奴也不可能逃离魔能阵的束缚。只是，如何借由魔能阵来制约幽奴，这可能还需要你来做考量。”
说完后，黑伯爵有些歉意的看向安格尔。在他的想法中，‘她’肯定是冲着他们诺亚后裔来的，所谓‘考验’本来也该由自己来牵头，但现在却让一个外人顶在前面，这让黑伯爵很是愧疚。
安格尔倒是没有想那么多，因为，他前往遗留地的念头，不比黑伯爵弱。所以，拦在面前的困难，他都会想尽办法扫平。
只是，如何通过魔能阵来达成目的呢？
安格尔陷入了沉思。
其他人也不好打扰，纷纷停下了心灵系带的交流，默默的等待着安格尔的回神。
没过多久，安格尔忽然抬起头，他的目光看向了坐在正对面的智者主宰。
他想起一件事，需要确认一下。
“智者主宰刚才提到，独目小宝去了你那里，报告我们的行踪？”
智者主宰本来是凝视着木灵，听到安格尔的话，才看了过去：“没错。”
安格尔：“是通过传声术吗？”
智者主宰摇摇头：“我可没说是传声术，它是直接过来找我的……小宝还处于活泼好动的年纪，不像它的两个哥哥，基本不怎么移动，但它却喜欢到处跑，所以它才会成为我与外界杂志社通联的管道。”
安格尔：“……”真的，不用再次解释，这样反而显得很在意你的笔名。
最为重要的是，安格尔还需要装作不知道，还不能顺其自然的接这个话茬。
好在，智者主宰的话并没有说完，还不用安格尔强行接话：“彼时，我正和幽奴在一起，提取一些研究数据。小宝知道我们的位置，说是来找我报告，实际上是为了和幽奴见面。它很黏自己的母亲。”
智者主宰将此前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遍。安格尔在意的不是内容，而是独目小宝居然能够移动？
“那些洞口，可以不受魔能阵限制移动吗？”安格尔讶异道。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幽奴岂不是也能在魔能阵中畅游？
智者主宰立刻反应过来安格尔的意思，“是，也不是。”
在安格尔的疑惑眼神中，智者主宰解释道：“‘她’的魔能阵造诣比我高很多，当初为了报答她帮助稳定悬狱之梯的空间，我给了她一部分魔能阵的操控权限。而她，则赋予了幽奴等手下，可在魔能阵范围内移动的权限。”
“这对我而言，也是一件好事，毕竟，我还需要小宝来与外界联络。”
安格尔此时已经不想吐槽智者主宰反复强调的问题了，他现在只感觉一阵脑壳疼。‘她’居然有魔能阵的操控权限？
这让他们怎么跟她斗？别说直面她，她如果在魔能阵里动动手脚，他们就直接玩完儿。
见安格尔的脸色有异，智者主宰心里门清，继续道：“不过，魔能阵的核心终归还是我把持着。当初她赋予幽奴等权限时，我也在场。”
“本来是均等分，让它们都能在悬狱之梯的范围内移动。但是，幽奴念及小宝活泼爱动的性格，就请求将自己的权限移度给了它。”
“所以，小宝是目前唯一一个能移动到外界的洞口。大宝和二宝，则可以在悬狱之梯范围内移动，至于幽奴自己，移动的范围就更小了，还受到了一些限制。”
“而且，幽奴的体积过于庞大，就算给了完整权限，它也不一定能像自己的孩子那般移动。所以在这方面，它是弱于自己的孩子的，畅游魔能阵，更不可能。”
听到这，安格尔算是松了一口气。
不过，幽奴依旧可以在魔能阵中移动，这还是让他感到很麻烦。
“幽奴受到了限制，什么限制？”安格尔问道。
智者主宰却是笑而不答：“这是你的考验。”
看着安格尔很无语，但又不敢反抗的表情，智者主宰莫名觉得心中很爽。
不过，说实话，智者主宰也不是故意要隐瞒的。所谓的限制，其实只要观察幽奴所在地附近的魔能阵，并不难看出来，安格尔如果连这个限制都看不出来，那他的魔能阵造诣，是无法突破幽奴的阻拦的。
那就没必要从魔能阵下手，想想其他办法……至于什么办法，他之前刻意提到卡艾尔，可不是说着玩的。
在智者主宰这么想着的时候，黑伯爵适时的问道：“幽奴所在地的空间，是否稳定？”
智者主宰心中生出几分讶异，没想到还是有人考虑到了，而且，还这么巧。
“不稳定。”智者主宰别有深意的道：“破空是行不通的，只会穿过幽奴的身体，主动被幽奴捕获。”
黑伯爵心中微微有些失望，他的确是想着，是否可以用空间传送的办法穿越幽奴所在之地，但现在看来，这个办法是不行的。
不过，黑伯爵在失望中，也有一些疑惑。
智者主宰完全可以直接回答“不稳定”，为何还将他的想法点出来？最为重要的是，智者主宰的表情有点怪，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破空行不通，那他要暗示的是什么？
在黑伯爵思考间，只听旁边的安格尔道：“不能开空间之门吗？那还挺可惜的……对了，智者主宰能告诉我们，智者大殿所处位置的空间道标吗？”
安格尔的话，让黑伯爵一愣。
空间道标？！
安格尔是想要……
没等黑伯爵说话，一旁的多克斯用惊愕的眼神看着安格尔：“你该不会是想要用位面夹道穿过去吧？”
安格尔一副理所当然的点点头：“是啊，如果幽奴不能避开，也不能破空，那就走位面夹道呗。它难道还能锁定位面夹道的虚空定位？”
多克斯：“不是，话是这么说，但是，你不觉得你这样太……”
太奢侈了吗？！
又不是逃命，用什么位面夹道？你家位面夹道的耗材是批发价吗？你知道一个位面夹道的耗材，能培养出多少巫师吗？
别说一向节俭的多克斯，就连黑伯爵都觉得安格尔说的有些太理所当然了。
最为重要的是……黑伯爵觉得，安格尔说的这么轻松，是没打算自己付位面夹道的施法耗材。至于让谁付？毫无疑问，‘她’真正要对付的人来付，也就是诺亚后裔。
黑伯爵倒不是不能承受位面夹道的耗材费用，但现在不是还没有走到那一步么……其实，可以尝试一下，破解魔能阵。
实在不行，再使用位面夹道，黑伯爵也认了。
另一边，智者主宰其实也被安格尔的豪言壮语给吓了一跳。他之前点出卡艾尔，的确是有意提醒他们，实在不行可以走位面夹道。
但是，安格尔现在就准备要空间道标，是打算直接略过考验，达到终点？
这是不是有点太作弊了？
还有，智者主宰给他们留这条后路，也是为了避免他们真的出现意外。
位面夹道的确能够绕过幽奴，但是，智者大殿连幽奴都没办法进来，空间限制极大，位面夹道自然也不行。
到时候，智者主宰肯定还要摆一下谱，吊足了胃口，才会主动撤销空间屏障，才能让他们进来。
这属于最后的手段，最后的一条路。
你现在就准备直接用了？
第2710节 童心幽奴
“你刚才说太……什么？”安格尔疑惑的看向多克斯。
当然是太浪费！你以为我是在夸你太聪明吗？多克斯忍住心中连绵的吐槽，改用委婉的语气道：“没什么。我只是想说，使用位面夹道应该是在最关键的时刻。在此之前，我们其实可以先尝试一些其他的办法。”
安格尔摸着下巴：“你说的也对，不过……”
一听到安格尔还有“但书”，多克斯就想着赶紧打断，但这回没等他开腔，智者主宰先一步说话了。
“你想用位面夹道的办法直接绕过考验，可以是可以。但是，我的居所有特定的空间限制魔能阵，想要解开限制，哪怕是我来操作，也需要一定时间的。”
智者主宰只说“需要一定时间”，但具体需要多久，他只字不提。就算安格尔询问，智者主宰也可以随意说一个数，反正解开限制的确需要时间，但手快手慢，那还不是他说了算。
“我不一定能在你们接受考验的时候，解开限制。所以，这个方法暂时行不通。”
不一定、暂时不行，智者主宰用模糊的表达，给这个方法留了余地。
顿了顿，智者主宰继续道：“而且，就算我现在能解开空间限制，让你们直接穿梭到我的居所，这并不能让考验结束。反倒可能激怒她，让考验的强度变得更大。”
“同时，这也会让她察觉到，我与你们‘联合’了。”智者主宰：“这对你们来说，不是什么好事。因为我居所中的魔能阵，她愿意的话，破解的速度比我更快。这意味着，一旦你们与她针锋相对时，她也会警惕我，我的居所也将无法给你们再提供缓冲的时间。”
智者主宰这番话自然是夸大了，因为就算没有这件事，他和神女本身也没有互信。安格尔等人如果面对神女，且最后还搞到势如水火的地步，真正能对安格尔等人提供缓冲援助的不会是智者大殿，也不会是魔能阵，而是智者主宰本人。
当然，智者主宰说这番话，也不算是骗人。只是，没有将真相全部说出来罢了。
安格尔听完智者主宰的话，怎会不明白，智者主宰并不希望他们用位面夹道的方法“作弊”。他的一系列话，其实都表达了一个意思：无论如何，都要经历考验；跳过考验，只会带来麻烦。
虽然安格尔觉得智者主宰的话太模棱两可，无法取信，但智者主宰有一点他是认同的。目前来看，‘她’对诺亚后裔充满了抗拒，在不了解内中隐情前，直接跳过考验，并不会让考验结束，只会让幕后的‘她’变本加厉。
毕竟，‘考验’只是智者主宰的说法，对于她而言，这其实就是阻截。甚至说，截杀！
现在直接用位面夹道去到智者大殿，只会让她的戒备提高。最好的办法，就是以巧破局，不让对方觉得他们料敌先机，直到从智者主宰那里得到全部消息之后，再看情况，逐步跃进，或者示敌以弱，来做出应对。
但是，这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
以巧破局，意味着他们依旧要直面幽奴，并且还要在不伤害幽奴的情况下突围。
这让安格尔微微觉得头疼，忍不住捏了捏眉心。
或许是看到安格尔满脸愁容的样子，黑伯爵在心灵系带里安慰道：“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实在不行，我们可以先离开遗迹，探索遗留地之事，不急于一时。”
黑伯爵的想法是，只要安格尔选择了离开，那他与安格尔签订的誓约也算是作废，就可以联络真身来处理这里的后续了。
不过，这依旧是一条迫不得已的后路，而非当前首选的办法。因为，智者主宰也不是傻子，他们抽身离开，后续会出现什么变故，智者主宰也很清楚。再见面时，智者主宰几乎不可能再和他们处于同一阵线，反而更可能站在他们的对立面。
遗留地的真相不明朗前，与智者主宰敌对，不是什么好事。
黑伯爵就算明白这个道理，但他还是说了这番话。因为在他的心中，遗留地虽然重要，但安格尔其实也重要，甚至在某种程度，可能超过了遗留地。
毕竟，遗留地里究竟有什么，还是一个问号。而安格尔的价值，是实打实的摆在他面前。光是救下他，给莱茵卖一个好，就已经收益很大了，更何况，安格尔本人的价值更大。
当然，还有一点很重要，遗留地的钥匙，也在安格尔手上。
“压力？”听到黑伯爵的安慰，安格尔却是摇摇头：“我没什么压力，只是突然有点怀念起某只鼻涕怪了……”
怀念鼻涕怪？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安格尔在说什么？
安格尔口中所谓的鼻涕怪，自然是虚空旅行家的老大‘汪汪’。在知道空间穿梭不行，位面夹道又受限，安格尔立刻想到了汪汪的虚空穿梭。
它的虚空穿梭和其他虚空旅行家不一样，是一种更高维度的穿梭。如果汪汪在这里的话，估计连智者大殿都不用去，直接能带着他穿梭到遗留地。
甚至于，就算他们被幽奴吞没了，估计汪汪也能穿梭出来。
安格尔虽然想的是“估计”，但内心却非常的肯定。因为他太清楚，那种维度的漫游，是超越目前他所知的一切穿梭，几乎无可阻挡。
只是可惜的是，汪汪并不在身边。
安格尔其实可以通过海德兰，联系上汪汪，但真这么做，安格尔自己也会觉得丢脸。
所以，也只能怀念怀念。以及，眼馋一下汪汪的穿梭能力。如果他也能进行高维漫游，那就好了……
安格尔那连连感慨的表情，并没有刻意遮掩，这让不明就里的围观群众，脑袋上不断有问号冒出来。
在众人猜测安格尔到底在思念着哪一只“鼻涕怪”时，安格尔却是转移了话题，问道：“智者主宰，小宝、二宝和大宝，它们会参与到考验吗？”
智者主宰：“我之前似乎说的很明白，你对此有疑惑？”
安格尔：“疑惑倒是没有，不过，我倒是很希望独目小宝或者其他两位，能加入一下考验。嗯……最好在我们遇到幽奴之前。”
安格尔说到这时，众人楞了一下，立刻明白了他要表达的意思。
毫无疑问，智者主宰之前提示是让安格尔用魔能阵来破解考验。但是，幽奴可以在魔能阵中有限度的异动，遇到幽奴之后，再去研究魔能阵，不一定能够即时的发现破绽。
最好的办法，就是有一个提前预演。
看看幽奴在魔能阵中移动，拥有的是哪些权限？又有哪些权限，可以反过来克制幽奴的异动。只要找到权限对应的魔纹，安格尔还是有信心能突围的。
但幽奴属于‘她’的人，比起智者主宰，也更听‘她’的话。遇到他们后，不可能给他们演示的时间，那安格尔能想到的，自然只剩下幽奴的三个孩子。
黑伯爵听到安格尔的问话，也松了一口气，他本来都以为安格尔快放弃了，幸好，他并没有气馁。而安格尔提到的方法，也的确是有用的参考。
只是，前提是智者主宰愿意让幽奴的孩子来提前“考验”他们，且这个“考验”还需要放水。
众人的目光此时都看向了智者主宰，现在，就等智者主宰的抉择了。
智者主宰沉吟了片刻，轻声道：“我可从来没说过，它们不是考验。”
虽然没有直接回答，但这句话，基本上已经表明了智者主宰的态度。大宝、二宝或者小宝，或许很快就会登场了。
得到智者主宰的这个回应，安格尔也算是放心了。
只要小宝他们在魔能阵中自由移动的权限是有克制的，那“以巧破局”应该可以成型。
至于魔能阵的破解……这个倒不是安格尔首要考虑的问题。难易对安格尔都无所谓，他最在意的是耗费时间的问题，怕耽搁时间太久，导致出现更多的变故。
不过智者主宰既然提出这个办法，想来应该不会太耗费时间。
智者主宰见安格尔已经做好了应对考验的准备，便没有再继续就这个话题说下去，而是重新提起了真言书上的契约……
……
在智者主宰与安格尔解释契约条款的疑惑时，黑暗深处的遗留地里，却是亮起了一道微微的光。
只见漆黑的空间中，忽然慢慢的浮现出一面镜子。
这是一面悬浮在半空的麻绳纹路铜框的方形镜子。
镜子的正中心，有一个宛如风眼的黑色幽洞正在不停地旋转着。
而镜子的下方，沉眠中的金发女人，突然睁开了眼。
这个金发女人毋庸置疑，正是智者主宰口中的“她”，也是镜之魔神的双子徽标里，代表女性的那一位……艾达尼丝。
艾达尼丝站起身，抬头看向了那有漆黑漩涡的镜面，眉头微微皱起。
“你为什么不现身？任务失败了？”幽幽的声音，从艾达尼丝口中传出。
镜面中的漩涡停止转动了数秒，紧接着，镜面上出现了一只整体宛如红宝石构成的手，这只宝石手并不完整，小指出现了明显的断裂，上面还有“血”在流淌着。
如果安格尔在这的话，估计一眼就会认出，这正是他在悬狱之梯二层深处房间里那个梳妆镜中，看到的宝石手。
至于断裂的小指，则是宝石手自己掰断的，只是为了用流出的‘血’，在镜面上写字。
而此时，宝石手出现在镜子里，也重复了之前在安格尔面前上演的那一幕。
宝石手开始伸出断指，在镜面上留下了一排血字。
我无法对得起冕下的恩情。
艾达尼丝看着那一排语意不明，甚至还是“镜反”的血红文字，忍不住皱眉道：“你不是本体？给我说话。”
宝石手缓缓伸回了手，镜面重新变为了漩涡。
但很快，宝石手再一次出现，只是这回，宝石手的手掌中间，多出了一个由粉色宝石构成的嘴巴。
掌中嘴巴慢慢张开，从里面传出了一阵很稚气的女声：“神女冕下，对不起。”
配合镜子上还没有消散的血字：我无法对得起冕下的恩情，艾达尼丝算是明白了，这排语意不明的文字，其实只是一句‘对不起’。
能把‘对不起’，扭曲成如此怪异且错误的表达方式，艾达尼丝已经知道镜子里的是谁了。
“童心幽奴？”
“是的。我是幽奴的童心。”稚气的女声回道。
“你的本体呢？”艾达尼丝疑惑道：“是它让你去打探情况的？”
“少女心幽奴在帮助主宰大人清理实验残渣，慈母心幽奴在陪伴小宝，所以就只有我有空……”童心幽奴有些幽怨的道。
艾达尼丝：“……平时不是你陪小宝吗？”
童心幽奴：“小宝今天不想玩，它过来是想告状的，因为二宝不理它……”
熊孩子告状？艾达尼丝揉了揉太阳穴，觉得隐隐有些发胀。
艾达尼丝：“所以，你的本体就在处理这些零碎小事？然后让你去刺探情报？”
童心幽奴不敢回话，但沉默也是一个答案。
在艾达尼丝的口中，幽奴的本体，就是少女心幽奴与慈母心幽奴，因为这俩的智商起码还属于能正常交流的，童心幽奴的智商……比起独目小宝还不如。
当然，幽奴真正的本体，是童心、少女心以及慈母心的三合一。单独拎出来一个或两个，其实都不算本体，只能算是分身。
艾达尼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面对委屈巴巴的童心幽奴，她也只能忍了。
她很清楚，为何会是童心幽奴前去探察，究其原因，不过是幽奴对自我的认知一直没有改变过。
幽奴从来不认为，童心、少女心以及慈母心是不同的自己，它们都是自己，只是拥有不同阶段的记忆罢了。
所以，无论哪一个去探查，幽奴都觉得是自己去探查，故而不会觉得有问题。
最大的问题，其实还是艾达尼丝自己，在派遣幽奴去探查前，就该明确告诉幽奴，让少女心或者慈母心去。
所以，艾达尼丝也只能敛下心中的不悦。
“算了，说说情况吧。你任务是怎么失败的？不是让你去调查哨点为何被破坏，以及他们的情况吗？哪个环节出问题了？”
童心幽奴思索了片刻，道：“我躲在镜子里，想要暗中观察哨点是被谁破坏的，结果……一不小心被发现了。”
艾达尼丝：“被发现？怎么回事？”
童心幽奴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尤其是，它不像是少女心与慈母心那般，对人类的样貌有很清晰的辨别能力，在它眼中，那两个人类看上去长得一模一样。
思考了好半晌，也没想到适合的措辞。
艾达尼丝很了解童心幽奴，一见它久久不语，便无奈的扶额，道：“想不出来怎么说就算了。老样子，镜面复现。”
童心幽奴一听到“镜面复现”，困恼立刻消失不见。
“果然，还是冕下最疼我。”稚嫩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亲昵与撒娇。
艾达尼丝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幽奴被她从镜界带出来的时候，其实只有童心，彼时少女心和慈母心都还未诞生，所以，艾达尼丝和童心幽奴是相处时间最长的。
也因此，她偏心童心幽奴也是自然的。
幽奴本体会让童心幽奴来处理这件事，估计也考虑到了这个原因。
“行了，赶紧说。”
遵守冕下的规矩！
镜子上冒出这一排血字。
艾达尼丝表情无奈，她已经懒得纠正童心幽奴的用词错误了。只是默默的盯着那排血字，等待着童心幽奴下一步的动作。
在艾达尼丝的注视下，镜子上那排血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晕开。就像是掺入了大量的清水，镜面逐渐清澈，只有边缘处还有一点点的淡红。
清澈的镜面在童心幽奴的操控下，开始逐渐的生出画面。
画面里缓缓的生出了一道人影。
如果安格尔在这的话，会发现，这道人影正是他伪装之后的样子。
第2711节 镜面复现
所谓镜面复现，主要功能和留影石差不多，可以将曾经发生过的画面记录下来，通过镜面重新映照。
不过，主要功能虽然差不多，但比起留影石，镜面复现的细节要多了亿点点。
镜面复现可以通过“镜面”完美映照的特性，将当时产生的魔力波动、信息素、甚至环境氛围与主体交织的能量反馈，纤毫毕现的记录下来。
单从观感上来说，镜面复现自然是比留影石好太多了。
不过，镜面复现的细节虽多，但也不见得全是优点。有些细节，属于缺点，譬如说，它有留影衰减机制。时间隔得越长，复现的内容也会越缺失。
衰减期一般在记录发生的半个月后就会开始，一直持续一年左右。等到一年后，镜面复现就完全忘记当初所记录的一切事物了，而留影石只要不被破坏，内中留影就会永存。
这种留影衰减，其实也算是生物体的自我保护机制，毕竟镜面复现中的细节太多了，一直留存只会让以后的镜面复现变得更加困难，繁冗且无用的信息占据思维，只会成为累赘。
而此时，童心幽奴的镜面复现，才过了十多分钟，自然还没有处于衰减期。
它复现出来的画面，不仅所有细节完备，就连安格尔身上的血气，以及缭绕的那些能量，都完全在镜面中呈现了出来。
镜面里，红发金眸的年轻巫师，拍了拍身边的学徒：“你先走，我随后就来。”
学徒没有反抗，点点头就先一步离开了房间。
而红发金眸的巫师在沉吟了片刻后，并没有立刻离开，反倒是将目光转向了墙角的梳妆镜。
他似乎发现了什么，带着饶有兴趣的眼神走到了镜子前。
他在镜子前歪了歪头，撩了撩有些凌乱的头发，还整理了一下衣领。似乎真的只是在照镜子。
不过，他做完这一切“合理的动作”后，突然笑了起来：“我都站在你面前了，你还是不打算出来吗？”
童心幽奴心下一惊，自觉已经被发现，立刻操纵起了镜面，镜子里出现了漩涡般的黑洞。
红发金眸的巫师挑了挑眉，嘴角的笑容更甚。
那笑容在童心幽奴看来，十分熟悉，就像是智者主宰平时的笑一样。仿佛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中，而自己则是那个愚笨且顽劣的小孩。
智者主宰笑它也就罢了，但一个外人居然也敢嘲笑它。童心幽奴有些愤怒，它已经开始思考着，要不要将这个可恶的人拉入镜子里！
但是，童心幽奴又分不出这个人是谁，如果这个人是游商组织的怎么办？智者主宰让他们尽量不要伤害游商组织的人，因为，游商组织的存在对他们利大于弊。
脸盲症的童心幽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便出现了下面的一幕：
红发金眸的巫师与镜面中的漩涡面面相觑，持续了十数秒的时间。
或许是气氛有些微妙，红发巫师低声嘀咕了一句：“你这是邀请我去漩涡里的意思吗？”
“真不好意思，我现在还没办法接受你的邀请。”顿了顿，他又道：“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就走了。”
红发巫师话毕，就做出要离开的动作。
童心幽奴心中一急，虽然也不知道将他留下来要做什么，但也不能就这么轻易的放对方走。童心幽奴想到这，就准备伸出手拉住对方。
宝石一般的手，想要穿过镜面，去将那红发巫师拉住。
但奇怪的是，它的手刚刚触碰到镜面，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反震了回来。
对它而言，本来没有任何通行障碍的镜面，此时像是多了一个封印般，封锁住了镜内外的空间连接。
童心幽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自己被挑衅了，伸出拳头使劲的捶着镜面，可始终无法突破镜面的封锁。
而那可恶的红发巫师，站在一旁看戏，数秒之后，他似乎有些乏了，打了个哈欠，紧接着对着镜面里的童心幽奴挥了挥手，似乎在说着：再见。
童心幽奴此时愤怒无以复加，于是，它做出了一个让对方目瞪口呆的动作。
它、自、残、了！
是的，它就是自残了，把自己的小拇指直接从正中间给掰断了。
然后借着小拇指里流出来的发光‘血液’，在对方惊讶的表情中，得意洋洋的在镜面上撂下了一句狠话：
离开这里，或者永远给你居留证！
……
镜面复现到此结束，童心幽奴一开始还有些担心自己被人发现，神女冕下会生气。但看着自己当时的种种作为，想着自己最后给对方留下的巨大“震撼”，童心幽奴就觉得很爽。
那个红发巫师肯定被吓到了，在看到自己的话后，直接吓跑了。
它还是维护了冕下的威严的！
想到这，童心幽奴得意的迎向艾达尼丝，就算神女冕下不表扬它，应该也不会再怪罪它了吧？
然而，艾达尼丝此时的表情却不如童心幽奴想象中的那么美好，反而铁青色一片。
“神女冕下，我，我是不是做错了？我是不是不该把他吓跑？”
艾达尼丝：“……”
吓跑？你告诉我，他是被你吓跑的？那人走的如此从容，哪有一点被吓到的样子，你脸盲就算了，连对方什么表情都看不出来吗？
艾达尼丝在心中一通臭骂，但最终还是没有述诸于口。
就像奥拉奥曾经说的那样，童心幽奴的思维方式永远只停留在孩提时期，骂它根本没有用，很大可能，只会有反效果。作为幽奴的主人，她的所有话都有可能影响到幽奴的发展，说不定，被骂之后再分裂出一个孤僻童心或者复仇童心、恶童之心。
到时候，以幽奴的性格，肯定还是将这些分裂出来的童心当成自己本体，完全不会有排斥，而幽奴还是自己的下属，这些分裂出来的童心系列，也是她的下属。这么多童心，就算心思黑暗了，还是童心啊，思维方式依旧幼稚……这纯属是给自己找麻烦。
而且，恶童之心再进化成狡猾少女心、阴毒后母心，麻烦更是一箩筐。
还是维持现在纯粹幽奴就好。
思及此，艾达尼丝淡淡道：“你唯一做错的事，就是不该在他面前现身。其他的，都是注定的结果，所以……无妨。”
“不该现身？可是，他发现我了呀？”
艾达尼丝：“他隔着镜子，就算发现你，也不知道你的具体形貌。你显露出来，只会将自己的形态展露在对方眼中。这也等于，将自己的弱点暴露在他眼中。”
“而且，他也不见得一定察觉到了你的存在。说不定就是在诈你。”
童心幽奴震惊道：“诈我？怎么可能？他都点出我在镜子里了。”
艾达尼丝轻声叹了一口气，柔声安抚道：“人类是很狡诈的，常常使用一些卑鄙的伎俩。”
童心幽奴听出艾达尼丝不怪自己的语气，心中稍微松了一口气，然后也随着艾达尼丝同仇敌忾的骂起了人类的狡猾。
骂了一会儿后，童心幽奴问道：“对了，那个人类是冕下要找的人吗？”
艾达尼丝思索了片刻，道：“那个人类用了变形术，还以幻术遮掩了形体，不过他的血气告诉我，他不是诺亚后裔，跟在他旁边的另一个人类，也不是诺亚后裔。”
童心幽奴一愣：“那他们是游商组织的人吗？”
艾达尼丝摇摇头：“也不是。”
“奇怪……那他们会是谁？”
艾达尼丝也说不上来，对方伪装的很完美，单纯从镜面复现上，是看不出具体身份的。
“不知道，或许只是闯入这里的外人吧，你不用在意。”艾达尼丝顿了顿：“你这次做的不算失误，只是稍微冲动了些，以后记得克制一点。”
“还有，不要自残了。虽然可以用材料修复，但适合的宝石料也不太好找。”艾达尼丝：“而且，你再这么自残下去，不知多久才能凑齐你的躯壳，你难道想一直只有一只手吗？”
童心幽奴：“……我错了。”
虽然童心幽奴也不知道错在哪，在它看来，人类的身体其实也不是多好用。但少女心和慈母心都铸造了躯壳，它也不能落后。所以，该道歉还是要道歉。
艾达尼丝怎会不知道童心幽奴道歉的一点都不诚恳，但这就够了，让它放心上，指不定要乱想什么七七八八的。表面道歉，至少知道自己是错的，下次遇到这种情况，应该会稍微收敛点……吧。
“好了，你的任务完成了。去把慈母心或者少女心叫来，要准备陷阱对付那些人了，至少，要他们将你的宝石料给赔出来。”
艾达尼丝其实只是觉得童心幽奴不靠谱，想和幽奴本体再谈谈情况，但又不好打击到童心幽奴，这才补充了一个理由。
童心幽奴完全听不出来艾达尼丝的本意，只以为是神女冕下为自己出头，它内心一阵感动，不等艾达尼丝吩咐，就往回跑。它要第一时间，将少女心和慈母心叫来……嗯，一起叫来！
等到童心幽奴离开了，黑暗重新降临。
艾达尼丝轻轻叹了一口气，表情从轻松逐渐转为了平静，不久之后，她又皱起了眉头。
童心幽奴映照出来的画面，并非全无作用。至少，揭示了一个问题：谁破坏了她留在悬狱之梯的哨点？
毫无疑问，就是那个用了变形术不敢以真容示人的巫师。
对方封锁了镜面，让童心幽奴的手无法外探，这是一个明确的标志。
普通的空间封锁，童心幽奴的手探出去，会因为空间的逆差而被绞碎。但这回，童心幽奴连手都无法探出去。
只说明一件事，对方不仅懂空间术，而且对镜面空间有一定了解。
那之前的哨点被破坏就很容易推理了，对方了解镜面空间，所以想要破坏安置在镜面上的哨点，那简直轻而易举。
对方为何要破坏哨点？这个问题，艾达尼丝并不在意，换做是她，如果在外面行走发现有人监视，也会随手破坏。所以，这问题不用解释。
但是，有一个问题艾达尼丝很在意。
这个巫师出现的时间点很巧，又不是游商组织的巫师，那么他只有可能跟着诺亚后裔一起来的。
诺亚后裔本来就是一个大麻烦，现在，又出现了一个懂得镜面空间的巫师……这显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诺亚后裔是觉得这一次，一定能进入遗留地了？
艾达尼丝眼睛微眯，她并不想要对诺亚后裔动手，但是，如果让诺亚后裔来到这里，危机就更大了。
她可一点也不想要改变现在的状况。
就在艾达尼丝眉间阴沉时，黑暗深处突然响起了脚步声。艾达尼丝立刻收敛起了表情，恢复成平静的模样。
“你又说谎了。还说自己要睡觉，结果，不仅跑出去了，还偷偷见了幽奴。”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艾达尼丝不用回头，也知道来人是谁。
遗留地除了她之外，就只有奥拉奥了。
艾达尼丝：“你也让我很讶异。你以往都只是偷看，从来不现身，这回怎么突然出来了？”
奥拉奥摘下黑色礼帽，挠了挠头：“咦，我以前偷看都被发现了吗？”
艾达尼丝轻噫一声，没有回答。
奥拉奥突然用羞赧的语气道：“那你洗澡的时候，也知道我在偷看吗？”
艾达尼丝猛地转过头，眼神不善：“你偷看过我洗澡？！”
奥拉奥连连退后，手摇的跟蒲扇一样：“没有没有，我就说着玩的。”
艾达尼丝冷冷一哼，上下打量了一下奥拉奥，最后却是高高抬起，轻轻放下：“量你也不敢。”
奥拉奥嘴角撇了撇，心里一阵嘀咕，量我也不敢？这话说的怎么像是在反激与撺掇？
虽然这么想，但奥拉奥可不敢接话。
艾达尼丝：“你现在出来，是要做什么？单纯就是想指责我说谎？”
奥拉奥沉默了片刻，轻声道：“没有，我只是觉得，其实一直阻拦也不是什么办法。”
第2712节 空镜之海
在阻不阻拦的问题上，艾达尼丝和奥拉奥并没有达成一致。
最后，奥拉奥依旧像过去那般，用包容的语气道：“你还是多考虑考虑，光依靠奈落，并不是个办法。”
话毕，奥拉奥便隐没进了黑暗。
艾达尼丝则是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的看着之前童心幽奴浮现的地方，看似在等待着幽奴本体的到来，但实际上内心中却满是狐疑。
她和奥拉奥在阻拦诺亚后裔的这个问题上，一直都有分歧。艾达尼丝并不希望诺亚后裔的到来，改变现在的生活；而奥拉奥则是乐见其成。
纵然有分歧，但这种分歧基本只在心中，属于一种默契：我知道你的立场，你也知道我的立场，默契的不提及，就是一种尊重。
这种默契保持了很久，上一回诺亚后裔来的时候，奥拉奥也是如此，虽然艾达尼丝有做阻拦动作，但奥拉奥从来都不会插手，只是偶尔用眼神向她传达意愿：不要做的太过分。
可这回，有点奇怪。
奥拉奥居然主动的劝阻她？
而且，在艾达尼丝装傻的时候，奥拉奥也没有像以往那般略过，而是拐着弯用委婉的语气点破了她的行径。
纵然奥拉奥的语气并不苛刻，也没有强行让艾达尼丝一定要遵从自己的意见，依旧是那般缓和与包容。但是，艾达尼丝太了解奥拉奥了，正如奥拉奥也很了解她一样。
奥拉奥这回看似有商量余地，实际上是有了自己的打算。
甚至，有可能插手。
奥拉奥不久前还对艾达尼丝说，她做什么事，他都会支持。但现在，奥拉奥明显不对劲。这种突然的改变，让艾达尼丝有些措手不及，也充满了疑惑。
为什么，半天都不到，奥拉奥就突然改变了主意。
艾达尼丝一直有监视遗留地的情况，她很清楚，奥拉奥并没有离开过，也没有进入过镜内的世界。
短短半日，他就出现了如此大相径庭的思想变化，这里面不可能没有猫腻。
到底发生了什么？
艾达尼丝双手环抱胸前，葱白的手指有节奏的轻点着手臂，眼眉半敛，被眼皮遮掩住的宛如镜面般的瞳孔，此时正不断的变幻着各种画面。
这些画面全与遗留地有关。
遗留地内部有大量的镜面，每一个镜面都可以成为艾达尼丝的眼睛，镜面里层映照的画面，在短时间内，都能被艾达尼丝回溯出来。
画面不断的呈现，然后又如冰面破碎般，碎成无数的纹理。
生灭不断的画面，将今日遗留地的情况，全都呈递了一遍。看完这些画面，艾达尼丝表情更疑惑了。
奥拉奥和往常一模一样，完全没有变化。除了在遗留地里闲逛，就是跑到她这边来偷看，表情完全看不出一点的端倪，维持着往日的常态。
这明显不对劲，奥拉奥的反常绝对不可能没有缘由。
在艾达尼丝沉思的时候，前方的黑暗里突然有微光透出。
微光越来越亮，不一会儿，艾达尼丝的正前方，便浮现出了一个熟悉的圆镜。
镜子里也是熟悉的幽暗漩涡，只是，和之前那如深渊般漆黑的漩涡相比，此时的漩涡微微有些朦胧，且，在漩涡的正中心隐约能看到一个袅娜人影。
毫无疑问，幽奴本体来了。
从那人影轮廓的细节来看，应该是慈母心幽奴。
慈母心幽奴出现后，不像是童心幽奴那般吵嚷，而是静静的矗立在虚空，并且还收敛了镜面的微光，不至于太过耀眼。
——因为慈母心幽奴发现了艾达尼丝在沉思，所以，它把所有可能会打扰到艾达尼丝的动作与行为，都尽可能的收敛起来。
这种细节的洞察力，就是童心幽奴无法相比的。
艾达尼丝自然也发现了慈母心幽奴，她正要和慈母心幽奴打招呼，倏地愣住了。
看着前方悬空的镜子，艾达尼丝脑海里飞快的闪过一幅幅的画面。
她之前忽略了一件事，一切的反常行为其实都是从奥拉奥出现后开始的。他以往的时候，可能偶尔碰到她与幽奴等人对话，他就会在暗地里偷看偷听，可从来都没有从暗中走出来过。
这一次，奥拉奥却主动从暗处走了出来。反常，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按照这个时间点来反推，一些被迷雾笼罩的信息似乎也开始变得明朗起来。
奥拉奥很少主动接触外界，加上他的天赋，连智者主宰都已经逐渐模糊了关于他的记忆。
奥拉奥不接触外界，他的思维定式自然是处于稳定的长久存在，很难朝令夕改。唯一能让他改变的，一定是他接触到了以往没有接触过的东西。
从镜面的记忆里看，奥拉奥今日和往常没有区别，并没有接触过什么异常之物。
唯一可能接触到的新事物，就是童心幽奴用镜面复现播放的外界画面。
而镜面复现的画面中，只出现过两个人物。一个是个空间系学徒，另一个则是用了变形术、藏头露尾的正式巫师。
难道，奥拉奥是从这两人身上，发现了什么，这才改变了主意。主动劝阻她来了？
可这两人，明明都不是诺亚后裔，他们身上完全没有诺亚的血气。
艾达尼丝之前对那两人没有太重视，可现在，既然奥拉奥疑似从这两人身上发现了什么，那她也需要注意一下了……尤其是那个藏头露尾的巫师。
镜面复现里，那个空间系学徒，简直一眼就能看穿，身上几乎没有特异之处。可那用了变形术的巫师，很难看出他的系别，哪怕镜面复现将对方身上的能量、信息素以及波动全部都复现了出来，艾达尼丝都没有发现对方到底是空间系巫师，还是幻术系巫师。
镜面空间的能力，一般来说，只有自然侧水系一脉的寒冰巫师，与神秘侧空间系巫师，才有可能掌握。
那个巫师身周并没有寒冰巫师的典型力场，所以最有可能是空间系。但是，对方的幻术系能力，也很古怪，一直缭绕在身周。
幻术系巫师可以掌握镜面空间的能力吗？难说。
巫师，拼的是底蕴与历练，还有智慧与时间，只要你时间够多，跨系修行也不是不能达到巅峰。
所以，单纯从对方能轻易的封锁镜面的能力来说，很难推敲他到底是什么系别的。
但艾达尼丝天生对那种藏头露尾的人很怀疑，因为她自己就是个藏镜人。
她很清楚，对自己遮遮掩掩的，绝对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尤其是，这里处于地下水道，一个几乎没人的废墟里，还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说他没问题，谁信？
艾达尼丝深度的怀疑，奥拉奥或许就是从这个人身上发现了什么？
难不成，他其实遮掩了血脉，他也是诺亚一族的人？可是，明明外面还有诺亚血脉的味道，如果他也是诺亚一族，为何要遮掩身份？
艾达尼丝的脑海中，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脑补出了一场大戏。家族争夺，兄弟阋墙，嫡庶之争，藏匿复仇……
艾达尼丝也不管自己脑补的到底是对是错，反正，这个藏头露尾的人，此时在她心中，重要程度已经慢慢的升了上来。
能让奥拉奥改变想法，此人肯定不一般……一定要加以遏制！
艾达尼丝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改变。那个人的出现，已经让奥拉奥开始生出异样想法，这在她看来，是绝对不允许的。
思及此，艾达尼丝终于抬起了头，看向慈母心幽奴。
“童心去探查的情况，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慈母心幽奴点点头：“只要它回到我身边，我们的记忆就是互通的。”
艾达尼丝：“你知道就好，其他的以后再说。我现在需要你去办一件事。”
镜面里那道虚幻的人影低下头：“冕下所愿，即是使命。”
“我要你帮我去拦阻他们。”顿了顿，艾达尼丝轻轻一挥手，周围出现了一个镜面，镜面上浮现出了那个藏头露尾的巫师：“尤其是这个人，以及诺亚后裔，归为重点，不能让他们来到遗留地。听明白了吗？”
慈母心幽奴半跪：“谨遵冕下吩咐。”
顿了顿，慈母心幽奴轻声问道：“冕下，阻拦他们后，需要做什么吗？”
艾达尼丝：“所有被拦截到的人，都丢入空镜之海。直至所有记忆被空境之海磨灭，才能放他们离开。”
慈母心幽奴点点头：“我明白了。”
空镜之海，是镜内世界里一片沉浮在虚无中的“大海”，说是海，其实里面没有水。里面只存在着一种东西：倒影。
这些倒影全部来自于现实，只要现实中有能成为镜像的地方，哪怕是一片水洼里的倒影，都会被倾倒在这片空镜之海。
处于空镜之海，你会看到无数的倒影画面，有的甚至是万年前，甚至更早时间的画面。
这样看上去，似乎去空镜之海不是什么坏事。
的确，只要你有办法抵御空镜之海里无处不在的“浪潮”，空镜之海就是一个观察大千万界的好地方。
可是，空镜之海的“浪潮”，每年每月，每时每分，都会出现。
空镜之海的“海面”，就没有哪一刻是平静的。一旦被这种神秘的浪潮给冲刷到，不仅空镜之海里的倒影会彻底消失，活人的记忆，也会随之冲刷掉。
这种冲刷掉的记忆，会沉入空镜之海。如果你运气极好极好，也许可以找得到，但几乎所有记忆，最终都会被浪潮化为泡沫，最终彻底消失。
这是一种镜中世界的自我清理机制，太多的倒影只会让镜中世界变得拥堵。
镜中世界很特殊，它是在不断的破碎，与不断的重生中构建的时间，所以它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坚固，能长久生存的地方也很少很少，拥堵的倒影，只会压缩镜中生物的生存环境。
就算空镜之海的浪潮不清理，镜中生物也会主动清理。
所以，一旦有活物落入镜中之海，除了特殊的镜中生物外，其他生物都会逐渐成为没有记忆的空心躯壳。
好在，空镜之海只是冲刷记忆，不会剥夺你的学习能力。只要愿意，作为空心人回到现实中，还是有办法重新开始……只是那时候你还是不是自己，这个算是哲学问题了。
诺亚后裔若是没有通过考验，将他们放逐到空镜之海，这也算是以往艾达尼丝与奥拉奥保持的默契。
这样，既能解决诺亚的问题，也不至于杀死诺亚。
但这一次，或许是奥拉奥的反常行为，让艾达尼丝总感觉有些心神不宁。
她沉吟了片刻，对慈母心幽奴下达了第二个指令：“如果他们反抗激烈，我允许你直接杀了他们。”
慈母心幽奴微微怔楞了一下，它不是没接过杀伐令，但艾达尼丝从不对诺亚后裔下达杀伐令。这一次，居然破例了？
慈母心幽奴虽然心中很奇怪，但作为艾达尼丝最忠诚的属下，它没有质疑也没有反驳，点点头：“遵命。”
“好了，去吧。”艾达尼丝没有多说，对慈母心幽奴挥挥手。
慈母心幽奴刚准备告退，艾达尼丝似乎想到什么，又把它叫了回来：“先等等！”
消隐的镜面重新恢复光泽，慈母心幽奴的袅娜身影，也再次出现在镜面中。
“冕下还有什么吩咐？”
艾达尼丝：“这一次，别让童心幽奴去。你亲自去，或者……你和少女心幽奴一起去。”
听到艾达尼丝的吩咐，慈母心幽奴微微有些迟疑：“主宰大人的工作，我已经交给了童心幽奴。但是，少女心幽奴现在在陪小宝，可能……”
慈母心幽奴顿了顿：“我让大宝和二宝和我一起去，可以吗？”
艾达尼丝轻哼一声：“大宝，二宝。它们被智者那老家伙灌了迷汤，可不见得会出全力。甚至你和它们一起去，它们还可能成为你的绊脚石。”
慈母心幽奴：“不会的，大宝和二宝很听话。”
艾达尼丝深吸一口气，懒得和幽奴争这个话题。的确，大宝和二宝很听慈母心幽奴的话，但是，它们可不听自己的话。
而慈母心幽奴虽然很听自己的话，但它被称为“慈母心”，不是乱叫的。
它对其他人，可以完全不在意生死，但对于自己的三个孩子，就是完全的溺爱。
这种溺爱，甚至可能都超过了艾达尼丝的命令。
这就形成了一个死循环，或者说，是和智者主宰达成了一种诡异平衡。艾达尼丝可以命令慈母心，但慈母心不愿意命令大宝、二宝、小宝，而这三小孩虽然听慈母心的话，可更亲近的却是智者主宰。
这种平衡已经持续多年，以往智者主宰和她站在同一条阵线上，所以大宝、二宝、小宝也算是听她的话。但这一次，智者主宰明显已经在边缘试探了，不一定能操控得到大宝和二宝。
为了不让大宝和二宝反过来影响慈母心，艾达尼丝道：“你可以让大宝和二宝去进攻，但你不能和它们一起，你一定要守在他们必经之路，不可松懈。”
“要么，你就别让他们一起。你单独去。”
“我明白了。”
第2713节 持花婴灵
幽奴离开后，艾达尼丝还是有些心神不定。
她的眉头紧锁，眼眸不自觉的又转为了银白色镜面。镜面里呈现出了一幅幅如跑马灯般的画面，这些画面并非是魔能阵所监察的画面，而是独属于她的……记忆。
久远到，已经需要借助天赋来回溯的记忆。
万年前，奈落城一夜之间，荣光消散，坠落凡俗。
那段时间，对于那些在奈落这棵大树下庇荫的人来说，是一场莫大的打击。陆陆续续有主宰离开，没有离开的，也大多灰心的陷入了永眠。
但对于新生的艾达尼丝而言，奈落对她的意义，近乎于无。
而且，艾达尼丝和奥拉奥一直被藏匿在晴空诗室，这里有玛格丽特布置的强大魔能阵，根本无人能发现，更别说踏足。就连智者主宰，除了晴空诗室被建成的时候，有被主人邀请过外；自主人离开，智者主宰也没办法进来了。
所以，晴空诗室算是地下水道里少有的净土。
不过，净土想要永远不染尘埃，非常的难。
在主人离开后的千年里，奥拉奥还对诺亚后裔报有期望，艾达尼丝那时也比较听奥拉奥的话，所以也不排斥诺亚后裔，还和奥拉奥一样，期待诺亚后裔能来到这里，将他们带离。
结果，诺亚后裔一个比一个差劲。别说进入晴空诗室，在通往晴空诗室的路上，很多诺亚后裔就已经折戟败退。
要知道，那时候艾达尼丝并没有安排哨点，也没有让智者主宰去阻拦，可就算如此，那些诺亚后裔都表现的一言难尽。
就算抵达了晴空诗室，来的人里，也只有贪婪之辈。
那段时间，奥拉奥一日比一日的消沉，晴空诗室也受到了影响，从青空万里的咏叹调，变成了沉暮阒然的幽夜曲。
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晴空”化为了“黑暗”，这里再也不复过往，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死寂。诗室终于变成了现在的……遗留地。
也是在这个时候，艾达尼丝开始了对诺亚后裔的考验。
她认为，只有通过考验的诺亚后裔，才有进入遗留地的资格。彼时，奥拉奥心里虽不赞同，但也未曾阻止。
随着来考验的诺亚后裔越来越多，艾达尼丝越发看透了这些人的贪念之心。
于是，本来只是考验诺亚后裔，变成了抗拒甚至驱逐诺亚后裔。
为此，艾达尼丝甚至都了一套熟练的流程。阻截在外、放逐到空镜之海、磨灭掉所有记忆、放回人间。
因为空镜之海磨灭了许多奈落后裔的记忆，也导致知道遗留地的诺亚后裔也越来越少。
这对艾达尼丝而言，是一件好事。她不喜欢诺亚后裔，而且此时，她也发现了自己的一些……秘密。
她已经知道，诺亚后裔的到来，对她而言，没有任何的好处，只会改变现状。
于是，艾达尼丝对于诺亚后裔的态度越发的排斥，连‘考验’都没有了，只要找到机会，直接放逐到空镜之海。
艾达尼丝知道，奥拉奥对她的这种行为不太满意。但是，艾达尼丝也清楚，奥拉奥不会阻拦。
奥拉奥无视了艾达尼丝的行为，甚至都很少提及关于诺亚之事了。
艾达尼丝知道自己赢了。
只要坚持下去，哪怕是主人的影响，也会逐渐被时间磨灭。彼时，奥拉奥将真正的新生，不再受到任何的桎梏。
至于说，艾达尼丝经常在口中挂着的“比起诺亚后裔，她更期待奈落降临”这种话，一开始或许有几分真，但如今，纯粹只是一句没有意义的话。或者说，敷衍奥拉奥，以及应对智者主宰的口头禅。
艾达尼丝以为只要再过数百年、千年、哪怕再来一个万年。只要磨灭了奥拉奥的枷锁，他们就能真正的自由了。
可这一次，奥拉奥的异常，让艾达尼丝实在有些心神难安。
镜眸里的画面逐渐破碎，艾达尼丝从沉湎中苏醒。
她的眼神虽然恢复了冷淡，但依旧能看到一些心神动摇时所留下的余悸。
“如果按照以往的情况，几个普通的巫师，幽奴应该十拿九稳。”艾达尼丝在心中暗忖：“但这一次有些不一样，智者主宰也明目张胆的出现异动。若是他出手帮忙的话，说不定会出现变数。”
艾达尼丝一想到智者主宰，心情更不好了。这次奥拉奥的异样，已经是一种变数；智者主宰居然还在这个时候捣乱，横生变故。
不过，智者主宰选择的时机这么巧，他是无意的，还是有意的呢？
如此多的变数，会让最后的结果走向何方？现在无法回答，但是，艾达尼丝明白，只要结果不是将他们驱离，那么一定对她不利。
光靠幽奴不太保险，必须要多留几道后手。
思及此，艾达尼丝眯了眯眼，身形逐渐融入了黑暗里……
当她的身体从棱镜一般的光面出现时，已经来到了一个满是红光的房间。
这个房间并不大，来五、六个成年人，就会显得拥挤了。而且，房间的地面，充斥着红色蜡油凝固物，这让不大的房间，更显逼仄。
艾达尼丝甚至都没有站在地面，而是悬浮在半空中。
房间的天花板倒是很高，上面挂着一个宛如蜘蛛网的吊灯。而所谓的“灯”，则是一根根红色的蜡烛。
这也是为什么，这个房间阴暗且红光盈动的原因。
艾达尼丝看了看这个不大的房间，并没有看到目标。她的视线不自觉的看向了地面那起伏如波浪般的蜡油凝固物，心中暗暗猜测……它，会藏在下面吗？
就在艾达尼丝盯着地面红色蜡油的时候，她却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肩膀悄悄的被攀上了一只血红的手。
这只手并不大，大小和婴儿手差不多，但那不断滴出的红色液体，还有青黑色的指甲，让这手看上去异常的恐怖。
随着手不断的探出，一个完全没有皮肤的血红色婴儿头颅，从艾达尼丝背后伸了出来。
它的表情诡异，嘴角的笑，裂开到了耳边，露出没有牙齿的口腔。
它一边诡笑着，一边将手试探的伸向艾达尼丝的脖子，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当它的手碰到艾达尼丝的脖子时，狰狞的笑再也隐藏不住，指甲猛地变长变尖，直勾勾的插进了她的脖子中，抓住内中脊骨，狠狠一扭，艾达尼丝的头便应声而落，掉在了红色蜡油中……
吸溜溜、吸溜溜。看着无头尸体也跟着坠落，奇怪的诡笑声，越发的得意了。
不过，它得意的笑还没持续太久，蓦地，便戛然而止。
因为，完好无损的艾达尼丝，不知什么时候，重新站在了它的正前方。而被它掰断头颅的那具尸首，此时已经变成了一地的破碎镜面。
“这是你打碎的第994个镜子，我此前说过，当你打碎镜子到第1000个时，我会将你放逐到空镜之海。不能为我所用的，那就变成空镜之海的一缕尘絮吧。”艾达尼丝淡淡道。
没有皮肤，全身殷红的婴儿，从空中落下。
拨弄着地面破碎的镜面，似乎在寻找镜面与艾达尼丝的联系。至于说，艾达尼丝的话，它好像完全不放在心上。
艾达尼丝看着不理会自己的‘奇异婴灵’，心中微微有些不悦。
但很快，她就压下了心中的情绪，这只婴灵来历奇怪，能力更是古怪至极。若非她的本体藏在镜子里，且这里也属于镜世界里的一个倒影牢笼，这只婴灵说不定已经得逞了。
这只婴灵是在数年前的某一天，突然降临到缓步长廊的。——缓步长廊，就是晴空诗室外的那条廊道。
它降临的时候，头上缠绕着丝绸的绸带，手上则拿着一朵摇曳的红花，打扮很怪。
不过，打扮怪异的亡灵很多，婴灵有奇异扮相也是有可能的。
也因此，一开始艾达尼丝只把它当做普通的婴灵，以为是从奎斯特世界坠落的。但是，当连续几个镜像都被它给打碎后，艾达尼丝立刻看出来，这只婴灵不似表面那般普通。
艾达尼丝虽然没办法抓住它，但来历更为神秘的奥拉奥可以。
在奥拉奥的帮助下，艾达尼丝将婴灵关进了镜世界的牢笼。
婴灵是一种常见的亡灵，但如此怪异，且拥有可怕实力的婴灵就少见了。而婴灵，因为天生对母性的追求，一旦被其认可，只要处理得当，适时投喂，会变得相当忠诚。
也因此，比起消灭婴灵，她更想做的是得到婴灵的忠诚。
于是，就有了她一次次的来，一次次的镜面破碎，最后又一次次的铩羽而归。
一开始铩羽而归，艾达尼丝不仅不觉得不爽，反而征服欲更浓了。
因为她又发现了这只婴灵的一个独特之处，它是有智之灵。
亡灵的思维是混乱的，哪怕脑海里偶尔会蹦出几个生前的记忆碎片，那也只是一种灵魂与意识的惯性，根本称不上有智。
但这只婴灵就不一样了，它会很多有智生灵才会的事。
譬如，编织。
如今天花板上，那如蜘蛛网的白丝吊灯，就是它用当初捆在头上的绸带自己编织出来的。
再来，制作蜡烛。
艾达尼丝可没什么心情给一直婴灵制作红色蜡烛，这些蜡烛，全是婴灵自己做的。具体如何做到的，艾达尼丝有一回，窥视到了真相。
其实就是婴灵摇曳手持的那朵红花，红花里便会不断的滴落芬芳的黏稠物，这些黏稠物再经过婴灵的塑形，就成了现在的蜡烛。
这些技能，绝对不是一个婴灵能做到的，甚至连亡灵也很难做到这一点。
从种种迹象可以表明，这只婴灵是有智的。而且，从一些细节的正反馈来看，它甚至听得懂人类的话语。
这让艾达尼丝对它更渴望了。
这是一个比起幽奴，更适合战斗的家伙。而且，幽奴还有分身以及孩子拖后腿，但它就独自一个，对于艾达尼丝而言，这简直就是最上佳的棋子与武器。
可这样的一个婴灵，面对艾达尼丝的时候，却完全不把她当回事。迄今为止，都没有对她表露一点点情绪。
时间久了，再高涨的热情，也会被冷水浇没。
艾达尼丝不是个有耐性的人，能对一个态度恶劣的婴灵如此包容，已经是特例了。但特例也有被消磨了心神的那一刻。
艾达尼丝不知用了多少办法，做了多少次的劝导，可最终都无法让婴灵有一点点的归属感。她现在也已经疲乏了，所以，这才设置了一个千次的约定。
此时，距离婴灵打碎镜面千次，已经不到两位数。
只要抵达千次，艾达尼丝一定会按照说出来的话，将它放逐到空镜之海。
“我知道你听得懂我的话。”艾达尼丝对着地面上忙碌着检查镜面的婴灵道：“你愿不愿意归附于我，那是昨天的话题，今天我不是来谈这个话题的。”
婴灵没理会艾达尼丝，但艾达尼丝继续说道：
“你最想要的是自由，对吧？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做到了，我会放你自由。”
艾达尼丝话毕，沉默的等待着。
一分钟，两分钟……直到五分钟后，婴灵终于将头转了过来，看向艾达尼丝。
婴灵没有说话，但透过阴森森的眼神，所表达的信息，艾达尼丝却是接收到了——
婴灵在用眼神询问，要我做什么事？
艾达尼丝：“很简单，我会把你放到缓步长廊，你只需要在那里等待着。只要有任何生灵靠近，将他们杀死，挫骨扬灰，就是你的任务。”
婴灵听到是杀人，嘴角裂开的弧度更大了，眼神中也不自觉的染上了一抹猩红。
吸溜溜、吸溜溜……怪异的消失，配合婴灵那张狂且狰狞的表情。
艾达尼丝知道，这一次，应该成了。
不过，使用婴灵这手牌，变数很大，艾达尼丝还是不太信得过这种来历不明的亡灵。一不小心，说不定就会被反噬了。
为了万全之策，她还要做更多的准备。
第2714节 所提要求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在艾达尼丝谋划着如何阻截安格尔等人时，另一边，智者主宰已经将真言书上契约所遗漏的问题，解释清楚了。
整个契约其实都比较宽松，只有惩罚很严厉。不过，这惩罚也就是看着严苛，实际上是智者主宰变相增幅奖励的手段。
原因也很明确，前两条契约都是与木灵有关，主要是保护木灵，以及尊重木灵的意愿。这两条契约中，模糊地带非常大，很多表达都不是明确的，这种非明确规则的契约，安格尔有多种办法钻空子，哪怕违背契约，也可以免于惩罚。
而第三条契约，是不得向外人透露奈落城发生的信息，与木灵相关的除外。
如果只有前半句，那模糊的空间就很小了。但偏偏智者主宰补充了后一句，且没有给出范畴，这就偏向自由心证了。
只要是自由心证，受不受契约惩罚将不再是“契约之力”来做决定，而是你自己的想法来决定。
你觉得你做的不到位，该受惩罚，那契约之力就会生效。你脸皮厚一点，心黑一点，认为自己玩去没错，那契约之力也牵涉不到你。
可以说，这三条契约的限制都很宽松，每一条都有规避的手段。也正因此，再严苛的惩罚，也只是一场空。
用乔恩的话来说，这就是典型的“君子条约”。
它只约束体面人，不约束下三滥与无赖。
从表面上来看，智者主宰给足了安格尔面子。但究其缘由，更多的还是智者主宰对木灵的担忧。
……
回到契约的问题上，智者主宰解释的也很清楚。
第三条适用范畴，是安格尔不得向外人透露关于“遗留地”里的事。而“木灵的事情除外”，这个则由安格尔自己判断。
毫无疑问，很宽泛。
另一个问题，是奖惩条例中，只有惩罚没有回报，这是为什么？
智者主宰给出的答案，更是简单粗暴：“你想要什么回报，在你签订契约的时候，可以自己拟定。”
这番话不仅把安格尔震住了，其他人也是一脸的惊讶。
之前，众人觉得智者主宰特意在奖励栏留白，肯定是要放大招，但没想到，这“大招”也太惊人了。
“契约奖励直接由超维大人来提，甚至都没有说出上限，这也太……”瓦伊已经讶异到捂住了微微张开的嘴巴。
瓦伊的未尽之言，众人都懂，均深以为戚戚然的点点头。
但是，黑伯爵这时却在心灵系带里，给热血上头的瓦伊泼了一盆凉水：“奖励的确未提上限，但上限本身就已经存在了。你仔细想想，就会知道上限在哪。”
在黑伯爵的提醒下，瓦伊深思了片刻，若有所悟的点点头。
的确，看上去好像没有设置任何上限。但是，真要提出要求来，你自己的顾虑就会多了。
瓦伊把自己代入进去，他如果去提要求，肯定要顾虑着，我这要求是不是太过了，会不会惹怒对方……而太少，对方高兴了，他自己却又觉得亏。
光是这些心念，这让瓦伊感到很纠结了。当然，最主要的是，他们目前还在智者主宰的地盘，惹怒地头蛇，哪怕强龙也要暂避一时。
如果是在诺亚庄园，瓦伊就不会在意这些问题了。因为，他背后有人撑腰。
瓦伊有背景才会这么想。对于没背景的巫师而言，那就更加不敢提过分要求了。
除了这个原因外，这个空白奖励其实存在隐藏的上限。
你不可能提出智者主宰完成不了的要求，比如说，安格尔的要求是：保证我一定成为传奇巫师、将奈落城赠予给我、杀一个真正的深渊魔神、保证给我一件明确失传的宝物、或者说让你智者主宰自绝生机……等等。
这些例子都是极端例子，但如果退而求次，智者主宰也不一定能满足。就像安格尔提出要求：传奇巫师就算了，我知道很难实现，但让我一定成为真知巫师。
这个要求其实并不过分，因为以智者主宰的眼光，其实很容易就能看出，安格尔已经站到真知之路的门槛前了，跨过去其实就差时间与积累了。
听上去好像是一定能成？也不一定。
因为“时间”和“积累”，这两个词的词性中，都囊括了无人知晓的“过程”。而一旦涉及“过程”，就会出现变数，譬如安格尔在“积累底蕴”的过程中，突然被杀了，又譬如说，安格尔某天东想西想，结果导致能量反噬，思维空间乱成一团。
那最后就不一定能成为真知巫师了。
这种充满变量的要求，哪怕近在咫尺，也只是一个随时会支离破碎的美梦。
既然是梦，就很难实现。所以，上限也就出来了。
首先，不能提过分要求，智者主宰也实现不了的要求；再来，要求不能太虚浮，需要沉入现实；最后，提出的要求尽可能遵守平等与公正，你付出多少代价，你最好就要多少回报。
这就是智者主宰设置空白奖励栏的限制。
不仅仅瓦伊能分析出来，安格尔作为当事人，自然能分析出来。
所有你以为的便宜，其实只是用另一种方式在付出代价。你所得到的每一件“礼物”，都是标好价格的，过分索取只会让你付出的代价，用隐形的方式付的更多。
就比如这份契约，安格尔如果提出了过分的要求，智者主宰肯定会同意，估计智者主宰还乐见安格尔提出这种过分要求。
因为安格尔将付出更大的代价，让本来模糊的契约条款，变得逐渐清晰。
本来智者主宰只是希望安格尔与木灵产生羁绊，通过情感羁绊，让木灵的安全得到最大的保护。
而‘希望’不是‘一定’，安格尔完全可以不当回事，一笑了之。可他提出过分要求后，想要不当回事，可能就无法做到了。
这就像是前方路上的一个起伏，正常的平等签约，他就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弧度，不会影响什么。
但你想要签订不平等契约，那这就不是起伏了，而是一个大坑了。你提的越过分，坑也会越深，反过来坑的是你自己，最后甚至可能永远都爬不出这个深坑。
在明白这个道理后，安格尔怎会不明白，这就是智者主宰故意的留白。
智者主宰见安格尔久久不语，开口道：“如何，你如果想好了，我们就签订契约。”
契约……安格尔是一定会签的。
这份契约并不苛刻，而且，签订了契约以后，等于智者主宰就站到了他们这一边。
多多洛所预言的“智者不愚”，提醒着安格尔，想要去遗留地一定绕不开智者。如果智者站在他们这一边，利绝对大于弊。
只是，该拟定什么回报，这是安格尔需要思虑的。
最好的要求，肯定是知识。不过，此前智者主宰已经答应了，将自己收藏的炼金手札，以及他自己早年的手札原本交给安格尔。
所以，单纯从知识上，安格尔已经得到了不少。智者主宰作为“智者”，毫无疑问，肯定还有其他的知识储备，但这些并不一定是安格尔需要的。唯一有吸引力的炼金手札，他已经得到了，其他知识，安格尔也不是看不上眼，就是觉得短时间用不上。
而且，野蛮洞窟的底蕴比奈落城只高不低，云上图书馆迄今为止，每日都在新增大量书册，很多都是孤本，因为基本都是书老撰写的。
知识方面，安格尔目前不太愁。
那该要什么奖励呢？
安格尔思索了片刻后，开口道：“我可以签订这个契约，但我希望智者主宰告诉我一些……过去的事。”
“过去的事？”智者主宰挑了挑眉：“你是想知道奈落城的过去？”
安格尔：“我对奈落城的毁灭与新生，都没有兴趣，我想知道的事，另有其他。”
智者主宰：“噢？那你不妨问出来，我看我是否知道。”
安格尔却是没有开口，而是静静的注视着智者主宰。
智者主宰立刻就理解了安格尔的意思，他想知道的事，并不想公开，甚至连自己的队友都不能听。
会是什么事呢？会与安格尔来地下水道有关吗？
智者主宰心中的好奇心已经升起，没有迟疑，直接施放了一个心灵系带，连接上他与安格尔。
说是心灵系带，但其实又和普通的心灵系带有些不一样。它的能量源头，并不是依托智者主宰的本体，而是以脚下魔能阵作为依托。
也就是说，想要偷听心灵系带里的对话，你将面对的不是智者主宰一人，而是整个地下水道的魔能阵，对你的倾覆。
就算是黑伯爵的本体来了，也无法偷听。
可以说，这是智者主宰的专属能力，毕竟，如今地下水道的魔能阵，实际操控者就是智者主宰。也只有他有这样的底气，去调控魔能阵来作为依托。
“现在你可以说了，没有人打搅了，你希望知道什么消息？”
安格尔沉吟了片刻：“我想知道的是，万年前奈落城做的实验是什么，还有，所有与‘蛇缠锥’有关的信息。”
一路上，安格尔已经遇到了好几个实验区，基本可以证明，奈落城是在做人体实验。
人体实验在巫师界不算什么新鲜事，但这些实验的用具上，几乎都有蛇缠锥的徽标。安格尔此前一直认为，蛇缠锥就是童话世界巨蛇之国的标记，但来到地下水道后才发现，原来万年前，蛇缠锥就已经出现了。
黑伯爵也告诉了安格尔一个隐秘，蛇缠锥与拜源人有关。
安格尔此前问过西西亚，西西亚的回答要么是不知道，要么就说契约限制，不能说。
所以，能告诉他关于蛇缠锥之事的，或许只有智者主宰。
智者主宰听到安格尔的问题后，沉默了好一会儿。他原本以为安格尔可能会问奈落城、问奥古斯汀、甚至问富兰克林与玛格丽特的事。
但没想到，安格尔问了一个，智者主宰认为完全和他没有干系的问题。
恍惚间，仿佛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安格尔，而是翘着二郎腿，坐在王座上，居高临下俯瞰他的西西亚。
“你对这个很感兴趣？”
安格尔：“主宰想问的是，我为什么会对这个感兴趣吧？答案很简单，我在其他地方，看到过蛇缠锥的标志。”
安格尔的解释，别说智者主宰不信，他如果说出来，估计在场没有任何一个人会信。
不过，安格尔的解释至少透露了一个信息，他并不想和其他人谈论关于蛇缠锥的事，哪怕是智者主宰也一样。
智者主宰也没有去戳破那明显的谎言，而是沉吟片刻后道：“当初奈落城所做的实验非常多，核心实验我无法告诉你，其他实验我可以挑几个可以说的。”
见安格尔眉头蹙起，智者主宰补充道：“放心，我所说的几个实验，都与蛇缠锥有关。”
听到这，安格尔稍微松了一口气，但是，新的疑惑又生了出来：“核心实验，与蛇缠锥有关吗？”
智者主宰轻轻摇了摇头：“无论是否有关，我都不能告诉你。因为这是万年前，就和各大主宰一起签订的契约，不能外泄这些实验情报。”
安格尔也只能点点头。
“至于说蛇缠锥的事，我也可以告诉你。但不能说的，我还是会绕过。”
智者主宰其实没必要说后半句话，但他说了后半句，也等于变相提醒了安格尔，蛇缠锥估计还真的和奈落城的核心实验有关。
“还有，你所说的与蛇缠锥‘有关’的事，这个范围可就太大。你确定不缩小一些范围？”
安格尔沉默了片刻，说道：“所有与蛇缠锥还有……拜源人有关的信息。”
智者主宰眯了眯眼，心中暗道：果然。
他之前还疑惑安格尔为何突然提到蛇缠锥，那只是实验用具上的一个徽标，说白了，就和商标差不多。不一定有实际的意义。
但如果和拜源人扯上关系，那就不一样了。
要知道，蛇缠锥这个徽标，本身就是从拜源人一族中传出来的。
安格尔打探拜源人的情况，是自己想知道？还是说，西西亚在背后撺掇？还有，探察拜源人与奈落城的实验，会不会就是安格尔此次来地下水道的原因？
智者主宰闭上眼思索了片刻，将心中的疑惑暂时收敛，对安格尔点点头：“可以。”
安格尔：“那就签订契约吧。”
智者主宰笑了笑，操控起能量在真言书契约的奖励一栏上，写上了一排字：情报信息。
然后，智者主宰自己率先在契约上，刻印上了自己的能量。
真言书上的契约，记录的是你释放出来的能量，比起单纯的名字约束，束缚力更强。
安格尔看着智者主宰已经签订好契约，他迟疑了片刻，也伸出了手。
依旧是……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