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黑云罩顶（中）】
穿行在如今的达拉然街道里，有一种非常压抑的感觉。让人几乎没法把这座气氛肃杀的城市，和印象里那个繁华的魔法之都联系到一起。
每一条街道的路边都堆放了大量军用物资，杂乱无章。板条箱里满是成捆的箭矢、反射着森然寒光的备用武器、矮人的火枪，和被防潮垫隔绝的火药袋。
底层建筑也被层层堆叠的沙袋所保护，窗口被厚实的木板封死，还预留了大量射击孔。不用说，这一定是矮人和侏儒的主意了。某两条主干道的十字路口上，甚至建起了防御阵地，还耸立着七八个侏儒短程步炮。
路上不断有巡逻的战斗法师喝住两人，上来就不由分说地施法探查，亡灵感知术、死灵能量探查术……盘查之严密让人汗颜。
安格玛一问才知，一周前有伙诅咒教派的高阶通灵师，不知用什么方法混进城里，在城里布置了数百个隐蔽的瘟疫罐。要不是发现的及时，这些瘟疫罐一旦爆炸，瘟疫毒气会笼罩十几条街区，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打那以后，警戒工作就成倍加强了。
走了大约十几分钟，安格玛带着面容隐藏在宽大兜帽的阴影里的佳莉娅，来到了达拉然的东门广场，访客中心就在广场一角。
封城之后，由于临近城门，这里早就不承接信件递送服务了，而是被改作达拉然卫戍部队的临时指挥部使用。论及达拉然卫戍部队，就必须说说这支人数在五百人左右的精锐武装力量，战斗力究竟如何了。
众所周知，达拉然向来中立，从来没有任何常备军事力量。所谓的达拉然卫戍部队，其实是由肯瑞托议会授命组建、专门为看守紫罗兰监狱中危险犯“人”而设立的狱卒部队。
他们训练有素，善与战斗法师协同作战，个体实力和战术水平都远超寻常部队，直追白银之手骑士团下属的常规侍从部队。
起初这支狱卒部队人数极少，随着城市与外围村庄的发展，治安需求越发强烈，便不得不大量扩招人手，同时扮演了治安巡逻队的角色。
“血精灵先生，请允许我……”
即便看到两人已经被广场另一端的岗哨盘查过了，但访客中心外值守的战斗法师还是拦住了两人，施法探查起来。直到确认两人不是天灾军团的奸细后，才歉然一笑道：“请问两位有何贵干？”
“我是凯尔萨斯王子的顾问安格玛晨星，三天前曾有人在这里留下了给我的书信。”
“原来是凯尔萨斯王子的顾问，向您问好。确有此事，”战斗法师颔首行礼，然后便对身边的士兵命令道：“去把顾问大人的信件拿来。我记得……应该在乔尔副团长手里保管着。”
那名士兵马上领命去了。
凯尔萨斯王子身为达拉然领袖阶层的一员，又常年从事魔法普及教育工作，积累了大量名望。随其居留达拉然的三年里，安格玛经常为其外出执行各种公务，最深的感触就是，“王子顾问”身份实在是太好使了，走到哪都会受到礼遇。
对达拉然人来说，高等精灵地位超然。三千年前就是高等精灵教会了人类如何使用魔法，并训练出了最初的一百名人类法师，算是人类在魔法一道的引路名师。
人类的祖先是泰坦造物钢铁维库人，虽因上古之神的血肉诅咒退化至此，变成了短命的种族，却因特殊血统保留了在奥法一途的敏感和天赋，称得上是才华横溢。
达拉然建立以来，在高等精灵常年的帮助下，人类法师隐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双边关系稳中发展，缔结的紧密联结远胜寻常盟友。就拿如今担任议员的凯尔萨斯王子来说，虽然在地位上不如议长安东尼达斯，但却能与其享受平等的待遇。
肯瑞托议会常年为高等精灵保留至少一个席位，高等精灵并不会干涉达拉然的政治事务，而是为创造一个殊胜的魔法之都，与人类一同倾注着心血。
可谁又能想到在正史中，血精灵遭受加里瑟斯的无端治罪，被投入达拉然的地下监牢时，竟没有一个达拉然人站出来为血精灵鸣不平呢？
或许达拉然是因城毁人亡于阿克蒙德之手，幸存者式微才无奈保持缄默。但安格玛却知道，真正能将各族凝聚到一起的，是难以独力抗衡的强敌，而不是什么苍白脆弱的盟友关系……
等待的时候，军官模样的矮人与侏儒在指挥部里进进出出，通过战斗法师的交谈，安格玛也算对战况有了大概认知。
在达拉然法师的全力协助下，通过传送门与水路运输相结合的方式，卡兹莫丹的矮人与侏儒部队最先赶到，就驻扎在城市里，正用大量工程器械在城市外围构建工事。
西南防线的数千地方部队，无力抵抗铺天盖地的百万尸群，防线正不断溃缩。加里瑟斯麾下的五万正规军，也刚刚离开奥特兰克山脉，在阿尔萨斯的追击下且战且退，预计需要三到五天才能抵达达拉然。
局势不容乐观，最终战斗打响后，从银松森林用来的百万尸群会让联军压力越来越大。
反观联军一方，兵力不过八万有余，想要在天灾十余万主力和百万炮灰的进攻中坚守下来，哪怕仗着达拉然城坚防固，也绝对会是场九死一生的艰苦战斗。
让人失望的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天灾军团来得太快。诸族联军中兵力最强的当属暗夜精灵，但已经没人把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了。
一个多月过去，这支人数在八万左右的精锐哨兵雄师，可能才刚刚完成军粮的筹集工作。更不用提还要组建起足以运送这支军队的庞大舰队，横跨需数月航程才能渡过的无尽之海赶来支援了。
坚守到暗夜精灵援军赶来？
有点难。
片刻后卫戍士兵将信件拿回，交到了安格玛手里。他道谢一声，带佳莉娅离开了访客中心。
安格玛一边走，一边解除书信的封印。封印手法精湛，即便已知魔法秘钥，还是花费了他不少的功夫。片刻后，一张被密密麻麻却清晰可辨的小字占满的长页显露出来，被他递给了佳莉娅公主。
佳莉娅阅读起来。
长页左侧是一个个人类的名字，就是佳莉娅曾写下的那批值得信任的洛丹伦贵族。
大多数名字上都划了一道横线，旁边注明“已死”或“失踪”，安然度过劫难的少数，则详细说明了身在何处，是在加里瑟斯麾下的洛丹伦残军里，还是希尔斯布莱德丘陵的什么地方。情报收集的非常充分，又条理清晰，依据种种现象作出了自己的判断。
安格玛不由对被自己赋予这项任务的奎尔萨斯三人刮目相看。奎恩萨斯在信件末尾汇报了自己的行程，他们已经完成了吉尔尼斯难民的护送工作，受军方之命，将随四支破法者中队在几天后赶至达拉然参战。
“没几个活下来的，我必须去找加里瑟斯。”佳莉娅语气平淡，把信纸叠起贴身收好。
安格玛不由皱眉问道：“公主殿下，前线危险无比，你确定现在就要过去？”
佳莉娅居留奎尔萨拉斯期间，受到了凯尔萨斯王子的最高礼遇。王子还通过官方途径告知达拉然与洛丹伦残军方面，血精灵找到了失踪的洛丹伦公主，公主目前正在奎尔萨拉斯做客。
可惜由于战事紧急，洛丹伦残军迟迟没有回复。
听闻血精灵即将南下，佳莉娅便要求同行，亲自面见王室信任有加的大元帅加里瑟斯，和出身洛丹伦王国的白银之手骑士团代理团长赛丹达索汉。
这是一个相当机敏的女人，要不是最后关头没能沉住气，急于投靠亲信，安格玛还真看不出什么来。
特殊的经历让佳莉娅难以相信任何人，做客的这段时间，或许她一直认为安格玛和血精灵在试图控制自己，无时无刻不想着逃脱。
安格玛甚至有种感觉，那天夜里佳莉娅早就察觉到会有不轨之徒来“迎接”自己，所谓的求助，不过是在利用他抵抗那些贵族罢了。现在她不仅达成了目的，还收获了一份精确的情报，最值得信任的效忠者也知晓了她的回归。
他发现自己小瞧了这位公主殿下。
于是他又加了一句：“当然，我无权限制公主殿下的自由。王子本就命我依公主殿下‘不声张、不暴露’的要求，将公主殿下妥善安置后前往前线。既然您现在就要过去，我自然省去了很多麻烦。”
“那就感谢你的护送了，”佳莉娅脚步不停，“用不用告知贵国王子殿下一声？不辞而别总是有悖礼仪。”
安格玛怎能听不出来话里的试探意味，轻笑道：“不用了，王子殿下一定能理解您的焦急。能助您早日摆脱受控的疑虑，也是王子殿下乐于见到的。”
佳莉娅笼罩在宽大长袍下的身影一僵，脚步急了一些。
……
“这是背叛，这是**裸的背叛！你怎么胆敢联合兽人那些卑劣、邪恶、野蛮的绿皮畜生？告诉我，你还知道自己的身份吗，达索汉？”
洛丹伦残军临时营地的指挥营帐内，加里瑟斯正脸红脖子粗的指着眼前的圣骑士破口大骂。
帐里的亲卫大气都不敢出，连头都不敢抬。因为引发大元帅怒火的那个人，居然是白银之手骑士团的代理团长，传奇圣骑士赛丹达索汉。
两个洛丹伦残军地位最高的军事统帅，就在他们面前争吵不休。对有“幸”亲眼见证这罕见……不，从未发生过的一幕的亲兵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加里瑟斯，正是你口中的卑劣兽人，击退了数千亡灵，救了你眼前的老朋友！救了提里奥，救了五十多个骑士团的好小伙子！他们并不邪恶，也绝不野蛮！”面对加里瑟斯的怒火，达索汉显得十分克制，几乎是苦口婆心了。
“提里奥？”加里瑟斯怒极反笑，“你还敢跟我提那个叛徒？一定是他的思想毒害了你们，早在他回归之初，我就一再声明这样的人根本不配重归白银之手……”
砰！
达索汉一掌拍在桌子上，上面的行军地图和装着干面包的破盘子都是一颤，亲兵们的身体也颤了一下。
他指着加里瑟斯的鼻子，眼中怒火喷薄欲出，一字一顿地说道：“提里奥，不，是，叛，徒！那是一场错误的审判！加里瑟斯，白银之手不归你统辖，你无权对我的决定横加指责。”
“好好好，这么说你是要一意孤行了？”
达索汉闭上双眼，大口深呼吸以平息怒火，片刻后开口说道：“老朋友，我真的没想到你会这么的偏激……我明白此事宣扬出去的严重后果‘崇高的白银之手，竟然私通兽人’，这是叛国，我心知肚明。但那些兽人救了我们的命啊！在天灾军团面前，我们没有任何不同。况且事实早已揭露，十几年前的那两场战争皆事出有因，攻击人类绝非兽人的本愿……”
“这个兽人氏族名为‘霜狼’，有大约三千族人，因天灾入侵，不得已才离开奥特兰克山脉。我来就是为了告诉你，他们和我们有着共同的仇恨，是可以站在同一条战线上，与我们一起抵抗天灾的……但你怎么……”
达索汉摇了摇头，转身向帐外走去，“追兵都已被白银之手消灭，你不再有任何后顾之忧。所以我将带人护送那些需要帮助的兽人撤到安全地带，放心，我不会动用骑士团下属的侍从部队，只会带领一百名圣骑士，不会减弱你的兵力的。”
“我也没想到……”
加里瑟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达索汉闻声放慢脚步。
“你这么固执，看来你果真向提里奥那个叛徒靠拢了。我向你保证，这场仗打完了，我绝对会揪出并剿灭那些恶心的绿皮怪物，让北方彻底回到洛丹伦手中。”加里瑟斯眯着双眼，盯着达索汉的背影，咬牙切齿地说道。
达索汉重重叹了口气，撩帘而出。
92【黑云罩顶（下）】
安格玛想到城外看看新修筑的防御阵地，便请求佳莉娅公主耐心等待片刻，结果后者一言不发地走在了前面，他只好跟上。
若论人类七国哪个国家最富足，那当然要数海上强国库尔提拉斯了。海上贸易为这个岛屿国家带来了大量财富，也造就了一支纵横无尽之海的强大海军舰队。
但提及民众的平均生活水平，城小人少的达拉然却是首屈一指的。物质需求得到满足后，人们自然就会追求精神生活的提高，去追求艺术与美感。
达拉然人的审美观深受高等精灵的影响，上至高耸林立的法师塔，下至民房，全都能看到浓浓的高等精灵风格，简直就是异域版本的银月城。
在其他大多数人口大城里的居民，还在因横流的污水和得不到妥善处理的生活垃圾而苦不堪言时，达拉然早在几百年前，就建立起了完善的下水道体系。地价最低廉的地方，也看不见流得哪哪都是的污水。
这完全得益于城市的管理者都是法师。
这些家伙不光治学严谨，建设自己的城市也用心至极，更何况在此过程中，还受到了文明程度领先人类好几个时代的高等精灵的帮助呢。
合理规划的街道、成荫的绿色植被、大量供人休憩游玩的花园……达拉然可称是文明程度最高的人类城市，没有之一。
贯穿达拉然全城的东西主干道非常宽阔，能容纳五辆大型马车并驾齐驱。道路两旁的花坛里，栽满了象征奥法光辉永不熄灭的紫罗兰花。
在魔法的作用下，紫罗兰花的花期被大幅延长。鲜艳的锦簇花团争相绽放，与半空中的浅紫色魔法屏障遥相呼应，在弥漫全城的肃杀和紧张气氛里，竟有种说不出的诡异美感。
走过一处花坛时，佳莉娅突然开口说道：“你知道吗，对之前的我来说，这种艳丽的颜色是一种奢望。天空是灰暗的，连阳光都穿不透浓厚的雾霭，灰败的大地上满是枯萎死亡的植物，树木腐烂，花草不在，真是暗无天日……它们很美，不是吗？”
安格玛有些摸不到头脑，片刻后他才反应过来，佳莉娅是在回忆痛苦的逃生经历。
他不由暗暗叹了口气。换成任何人，深陷亡灵横行的核心地带，又身无防身之技，目所能及全都是压抑的腐化之景，哪怕再坚强，时间一久恐怕也会被逼疯吧。
紫罗兰一旦绽放，也就离枯萎不远了，安格玛心想。并没有回应佳莉娅的独白。
走出守卫森严的城市东大门，离开魔法结界的笼罩范围，嘈杂的噪音一下响彻耳畔。
城外是一条正在紧锣密鼓建设中的防线，左右一眼望不到边，似乎将圆形的城市整个围了起来。
卡兹莫丹王国的矮人工匠在里面忙碌个不停，侏儒工程师则操纵着大型器械挖掘壕沟建造工事，噪音就是那些大家伙发出来的。
他们全部来自卡兹莫丹高寒地区，因抵达较晚，便没有东进汇合联军主力，留在了达拉然负责外围防线的构建工作。
被血肉诅咒弱化之前，矮人曾为善于掘地建设的土灵，侏儒则是头脑聪慧精善工程的机械侏儒，都是泰坦为改造这个已诞生星魂的初生世界，而创造出来的强大物种。
洛肯背叛同僚时，矮人与侏儒的祖先随守护者提尔南下逃至此地。为保护自己的追随者，提尔牺牲自己击败了两个紧追不舍的克瑟拉基大将。被安格玛等人击杀在提尔之墓的扎卡兹，就是其中一个。
守护者阿扎达斯与艾隆纳亚为提尔建造了墓穴，率领土灵和机械侏儒继续南下，建立了奥达曼。泰坦造物们不知疲倦地扩建着城市，主人出现的次数却越来越少，最终与他们失去了联系。
无尽岁月弹指即过，失去引导的两者相继陷入沉睡，苏醒时却因感染血肉诅咒，失去了永恒的躯体，变成孱弱不堪的凡人种族。他们记不起来曾经发生的任何事，相继离开奥达曼，在卡兹莫丹繁衍生息起来。
矮人与侏儒继承了祖先善于建造的优点，是全艾泽拉斯最出色工匠和工程学家。在数千工匠的努力下，短短半个月时间过去，位于达拉然城外的第一道防线就已初具雏形。
但时间所剩无几，最多不出一周，十万天灾主力就会兵临城下。完全没有时间建造一道层次分明、功能完善的防御阵地了。也没人指望仅凭眼下这些简易的木碉堡、壕沟、陷阱和沥青油沟，就能抵挡住来势汹汹的阿尔萨斯。
它只是第一道防线而已。
安格玛越看心情越沉重，侏儒带来的短程火炮都被布置到了城墙上。确如所说，城外的防线根本不可能挡住天灾主力，倒更像是应对那百万尸群的。
他不禁回头看了一眼罩住达拉然全城的魔法结界，它是安东尼达斯生平最高的魔法研究成果，正史中正是这道结界，给前来夺取麦迪文之书的天灾军团造成了极大阻碍。
“但愿燃烧军团会在这座准备充分、强者云集的坚城面前铩羽而归……让您久等了佳莉娅公主，我们走吧。”
安格玛估算了一下距离，开启了通往前线的传送门，对等候在旁的佳莉娅做个了请的手势。
……
傍晚时分，光线越发暗淡，大雪遮蔽了视野。历经千难万险才走出奥特兰克山脉的洛丹伦残军，已经就地搭建了临时营地，准备休息一晚再启程。
这支部队看起来惨极了，而且正面临物资匮乏的窘境。巡逻士兵面容疲倦，手持卷了刃的武器，铠甲上满是伤痕。士兵们窝在很难完全遮蔽寒风的简易帐篷下，围着燃烧的火盆啃干面包。
半空中偶尔飞过几只狮鹫，即便不会再有追兵，来自鹰巢山的蛮锤矮人骑手，还是在空中执行着警戒任务，严防石像鬼的偷袭。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油料的味道，安格玛在营地里看到很多架侏儒飞行器，手持扳手铁锤的侏儒，在破损的机身上面叮叮当当敲个不停，打破了营地里反常的寂静。
“请问血精灵营地和最高指挥部怎么走？”
安格玛拉住一个巡逻兵问路，后者累得连开口说话都不愿意，朝身后指了指，就裹着破斗篷走了。
他刚看向佳莉娅，后者就撂下一句“不劳烦陪同了”，然后飞快朝着巡逻兵指明的方向走去了。
安格玛深感无奈，只得远远跟在佳莉娅后面，直到目送其进了营地中央的指挥部，才放下心来，折返前往血精灵营区。
诸族联军在名义上正式组建后，尚因内患困扰无力出兵的血精灵，就以高端战力支援的方式，派出了几十名强大的魔导师支援洛丹伦残军，由罗曼斯作为领队，帮这五万名士兵走出了白雪皑皑的奥特兰克山脉。
安格玛进入营地时，魔导师们全都聚集在大帐里商议着什么，凯尔萨斯王子也到了。王子只顾听手下人汇报，没有注意到有人撩帘而入，安格玛便找了个没人的角落站定旁听。
“王子殿下，白银之手骑士团的达索汉团长，发起召开了最高军事议会，邀请您一同出席。会议将在半小时后开始。”罗曼斯汇报完这段时间的战况后，一名魔导师上前说道。
联军由诸族组成，目前成员有达拉然、苟延残喘的洛丹伦王国、铜须矮人的卡兹莫丹王国、诺莫瑞根的侏儒、鹰巢山的蛮锤矮人部族、被吉尔尼斯王国抛弃的达利乌斯克罗雷大领主，以及积极响应战事的暗夜精灵。
其中洛丹伦王国的两大军事统帅分别占有一席，其余成员国（族）则占一席。为的就是在会师达拉然后，共同协商联军的战略部署，制定战术等。
“最高军事议会？”凯尔萨斯疑惑道。
那名魔导师点了点头，“据说他们发现了一个兽人氏族，希望能将其引入联军。”
听到兽人两个字后，帐篷里一下炸开了锅。
“什么？兽人？”
“怪不得那个圣骑士发起最高军事议会，他一定遭到了加里瑟斯的拒绝，指望议会能多数通过他那可笑的提议！”
“这根本不可能，谁会允许那些野兽加入联军？别忘了，所有种族都深受其害！”
“我现在更关心的是，兽人是打哪来的？这些绿皮怪物的威胁不亚于亡灵。”
安格玛却心神一动。
他猛然想到，自己改变了大陆北方的历史进程，也让躲在群山中的霜狼氏族，被铺天盖地的亡灵军队逼出了奥特兰克山脉。不过到底发生了什么？
达索汉要引导霜狼氏族加入联军？
早在古尔丹蛊惑兽人饮下恶魔之血时，霜狼氏族是可查历史中唯一全部成员都拒绝这份“恩赐”的兽人氏族。他们因此被流放，来到与家乡霜火岭气候相似，且远离纷争的奥特兰克山脉定居下来。
后来霜狼氏族的酋长杜隆坦，携爱妻德拉卡与襁褓之中的儿子古伊尔，拜访老友奥格瑞姆，警告其古尔丹的阴谋，却在返程途中惨遭古尔丹派出的刺客杀害。
年幼的古伊尔也辗转流落至人类军官布莱克摩尔之手，更名萨尔，意为奴隶，被当成一个角斗士，和满足其可怕野心、颠覆人类政权的未来军事家培养起来。
此后霜狼氏族就在盲眼萨满祭祀德雷克塔尔的带领下，隐居在奥特兰克山脉，直至命运将萨尔带到他的面前。这位部落最后一位仍信守传统的萨满祭祀，教导着萨尔成功走上元素之道，成为了一名优秀的新生代萨满祭祀。
萨尔继承亡父的酋长之位，与奥格瑞姆一同解放了所有兽人收容所。
此役奥格瑞姆战死，弥留之际将大酋长之位、毁灭之锤与黑色板甲一并传予萨尔，最后萨尔带领所有族人远渡重洋，到卡利姆多定居……
但霜狼氏族的大多数成员，都不愿离开被自己当做第二个家园的奥特兰克山脉，只有德雷克塔克随萨尔西渡。
不久的将来，部落与联盟分别成立，铁炉堡探查到霜狼氏族的行踪，派出精锐的“雷矛卫队”，来到奥特兰克山脉攻打霜狼氏族，试图遏制部落在东大陆的势力范围。而已入暮年的德雷克塔尔，也返回族人的身边，带领霜狼抗击矮人的进犯……
安格玛心思急转，兽人本就强悍无比，霜狼氏族更是其中数一数二的强大氏族，举族皆兵。如果联军能将其纳入其中，势必对捉襟见肘的兵力大有裨益。
……
想通之后，安格玛看了眼帐篷里义愤填膺的魔导师们，没有选择在此时此刻说出自己的建言兽人在曾为永歌森林一部分，现为幽魂之地的土地上烧杀抢掠，没有一个血精灵不恨他们。
“好了，都退下去休息吧。”凯尔萨斯王子说道。
一应魔导师闻躬身告退，王子这才注意到了角落里的安格玛。
“安置好洛丹伦公主了吗？”
“安置好了，殿下。”
凯尔萨斯点点头，接过亲随递来的驱寒热茶，又命人给安格玛也准备一杯。
“坐下吧，半小时后随我出席最高军事议会。”
安格玛恭敬欠身，坐到了凯尔萨斯对面的椅子上，说道：“殿下，我们应当接纳霜狼氏族。”
王子眉头一皱，送到嘴边的热茶漾了几滴出来。
“接纳那些兽人？”
安格玛点了点头，解释道：“殿下，燃烧军团势大，我们应联合一切所能联合的力量，方能取得最终的胜利。”
凯尔萨斯盯着安格玛，目露担忧之色，就像是在打量一个懵懂无知的晚生后辈。
“安格玛，你说的确实没错。但各族都曾深受其害，尤其是人类。要人类与兽人联合，无异于要我们和阿曼尼巨魔共享奎尔萨拉斯，这是绝无可能的。”
安格玛想的不仅仅是霜狼氏族数千成员给联军带来的战力提升，如果说未来联盟与部落的对战是必然趋势，那么部落大酋长萨尔出身的霜狼氏族，就是血精灵与部落沟通的一道重要桥梁。
必须予以重视。
因为对联盟来说，与天灾并无本质区别的被遗忘者势力就快出现了，占据了洛丹伦的希尔瓦娜斯女王会是所有联盟成员族的眼中钉肉中刺。
眼下这场最终决战结束以后，想要把控住整个北方的局势，血精灵不仅需要强大的军事实力，来主导针对遗留天灾的作战行动，更需要在外交层面加以考量。
这一切，都是为了最终的北伐。
只是这些话，安格玛没法讲出来。
“殿下，我恳请您准许我秘密接触霜狼氏族。”安格玛起身施礼道。
他听到衣物摩挲的声音，王子似乎站了起来，随后开始踱步。
“我能理解你的苦心，包括我本人也对兽人深恶痛绝，却也明白联军需要他们。我相信联军的很多领导人都是这么想的，只因大环境如此而不得实行。我并不希望你去做那个敢于逆流而立的异见者，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凯尔萨斯停下脚步，语重心长地说道：
“你是新晋派的代表人物，我麾下最得力的臂助之一。如今族内政治纷争愈演愈烈，万一守旧派抓住你接触兽人的事情大做文章，曾将你视作英雄的民众，很可能会因此转而声讨你，连带着新晋派的也会受到牵连。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安格玛抬起头来，直视着凯尔萨斯王子的双眼，“殿下，我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奎尔萨拉斯。”
凯尔萨斯闻言长出了一口气，表情既欣慰又无奈，半晌后点了点头，“好，嘱咐的话我就不说了，我允许……这三个月来，你真的成长了很多。”
93【毫无悬念的会谈】
告退以后，安格玛静静思索了起来。
他深知凯尔萨斯王子的警告绝不是言过其实，如今是一个非常特殊的时期，因故步自封而与掌权的凯尔萨斯王子意见相左的守旧贵族逐渐告别政治舞台，权力更迭之际难免发生什么谁都不愿见到的事情。
作为被王子一手提拔起来的新晋阶层代表人物，安格玛也算是活在聚光灯下，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与王子挂钩。一旦暗中接触兽人的事情被揭露，惹来非议只是其次，王子的威望也会受到打击。
但不管怎样，他必须做这个尝试。
半小时后，他回到王子的大帐前。
凯尔萨斯本欲只带罗曼斯与会，看到安格玛恭候帐外，便示意他跟上，随后三人一起向指挥部营地走去。
路上，罗曼斯说道：“曾经对兽人恨之入骨的人类，如今却向兽人伸出了橄榄枝，真是讽刺。”
“联军兵力不足，确实需要联合所有立场相同的力量，”凯尔萨斯王子摇了摇头，“但恐怕没人会接纳兽人。”
走了一会，三人抵达指挥部。进去之前，凯尔萨斯深深看了一眼安格玛，说道：“不要多说话。”
“是，殿下放心。”
安格玛明白，这种等级的会议并没有他说话的份，更何况议题毫无悬念。仅凭三言两语，是无法扭转刻骨铭心的仇恨的。
单说战场上的这些洛丹伦人，往上追溯一代，谁没有死在兽人手上的家人或同乡？要他们放下仇恨与兽人并肩作战，这怎么可能？
有士兵将他们引入会场，说是会场，其实就是营地中间的空地，因为来的每一位领袖，都带着两三名随从，指挥部大帐里待不下。
除了血精灵，到场的还有铜须矮人、蛮锤矮人和侏儒的将领，以及达拉然方面的发言人罗宁。
安格玛还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巨大身影，是牛头人大使哈缪尔符文图腾。牛头人神态自若地坐在一张特别加固的椅子上，对安格玛投来了非常和善的笑容。
众人围着篝火依次落座，这种时候也没人在意风雪交加的“会场”太过简陋了。
达索汉起身向众人致意，先是感谢众人应约前来，然后便开始了自己的讲述。
几天前白银之手执行断后任务时，不慎落入亡灵的陷阱，被百倍于己的敌方精锐团团包围。关键时刻要不是偶然路过的霜狼氏族出手相救，恐怕没人能成功突围。
达索汉一再声明这些兽人十分理智，根本就不像人们认知中的那样野蛮嗜血，提里奥早年的经历也被他拿来当做论据。他就联盟兵力不足的问题做了论述，建议联军吸纳走投无路的霜狼氏族。
一如安格玛所料，提议遭到了极大反对。就连同为洛丹伦军事领袖的大元帅加里瑟斯，也站到了达索汉的对立面上。
来自鹰巢山的蛮锤矮人将领倒是比较理智，虽未明确表态，却十分认同达索汉关于兵力的观点。
鹰巢山为联军支援了几百头狮鹫，前段时间的侦察任务，也一直是由他们的骑手完成的。蛮锤骑手在几乎封锁了整个空域的石像鬼的阻击下，直观体会到了阿尔萨斯的亡灵大军，数量到底有多么庞大。
结果铜须矮人不干了。
矮人的脾气都是火爆的，那个安格玛不知道名字的铜须将领还没说话，他身后的几名随从，就指着蛮锤亲戚大声吵吵起来。
铜须指责蛮锤的鹰巢山并未遭到兽人洗劫，明显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蛮锤则回击称铜须矮人都是只知道挖矿的石头脑袋，看不懂局势。
矮人特有的大嗓门一度响彻全场，除此之外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最后还是罗宁息事宁人，好说歹说才让点火就炸的矮人们止住了争吵。
“诸位，我有话说。”
会场一角响起的浑厚声音打破了沉默，哈缪尔符文图腾起身离坐，来到会场中央，说道：“我的族人遭到半人马追杀时，是兽人伸来援手。我们有过非常密切的往来，我也得知了他们曾对诸位的族群，犯下的累累罪行……”
“我不是在为兽人辩解，但他们确实今非昔比了。他们曾与自然和睦相处，过着游猎的生活……而今正在努力平息伤痛，在一位英明酋长的带领下回归传统之道。在兽人身上，我看到的是坚强不屈的精神，和渴望拯救的灵魂。”
“对这场战争来说，我只是一个旁观者，但我希望能以这种局外人的角度，为大家提供出发点不同的浅薄见解兽人值得信任。我讲完了，感谢诸位的聆听。”
哈缪尔点到即止，说出了一番既能表达自己观点，又符合自己身份的话语。牛头人没有也无法出兵参战，不算是联军的成员，事实上哈缪尔就连发言的资格都没有。
但安格玛却发现，在场众人好像都很敬重这位憨厚淳朴的牛头人，对他的容忍度很高，就连先前吵得最厉害的矮人，也没有发声驳斥。
罗曼斯看出他的疑问，悄声解释起来。
原来峰会结束后哈缪尔就随暗夜精灵一同来到洛丹伦残军了，亲自参与了几场艰苦卓绝的战斗，屡屡展现强悍的个人实力，没过多久就获得了士兵们的一致尊敬，还救过铜须将领的命。
安格玛恍然。
哈缪尔落座以后，坐在主位上的加里瑟斯开口说道：“哈缪尔大使，如果你亲身经历过十几年前的战争，就不会这么说了。有无数人类、矮人和侏儒的无辜平民死于兽人之手，我们绝不会与仇敌并肩作战，这是洛丹伦军人的底线。”
他的声音傲慢至极，听得安格玛暗暗摇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位大元帅先生好像忽视了一同出席的血精灵。
罗曼斯与安格玛对视一眼，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我对此深表遗憾，大元帅阁下。”哈缪尔不卑不亢地点头，不再多说。
安格玛本以为最早得知兽人入侵真相的达拉然会发声，但罗宁似乎一点发言的意思也没有，显然知道自己说服不了固执自大的加里瑟斯。
血精灵就更不可能说什么了。
在加里瑟斯的强势主导下，关于兽人的一切讨论都迅速翻篇，会谈变成了日常的碰头会议。诸族将领的关注点开始转移到更具体的战略部署问题上，补给分配、作战任务、兵力调度……
达索汉应该是对意图受挫早有预期，并没有据理力争什么，早早离开了会场。经过加里瑟斯身边时，两人谁也没看谁，甚至连招呼都没打。
安格玛敏锐地察觉到，两位洛丹伦最高军事统帅之间，似乎隐约有了裂痕。
罗曼斯与蛮锤矮人沟通完协同侦查的具体事务后，会议进入尾声，散场之际，凯尔萨斯向众人说明了血精灵援军的抵达时间和兵力总量。
加里瑟斯闻言冷哼了一声，“联军不需要如此孱弱的盟友。”
“大元帅阁下！”罗宁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目中怒火喷薄欲出，声音里已经带了一丝蕴怒，“血精灵是联军坚定的盟友，凯尔萨斯王子既是血精灵的领袖，也是肯瑞托议会的一员，请您展现出应有的尊重！”
加里瑟斯轻蔑地扫了一眼罗宁和凯尔萨斯，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94【傲慢与偏见】
会谈最终不欢而散。
加里瑟斯对血精灵的傲慢偏见有目共睹，虽然与会众人都知道，这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但还是对加里瑟斯今天的举动大感震惊。
凯尔萨斯可是血精灵的最高领导人，论地位远超仅任一**事首脑的加里瑟斯。
他到底哪根弦搭错了，才会当众对联军成员国的最高领导人口出毫无由来的讥讽之语？
早在穿越奥特兰克山脉时，以加里瑟斯为首的洛丹伦军方高层，就对前来支援的血精灵持不信任的态度，导致后者工作迟迟无法展开，数十名强大的魔导师毫无用武之地。
除此之外，曾与人类组成联盟的矮人等族，也都感受到了隐约的排斥。
因后续兵力尚未到位，以及不熟悉本地战场环境等问题，再加上短时间内的重点是保护洛丹伦残军顺利撤往达拉然，诸族的先头部队便以洛丹伦方面为主导。进行战略战术决策时，也很大程度上考虑加里瑟斯的意见。
问题就出在这了。
比起十几年前雄韬武略极具人格魅力，令诸族深深折服的联盟大元帅安度因洛萨，加里瑟斯似乎更像是一个狭隘的种族主义者。
他对外族的不信任，严重妨碍了诸族的联合作战。此人处处以洛丹伦利益为先，这一点体现在包括补给分配、侦查任务人选在内的方方面面。
洛丹伦残军与诸族先头部队的营地，永远是泾渭分明的，加里瑟斯似乎对所有外族都怀有戒备之心。而且很多本应第一时间让诸族获悉的天灾相关情报，总会迟上几个小时才送到诸族将领的手里。
一次两次可能还没什么，时间一久，所有人都察觉到了问题所在。
诸族是为了保护世代生存的土地，才兵合一处共同抵抗天灾与燃烧军团的。按理来说兵力最强的洛丹伦军方，理应责无旁贷的挑起大梁。
可事实却正相反，诸族在这里遭到了排斥和不公正的待遇。
一力促成联军成型的达拉然，一直在洛丹伦与诸族间极力斡旋，努力维系着双方表面上的融洽。
无奈的是，加里瑟斯的偏执令人绝望。
他确实是一位优秀的将军，仅从他能把数万名天灾军团杀得丢盔弃甲的溃兵，整合成一支连战连捷的虎狼之师，就不难看出此人极强的号召力和出色的军事才能。
时逢危局，国破家亡饱经苦难的洛丹伦人，无不尊崇这位力挽狂澜的大元帅。他已经变成了洛丹伦人心目中的英雄，被寄予了驱除亡灵收复故土的厚望，因此没人会在意他性格上的“小瑕疵”。
但对外族人，甚至是达拉然来说，与此人合作实在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
“确认一下追兵的威胁是否断绝，如果洛丹伦不再需要我们的帮助，今晚你就带领所有魔导师返回达拉然，专心负责后续部队的传送工作。”
离开会场后，面色冰冷的凯尔萨斯便对罗曼斯下了命令。
亲自赶赴前线查看战况，却遭到了这种无礼的对待，就算凯尔萨斯涵养良好，此时也倍感不悦。
加里瑟斯似乎忘记了以罗曼斯为首的一众血精灵魔导师，这段时间以来到底帮了洛丹伦残军多大的忙。
“是，殿下，我这就去办。”罗曼斯点头领命。
安格玛跟在两人身后，一路无话。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看来加里瑟斯不仅是个种族主义者，还是个自大的蠢货。
安格玛的感受自不用多说，暂且退一万步来讲，站在加里瑟斯的角度来说，达拉然之战不仅是一场必须胜利的战斗，在战斗结束后，他还要继续借助诸族的力量，来清剿洛丹伦广阔国土上的无数亡灵天灾。
因为这几万名老兵，就是洛丹伦最后的残余兵力了，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后勤是问题，兵源是问题，就连武器装备也要仰仗诸族的援助。
现在就得罪了凯尔萨斯王子、得罪了血精灵，还在诸族将领面前展现出了自己狭隘的一面，这不是给自己设障吗？到底是怎么想的？
小插曲很快过去，安格玛的心思再度回到霜狼氏族上面。
按天灾军团的行军速度判断，阿尔萨斯兵临达拉然城下，至少还需要好几天的时间。这几天就是最终决战打响前的空白期，他必须好好利用。
纵然有着超然的穿越者视角，安格玛也很有自知之明，军事方面与魔导师群体，各有能人任职，完全不需要他瞎操什么心。
他所能做的只是在大方向上竭力辅佐凯尔萨斯，让血精灵避免未来的二次惨剧，走上强族之列。涉及到细节方面，族人里那些动辄活了上千个年头的领袖人物全都经验十足，行事可以说是滴水不漏。
值得欣慰的是，凯尔萨斯王子是个纳善如流的领袖。
入夜时，魔导师们准备返程。
长达一个月的援助期间，罗曼斯麾下的魔导师一直在协助联军方面，或是利用法术侦查敌军动向，或是阻击小股亡灵精锐的袭扰，可以说是筋疲力尽。
洛丹伦残军已走出危险重重的奥特兰克山脉，不光血精灵的几十名魔导师，蛮锤狮鹫部队和侏儒飞行部队，也要离开行军缓慢的大部队，先行返回后勤补给便利的达拉然好好休整，好迎接最后的决战。
临行时，安格玛向凯尔萨斯王子告别，王子深深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问道：“见识过诸族对兽人问题的态度后，你还是打算这么做吗？”
安格玛躬身道：“殿下，三天后不论结果如何，我都一定返回。”
凯尔萨斯王子缓缓点头，担忧道：“去吧，注意安全。”
……
安格玛的离去只有王子一人知晓，他在已经开始拔营起寨的残军营地里穿行许久，最终来到了一个特大号，但对里面的居住者来说，又太过于狭小的帐篷前。
他知道，哈缪尔符文图腾一定不会对霜狼氏族的危难坐视不管。
果不其然，牛头人大使已经收拾好了东西，正准备不辞而别呢。
95【雪夜奔牛】
安格玛来得很是时候，哈缪尔符文图腾正要离开帐篷。
巨大的手掌撑开门帘，先是一只套着金属圆环的黝黑牛角伸了出来，表情苦涩的硕大牛首紧随其后，往侧面略微探头，把仍在帐篷里的另一只牛角“抽”了出来。
安格玛感到十分好笑，住在人类的帐篷里，实在是委屈这位牛头人大使了。
“你好啊，血精灵！请等我……”哈缪尔瓮声瓮气地打了声招呼，然后竭力伏低身子，从低矮的帐篷里钻了出来，不由松了口气，脸上涌现出仿佛世界豁然开朗的愉悦神情，“可算出来了。”
身体站直的哈缪尔，就像一座大山般横亘眼前，给人一种十足的压迫感。
哈缪尔体型巨大，比安格玛高三头，宽好几倍。换算成穿越前的度量单位，他应该有两米五高，体重怕是有将近半吨。
他身着朴素的棉麻短袍，外面套着一件根本起不到任何御寒作用的皮质马甲，裸露在袍服外的手臂毛发光鲜亮丽，下面是虬结隆起的大块肌肉，绝对蕴含着相当恐怖的力量。
“大使先生。”安格玛颔首致意，明知故问道：“您这就要离开了吗？”
哈缪尔倒是非常坦然，一边收紧背囊的袋子，一边说道：“啊，是的。我必须去找那些兽人，他们的酋长曾帮助我的族人脱离困境，我不能对他们坐视不管。”
在卡利姆多中部地带游牧而居的牛头人，因生活范围与半人马重合，而屡屡遭受袭击。后者来去如风，数量又占压倒性优势，让牛头人不堪其扰。
他们被半人马赶出了彼时尚未以“凄凉之地”之名广为人知的大草原，前往北方的贫瘠之地牧居，过起了虽不富足，却胜在和美平静的安宁生活。
可惜好景不长，生育率极高的半人马源源不绝地从凄凉之地涌出，有如蝗虫过境一般，迅速侵占了牛头人的乐土。这种野蛮的生物生性凶残嗜战，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历经长久袭扰，牛头人终于决定再次举族迁徙，却在半途被闻讯而来的半人马死命追击，死伤惨重。
此时听从麦迪文劝导，来到卡利姆多的萨尔，正领导着兽人寻找赖以容身的新家园，路遇此事便协助牛头人击退了半人马的进犯。
牛头人酋长凯恩血蹄感慨于年轻的萨尔英明睿智，努力寻回传统之道的兽人，对待自然的态度也和牛头人如出一辙，便与兽人缔结盟约，成为了继暗矛部族的巨魔之后，第二个加入新生部落的种族……
安格玛知道，哈缪尔一定会竭尽所能地帮助霜狼氏族。哪怕他孤身一人远处人生地不熟的东大陆，除了一膀子力气没别的可帮的；哪怕霜狼兽人根本就没听说过族人与他的种族结盟的消息，甚至连他是谁都不知道，他也还是要去。
能成为深受凯恩信任的左膀右臂、后世名满艾泽拉斯的牛头人大德鲁伊，哈缪尔崇高的道德水准是毋庸置疑的。
他一定会去找霜狼氏族，安格玛猜对了。
他说道：“大使先生，我希望能与您同行。”
“你也要去找兽人？”牛头人双眼中流露出一丝疑惑，皱着眉头打量起安格玛来，似乎不太理解他的动机。
安格玛不难猜出哈缪尔内心的疑问，待在东大陆这段时间，他一定了解过不少与兽人息息相关的战争血泪史，也多少知道诸族对兽人的态度。
“大使先生，就像大多数族人一样，我也间接受到过兽人的伤害。我养父的第五个学徒，就在十四年前死于兽人之手。我也恨他们，但我明白大敌当前，仇恨只会蒙蔽我们的双眼，更何况犯下罪行的并不是霜狼氏族？除了解放同胞收容所的战斗，他们从来就没参与过任何针对东大陆的侵略战争。在人们意识到这个问题之前，总要有人去做些什么的。”
安格玛句句属实，语气十分诚恳。
哈缪尔安静地看了他一会，深邃的眼神仿佛能洞悉灵魂。片刻后他点头道：“你不像是在说谎，很高兴听到有人这么说……”
牛头人停顿一下，送出了善意的提醒：“不过，你们的王子殿下，会不会对你的自作主张感到不满呢？”
他直接忽略了安格玛授意于凯尔萨斯的可能，安格玛不禁感慨，牛头人野蛮的外表下，是一颗富有智慧的心灵。才在东大陆呆了多久，就通过种种现象判断出了血精灵对待霜狼兽人可能的态度。
安格玛也没藏着掖着，坦诚道：“王子确实有所不满。但这是我必须去做的。”
哈缪尔沉吟一会，疑惑的表情尽数消散，反问道：“我听说过你，你很年轻，却有着远超年龄的智慧和远见。我确实需要一名认路的向导，那么……你愿意与我同行吗？”
牛头人以反过来邀请安格玛的方式，给足了尊重。
“乐意之至。”
没什么相互试探，两人就这样敲定了霜狼之旅，当即启程前往东方数十公里外的奥特兰克山麓地带。
这种直来直往、干脆利落的性格，让见惯了政客勾心斗角的安格多少有些不适。他并未提议使用传送门过去，没建立起信任之前，贸然邀请别人走进目的地不明的传送门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牛头人似乎毫不见外，善谈至极。
他非常好奇安格玛怎么会有接触兽人的“异类”想法，询问了很多他对兽人的感观。
安格玛回答的时候，他耐心聆听，偶尔用缓慢的语速提几个深刻的问题，探讨事物背后的本质，还问了第一二次战争的部分详细历史。
走到一半时安格玛短暂离开，到达拉然法师营地讨要了卡利姆多大陆的传送坐标。这些坐标都是完全公开的，法师们也没多想就给了他。
他觉得这东西没准以后用得上。
回来的路上，看到一队巡逻骑手从眼前经过，他突然想到两人就这么干走几十公里无疑不太现实，就又折返回去讨要了两匹马。特地声明其中一匹不要战马，必须是驮运载重车辆的重型挽马。
寻常那种能够身挂厚重马甲，载着连人带甲上百公斤的重骑兵进行短途冲刺的战马，在耐力以及载重能力上，远不如擅长驮运的重型马种。
要知道重骑兵也只是在战前穿盔戴甲，闲时是由随军骡马携行沉重装备的。想让综合考校各方面能力的战马，载一个顶得上四五名整装重骑兵体重的牛头人……
小腰都得给你坐折喽。
法师完全搞不懂安格玛想干什么，但出于亲密的盟友关系，还是满足了他的要求。传送门进传送门出，极具效率，不一会就从辎重营地找来一匹身高与安格玛下巴平齐的大马，与一匹良种驿马一同交到了他的手里。
返回站在营门外耐心等候的哈缪尔身边时，见他牵着马回来，牛头人很快领会他的意图，旋即爆发出一阵大笑。
“哈哈哈……感谢你的好意，不过我还是不要为难这些小家伙了，这世界没有任何马能驮得动牛头人。”
哈缪尔耐心为安格玛解释起来，他所熟知的良马，载重能力顶多是自身体重的十分之一到五分之一。而他的体重数倍于马匹的载重极限，硬要坐上去的话，只会发出咔嚓一声。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呃……”
安格玛心中浮现了牛头人一屁股坐折半人马小蛮腰的情景，不由打了个冷颤。
“我们赶快上路吧，不要小瞧牛头人的耐力。”
说罢牛头人哈哈一笑，甩开大步说走就走，向风雪夜幕奔行而去。安格玛只得放回重型马，骑了剩下那匹策马追赶。
一连好几个小时，牛头人都保持着中速前进，胸膛就像拉风箱一样起起伏伏，呼出的白气清晰可见。关键还能没事人一样边跑边聊，思路还特别清晰。
安格玛曾一直认为几乎所有传统，都由口述方式传承给下一代的牛头人，许多宝贵的知识肯定都遗失在了历史长河中，注定不会拥有太过深厚的历史背景。
事实让他大感意外。
可能是见安格玛对自己毫不抱以种族有别的防备之心，又知道很多卡利姆多各个时期的历史故事，哈缪尔越聊越起兴。
从一千年被牛头人奉为圣地，认为其下乃大地母亲居所的玛珊榭大草原（凄凉之地），聊到万载以来与暗夜精灵以及半神塞纳留斯的友好共处，甚至还有天崩地裂以前的远古传说……
哈缪尔无所不知，无所不谈。
安格玛疑惑不解，这些知识究竟是怎么在文明程度落后的牛头人族群里流传下来的？而且哈缪尔绝不是一般的牛头人，他的知识面之广，甚至让自诩十分了解艾泽拉斯的安格玛自愧弗如。
随后他猛然惊觉，牛头人不会说通用语！
可从开始聊到现在，哈缪尔嘴里说的是听不出半点异域口音的标准通用语，让人不知不觉间忽视了他异陆来客的身份。
安格玛越想越吃惊，哈缪尔才来东大陆多久？满打满算也就一两个月吧？这么快就熟练掌握一门新的语言……
这学习能力，怪不得一经踏入德鲁伊之道，就在短短十几年里堪堪比肩浸淫此道近九千年之久的范达尔鹿盔，就算牛头人一直和塞纳留斯有所接触，这学习能力也绝对称得上是万中无一了。
太可怕了。
直到天际泛起鱼肚白，跑到大马嘴角冒沫子，哈缪尔符文图腾才气喘吁吁的停下脚步。
看着近在眼前的山麓雪线，安格玛目瞪口呆。
三四十公里的崎岖雪地，连片刻歇脚都没有，哈缪尔就这么一口气跑完了……
这还是人？
风雪中的牛头人浑身都冒着热气，跟刚从蒸锅里出来似的。他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接下来我们该怎么走，年轻的血精灵？”
“那个……您不用歇一会吗？您已经跑了三十多公里了……”
虽然哈缪尔看起来正值人（牛）生的巅峰状态，但安格玛还是很担心他会不会下一秒就扑倒在地。
结果牛头人大手一挥，豪气满满地说道：“我这算什么？那些出身远行者氏族，负责各个族群之间重要信件传递工作的远行者牛头人，跑上一整天都不会累！时间紧急，我们快走吧。”
安格玛有点被吓傻了，往东指了一个方向，“应该是那边。”
“我们走！”
哈缪尔招呼一声，再度狂奔起来，在身后的雪地上留下一大串蹄印。
96【霜狼氏族】
每逢深冬时节，北方大陆冷是冷，但除了高寒的奥特兰克山脉，其余地区几乎不怎么下雪。今年不知是怎么回事，沿海的希尔斯布莱德丘陵，居然也成了万里雪飘的雪封之境。
大雪停歇后，积雪已经没过脚面，给赶路造成了很大不便。
视野里白雪皑皑，雪山美景近在眼前。偶尔寒风呼啸，白雪散于风中，天地间白茫茫一片，似是雾霭浓浓不可视物。顷刻间却又尽数落尽，还复洗涤过后的澄天澈地。
两人走在连接奥特兰克王国与达拉然的东西主干道上，笔直开阔的道路略微有些坡度，向极远处的视线尽头延伸而去。
这曾是一条相当重要的商路，由三国共同出资兴建，往来商队无数。希尔斯布莱德丘陵的粮食和腌鱼干、奥特兰克的毛皮、达拉然手工艺人的细密织物……全都借由这条商路输送到彼此的国家里。
道路两旁有很多村落，往往最开始就是一个可供商人歇脚的小旅店，随着时间推移来人越聚越多，形成一个个村落，提供的服务也五花八门起来。
还有大金主专门在道路上建造仓库，充当手下商队的货物中转站使用。洛丹伦王国最后索性在此设立商栈，节约了行商的时间成本，用统一收售的方式为本国赚取了大量金币。
一路走来两人经过了好几个人去屋空的村落，没人敢留在天灾军团的必经之路上。希尔斯布莱德丘陵的所有居民，都已经被引导着撤往他地了。
高空中每隔半晌，就会有到东面侦察敌情的狮鹫飞过。
两人还目睹了一次惨烈的空中激斗，可惜却帮不上任何忙。
两只从东边飞回来的狮鹫，似乎翅膀带伤飞行不便，甩不掉紧追不舍的七八头石像鬼，不得已之下反身投入战斗。
蛮锤矮人手持投掷出去可以自行返回的风暴战锤，用东大陆最精湛的骑术，操纵着辛特兰狮鹫与石像鬼你来我往，最终全歼了追击之敌。
代价就是其中一只狮鹫被石像鬼撕成了碎片，七零八落的尸骸就落在两人眼前。
哈缪尔因此耽误了五分钟时间，徒手在冻得硬邦邦的地面上挖掘出了一个土坑，默念牛头人的古老祷词，把矮人摔成肉酱的尸体仔细装殓了进去。
随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哈缪尔都沉着脸孔默然不语，再无兴致问安格玛东大陆的风土人情。
抵达奥特兰克山脉西南的开阔入口后，两人离开道路，沿着山麓地带一路东行。雪地上随处可见一个个小鼓包，安格玛下马拿脚一扫，才发现被积雪掩住的全亡灵尸体。
越往前走亡灵尸体越密集，后来甚至出现了兽人的遗体，有的余温尚存，显然刚死没多久。
“他们遭到了亡灵的袭击。”哈缪尔沉声道，两人不由加快前进速度，终于在半个小时后追上了迁徙的霜狼氏族。
兽人队伍排成一条长龙，背负着物资、推着粗糙的推车深一脚浅一脚的向东前行。队伍后面几乎是清一色的青壮男性兽人，想来老弱妇孺都在相对安全的队伍前段。
安格玛的样子倒是不可怕，可大步流星的哈缪尔吓了兽人一跳。从没去过卡利姆多、与族群失去联系的霜狼兽人，哪知道这种长着牛角的庞大生物是盟友呢？
安格玛正考虑着该怎么说明来意，担任后卫的兽人们，就举起长矛手斧做好了战斗准备。
数量众多的猎人也弯弓搭箭，在一片弓弦紧绷的声音中，将锋利的箭簇指向两人。
哈缪尔摊开两只手掌，示意自己没携带任何武器，用兽人语说道：“我们不是你们的敌人，霜狼。”
兽人们一愣，非但没有放下戒备，反而把弓弦拉得更紧了些。他们没有随萨尔西渡，无依无靠地生存在这片被自己视为第二个家园的土地上，近来又屡遭亡灵袭击，警惕性已经提高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等等！”
只见从队伍前跑来一名白银之手圣骑士，用蹩脚的兽人语高呼道：“是朋……朋友，不是敌人！”
听到“朋友”一词，兽人们迟疑着放下武器，但还是用怀疑的眼神紧盯安格玛和哈缪尔，随时准备将威胁扼杀在摇篮里。
“安格玛先生，你怎么来了？”年轻的圣骑士来到两人近前，脸上的激动溢于言表，随后才与哈缪尔打了招呼：“大使阁下。”
他铠甲上满是伤痕，双眼内血丝密布，应该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战斗，而且很久都没有休息过了。
来人正是因父亲而与安格玛结下不解之缘的泰兰弗丁。
安格玛没想到他也会在这里。
虽然不知道提里奥弗丁回归后的情况，但仅从白银之手上上下下对待血精灵的态度，又送圣契，又派教官协助血骑士的训练，就能知道他们一定非常感激安格玛的举动。
也许老佛爷还在里面发挥了很大的主观作用。
几年过去，其实提里奥当初被流放一案早已平反，不光死于爱徒之手的乌瑟尔，曾参与审判，包括达索汉在内的众多骑士团高层，也都暗暗懊悔。
他们的兄弟没做错什么，错的是这个时代，错的是他们听信了巴瑟拉斯那个阴险小人的恶意诬陷，将提里奥送上了审判庭！
提里奥触犯了洛丹伦律法，却并没有忤逆圣光之道的践行准则。只不过在大多数圣骑士看来，提里奥之后为解救兽人伊崔格，攻击行刑人员与斯坦索姆卫兵的举动，确实不太理智。
可多年以后，曾参与审判的骑士团高层们，每当回忆起那件事，都会觉得伤疤再一次被恶狠狠地揭开是他们把提里奥逼上了走投无路的境地，他不会不明白攻击法场意味着什么，他是在用一切来践行自己的荣耀啊……
安格玛听说提里奥回归不久，就被众人推选为了骑士团的副团长，白银之手战锤也由他保管使用，他带领一众人马斩杀来犯亡灵，战绩不输灰烬使者这才是安格玛印象里的白银之手骑士团。
要仅仅是因为完全站不住脚的叛国罪，就把一位崇高的英雄视为罪人而拒绝接纳，那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两人说明来意后，泰兰喜道：“请随我来，父亲和达索汉大人就在前面不远。”
说罢他引领着两人向前走去，沿途安格玛偷偷打量兽人，他们穿着厚重粗糙的毛皮衣物，每个人都背了很多东西，步履间尽显疲态，但眼中的光彩却没有熄灭，给人一种绝不轻易言弃的坚韧感。
他忍不住叹息，如果德雷克塔尔还在东大陆就好了，这位富有智慧的兽人长者，一定能让霜狼氏族顺利走出困境。
举族遭受古尔丹暗中背叛，沦为燃烧军团工具的兽人里，有很多信奉元素之道的萨满祭祀，在其蛊惑下转而使用起了邪能的力量，成为了人人痛恨的术士。
但坚守传统、不与恶魔同流合污的霜狼氏族，没有任何成员向恶魔低头，没出过任何术士。
这样的兽人值得结交，与联盟或部落之说完全无关。北方大陆所有种族、所有生灵的命运都息息相关，安格玛需要做的，就是打开血精灵的外交局面，将所有人拧成一股绳子，利他利己。
难度当然不小，但还是那句话，事在人为。
他坚信如果脑海中的几个想法能够成行，短期实力增长困难的血精灵，至少也能成为北方一等一的强族。
安格玛看到很多白银之手的圣骑士，都在与兽人一同执行外围的警戒任务，兽人对他们没有半点排斥和戒备，全然一副信任有加的样子。
不过发现有的兽人拿着精良的人类武器，安格玛也就明白了。白银之手为报霜狼氏族的搭救恩情，一定给予了他们很多援助，而且绝不仅限于此。
这份跨越了两个曾经彼此敌视、彼此仇恨的种族的友谊，真是让人感慨。
达索汉与提里奥，在队伍中段与一名头领模样的霜狼兽人商谈着什么，中间有个通用语不太流畅的女性兽人为双方进行翻译。
“团长，父亲！”
几人闻声回过头来，颇感意外。
一别数月有余，头发花白的提里奥远比隐士时期要耀眼的多，往那一站，令人敬仰折服的领袖气场十足。他浑身都隐约萦绕着圣洁的光辉，不知是不是和背上的白银之手战锤相处久了的缘故。
这把泰坦铸造的神器内蕴雄厚的秩序之力，与圣光相性相合。现实世界中的白银之手，是当世众多神器中排行前列的存在，不可谓不强。
两人再次道明来意。
哈缪尔用兽人语向霜狼头领诉说了他族人在另一片大陆的义举。起初兽人不太相信，当哈缪尔说了很多只有兽人自己才知道的具体细节时，便由不得他不信了。
“那么，欢迎你的到来，哈缪尔符文图腾。可站在你旁边的精灵，又是什么人呢？”兽人说着对安格玛投来警惕十足的目光。
霜狼兽人没有参与第一二次战争，不意味着他们对此一无所知。解放收容所的过程中，他们早就从同胞那得知了战争的详细经过。如今后有天灾，前有绝不会与自己和平相处的东大陆诸族，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安格玛用流利的兽人语说道：“我是血精灵领导者的幕僚，联军的使节，来此为霜狼氏族提供帮助和建议。”
兽人大吃一惊。
“你会说我们的语言？”
97【苦衷】
兽人收容所建立以后，达拉然曾对其进行过大量研究。安东尼达斯花费大量时间走访各地收容所，观察兽人的异常颓废症状，发表了几篇被兽人研究学者引为必读内容的严谨论文。
此外达拉然也掌握了兽人语这门喉音浓重的语言，但相关书目很快就被束之高阁，尘封在图书馆的小角落里无人问津。
除了那些学者，谁也不会去学兽人语。
学来做什么？
因第二次战争拉近了彼此的关系，人类与矮人交往甚密，外交官员的选任标准往往会很大程度上，考校对矮人语掌握程度。至于偏处北地，与人类往来不多的高等精灵……
搜遍那个时期的人类七国，除了达拉然人，会说萨拉斯语的少之又少，就更不要说愿意费时费力学习无用的兽人语的了。
安格玛之所以能走进凯尔萨斯王子的视线，也是与这门语言，或者说是与兽人息息相关的。
那时候他只是个挂着顾问头衔，实际上却在做财会工作的私人助理，担任王子财务官的兰娜瑟尔嫌工作枯燥，把大量积压的账务都扔给了安格玛一人去做。
整整一年时间，安格玛连王子的面都没见过，简直枉称“王子顾问”。
不过他也耐得住性子，出人头地并不只有实力提升这一条路。
每天的业余时间他基本都泡在达拉然大图书馆里，学习兽人语只是其次。为了让自己脑海里的知识来源有凭有据不惹怀疑，他用了将近半年时间搜集各种资料，在安东尼达斯学术论文的基础上，发表了一篇名为《波及两个世界的灭世之战：论兽人及其背后的掌控者》的论文。
结果论文一经发表就引发轩然大波，让他在极短时间内变成了达拉然学者圈里名头响当当的人物。
因为里面的干货实在是太多了，系统归纳了以往学者对兽人的粗浅认知，深入探讨了兽人的传统习俗、以氏族形式各自游牧而居的社会架构，以及萨满祭祀与元素之间的深刻联系。
论文的后半部分，还有诸多兽人堕落问题的讨论，从术士延伸到恶魔乃至扭曲虚空，还对燃烧军团毁灭世界的真实意图作出了种种假设。他整理当时已经逐渐解密的提瑞斯法议会相关资料，将他们历年击败的恶魔种类及其弱点编撰成表，附在了论文的末尾。
论文涉猎之广，含金量之大令所有学者都为之汗颜，一时间在达拉然掀起了学术讨论的风潮。每天安格玛的邮箱里都会堆满邀请他出席研讨会的信件，就在那时……
王子终于注意到了他。
然后兰娜瑟尔就失去了一个任劳任怨的苦工。
“请相信我没有任何敌意……”
兽人咧嘴大笑两声，就像听到了什么可笑之语，“敌意？这片土地上也有对我们不抱敌意的人？”
他不再理会安格玛，转向自己的族人高呼道：“这次多派些斥候，务必提前侦察到亡灵的攻击！我们不能再失去更多人了。”
马上有兽人把手指含进嘴里，吹响尖利的口哨。不一会就聚来十几名座狼骑手，向后方飞驰而去。这些体型巨大的雪山狼都是霜狼氏族的伙伴，就像他们家园霜火岭的霜狼一样，彼此之间的联结远胜一般的骑手和坐骑，可以说是心灵相通的。
后世来此地遏制部落势力的矮人雷矛卫队，可是吃尽了霜狼骑兵的苦头。他们的山羊骑兵虽然英勇，但面对凶悍的狼骑兵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仗着装备精良和数量优势不落下风。
兽人向提里奥与达索汉轻轻点头告别，招呼了牛头人一声：“来吧，请告诉我更多关于族人的消息。”
两人走到不远处交谈起来，安格玛身边就剩下了两位骑士团的统领。
达索汉叹息道：“为什么你也要来趟这浑水？”
擅自接触兽人，放在东大陆任何种族里都是相当危险的举动。尤其是安格玛这种领袖身边的亲信，涉及的政治问题太深了。达索汉固然一生军旅，却也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白银之手接纳叛国的罪犯回归，现在又和兽人“沆瀣一气”，已经让不少洛丹伦人横加指责了。没人比达索汉更懂得里面的苦衷。
“我反倒要问您，您与提里奥大人都是白银之手不可或缺的领袖。大战在即，您二位却都擅离职守，战局又该怎么办？”
达索汉被一言戳中痛处，要搁平常的话，被一名年轻人横加指责绝对会让这位身居高位的骑士团统领勃然大怒，但对他来说，安格玛不是一般的年轻人。
安格玛让他固执的老朋友回归了骑士团的行列，还为他们带去了一件媲美灰烬使者的无上神器。达索汉仍记得两个月前，安格玛在联盟最高统帅部的建言，那时谁都不信，可没过多长时间，这个年轻人对局势的预测就成为了现实。
“稍后提里奥会返回骑士团替我主持大局。这些兽人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他们完全不像我曾与之战斗过的兽人，他们沉静而理智，”达索汉说道，“我无法对他们坐视不管。我会带人护送他们撤离，直至他们脱离险境。”
安格玛四下看了看，只有几十名圣骑士，他们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从奥特兰克山脉涌出的天灾大军可不会管这些，要是他们真的有意分兵，不管追击迁徙的霜狼氏族，还是南边的人类大撤离队伍，都没人挡得住。
届时残尸遍野都是轻的，要是阿尔萨斯不急于攻城，先杀死并转化这数十上百万的无辜民众，他的炮灰兵力又会翻上一倍。
联军对此毫无办法，这才是最痛苦的。他们只能龟缩达拉然，仗着坚固的城墙和魔法屏障抵抗天灾，出城丧失地利优势，只会被天灾毫无悬念的围歼。
如今只有寄希望于库尔提拉斯和暴风王国的救援船只尽快赶到，或是民众撤至阿拉希高地，以精锐兵力扼守残破的索拉丁之墙，阻击追击的亡灵。前者可能性不大，达成后一个目标，时间应该足够。
安格玛很快想通了这个问题，达索汉所说的护送是指帮兽人打通沿途“关卡”，南边不远处就是希尔斯布莱德民众的撤离队伍，有大量地方部队护送，霜狼氏族想要东撤，就免不了与其相遇。达索汉是不希望双方发生不必要的冲突。
与其说此举是保护霜狼氏族，不如说是保护那些无辜的民众。毕竟真要打起来，什么地方部队都挡不住三千名悍勇的霜狼兽人。
“我会尽我所能提供帮助的。”安格玛说道。
达索汉与提里奥对视一眼，都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他们不认为出身血精灵一族，政治背景复杂的安格玛能帮上什么忙。
安格玛刚要走向兽人头领那边，提里奥就叫住了他。
98【答案追寻之旅】
血精灵通常比人类高一些，安格玛瘦长的体态就更显如此。站在老佛爷面前，他却有种不得不仰视后者的感觉。
虽然老佛爷身材是比较高大的，但这种发自内心的仰视感与身高完全无关。
老佛爷年过半百，寻常这个年龄的人，背脊恐怕早已不复挺直。可在他身上却看不到丝毫走向迟暮之年的无奈。
斑白的须发、深刻的皱纹，与那双散发着岁月沉淀而出的智慧之光的深邃双眼，无不证明着这位初代圣骑士在大起大落的人生中，到底经历了多少风霜，而如今又肩负着怎样的重任。
“这些兽人拯救了上百名骑士团成员，我们至少也要为他们指明求生之路。这是我们的责任，而不是你的，”提里奥皱着眉，语重心长地说道，“你根本不必冒着触怒族人的风险，来接触这些兽人……”
没人比老佛爷更明白其中的意味。
与伊崔格跨越种族的友谊，让他饱受千夫所指，成了叛国的罪人。在安格玛的努力下，不久前他决意回归，很快就被骑士团接纳。可除了这些兄弟能理解他，外面还有很多人仍把他视作背叛祖国的无耻叛徒。
“在燃烧军团的威胁下，我们没有任何不同。等到外界威胁攘除，我们大可以打上一仗，用鲜血洗清彼此心中的愤怒与仇恨，但……”安格玛摇了摇头，“这场战争永远都不会结束。终有一天，人们会意识到个体的仇恨与艾泽拉斯的存亡究竟孰轻孰重，与敌对族群进行合作是必然之势即便它只是短暂的。”
“等到战争压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他们就会明白，少了任何一个族群的力量，我们都不可能度过这等灭世之灾。在那之前，我愿意成为第一个先行者，如果能给双方势在必行的合作打下良好基础，那就再好不过了。”
提里奥悠悠叹了口气，视线扫过兽人的迁移队伍，神情越发凝重，“我不敢说你高估了这场战争，但你绝对高估了这些兽人的力量。他们才有三千，刨去老弱妇孺，能拿起武器战斗的不足五成。就算加入联军，又能起到多大帮助呢？”
安格玛的思绪飘到了极远，他并不是在指眼下这场战争。仅以霜狼氏族的族人数量来看，确实对战局起不到太大作用，但其背后引申的含义却无比重要。
历史的车轮自有其运转轨迹，这世上永远不乏智者。就比如将事态严重性广告东大陆的达拉然，就比如一听闻这个消息便发兵援助的诸族。
但仅仅几个月的时间，真的足以扭转这场战争的结局吗？
他需要一个答案。
“我听说你寻回了佳莉娅殿下，我必须说，我们又欠了你一个人情。”
老佛爷的话打断了安格玛的沉思。
“啊，提里奥大人，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想必仍在为故土奋战的洛丹伦志士，听闻公主殿下回归的消息，也会为之振奋不已。不过……”
他看向提里奥背负着的白银之手战锤。
这把泰坦打造的神器造型夸张，即使等比例缩小后，也足足比普通战锤大了两倍，远非一般人能够自如使用的。可能是这段时间常被灌注圣光之力的缘故，由未知金属打造的锤头与锤身，隐有金黄色泽流转不定，散发着极为强大的神圣能量波动。
安格玛继续说道：“这一年的悲惨遭遇，已经给公主殿下的心灵蒙上了一层难以去除的阴影。也许唯有信仰之力，才能让她重新找到方向吧。”
提里奥闻言深深皱眉，与身旁的达索汉对视一眼，目露担忧之色。
安格玛深施一礼，告别两人，向正与兽人交谈的哈缪尔走去。
几次相处，他多少感觉到了深藏佳莉娅内心的阴暗。正史中有法奥大主教在，这自然不是问题，但现实已经被安格玛彻底改变了。
两位效忠于洛丹伦王室的骑士团统领，一定会重视这个问题。就是不知道佳莉娅能不能在他们的引领下，成功走上圣光之道。
万一她成为了一名圣骑士
化身圣光使者的洛丹伦公主，立于诺森德的呼啸寒风中，手持无上神器遥指冰冠堡垒，百万雄师立即发起冲锋，战斗尾声，霜之哀伤轰然破碎，她亲手手刃自己业已堕落的弟弟阿尔萨斯……
那场景，光是想想就带感。
哈缪尔好像已经彻底赢得了霜狼统领的信任，后者正向其表露自己的忧虑：“那些天杀的亡灵，竟然派出会飞的鬼东西一寸一寸地搜索深山，否则我们也不必离开安全的山脉。现在霜狼危在旦夕，我们需要指引！不管是大酋长，还是长者德雷克塔尔，谁都好。”
天灾军团为了延缓洛丹伦残军的行军速度，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制造雪崩、派遣诅咒教派成员潜入，用瘟疫污染军粮……
要不是诸族的先头精锐部队，加里瑟斯能不能带人走出雪山，都是个很大的问题。围绕着破坏与反制，双方进行了多次交锋，甚至打到了北部的深山中。
于是霜狼氏族就无奈卷入了这场战争。
哈缪尔承诺道：“我会立即返回达拉然，请求法师为我开启通往卡利姆多的传送门，将消息带给你们的族人。”
“不必浪费时间。”安格玛从旁走来，说道：“我现在就可以带二位过去。”
哈缪尔脸上一喜。
兽人则犹豫了几秒，咬咬牙，似乎是做出了决定，他将右手紧握成拳重重捶打在胸口，郑重道：“请原谅我先前的怀疑，血精灵。你可以称我为铁盾，乔雷克铁盾。”
安格玛轻轻点头，开始缓缓积蓄魔力。他需要一个答案，那答案只有卡利姆多才有。
跨大陆传送并不是一件容易事，除了掌握目的地确切坐标以外，还极度考验施术者的魔力水平。以他初入史诗的实力，即便有圣树精华存身，开启的通往卡利姆多的传送门，也只够三四人同行而已。
十几分钟漫长而繁琐的施法过程后，一道湛蓝色的传送门凭空出现。
安格玛拭去脑门的汗水，他从未织就过跨越距离如此遥远的传送门，首次尝试险些失败。
“我们上路吧，两位。”他说道。
……
贫瘠之地荒凉而原始，一望无尽的褐色荒野上植被稀疏，偶有树木孤零零的立于其上，不屈的野草聚集成丛，都被草原狮等强大猎食者占据，当成了遮蔽艳阳炙烤的栖身之地。
走在这片炎热难耐的荒芜大地上，安格玛心中不由自主地响起了那曲悠长孤寂的凄凉之音，回忆顿时涌上心头。
这里曾是牛头人的家园，后世的新部落成型后，因贫瘠之地四通八达的超然地理位置，在这里建立了诸多定居点和哨站。
早已于尘泥沼泽中站稳脚跟的塞拉摩，也一直在战略意义重大的北方城堡中陈设重兵。
北方城堡既是塞拉摩近海贸易船只和渔船的中转码头，也是警惕着和平条约束缚下兽人动向的前进基地。
即使在海加尔山战役有过精诚合作，彼此族群之间根深蒂固的仇恨，也让双方领袖费尽心力维系着的脆弱和平饱经考验。一支足以起到威慑作用的雄兵，无疑会加剧紧张的态势，但对相对弱势的塞拉摩而言，却是维护自身权益的有力保障。
没有军事力量的保障，和平只是一触即破的梦幻泡影。
萨尔对如同钉子一般牢牢插进部落腹地的北方城堡，持相当的容忍态度。这是双方签署的和平条约中，他对因自身弱势地位而倍感不安的塞拉摩方面，做出的最大退让。
北方城堡周围，并无任何部落兵力驻扎。谁也不知道大酋长萨尔到底费了多少功夫，才让麾下自战争年代走出的鹰派部下保持了难得的克制。
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双方领袖为和平做出的努力都值得赞颂。
但客观来说，自身体量不足以与部落军力抗衡，却又强敌环伺的塞拉摩，自打建立伊始就注定是如履薄冰的。或者说……
是注定悲剧的。
上至北方城堡中的常备兵力，下至尘泥沼泽中密度极高的岗哨，都表明了塞拉摩一方小心谨慎的态度。
可惜和平终究还是梦幻泡影，谁都无法阻挡滚滚前行的战争车轮……
若论后世暗流涌动的局势中，谁获利最大，那就要属贪婪成性的地精了。他们建立的棘齿城是双边贸易的最佳中转站，用合理合法的手段，从双方手里赚取了巨量的财富。
这些常把“时间就是金钱”挂在嘴边的小东西，会对你绽放出热情洋溢的虚伪笑容也许还会露出两颗俗气的大金牙然后不择一切手段，把你的金币“赚”到自己的口袋里。
安格玛不知道贫瘠之地的今后会变成什么样子，整整两天两夜时间里，他与乔雷克跟在识路的哈缪尔身后，找寻着兽人大部队的踪影。
乔雷克与哈缪尔都是技艺精湛的猎手，对兽人和牛头人这样的游牧种族来说，狩猎似乎是流淌在血液中的本能。
三人风餐露宿，渴了就喝安格玛造水术凝聚出来的淡水，饿了就吃两位猎手打来的陆行鸟。
有一次三人还碰到了一群觅食的迅猛龙，这些群居野兽是贫瘠之地食物链顶端的存在，碰上三人，却免不了变成一顿美餐。
吃过烧烤迅猛龙肉，安格玛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太难吃了，肉质又老又硬，还带一股诡异的酸味，简直是对肉类食物的亵渎。
……
几天相处下来，乔雷克对待安格玛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最早的警觉，倏的一下变成了相见恨晚，中间的转变似乎有些没道理。
乔雷克觉得安格玛身上有种别样的魅力，明明是一个异族人，但只要一提起兽人的传统，就都能接上话，而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像极了那些老成持重的萨满祭祀。
贫瘠之地的夜晚非常寒冷，三人总是相靠而眠。宅心仁厚的哈缪尔会把最靠近篝火的位置，留给没有厚实皮毛抵抗低温的安格玛与乔雷克。
一次翻身时牛头人不小心压住了两人，两人从窒息感中惊醒，竭力把呼噜震天的牛头人从自己身上挪开，然后就再也睡不着了，索性起来给篝火添柴，一边烤肉吃一边聊天。
乔雷克听血精灵讲了很多德拉诺的事情。
先祖在上！乔雷克都快忘记自己的家乡是什么样子了，可血精灵知道的竟然比他还多！纳格兰的草原，塔纳安的丛林，还有塔拉多的德莱尼人……
重新躺回篝火边准备入眠时，乔雷克觉得，一定要把血精灵介绍给德雷克塔尔或是大酋长，至少也要让他们知道，还有个弱不禁风的外族人如此了解快被兽人忘个干净的传统之道……
旅途总是短暂的，终于就在第三天清晨，三人追上了正向石爪山脉移动的兽人大部队。
99【再遇麦迪文】
向西北方向前进的兽人部队队形紧密，外围数百米远的距离上，还有一队队狼骑哨戒与他们齐头并进，时刻戒备着可能来自四周的攻击。
贫瘠之地南有野猪人，北有半人马，前者以数量著称，后者则有着令人发指的超强机动能力，哪一个也不容小觑。穿行在这片危机四伏的土地上，若不时刻保持警惕，说不好什么时候就阴沟里翻了船。
安格玛草草扫了一眼，精灵的绝佳视力为他收集了大量信息。
兽人数量约有四五百，还有几十名巨魔在队伍里。但他没看到任何女性的身影，除此之外，队伍里还有十几头充当驮兽的科多兽，背负补给品，在兽人的驾驭下前行，脚步震天，隔着老远就能听闻轰隆隆的闷响。
想来这些科多兽，都是牛头人盟友送给他们的了。
不过这支队伍里一无女性，二来看科多兽运载的补给品，数量也不是很足的样子。再加上比例极高的座狼，几乎达到了人手一骑的地步，安格玛明白过来，这不是在找寻新家园的兽人大部队，而是一支单纯的精锐作战部队。
按时间推断，与牛头人分别不久后的兽人，应该在萨尔的领导下，准备到沿海的贫瘠荒地上建立新建园，并派遣战歌氏族到灰谷收集木材。
这个时间点上，还往石爪山脉走的……
有很大几率会是正在追寻先知预言的萨尔。如果萨尔就在这支队伍里，安格玛无疑要免去很多麻烦，也能尽早返回东部王国大陆。
果然。
有一支外围警戒的狼骑兵注意到了三人，十几头跑得飞快的座狼，很快就围了上来。乔雷克上前道明来意，听到霜狼遭难，狼骑兵队长吓了一跳，连声说大酋长就在队伍里，要几人赶快过去禀报。
兽人队长派出一头狼骑率先赶去报信，命手下让出坐骑给三人，最后只有安格玛和乔雷克分别齐了一头座狼，哈缪尔还是选择了大步奔跑。
向大部队靠拢期间，余下的狼骑兵一直围在安格玛身边，用警觉到无以复加的目光打量着他。
狼骑队长看起来很有些岁数了，稀疏的头发梳成简单的辫子背在脑后，略微有些花白。他的右手按在鞍座挂着的长刀刀柄上，不停扫视着安格玛，似乎要找出他衣服下到底哪藏着武器。
“霜狼，你为什么会带一个高等精灵过来？这些白皮小人儿的巫术至今仍让我记忆犹新。”
乔雷克略有些气恼地看了一眼狼骑队长，回答道：“要不是他，等消息传到大酋长耳朵里，霜狼氏族早就被灭族了！”
狼骑队长皱了皱鼻子，好像在嗅安格玛的气味，片刻后满脸嫌恶的呲了呲牙，不再说话了。
三人就这样被众星捧月般的抵达了大部队，沿途每有人挡在前路上，狼骑兵们就高声叫喊：“霜狼来的加急消息，快让开！”
林劲以后，安格玛得以近距离观察这些兽人，这些兽人看起来年龄都不小了，他们穿着十分粗糙的护甲。可能是物资匮乏的缘故，大部分兽人只能用皮带将小块的皮革，紧紧束在前胸后背等要害位置，上面点缀着锻造得坑坑洼洼的粗糙护甲片。武器同样好不到哪去，锻造难度较高的长刀等武器基本看不到，全是以势大力沉取胜的厚重手斧。
可斧子也粗陋不堪，有人的斧柄根本就在斧头的卡槽里呆不住，里面塞了很多杂七杂八的碎皮，说不好哪次劈砍就“嗖”的一下甩飞出去了。
看来这些尚未恢复生产的兽人，境况真是够窘迫的。
所有兽人看向安格玛的目光中，都带有一丝惊诧。那些巨魔倒还好，目光中唯有疑惑和警惕，而无过多的敌意。
天崩地裂，世界四分五裂以后，曾经密不可分的团结在赞达拉部族领导下的巨魔，也随之流落到了世界的各个角落，变成了如今的各个部族，彼此之间几乎没有往来。
暗矛部族就是其中之一，他们被西渡旅途中的兽人偶然救下，随后便加入了萨尔领导的部落。暗矛巨魔与高等精灵从未有过任何接触，或许他们牢记万载之前彼此先祖之间的战斗，但那早已被时间长河冲淡了，对他们来说，血精灵是完全陌生的。
“咚，咚，咚……”三声鼓响，行进中的队伍立即停了下来，不一会就有十几名地位明显高人一等的兽人排开人群，火急火燎地走了过来。
为首者赫然是身高几乎与哈缪尔平齐，身着镶边黑甲，背负毁灭之锤的部落大酋长，萨尔或者说，是古伊尔。
萨尔还没开口，从他身后就疾步走出一名满头白发的盲眼兽人，一把抓住乔雷克的手臂，厉声问道：“出什么事了……霜狼出什么事了！”
“德雷克塔尔大人，我们……”乔雷克马上解释起来。
德雷克塔尔？安格玛想道。
这位盲眼萨满祭祀出身霜狼氏族，在萨尔的父母双双死于刺杀后，一直领导着自己的族人。他是部落硕果仅存的老牌萨满祭祀，是萨尔在元素一道的老师，无人不尊，无人不敬。
这个时期的德雷克塔尔，仍然老当益壮。比后世在奥特兰克山脉中与矮人雷矛卫队打生打死的自己年轻多了，也还不是十年后大灾变时期的样子，那时候他老得只能依靠轮椅被人推着走了。
安格玛仍记得他怒斥被遗忘者战争罪行，并拒绝出兵支援的场景。即使那是新任大酋长加尔鲁什的号令，他也不愿让霜狼再次卷入战争的旋涡。
这是一位厌恶战争、尊重自然与生命的老者，是为数不多值得尊敬的兽人。
乔雷克的讲述，让一众兽人的神情越发凝重。
借着这个机会，安格玛开始观察萨尔身后的部下，不过在他看来，兽人基本都长一个样子，很难分出谁是谁。不知道老佛爷的好友伊崔格在不在里面，萨鲁法尔又是哪一个。
他唯独能够确定的是，里面没有格罗姆地狱咆哮。此人外貌十分独特，因恶魔之血的侵扰，他体型瘦削到了可怕的程度，全凭一股不屈的意志在支撑着。放在身材粗壮的兽人里，是很好辨认的。
“……就是这些了，霜狼需要指引，大酋长，”乔雷克单膝跪地，语气沉重道，“幸好有哈缪尔大人，与这位血精灵的帮助，就是他开启传送门，把我们带到了这里。”
兽人们看向安格玛，有质疑者，也有暗中观察者。头上捆扎着布条，被遮去已失去视觉的双眼的德雷克塔尔，一下子就找到了安格玛的位置，朝他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安格玛有种错觉，这位老者并没有瞎。或者说借由元素的帮助，他的感知能力远比双眼完好无损时更强。
萨尔皱眉沉思良久，随后抬头对哈缪尔说道：“感谢你的帮助，朋友。”
“这是我的责任。”哈缪尔温和地说道，抚胸颔首。
萨尔又将视线转向来了以后就没说过话的安格玛，湛蓝色的双眼中流露出审视的神色。
安格玛不动声色地微笑点头致意，他同样在看这位终将离开酋长之位，奔波各地保卫艾泽拉斯的萨满祭祀。
论年龄，萨尔甚至比他还小四岁，也就十九、二十的样子。可谁能想到，年仅六岁时他就拥有了胜过一般人类成年男子的体型和力量。长久的角斗士生涯里，在布莱克摩尔系统的教导下，萨尔成为了一名可怕的战士和军事家。
以这样的年龄领导偌大的部落，就算有一众英雄人物从旁支撑，也绝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精灵，我也要感谢你的帮助。你让但我想问，你为什么选择帮助自己的仇敌呢？”
萨尔向前移动了一些，站到安格玛的五步开外，声音十分平和，既不显得咄咄逼人，又给足了符合文明种族普遍礼节的尊重，刚刚好。自小在人类教导下长大的萨尔，心思多少要比粗犷的同胞细腻一些。
安格玛不由看向西北方险峻的群山，那是石爪山脉，麦迪文接见塞拉摩与兽人掌权者的地方。在那里，人类与兽人首次放下争端，在燃烧军团的威胁下被迫组成联军，共同于海加尔山迎战来势汹汹的阿克蒙德。
麦迪文的话语至今仍回荡在耳边。
安格玛开口说道：“作为交换，我只想寻求一个答案。萨尔阁下，在西渡之前，麦迪文……哦，就是那名乌鸦先知，到底和你说了什么？东大陆北方真的必将毁灭？”
萨尔的目光迷离起来，紧皱着眉头似在思索。正欲开口，头顶突然传来翅膀扇动的声音，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只浑身漆黑的硕大乌鸦由远至近，落到了眼前的空地上。
乌鸦就地一转，周身黑雾缭绕。黑雾散尽之时，一名目光锐利至极的中年人类法师从中走出。
“我……”
“就是你要找的答案。”
100【天灾压城（上）】
麦迪文的到来让气氛徒然紧张起来。
兽人们都被这个说来就来，可以变身为乌鸦的人类法师吓了一跳，纷纷抽出武器摆出防御姿态。几十名历经战阵厮杀的兽人老兵，后面还有一群手持飞斧投矛的暗矛巨魔，隐隐将这个不速之客围了起来。
然而麦迪文只是淡然的环视一周，对反射着森然寒光的武器视若无睹，目光依次经过萨尔等人，最终停留在了安格玛身上。
“住手！”
萨尔大喝一声，制止了手下不理智的举动，走到麦迪文身前，抚胸致意，开口道：“你就是……那个先知。我一直在追寻您的指导，请给予我你的智慧，让我能带领族人走出深受诅咒的命运。”
兽人们这才知道，原来来人就是指引兽人西渡避难的先知大人，放下了毫无意义的戒备。
兽人尊敬预言者，更何况先知麦迪文让他们逃离了灭亡的厄运。
与元素联结颇深的萨满祭祀，即拥有某种伪预言能力。因为元素远比凡人敏锐得多，在元素的帮助下，萨满祭祀能够提前感知到业已发生的事情。对比相对迟钝一些的凡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只是一种先知先觉，很难媲美麦迪文的预言。
麦迪文凝视了安格玛很久，直到把他看得有些发毛了，才移开目光，回答了萨尔的问题：“杜隆坦之子，燃烧军团再次开始了它们的入侵。不久之后将有一支人类的移民队伍抵达卡利姆多，你必须带领族人与他们精诚合作，才能击败来势汹汹的燃烧军团。”
萨尔闻言陷入沉默，他倒还能保持镇定，但他身后的兽人们就不一样了。除了德雷克塔尔和几名一看就知道位高权重的统领级人物，剩下的全都在交头接耳，甚至有人怒不可遏。
“什么？人类追着我们来到了这片大陆？”
“我们必须先发制人，不能等他们站稳脚跟！否则我们……”
安格玛听完则暗暗叹了口气，依照麦迪文的“预言”，海加尔山之战会再次重演。
难道达拉然就必然毁灭？如今的魔法之都提前做足了充分准备，云集了东大陆诸族的精锐力量，已不可同日而语。要是连这样的联军，都无法抵挡住尚未获得燃烧军团兵力援助的亡灵天灾，那……
还有谁能挡住阿尔萨斯？
一旦达拉然毁灭，就意味着东大陆北方再无足以与遗留天灾相抗衡的超然势力，局势对血精灵十分不利，这是安格玛不愿看到的。
“格罗姆地狱咆哮是改变兽人命运的关键人物，除此之外你还需要借助人类的力量。去海加尔山吧，在那里你们将拯救这个陷入危难的世界。”
麦迪文说完就要离去，安格玛急忙上前几步，说道：“麦迪文大人，我知道您缘何作此‘预言’。您了解萨格拉斯和燃烧军团。没错，恶魔的目的，确实是拔除海加尔山的世界之树，利用其下的新永恒之井，开启召唤萨格拉斯的传送门。这世上的确只有新永恒之井里的沛然魔力，才足以支撑起那样的巨型传送门。但……您是不是忽略了某些关键？”
麦迪文神情淡然地看着安格玛，静待他接下来的话语。
“麦迪文之书等神器，都已被我们运往他处隐藏起来。天灾军团不得不找寻新的办法，开启连通扭曲虚空的传送门，获得恶魔的支援。否则以他们的力量，是很难单独打到海加尔山的。我想，您是不是对海加尔山之战的到来，预判的过早了？毕竟在那之前，亡灵还需要耗费大量时间搜刮神器与能量源的。”
麦迪文轻笑两声，锐利的双眼紧紧盯着安格玛，仿佛洞悉了他的灵魂。
“麦迪文之书？你以为那本记载了凡人难以驾驭的咒语的魔法书，是出自我手？与其叫这个名字，不如称其为‘萨格拉斯之书’。你以为我的预言是依照固有认知做出的推断？不，以你的弱小，根本就无法理解我的视野。我可以告诉你的是，你的努力注定一无所获，相反，你会让八万本可以幸免于难、将实力留存到战后图谋除敌的精锐士兵，为你的错误陪葬！”
麦迪文的语气十分冰冷，说完扔下眉头越皱越深的安格玛，在黑雾中化为一只乌鸦腾空而起，连道别之语都没说，远远飞走了。
“不要低估这个世界的能动性，在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之前，你不配妄谈改变历史。”
麦迪文的声音骤然在安格玛心中响起，回荡许久才平息。
直到萨尔一连发了数道命令，派人去给远在灰谷率领战歌氏族伐木的地狱咆哮，并让德雷克塔尔返回东大陆领导受难的霜狼氏族，他才回过神来。
“请尽快确定人选，我必须马上返程。”安格玛不由催促了一句，他已经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萨尔看向一旁的德雷克塔尔。后者来到他的身边，与他对视一“眼”，缓缓点头。
“我的老师德雷克塔尔将随你返回东大陆。如果你们的联军以抗击恶魔为第一要务，我愿意让霜狼氏族加入你们的行列。再次感谢你施以援手，”萨尔说着郑重行了一礼，“你收获了我的尊重，血精灵。我是部落的大酋长：萨尔。你也可以称我为古伊尔。”
“我是安格玛晨星，来自奎尔萨拉斯的血精灵。”
安格玛伸出右手，与那只大到足以整个包住他脑袋的绿色手掌紧紧握在了一起。
……
远处喊杀漫天，近处人头攒动。
达拉然的领袖安东尼达斯，站在东墙的城门上，遥望远方那支被天灾主力紧紧咬住的人类部队。
半小时前，洛丹伦残军终于顶风冒雪地走完了最后旅途，抵达了达拉然以东十公里处，但天灾军团只花了更少的时间，就追上了这些疲于奔命的人类。
在数量恐怖的食尸鬼、缝合怪，和几乎遮蔽了天空的石像鬼的追击下，加里瑟斯根本做不到脱离战场。他只能改后军为前军，就地规整阵型全力迎战。否则阵型一散破绽百出，跑不过亡灵的洛丹伦残军，只会在半途被阿尔萨斯分而歼灭。
“人手都派出去了吗？”安东尼达斯问道。
一旁的茉德拉回应道：“一千名战斗法师，一个不留，全都派过去了。”
安东尼达斯点点头，继续将注意力放回战场。不仅达拉然，血精灵也派出了全部兵力接应洛丹伦残军，这支昨天才赶到的精锐部队，让见多识广的安东尼达斯心惊不已。
尤其是里面的破法者，他清楚地知道，他们对法师有着多么可怕的威慑力。就算是高阶史诗法师，面对成群的破法者，也势必铩羽而归。
嗡隆隆的大型机器运转声远远传来，矮人的蒸汽坦克已经走完了半程，即将参与到战团中去。侏儒的飞行器也从城里最近才修葺好的停机坪上接连起飞，赶赴前线。
在他被奥术大幅强化的视野内，空中的战斗远比地面更为惊险。堪称侏儒智慧结晶的载人飞机，有着石像鬼难以匹敌的强大火力，机载机枪不断喷吐着火舌，动能极强的大口径子弹，往往一次扫射下去，就有三四只石像鬼被撕成碎片。
但石像鬼的数量是飞行器的好几倍，又灵活得多，硬扛着第一波死伤狡猾地冲进飞行器集群，让侏儒不敢肆意倾泻火力，以免误伤友军。好在有蛮锤矮人的狮鹫骑手协同作战，免除了侏儒飞行员的后顾之忧。
观察片刻后，安东尼达斯命令道：“把法术能量全部导入东部结界，在友军撤回来以前，必须令其延展至城外的阵地。”
最多不过几个小时，这场拉开攻守战序幕的战斗，就将落下帷幕。只要能退到城外的阵地里，洛丹伦残军就安全了。
马上有高阶法师将命令传递下去，片刻后得到能量支撑的魔法结界，颜色越发浓郁，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外缓慢延伸，将城外的大片土地都囊括了进来。
几只不长眼的石像鬼一头撞上结界，连声音都没发出，就被生生湮灭成了虚无。
安东尼达斯见此轻笑一声，这是他毕生的魔法杰作，没有任何亡灵，能在结界的灼烧中活过几个呼吸。在结界的保护下，就算敌人的兵力再强上十倍，达拉然也不可能沦陷。
或许他老了，老到了大多数同胞行将就木的年纪，已经没有年轻时的精力了，多走一会就会微微气喘，腰板也不复挺直，但他仍是当世最强大的法师之一。
他有这个自信。
达拉然绝不会陷落！
突然，他敏锐的感知到，远端的地面战场的某处，爆发出了一股雄厚的死灵能量。他不由默念咒语，将更多法力注入到双眼中，双眼飞快聚焦，画面迅速拉近，视野不断清晰。
是一名身着厚重甲胄的死亡骑士。
他的白发随风飘舞，沾满了尚未干涸的鲜血，手持一柄造型特异的双手魔刃，在战场上不断收割着人类士兵的生命，如入无人之境，不管来的是一个，还是一群士兵，全都在他一往无前的剑势中惨死当场。
雄厚的死灵能量，就是发自那柄魔刃。
“阿尔萨斯。”
安东尼达斯瞳孔一缩，目光森冷无比，眼角细密的皱纹更深了一些。就是这个堕落的王子，将无尽苦难带到了洛丹伦，弑父灭国，屠戮无辜……
就在阿尔萨斯魔刃一指，发出一团死灵能量，瞬间杀死了十几名洛丹伦士兵时，从旁飞来一颗硕大的火球，重重将毫无防备的他远远轰退。
火焰散尽，一个浑身笼罩在深色大氅里的高大血精灵现身，头顶以及两肩上，还悬浮着三颗翠绿的小珠。
101【天灾压城（中）王子与王子】
亡灵如同潮水一般冲击着洛丹伦残军的阵线，呐喊与兵器碰撞的金铁交击之声不绝于耳，战场一片混乱。
聚集成群的缝合怪无人能挡，在阵线上撕开了一个又一个的口子。食尸鬼迅速跟进扩大战果，破碎的声带发出含糊不清的嘶吼，牙咬爪撕，将人类分割成一个个孤军奋战的作战单元，逐渐蚕食着人类的有生力量。
面对数倍于己方的天灾主力，洛丹伦残军的每一名士兵，都在绝境中展现出了历经长久战争洗礼的不屈意志，顽强的保持住了阵型。盟军精锐部队赶赴战场后，双方兵合一处且战且退，在身前留下了一地尸体。
矮人的蒸汽坦克也到了，这些钢铁猛兽远比缝合怪可怕的多，黑洞洞的炮口隆隆作响，射程虽近，但每一次开炮，都能在密集的亡灵中清出一片真空地带，数不清的亡灵被炸的四分五裂，残肢断臂横飞。
那些已经身陷重围的士兵，是无论如何也救不回来了。在必死的局面中，他们能做的只有奋力拼杀，死前尽可能多拉几个亡灵垫背。
法术如雨，接连落在亡灵密集处，给天灾主力造成了极大伤亡。火雨暴雪绵绵不绝，掩护着洛丹伦残军的撤退。达拉然与血精灵的施法者数量堪称恐怖，一千五百名精英等阶法师，放在任何战场都是不容忽视的强大战力。
空中不时落下石像鬼和狮鹫的尸体，偶有一架失去动力的侏儒飞行器冒着黑烟坠落下来，火焰引燃燃油，弹药殉爆，炸死成群的亡灵或是己方士兵。
两军交战处，有一个已随着联军不断后撤，而逐渐陷入亡灵阵中的空地。
途经此处的亡灵士兵，似乎深知上去只会被毫无悬念的焚为灰烬，就像是收到了什么命令，完全把这场战斗留给了里面的两个强大存在。
凯尔萨斯面无表情的看着不远处那个嘴角正缓缓绽放出诡异微笑的堕落王子。
他没想到一抵达战场，就遇到了自己一生的仇敌。毁灭了奎尔萨拉斯、杀死了他父王的阿尔萨斯……
对法师来说，冲动是完全不该有的情绪，尤其是对他这样一位早就浸淫此道近千年之久的传奇法师。冲动会影响思绪，会扰乱法术的编织，早在生命中的第一个百年，凯尔萨斯就学会了控制这种有害无益的情绪。
在外人眼中，凯尔萨斯向来是理智与沉着的完美诠释者。但一见到阿尔萨斯，他还是没能忍住心底的怒火，出现在了后者的身前。
即便他深知自己杀不死身边强者如云的堕落王子。
三颗月之水晶悬浮不定，不断凝缩法力强化待激发的法术，上面的翠绿魔焰，正如凯尔萨斯心中的怒火一般熊熊燃烧，将近处的雪地都染成了深绿。
“凯尔萨斯，我们又见面了。”阿尔萨斯冷笑道，伸手抓在肩膀上，把已经被火焰法术熔得不成样子的肩甲拽下扔到了地上，“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达拉然？我记得最后吉安娜还是选择了我。”
回应堕落王子的是一颗硕大的炎爆火球。
阿尔萨斯瞬间收敛笑容，霜之哀伤发出森绿的光芒，死灵能量顷刻间就在他身前形成了一道密布繁复符文的能量罩。
“轰……”
炎爆术轰然爆裂，四周大范围内的染血白雪被高温融化，又汽化成雾隐隐蒸腾起来，却一点也没能伤到阿尔萨斯。
固然霜之哀伤完全抵挡住了这记强度极高的法术，但看样子阿尔萨斯并不太好受。他抬起头来，发现眼前空无一人，若有所察地猛然回身持剑一劈，生生在半空中砍爆了又一颗火球。
火焰漫卷，这次没有死灵能量罩护体了，阿尔萨斯的白发都被引燃了不少。
寒意透体而过，发梢铠甲上的火焰悄然熄灭。阿尔萨斯有些恼怒，紧盯眼前的凯尔萨斯，说道：“你比你父亲聪明，至少还知道与我保持距离。他以为仗着烈焰之击，就能与我短兵相接。可惜，他最后死得毫无荣耀可言，连你们引以为傲的神器，都被霜之哀伤劈成了碎片。”
凯尔萨斯并没有被激怒，站在这么近的距离上，他能清楚感知到阿尔萨斯体内的死灵能量，雄厚到了多么可怕的程度，其中绝大部分都源于他手中的霜之哀伤。
现在他明白为什么连烈焰之击，都无法与之匹敌了，那柄魔刃确实是一把无上的神器。就如堕落王子所说，以苍老之躯直面霜之哀伤，就是他父亲犯下最大的错误，也是生命中的最后一个错误。
不过在凯尔萨斯看来，堕落王子并不熟悉死灵能量的运用，空守沛然能量而难以发挥十之一二。
“阿尔萨斯，除了那柄魔刃，你一无所有。”
“是吗？”
阿尔萨斯面露讥讽，持剑一指凯尔萨斯，死灵能量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其牢牢禁锢其中脱身不得，随后迅速发起了冲锋。
凯尔萨斯惊讶地发现，这股死灵能量竟然封锁了空间，自己连施放闪现法术都做不到。眼见堕落王子越来越近，凯尔萨斯一边沉着施法阻碍，一边搜寻着死灵能量的薄弱处加以破除。
他让堕落王子真切体会到了奥法的可怕，短短二十几米的冲锋途中，后者遭受了不下三十次法术打击。
诸如火球寒冰类的杀伤性法术，阿尔萨斯尚能凭神器之威，一往无前的硬扛直突，但那些难寻其踪的限制性法术就没那么好躲了。凝滞空气的迟缓术、骤然降临的冰障气墙，甚至还有从意想不到的角度袭来的冰锥裂片，都给其制造了很大麻烦。
“死吧！”
阿尔萨斯终于临近，发出一声呐喊，霜之哀伤寒光凛凛，划破空气发出嘤嘤锐响，却只劈中了一道虚影。
凯尔萨斯狼狈地在远处现身，捧着微微发抖的右臂大口喘着粗气，神情已不复原先的沉着。
他袖口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霜之哀伤上的死灵能量却如同跗骨之蛆，无视法力护盾，直接腐蚀了他的右臂。
凯尔萨斯的右手皮肤，已呈现不正常的干瘪褶皱，就像是百岁老人的皮肤一样，显然是生命力遭到蚕食所致。
“看来我确实小瞧了你，阿尔萨斯。”
102【天灾压城（下）】
两军交战的中心逐渐向后远去，洛丹伦士兵接近了达拉然城外已被结界囊括其中的阵地，在诸族精锐部队的掩护下，阵线越发稳固起来。
阿尔萨斯率麾下主力，昼夜不停行进了上千公里，为的就是这一战。虽未能如愿在洛丹伦残军入城之前予以全歼，可以说目的还是基本达到了。
联军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才顺利脱离战斗，洛丹伦残军成了名副其实的“残”军，沿途留下了一地尸体。
虽然亡灵被数量众多的法师消灭了上万之数，同样不太好受，但天灾军团最不怕的就是损耗。
那些新鲜的尸体就是阿尔萨斯的兵源。
通灵师会给保存完好的尸体注入死灵能量，制成实力媲美生前的精锐士兵。稍差一些的也能强行复生，催生出尖牙和利爪，变成天灾军团的中坚力量食尸鬼。再不济，总能从残肢断臂中拆下点肌腱和骨骼，作为缝合怪的储备“零件”使用。
总之只要是尸体，在天灾军团中就总会物尽其用。此消彼长之下，敌人会越来越弱，天灾军团会越打越强。恐惧也会蔓延到每个胆敢阻挡天灾军团前路的蠢货的心头，当看到昨天还在一同奋战的战友，今天却拖着腐烂的身躯，向自己挥出长满脓疮的利爪时，没人会好受。
凯尔萨斯袖口里的右手微微颤抖着，双眼紧盯不远处的阿尔萨斯。口角流涎的腐臭复生者从身边蜂拥而过，嘴里无意识发出的咕哝，在脓液的阻隔下变成了“叽里咕噜”的怪声。就好像调皮捣蛋的小孩子，用空心的芦苇杆在水杯里吹泡泡一样。
凯尔萨斯已经远离了所有盟友，落入了亡灵的重重包围，是时候离开了。
他的目的达到了。
这场说不上有多精彩，甚至只是彼此高度戒备下相互试探的战斗，让他大致摸清了阿尔萨斯的实力。
没错，阿尔萨斯确实很强。一名不可多得的、在这个年龄就跻身传奇领域的顶尖强者。甚至能伤到凯尔萨斯这样一位魔法大师，不管他自知不自知，都足够引以为傲了。
但在凯尔萨斯看来，他的力量完全依赖于那把魔刃，且与死灵能量接触时间尚短，并未达到将其如臂驱使的地步。或许假以时日，他能成长到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但眼下……
阿尔萨斯仍然还是那个洛丹伦的王子，至少凯尔萨斯有的是机会，来完成自己的复仇，完成辛多雷一族的复仇。
“奎尔多雷的鲜血不会白留，终有一日，我会让你血债血偿。那一天很快就要到来了，阿尔萨斯。”
胸中怒火熊熊燃烧，凯尔萨斯的语气却平静至极。他默念传送咒语，目光越过堕落王子，看到了他身后手持战弓，用矫健身姿在成群亡灵中敏捷穿行的高等精灵复生者，牙关不由又咬紧了几分。
他大有不顾一切，穷尽生平最强法术，趁此良机重创阿尔萨斯的想法。但传奇领域的对决，又岂是一时半刻的事情，每在天灾军中多呆一秒，就越有可能落入敌方强者的围攻。
真正让他忌惮的，不是尚未成长起来的阿尔萨斯，而是那个用太阳之井重塑形体回归生者世界的巫妖，克尔苏加德。
凯尔萨斯的身体被突然涌出的奥术能量包裹，开始变得虚无起来。
阿尔萨斯察觉到了他的企图，立即扬手打出一道由纯粹死灵能量构成的巨大手爪，意欲故技重施，封锁住他周身的空间。
凯尔萨斯自不会再次落入相同的窘境。周身悬浮的三颗翠绿小球往外一扩，爆发出耀眼的绿芒，在死亡之握临身之际，完全抵消了后者的能量。
“噗”的一声轻响，凯尔萨斯消失在了原地。
“狡猾的法师。”
阿尔萨斯冷哼一声，对方的狡猾让他有种无从着力的感觉。这场战斗从一开始，就落入了对方的节奏。自从得到霜之哀伤以来，这种局面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法师往往有意回避近战，在节奏极快的近身战斗中，他们完全没时间念诵咒语准备法术，一身本领被废大半，可以说是任人宰割的。
可对一名施法技艺已臻至圆满的传奇领域魔法大师来说，这却是完全相反的。如果做足了充分准备，哪怕反应再迅捷的战士，也只会被他们耍得团团转。
就像刚刚一样。
阿尔萨斯不由举起霜之哀伤，凝视着锋锐的剑锋出神。
“不要疑虑，你很快就会拥有远超那个精灵的力量……你终将与霜之哀伤合二为一。到时候，再没有任何人能蔑视于你……”脑海中的声音说道。
阿尔萨斯没有理会巫妖王，闭起双眼，将感知延伸到整个沃土平原，借十万天灾士兵之眼观察着战场的局势。发现洛丹伦残军已进入结界后，他便发出了放弃追击规整阵型的命令。
一个离地悬浮的巫妖飘然而来，朝他恭敬地躬了躬身。
“法术完成了吗？”阿尔萨斯问道。
“就快了，”克尔苏加德的声音仿佛更古不化的极地寒冰，“有提克迪奥斯等一众恐惧魔王相助，进展十分喜人。毁灭马上就会降临了。”
阿尔萨斯目视数十公里外傲然屹立的魔法之都，轻轻点了点头。
……
“死伤惨重。”
城东阵地上，浑身沾满亡灵腐血的加里瑟斯不住摇头，回答了安东尼达斯的问题。
阵地很乱，痛呼声此起彼伏，大部分都在呼唤随军医师。白银之手圣骑士们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没有丝毫歇息，就投入到了伤员的救治工作中。教会牧师也同样如此，运送绷带药膏等医疗物资的队伍，从东门鱼贯而出。
“死伤超过九千，我们损失了将近五分之一的兵力。”加里瑟斯神情凝重，边说边解掉胸甲的铁扣，“这些该死的亡灵实在是太快了，仅仅用了几天时间，就追上了我们……”
洛丹伦大元帅看向身边几人，诸族领袖赫然在场。有刚从战场上撤下来的凯尔萨斯，还有黎明时分亲自率领几百头狮鹫骑手抵达达拉然的鹰巢山国王、蛮锤矮人的领袖弗斯塔德蛮锤，以及五名肯瑞托议会的议员等人。
加里瑟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凯尔萨斯，血精灵帮他抵挡住了亡灵最可怕的尖刀部队，如果没有他们，洛丹伦军队的死伤数字，至少还要翻上一倍。
此时他的心情多少有些复杂。铠甲解除，内衬皮甲也被脱了下来，侍从看到加里瑟斯胸口那一大块被钝器砸出来的淤青，忍不住惊呼出来。
“大人，您……”
“不要紧，肋骨没断，待会再处理吧。”加里瑟斯挥挥手，满不在意地打断道，拿过侍从手里的便服穿在身上，令其退下了。
“大元帅阁下，我已经命人腾空了城东区的住宅，可以作为收治点使用，请务必在一小时内完成伤员的救治与运送工作。我们必须马上布防，说不好什么时候，天灾军团就会发起下一次攻击。”
安东尼达斯忧心忡忡，在阵地上扫视个不停。
蒸汽坦克正在补充燃油弹药，至少需要几个小时的时间，才能停靠进预先留好的位置，在防御战中起到炮台的作用。底层士兵也不外如是，天灾不需要休息，但他们需要。这场辗转数十公里的撤离作战，几乎透支了他们的体力。
安东尼达斯相信自己研发的反亡灵结界牢不可破，却并不迷信它的力量。面对这样一支恐怖的军队，必须全神贯注、全力以赴。
铜须矮人将领说道：“让人类都撤下去休息吧，铁炉堡的四千名士兵可以接替他们的防御位置。”
“不少飞行器都需要修理，请至少给我们三个小时的时间。”
“狮鹫……”
……
“麦迪文之书，麦迪文之书！”
就在诸族军事首脑商讨布防细节时，一名年轻血精灵着急忙慌的跑了过来，高声喊叫着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样子显得多少有些冒失。
安东尼达斯皱眉看向来人，眼中流露出一丝不满，“安格玛阁下，何事如此慌张？”
103【警钟骤鸣】
安格玛双手拄在膝盖上，大口喘着粗气。
跨大陆传送法术，就算对传奇法师来说，也不是什么轻而易举的事情。至少以目前普遍的传送水平来说，一天之内要是能往返数次，就是了不得的成就了。毕竟卡利姆多与东部王国之间相隔着两万多公里，近一万海里的路程。
更何况安格玛还带了三个人，德雷克塔尔、乔雷克与牛头人哈缪尔，前两者倒还好说，仅仅哈缪尔一个，就占了好几个人的法力损耗。带三人找到霜狼氏族后，他马不停蹄地再度开启传送门，急忙赶到达拉然将这个消息带了回来。
麦迪文的警示语焉不详，安格玛苦思冥想了一路，才终于得出答案。
麦迪文像正史中一样，选在同一个时间点在卡利姆多开始了自己的游说之旅。
太早了。
这是否意味着在守护者看来，安格玛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无用功？即便达拉然得到了诸族的兵力援助，已摆脱了孤木难支的困境，也无法在东大陆阻挡住燃烧军团前进的脚步？
正史中达拉然之所以被突破，很大原因是由于没有常备兵力。现在有整整八万名联军的精锐士兵拱卫其中，又怎么可能连多拖延几月光景都做不到？
他强迫自己接受达拉然终将毁灭的现实，转而思索其中缘由。
想来想去，足以无视达拉然一方任何实力提升，能不费吹灰之力就挫败诸族联军的，就只有阿克蒙德了。
这位艾瑞达人曾经的领袖、燃烧军团中地位仅次于萨格拉斯，与基尔加丹平起平坐的二号人物，只要降临在艾泽拉斯，就几乎是无敌的，没有任何常规方式能将其击败。
八万？哪怕八十万精兵强将，对阿克蒙德来说都是一指的事情。
有很多办法能将阿克蒙德召唤到这个世界，但无一不需要耗时搜寻。
麦迪文将“麦迪文之书”戏称为“萨格拉斯之书”，它是否与恶魔存在着某种常规法术无法切断的联系，后者完全能凭此找寻到它的位置？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安格玛喘匀了气，说道：“麦迪文之书有失窃的风险……”
“麦迪文之书？”
达拉然众人眉头一皱，其余则疑惑不已。
除去常与魔法为伴者，大多数人只听说过守护者麦迪文的故事，并不太了解这一神器的超然作用。
安东尼达斯不得不向众人解释道：“我们有足够的理由怀疑，燃烧军团觊觎达拉然的一应神器，尤其是以麦迪文之书为首，能够撕裂空间开启传送门的特殊空间神器……”
他说话时，安格玛走到凯尔萨斯身边恭敬行了一礼。
“殿下，我回来了。”
凯尔萨斯淡淡地“嗯”了一声，朝他身后示意。
安格玛回头恰好与安东尼达斯对视在一起。
“诸位有权得知这批神器的去向。除了达拉然之眼被我们从托尔巴拉德恶魔监狱中取回，作为结界的能量传导中枢使用，包括麦迪文之书在内的一应空间神器，都已被运往安全地点保管起来确切地点恕我无法告知，那里防御严密，全艾泽拉斯也不会有比那里更安全的地方了，神器绝无失窃的风险……那么，安格玛阁下，你不负责任的论断又是源自哪里呢？”
安格玛看了一眼凯尔萨斯，等到后者首肯后，组织了一下措辞，开口说道：“是麦迪文，我在卡利姆多遇到了麦迪文本人。守护者正在引导兽人与西渡的吉安娜王女，以及暗夜精灵组成联军，赶赴海加尔山共同抵抗燃烧军团的入侵……”
听到爱徒的名字，安东尼达斯的脸上浮现出担忧之色，但还是拿法杖重重敲了敲地面，打断了安格玛的讲述。
“恶魔出现了吗？它们是否开始了大举进攻？”
安格玛在心里叹了口气，安东尼达斯对麦迪文十分不屑。
前两次麦迪文前来，都被这位达拉然领袖毫不留情地“轰”走了。或许他真的老了吧，置身人类奥法领域的巅峰，再加上常年久居高位，他已经越发食古不化。
安格玛无奈答道：“没有。”
“没有？我不止一次告诉过你，所谓‘预言’只是对未来的一种推测，仅此而已！安格玛阁下，你不了解占卜系法术的运作机理，不要妄信那个疯子毫无由来的疯言疯语！”安东尼达斯显然已经非常不耐烦了。
感受着老人冰冷的目光，安格玛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守护者认为，燃烧军团会攻破达拉然，战火将蔓延至另一片大陆……不管预言是否成真，我们都应该予以足够的重视。一旦天灾军团得到恶魔的支援，我们面临的压力将成倍增长……”
“够了，我会派人严加看管所有空间神器。最终决战尚未到来，请不要再宣扬未战先怯的错误论调了。”
安东尼达斯再度打断了他的话，朝其他几名肯瑞托议员点了点头，茉德拉与安斯雷姆低声交谈几句，施展传送法术消失掉了。
安格玛发现克拉苏斯那头红龙法师并不在此处，联想到达拉然领袖声称的“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他不由怀疑起来，达拉然不会是把神器交给了龙族保管吧？
“我向诸位保证，燃烧军团不会得到任何空间神器。”
“城市西北的防线漏洞必须尽快解决，天灾军团很可能动用百万复生者攻打那里。”
“凯尔萨斯殿下，我希望您麾下的破法者部队，能……”
诸族领袖谁都没有在意会议中的小插曲，彻底无视了安格玛的警告，继续探讨起布防问题来。
刚刚经历一场撤退作战，他们掌握了一些天灾军团诸如兵力总量与兵种构成一类的相关情报，这些都是更好应对敌方进攻，减少己方伤亡的重要信息，需要第一时间沟通，寻求应对方法。
安格玛叹了口气，正准备向凯尔萨斯王子告退，突然感觉结界外传来一阵震慑人心的恐怖波动。
讨论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不由转身看去。上一秒还好端端的云层，瞬间覆上了一层诡异的绿色，开始疯狂的翻卷起来。数不清的陨石从中出现，拖着长长的尾焰砸向结界。
“敌袭！”
警钟骤然响起。
104【死亡一指】
阵地上有整整一千五百名刚从战场上撤下来的法师，里面不乏半只脚踏进史诗境界的高阶法师。他们反应极快，飞快念咒施法，大部分陨石在半空中就被种类繁多的法术轰得四分五裂了。
但还是有一些漏网之鱼径直穿过结界落向了士兵密集处。
巨大的爆炸中，地面剧烈震动，落点附近的士兵被远远抛飞，生死不知。在人们惊讶的目光中，“陨石”竟然变成石头人从陨石坑里站了起来。
每一个都高大十几米，体型巨大无比，躯体关节之间由邪能相连，浑身都燃着邪能火焰。
“那是……邪能构装体？”有人惊呼，从未见过地狱火的他们，本以为这只是某种类似于陨石术的常规法术轰炸，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
落在矮人阵地中的地狱火远离法师所在地，并未遭到第一时间的集火攻击。从陨石坑里爬出来以后，恰好被一辆被爆炸余波震得七扭八歪的蒸汽坦克挡在了前路上，直接挥舞起巨大的手臂，重重砸在了坦克的外壳上，发出了“砰”的一声巨响。
矮人精锻钢铁打造的坦克车身，竟然整个凹陷了进去。可能是挤压到了燃料舱或是残余弹药，直接发生了殉爆。
轰！
硝烟散尽，浑身插满钢铁碎片的地狱火大步走出，随意扫开碍事的坦克残骸，向最近的矮人冲去。
不断有装填完弹药的矮人持枪射击，可数十上百杆穿透力极强的滑膛火枪，打在地狱火身上就像是挠痒痒一样，几乎没有造成任何杀伤。
眼见地狱火就要冲进矮人阵地里大杀四方，关键时刻几名达拉然高阶法师出现在短程传送术的光辉中，不由分说地联手展开了法术攻击。
火球术、冰霜新星、冰枪术……
在几人密切无间的配合中，地狱火的左腿被轰断，失去了行动能力，再不复先前威势，沦为待宰的羔羊。
整个城外阵地中，都在发生着类似的事情。至少有数十处地点遭到地狱火袭击，初遇地狱火的底层士兵不熟悉前者弱点，发生了不小伤亡。
这些邪能构装体居然能在反亡灵魔法结界里自如行动，好在法师们应对及时，才没有让事态进一步恶化。
全歼地狱火以后，基层军官们再不敢让士兵站在平地上，让他们全都进入了壕沟和工事，借助掩护严阵以待，提防接下来的攻击。
结界外黑压压的亡灵大军前进了一些，停在几公里开外不动了。兵力缓缓铺展开来，给人十足的压迫感。
诸族领袖面色凝重，紧盯尽染诡异绿色的云层。不光是魔法感知敏锐的法师，那些实力达到一定层次的强者，也都察觉到了云层里隐藏着什么恐怖的事物。
尤其是一言不发的安东尼达斯，作为人类最强大的法师之一，仅凭这波地狱火攻击的规模，他就知道这绝不仅仅是某几个施术者撕裂空间，从异界将其召唤而来那么简单。
有人开启了传送门。
连接扭曲虚空的传送门。
似乎是为了回应达拉然领袖的忧虑，密密麻麻的带翅恶魔开始从云层中涌出。
安格玛瞳孔猛地一缩。
是末日守卫，空中霸主一般的末日守卫。
那些人形恶魔体型比地狱火略小一些，但依旧绝非普通士兵所能抗衡。血红的皮肤上肌肉虬结，显然有爆炸般的力量隐于其中，扇动着蝙蝠一般的巨大肉翅，在空中集结起来。
一百、二百、五百……
不一会功夫，末日守卫就聚了不下一千之数，而后续的还在源源不断地脱离云层，不知道后面究竟还有多少。
地面也不外如是，天灾阵线不断“蠕动”，一队队高大恶魔排众而出，站到了前排，手中造型夸张、一看就知是专门为大力劈砍所打造的武器反射着森然冷光，令人不寒而栗。
“不可能！”铺天盖地的恶魔部队，以及远方传来的空间波动让安格玛不寒而栗，“它们一无能量源，二无麦迪文之书，是怎么开启这等规模的传送门的？”
到底什么环节出了疏漏？什么环节……等等……麦迪文之书？
安格玛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难道恶魔获得了麦迪文之书？
……
与恶魔打了多年交道的达拉然法师，对这种恶魔并不陌生。它们是燃烧军团的中坚地面力量，恶魔守卫。这种恶魔肌肉发达力量强大，任何一头都顶得上半打普通士兵。
安东尼达斯抬头看向自己倾注了大量心血的反亡灵魔法结界，神情越发沉重。
他研发的魔法结界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但却只会对亡灵起到杀伤作用，对恶魔基本无效。
安东尼达斯从来就没把恶魔这层关系考虑进去。
结界研发过程中，包括他的同僚，都认为天灾军团就算拥有一些召唤恶魔的手段，也绝对无法形成规模。达拉然不可能遭到恶魔的大规模袭击，零星恶魔自有专门手段应对，根本不必将反恶魔的复杂咒语糅杂其中……
或许他可以用“如果要让结界具备反亡灵与反恶魔的双重属性，研发与构建过程只会延长数倍，恐怕连这场决战都赶不上”这样的话来安慰自己，但……
错了就是错了。
安东尼达斯发现自己错的离谱。
恶魔越聚越多，骇人的邪能波动阵阵传来。阵地上的军官已经忍不住对各自领袖投去问询的目光，敌方获得了恶魔的兵力援助，敌众我寡之下，坚守阵地无疑是最不理智的选择，必须尽快退入城内，依托城墙御敌。
“撤退，撤回城里！”没有领袖看不出这一点，纷纷让人把命令传达了下去。
得到命令以后，人类、矮人、包括血精灵精锐部队，都以最快的速度脱离阵线，向城内退去。
至于那些尚未补充完燃油的蒸汽坦克，和侏儒费尽千辛万苦布置的昂贵短程步炮，干脆被士兵弃之不管了。
一个让众人心惊不已的可怕气息，正随着空间的撕裂而节节攀升。似乎某个恐怖的存在正耐心等在传送门另一边，盘算着究竟还要多久，才能将毁灭带到这个世界。
“那是怎样的存在啊。”一名法师看着远方喃喃道。
上至诸族领袖，下至感官稍微敏锐一些的士兵，所有人心里都有同样的问题。光是是透过传送门，无意散发而出的气息就有这么可怕……
谁能抵挡住这等存在？
安格玛双拳紧握，内心被无力感紧紧包裹。不出意外的话，传送门另一边的，就是阿克蒙德无误了。
这场最终决战还没开始，就已经画上了终点。
天灾军团究竟是用什么办法，打开通往扭曲虚空的传送门的？
士兵撤退之际，安东尼达斯挥手召出一片光幕，显现出了天灾阵中的景象。众人面沉似水地打量里面的景象。
画面不太稳定，只见七八个头生双角、背拢双翅的恐惧魔王，与一名浑身缠绕着符文锁链的巫妖，一同面对一本古朴的魔法书竭力施法，有的身形颤抖不已，显然施法过程并不轻松。
“麦迪文之书……”安东尼达斯满脸苦涩。
画面继续推进，在恶魔与亡灵不远处，一道黑暗的空间裂隙正被缓缓撕开。显露出里面以暗色为主色调，流光溢彩的空间背景扭曲虚空，恶魔的集结地，燃烧军团的大本营一个恐怖的身影立于其中，看不太真切。他有着暗蓝色的病态皮肤，双眼燃着永不熄灭的邪能之火……
突然，空间裂隙后的存在，似乎察觉到了安东尼达斯的窥视，面无表情地看向了“画面”。
众人心神大骇，只觉得那道冷到极致、漠视世间一切生者的目光穿透了“画面”，是在看画面后的他们。
然后缝隙后的恐怖存在就朝“画面”伸出了一只手指。
安东尼达斯登时倒吸一口凉气，本能的施展群体传送术，将在场所有人都传送到了城里的紫罗兰尖塔上。
下一秒，一道血红色的能量束瞬间跨越几公里距离，击中了众人原先所在的位置，巨大的爆炸声紧随其后，邪能波动迫人至极。仅仅几秒的时间，城外阵地就化为一片火海死域，还没来得及撤下来的士兵，连惨叫都没能发出，就被能量束生生瓦解成了最细小的尘埃，无声消散。
能量束又转向达拉然被重重魔法保护的城墙，在地面上犁出了一道可怕的沟壑，。固若金汤的城墙，如同豆腐块一般被毫无悬念的撕裂开来，碎石漫天。
能量束来势不减，穿透了城墙，穿透了沿途的所有物体。不管是城中耸立的高百米的魔法塔，还是已存在了近千个年头的古老建筑，都在漫卷的灰尘中轰然倒塌。
笼罩在达拉然城外的魔法结界，也与能量束中裹挟着的沛然魔力发生作用，在极致的能量擢升中，爆发出了耀眼的紫罗兰色光芒。
能量束消散掉了。
尘烟散尽，一同消失不见的，还有半个达拉然。
一指之威，半个达拉然被夷为平地。上万士兵在这场突发的变故中，被倒塌的建筑砸死砸伤，哀嚎四起。
“圣光在上，这，这……”
站在紫罗兰尖塔目睹了这一切的诸族领袖无不目瞪口呆，这种层次的力量，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这可是整整半个城市啊！那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啊……
安东尼达斯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几十岁，他望向城外开始发动攻击的天灾与恶魔，重重叹了口气。
“罗宁，去取下达拉然之眼。”老者的声音有些嘶哑。
罗宁回过神来，吃惊道：“可……可达拉然之眼，维持着反亡灵魔法结界的运转啊！”
“这种时候，要结界还有什么用？”
安东尼达斯摇了摇头，对在场众人说道：“诸位，你们走吧。尽快将幸存者聚集到紫罗兰城堡里，我会用神器开启传送门，助你们脱离险境。”
老者闭上了双眼。
“达拉然……”
“陷落了。”
105【无序传送】
“节省法力，尽量瞄准它们的翅膀！”
紫罗兰城堡面向东北的一处露天平台上，安格玛挥手施放出一记奥术飞弹，拖曳着奥法尾焰的能量团划破长空，准确地命中了一头末日守卫的翅膀。
体型庞大的空中霸主飞行全仰仗那一对脆弱的肉翅，顿时失去平衡跌落下去，砸死了成群的亡灵。
“数量太多了，我们完全压制不住啊！”身旁的血精灵法师气喘吁吁地说道。
撤退命令发出已有快一个小时，城内的幸存者都已临近紫罗兰城堡。那不知是一千还是两千的末日守卫率先突入城内，发现紫罗兰城堡法术密度高到可怕，又被严密的防御法术保护，围攻无果后，便开始转头袭击联军地面部队。往往一个俯冲下去，就能在街道上密集的士兵中，犁出一条死亡空白。
紫罗兰城堡内的法师，一直在利用制高点优势，居高临下地打击敌人，掩护下面的友军。
“坚守岗位，再坚持一会。”
安格玛抬头看向塔顶，达拉然之眼的魔法波动越发强烈。显然大范围传送法术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
那是达拉然最强大的魔法神器之一，曾在第二次战争后，被获得了死亡之翼暗中相助的塔隆血魔盗取，交予耐奥祖开启通往其他世界的传送门，撕裂了整个德拉诺。后被卡德加派遣一名狮鹫骑士，将其与麦迪文之书一同送回了达拉然。
达拉然之眼在安东尼达斯这样一位熟悉其运用的传送法术大师手里，只要有充足的准备时间，将城内部分幸存者传送出去，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更何况塔顶还有其他一众传奇法师相助。包括肯瑞托议会除克拉苏斯以外的四人，还有有望继任银月城大魔导师之位的罗曼斯、凯尔萨斯王子的导师泰蕾丝塔、魔导师阿斯塔洛……
血精灵绝大部分顶尖法师都已汇聚在此了。
可以说现如今整个东大陆实力最强的法师，已经过半聚集在了达拉然。
他将注意力重新放回眼前。
入目所见唯有鲜血与废墟，汇成小溪的血水，大片大片的废墟。
城东城北两面的城墙不翼而飞，沿途城内所有防御法术俱都失效。紫罗兰之眼被解除后，已经在先前那个恐怖存在的攻击中受到严重干扰的反亡灵魔法结界近乎失效，完全阻碍不了亡灵主力的长驱直入。
黑压压的亡灵群在废墟里飞快移动着。每逢碎石砖瓦的阻挡，憎恶与降落在地的末日守卫便横冲直撞，为身后的亡灵创造通行条件。紫罗兰城堡周围的亡灵越来越多，已经彻底落入了包围。
好在这片区域并未遭到毁坏，建筑与防线依旧稳固，几万名幸存士兵依托有利地形顽强抵抗。只不过里面的矮人和侏儒都少得可怜，由于驻地就在最先遭到毁灭的城东，他们完全来不及规避，几乎全军覆没，狮鹫与飞行器无一留存，幸存者充其量只有几百。
高耸的紫罗兰城堡就像是一个炮台，向周围所有敌人疯狂倾泻着法术，法术轨迹令人眼花缭乱。得此火力支援，联军士兵尚能维持住防线，一时间倒也不致落败。
看着满目疮痍的达拉然，安格玛完全想象不到，这场最终决战居然会以这样的结局告终。
没有你来我往的拉锯战。
也没有耗时长久的守城战。
仅仅一眨眼的功夫，所有努力就尽数化作了梦幻泡影……
不该是这样的，天灾军团究竟是怎么得到麦迪文之书的？
“法术准备好了”
正懊恼间，一名战斗法师急匆匆走上阳台，对安格玛说道：“传送法术已经准备好了。我们会优先传送下面的士兵，传送过程预计需要五到十分钟，请做好准备。”
安格玛扫了一眼城堡周围身处险境的联军士兵，需要第一时间撤离的，确实是他们而不是城堡里的法师。一旦法师撤了，再没人可以为他们提供火力掩护，只会让防线顷刻间告破。
这十分钟里，失去了阻碍的亡灵与恶魔，会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对城堡的攻打中，城堡面临的压力会越来越大。
这对所有法师来说，都是一个考验。
“传送目的地选在哪？”安格玛问道。
战斗法师正要离去，闻言驻足停步，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
“随机传送，大致范围是以达拉然为中心的一千公里方圆内。来不及了，安东尼达斯大人只能做到这些了……祝好运。”说完战斗法师朝他勉强笑笑，快步离开了。
安格玛长出了一口气。
随机传送，不需耗费过多准备时间，也不需投入太多魔力，只要定下大致传送范围，就能直接启用。因其不稳定性，任何魔法学院都将其划定为最危险的传送方式之一，就连濒临死局的法师，也不会将逃生希望寄托在这上面。
但它却是目前几万名幸存者逃出生天的唯一出路。
被传送者可能出现在一千公里范围内的任何地点。可能是安全的索拉丁之墙附近，也可能是奥特兰克山脉的雪山里。更有可能直接落进城外不远处的百万尸群中，或是出现在远离海岸线的茫茫大海上，只会在暴晒和饥渴中，亲身体会沦为一具海上浮尸的痛苦过程……
祝好运？
安格玛摇了摇头，这种时候也就只有好运，才能拯救这几万条鲜活的生命了。
以尖塔塔顶为中心，能量场逐渐扩散，空气里弥漫起了凝若实质的奥法能量。不稳定的魔力劈啪作响，耳边嗡鸣不断。紫罗兰城堡外围的某些防御法术，都因此失效了。
传送开始了。
安格玛看到阵线上不断有上百的联军士兵消失，附近早已收到命令和警告的友军，立即回缩防线填补空缺，可还是被大杀四方的亡灵突入阵线，发生了极大伤亡。
在完全没有时间准备，来不及选定传送目标的危机形势下，所有置身能量场内的人，都会被无序随机传送。
突然，一股莫然能御的庞大魔力降临在了能量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