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九百一十一章 接受
女孩的眼睛弯成了月牙状，笑靥如花。
眉目间却隐隐透出几分忐忑，嘴唇张张阖阖，最终只是吐出了简单的一句，“阿飘，送给你。”
……
墓鬼在女孩有所动作的时候便向后飘了些距离。
它看了看女孩手里的小花篮，又看了看女孩根本看错方向的双眼，眉眼间闪过一抹挣扎。
它转头看了看身后的大人。
萧骁冲墓鬼微微点了点头。
他知道这只妖怪只是有些不好意思而已。
……
女孩的眼底的不安渐渐渗了出来。
阿飘……不愿意接受她的礼物吗？
就在她想要再次询问萧同学的时候，她突然心有所感的看向了自己的手心。
小花篮……飘起来了？！
不，不是。
女孩很快反应过来。
是阿飘！
阿飘拿走了小花篮。
女孩很高兴，嘴角弯起，明明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眼前却有了些模糊。
她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
她是要近视了吗?
怎么总是有些看不清前方？
果然是这段时间学习太辛苦了吧？
……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飞在空中的小花篮，中年男子还是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真是不可思议的画面。
中年男子叹息。
就算看不到要妖怪，但是光是能够知道世界上的确存在着妖怪这点，他就觉得很厉害了。
……
“喜欢吗，阿飘？”
女生面上带笑，眼睛弯弯如新月，出口的声音却透出了几分低哑。
她缓缓收回了还伸着的手，手指有些僵硬。
……
笨蛋。
墓鬼撇撇嘴，都说了它不在那个方向了。
虽然这么抱怨着，身子却已经飘到了女孩的面前。
女孩有些无措的双眼里映出了它的身影。
墓鬼满意的笑了笑。
……
“它很喜欢。”
萧骁微笑。
女孩与墓鬼相对而立。
明明是面对面，却只有妖怪看得到对面的人类。
人类看不到就在眼前的妖怪。
本该温馨的画面透出了丝丝的怪异与彷徨。
……
“是吗？”
女孩握紧有些不自然垂在身侧的双手。
“那就好。”
“那就好……”
女孩垂眼笑了起来，“这只小花篮可是我的得意作品。”
“两只布偶花了我好长的时间才做好的。”
想着阿飘再生她的气，看在她这么有诚意的份上也该原谅她了。
就算不原谅她，也总该见她了。
她从未想过，她这只煞费苦心做出来的小花篮竟然是这么送出去的。
她看不到阿飘的样子，自然更看不到阿飘收到小花篮时是什么样的表情？
明明在做布偶的时候她想了无数次阿飘收到礼物时的场景……
没办法，那时候的她怎么也没有想过她会看不到阿飘了。
女孩不由得伸手抚上了自己的眼睛。
为什么就看不见了呢？
因为她长大了？
可是……萧同学能够看得见啊。
心里的不甘翻涌，让她有了些难受的反胃感。
她做了一个深呼吸。
告诉自己要接受事实。
她知道，她是一个固执的人，但有时候固执过头就会变得偏执。
自己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关，一个劲的钻牛角尖。
这样不好。
她亦是吃过自己这样性格的亏。
所以，她总是告诉自己，该坚持的时候坚持，该想通的时候也要想通。
而现在，就是需要她想通的时候了。
她看不见阿飘了。
老天爷收回了曾经赋予她的特别。
是她没有珍惜。
从而错过了与阿飘相处的有限时间。
是她咎由自取。
怨不得任何人。
自己种下的苦果，再难吃也要自己吃下去。
……
女孩尽力压抑住自己有些负面的情绪。
没有关系。
一时间接受不了很正常。
再过几天，等她出国了，等她忙起来了，这份遗憾与不甘还有难受就会慢慢的淡去。
她仰头看向蓝天。
广阔明净的天色让她眼睛的酸烫好了不少。
是啊。
没关系的。
女孩微微笑了起来。
……
“楚可馨。”
中年男子隐隐察觉了女孩情绪的几分不对劲，“你还好吗？”
“我还好。”
看着中年男子一副不相信的表情，女孩的嘴角不由得勾勒出了带着几分苦涩意味的弧度，“大概……”
“好吧。”
女孩放弃“粉饰太平”，“也许不是很好。”
“不过没关系。”
女孩摇了摇头，“过几天就好了。”
“毕竟一开始有些难以接受。”
“这很正常不是吗？”
女孩找了阿飘一个月，最后却是这么一个结果，又哪是那么容易能够释怀的？
……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
也是。
刚得知这么个“噩耗”，就要求人家女孩跟没事人一样，他也太强人所难了。
他相信，女孩会很快调整好自己的心情的。
……
“陈叔叔、萧同学，为了我的事情，真是麻烦你们了。”
女孩冲两人微微弯了弯腰身，“谢谢你们。”
“时间不早了，我们下山吧。”
……
“你要回去了吗？”
中年男子下意识问道。
“是啊。”
女孩抿了抿嘴角，“学校也快要开学了。”
“我见到了妈妈。”
“也把礼物送给了阿飘。”
“我要做的事情都做完了。”
即使有些缺憾。
却是无可奈何的事了。
……
女孩转头，面上露出了几分踌躇。
“阿飘就在你的前面。”
萧骁适时的说道。
“哦。”
女孩有些愣愣的点头，随即对萧骁不好意思的笑笑，“谢谢。”
看不到果然很麻烦。
眼睛都不知道看哪里。
对着空气说话的感觉也很怪异。
“阿飘。”
女孩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轻快一点，“我要走了。”
“明年我会再来的。”
“看看妈妈，也看看你。”
“虽然我看不到你了。”
女孩的声音又低落了下来。
但是，很快，女孩重新打起了精神，面上露出了笑容。
虽然在中年男子看来，这个笑容很有几分强颜欢笑的感觉。
“再见，阿飘。”
女孩挥了挥手，然后转身，脚步有些凌乱。
“墓鬼，再见。”
中年男子也对着空气说了一声，然后跟上了女孩。
……
“墓鬼。”
萧骁看向拿着小花篮又往上飘了几分的妖怪，“要再送我们一程吗？”
第一千九百一十二章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
墓鬼一愣。
眉眼间掠过了一抹被看破的尴尬与无措。
它绷起脸色。
努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点了点头。
既然大人这么要求了，它自然无不应之理。
......
萧骁掩下眼底的笑意。
“走吧。”
“他们要走远了。”
墓鬼默默的跟上了萧骁。
......
一行人下了山。
除了萧骁，中年男子跟女孩都不知道他们的身后跟着一只送行的妖怪。
......
中年男子先送女孩去了县城。
待女孩退了房、拿了行礼出来后，他又把女孩送到了机场附近。
女孩是三天后的飞机。
这三天，女孩就打算在机场附近的旅馆里休息了。
不过一个月的时间而已，找的时候也没有什么感觉，但是现在，她却觉得自己很累了。
……
跟陈叔叔、萧同学告别后，女孩关门转身走了几步，然后向后摔进了旅馆里的床上。
一只手随意的搭在额头。
挡住了眼睛。
房间里很安静，几秒后，隐隐有几不可闻的抽泣声断断续续。
......
心里的不甘与难受太过强烈。
又忍了良久。
待只剩下她一人时，她终于忍不住发泄了出来。
......
三天后，看到前来送行的中年男子与萧骁，女孩冁然而笑。
“陈叔叔，萧同学，谢谢你们来送我。”
她真的很高兴。
只是有人送她离开，竟就让她觉得高兴起来。
好像看不到阿飘的难过突然就消散了很多。
......
“再见，陈叔叔，萧同学。”
女孩向两人挥挥手，转身向登机口走去。
看着女孩渐渐走远的背影，中年男子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忍不住问道，“萧同学，我是不是多事了？”
女孩看着没事的样子，但是他知道，对于看不到阿飘这件事，女孩还是介意的。
“为什么？”
萧骁转身向机场外走去。
中年男子跟上，“要不是我要打那个电话，就不会有后来的事情了。”
“楚可馨也不会这么难过了。”
“分别总是难过的。”
萧骁微微摇了摇头。
毕业、搬家、出国......死亡......
人的一生总会面临许许多多的分别。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
“楚可馨会想通的。”
“而且-”
萧骁眉眼微弯，“楚可馨知道了阿飘是真实的。”
“过去的记忆是她跟墓鬼共有的。”
“那不是她的幻觉。”
“虽然她看不到墓鬼了，但是，只要她愿意，跟墓鬼有关的记忆她可以一直记着。”
“她有一个妖怪朋友。”
“这是事实。”
“......也是。”
中年男子点点头。
也许是事情的发展跟他预期的有了很大的出入，他才这么的耿耿于怀。
可是，萧同学说的没错。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
像他，小时候那些那么好的朋友，随着每一次的毕业、升学，渐渐的不也没有什么联系了吗？
分别其实也不是那么大不了的事。
毕竟，分别不是死别。
......
女孩无法看见墓鬼，固然让人觉得遗憾。
但是，墓鬼好好的，它知道了女孩安然无恙，还收到了女孩送给它的礼物。
女孩也好好的，她一直在努力活出自己想要的样子。
一人一妖都走在各自的生活轨道上。
这样......不是很好？
中年男子脸上的神色一松。
......
“至少，托陈叔叔的福，楚可馨找到了妈妈的墓地。”
萧骁的嘴角翘起。
......
中年男子一愣，随即咧嘴笑了起来，“哈哈，看来我还是有些贡献的。”
还好，总算没有全程打酱油。
这莫名的安慰感......
中年男子有些好笑。
“萧同学，我送你回学校。”
中年男子走到自己的车子边，“真是不好意思，还让你跟我一起过来送送楚可馨。”
三天前分别的时候，女孩的情绪让他有些担心。
所以他才决定来送机，看看女孩的状态如何？
而女孩刚才那个笑容让他觉得自己也许是过于操心了。
萧同学的话更是让他心里的一点疙瘩消散殚尽。
......
“不会。”
萧骁笑道，“那就麻烦你了，陈叔叔。”
......
“真是一段奇特的经历。”
看着前面的红灯，中年男子手指摩挲着方向盘，感慨万千。
以前的他从未想到，有一天他会参与到跟妖怪有关的事件中。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随即，他又有些遗憾。
女孩再次出国了。
这件事到此真的结束了。
他突然有一种回到现实的感觉。
......
什么乱七八糟的？
中年男子晃了晃脑袋，他可是一直生活在现实中的。
中年男子的面上溢出了一丝苦笑。
他该收收心了。
不能老想着妖怪。
自己又看不到......
......
“萧同学，到了。”
中年男子缓缓踩下刹车。
萧骁下车。
中年男子探出车窗，“萧同学，这段时间真是麻烦你了。”
“谢谢你。”
......
“那我就走了，萧同学再见。”
中年男子挥挥手。
“再见，陈叔叔。”
萧骁挥手，目送着车子慢慢远去。
......
“萧师傅。”
正要转身的萧骁闻言停下了动作，循声看去。
“阿川。”
萧骁微笑，“早上好。”
“早上好，萧师傅。”
迟秀川走到萧骁的身边，面上的神色像是惊喜，又有些犹豫与纠结。
“有事？”
萧骁示意迟秀川跟他一起走到边上的树下。
不然两人一直杵在校门口也不像话。
......
“嗯。”
既然萧师傅问了，迟秀川便也老实的点了点头。
随即他露出了苦笑，“萧师傅......”
“有一件事我想请你帮忙。”
“什么事？”
萧骁伸手顺了顺小白狐因为坐车而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毛发。
“......”
迟秀川张了张嘴，似乎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说起。
“萧师傅，我们去附近的茶馆坐一会吧。”
认识萧骁的人都知道他家里是开茶馆的，而萧骁本人也是极为喜欢喝茶的。
“这件事说起来有些话长了。”
“好的。”
萧骁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
......
两人在茶馆里坐下，迟秀川也总算理好了自己的思路。
主要他没有想到，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找萧师傅帮忙的时候，他抬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萧骁。
这巧合......
短暂的愣怔后，他出声叫了萧师傅。
不管要不要请人帮忙，既然见到了对方，打招呼是基本的礼节。
第一千九百一十三章 癫狂的女子
“萧师傅，你还记得之前有一次你要找昙花......”
迟秀川把自己这边的点心盘子往萧骁的方向推了推。
小白狐、白蛇不约而同的给了这个人类一个赞赏的眼神。
迟秀川不由得笑了笑。
他没有看见，腓腓跟饕餮也满意的看了他一眼。
......
萧骁任几只妖怪大快朵颐，看向迟秀川。
“嗯。”
萧骁表示自己记得，面上露出了几分若有所思。
“就是我当时借到昙花的那户人家......”
“他们家里出了事情。”
迟秀川的话验证了萧骁的猜想。
......
萧骁没有开口，只是安静的听着迟秀川的叙述。
“......其实也不是那户人家，是那户人家男主人的弟弟家出了事......”
......
有昙花的那户人家姓陶。
曾经是迟父的病人。
病好后也一直维持着跟迟父的联系，逢年过节都会送礼过来。
前几天在医院里遇上了迟父，就跟迟父说起了他弟弟家发生的事。
......
陶姓男子的弟弟自然也姓陶。
为了区分两人，后面就分别以陶大、陶二代称了。
陶二的原配在两年前出车祸死亡。
六岁的女儿被妻子护在身下，奇迹生还。
可是，也许是亲眼目睹了妈妈死亡的画面太过冲击性，女孩即使身体上的伤势都复原了，心理上的创伤却仍旧存在。
女孩失语了。
明明声带没有任何的问题，女孩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
一年前，陶二再婚了。
孩子还小，需要妈妈的陪伴与照顾。
完整的家庭对孩子的复原也更有帮助。
......
女子姓袁，是一个温婉的女子。
跟她的原配性子很像。
他想，孩子会喜欢新妈妈的。
......
可是，孩子的情况没有任何的变化。
......
一个星期前，女子在家里晕倒了。
他下班回家才发现。
孩子在屋子里睡觉。
他立即叫了救护车。
......
女子做了全身的检查。
除了身子有些虚弱，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无奈之下，医生只能告诉家属等病人醒来做进一步的询问后也许会有新的发现。
陶二有些烦躁。
所幸女子很快就醒了过来。
......
醒来的女子有些茫然。
这里是......
“你还好吗？”
陶二弯腰凑近几分身子。
医生也围了过来。
......
见到陶二熟悉的脸，女子下意识的想要笑笑。
但是随即想起什么的她脸色血色褪尽，大声叫了出来，“啊！”
“魔鬼！”
“那个孩子是魔鬼！”
女子一下子从病床上坐起。
却因动作过猛而有些头晕眼花。
她胡乱挥着双手。
陶二一把抓住女子的手，“什么？”
女子突然的大叫让他一惊，女子脸上惊恐厌恶的表情更是让他的心里生出了几分不安。
“魔鬼......”
女子双眼睁大，形似癫狂，“那个孩子是魔鬼！”
......
女子翻来覆去同样的话以及心里莫名的情绪让陶二有些不耐的皱起了眉头。
“什么魔鬼？”
“那个孩子是谁？”
“你说清楚点。”
......
“就是那个孩子啊！”
女子嘴唇颤抖，“家里有几个孩子？”
“不就一个？”
陶二一愣，“你说琪琪？”
“她怎么了？”
男子眉头皱得更紧了。
刚才他明明看那孩子好好的睡在房间里啊。
......
“那个孩子......”
女子大声喘气，“她要害死我！”
“你瞎说什么？！”
陶二大叫，脸色难看至极。
“琪琪才几岁？”
“她想害死你？”
“她害得死你吗？”
男子豁然起身，胸膛剧烈起伏。
他真的被女子的话气到了。
......
“她怎么害不死我？”
女子的声音却比男子还要大，“不然你以为我怎么会在这里？”
“就是被她害的啊！”
“她-”
“够了！”
男子近乎粗暴的打断女子的歇斯底里，“简直胡说八道！”
“一派胡言！”
男子做了一个深呼吸，声音沉沉，“琪琪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一个孩子？”
“你还是孩子的妈妈！”
......
“你有什么事跟我说。”
“不要污蔑孩子！”
......
“我不是她的妈妈。”
女子冷笑，“我没有那么可怕的女儿！”
“你-”
陶二勃然大怒，就要说什么的时候却见女子软软倒了下去。
男子：？！
“让一让！”
之前一脸莫名围观“夫妻吵架”的医生顿时疾步走了上来。
病房里陷入了另一种喧哗中。
陶二走到了角落，看着病床上脸色苍白的女子，满眼的复杂。
......
医院仍旧查不出来女子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但是，女子的状态却始终不见好转。
而且，虽然不明显，女子的身体的确在慢慢的恶化。
医院焦头烂额。
中医、西医齐上，最后还是一位老前辈的中医药剂暂缓了女子的病情。
但也不是长久之计。
不过见中医有效，医院方总算有了一个研究的方向。
......
女子的情况让男子有火不能发。
想到家里一个人的孩子，医院这边他也帮不上什么忙，他便打车回家了。
然后他又他想起了孩子晚饭都还没有吃。
坐在车上的他有些着急起来。
只是无论是女子之前莫名其妙的话，还是女子情况不明的身体，都让他没有心思做饭。
他在回去的路上买了些吃食。
......
打开房门，安静的空气让他莫名的有些不安。
“琪琪！”
男子叫道。
他快步走到孩子的房间。
打开房门，看到抱着玩偶坐在床上的女儿，他的心里松了一口气。
“琪琪。”
男子坐在床沿边上，伸手摸了摸一脸懵懂似乎刚睡醒模样的女儿的脑袋。
女孩迟钝的看向男子。
男子屈指轻轻在女孩的额头敲了一记，“肚子不饿吗？”
女孩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然后点了点头。
“那出来吃饭了。”
男子把孩子怀里的玩偶放到一边，“爸爸买了很多琪琪喜欢吃的东西。”
女孩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但是随即，女孩的脸上便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男子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这孩子记挂着妈妈呢。
想到之前医院里女子说的那些话，男子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不过很快，男子眉头舒展，对女孩笑了起来，“妈妈今晚不在。”
女孩歪了歪脑袋。
不在？
第一千九百一十四章 父亲，女儿
“嗯。”
男子犹豫了一会，还是对孩子说了真话，“妈妈突然身体不舒服，所以住院了。”
说到这里，男子突然一愣。
他有些紧张的看着孩子，“琪琪刚才一直在睡觉吗？”
会不会......这孩子看到了什么？
所以，女子才会一口咬定自己昏迷前最后看到的孩子做了什么。
想到这里，男子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这孩子因为之前车祸看到妻子死亡的阴影到现在都没有好，要是再受什么刺激......
男子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
女孩点了点头。
敏感的她发现了男子情绪上的些许不对劲，她伸手拉了拉男子的衣袖，眼里露出询问的神色。
男子的心里松了很大的一口气。
他对孩子笑笑，“爸爸没事。”
“走，琪琪，我们吃饭去。”
男子起身。
女孩点了点头。
动作有些笨拙的从床上爬下去。
......
男子的眼底泛起浅浅的笑意，他刚要伸手帮自家女儿下床，瞳孔有一瞬的放大。
孩子因为下床的动作而蹭到了衣服。
卷起的衣角露出了底下一抹青紫之色。
这是什么？
男子伸手撩起了女儿后背的衣服。
眼前触目惊心的大片青紫之色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伸手捂了捂自己的脑袋。
他觉得有些眩晕。
......
女孩察觉到男子的动作，乖乖的趴在床上，抬起的眼刚好跟一只玩偶的眼睛对上。
她眨了眨眼睛。
......
男子的手在半空迟疑了半晌，然后小心的抱起女儿，把她放在床上。
他把女儿全身都检查了一遍。
最后，他瘫坐在床上，全身都在发抖。
......
女孩一直很乖巧。
任男子对她检查。
看着这样的女孩，男子愈发的心痛难忍。
怎么会这样？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的孩子，背上、腿上都是大片的青紫，狰狞恐怖，触目惊心。
究竟是谁？
是谁？！
男子不由得握拳狠狠砸了一下床铺。
床垫的震动吓到了孩子。
女孩下意识拿过边上的玩偶抱在了怀里，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惊慌无措。
喉咙里发出了嘶哑、几不可闻的啊啊声。
男子僵住了。
“抱歉。”
艰涩的嗓音犹如磨砂纸一般的粗粝。
“抱歉。”
男子小心的抱住孩子，像是抱着易碎的陶瓷娃娃。
连同孩子怀里的玩偶。
“抱歉，对不起，抱歉......”
男子反复道着歉。
谁做的？
哈。
男子的嘴角勾起讥诮的弧度。
他真是问了一个白痴问题。
显然长期累积的伤痕，除了一个人可以办到，还有谁？
想到医院里女子说的话，他的眼底满是阴翳与暴怒。
他女儿想害死她？
现在他想杀了她！
......
男子脸色狰狞，抱着女孩的动作却轻柔无比。
他抿了抿嘴唇，咽了一口口水。
好让自己的声音没有那么的难听。
“琪琪。”
“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虽然心里有定论了，他还是想确认一下。
免得自己冤枉了无辜之人。
更重要的是，他绝不能让真凶“逍遥法外”！
......
女孩一开始被男子迭声的道歉弄懵了。
她愣愣的任男子抱着。
听到男子这句话，她顿时慌乱起来。
不可以。
阿姨说不可以告诉爸爸。
否则她会离开爸爸，爸爸就一个人了......
女孩的眼里迅速泛起了泪花。
然后，泪水滑落脸颊。
......
“琪琪！”
男子松开孩子，低头便看到了哭泣的孩子。
眼泪一颗颗的落下来。
明明哭得全身都在抽搐了。
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男子的眼睛瞬间也红了。
他伸手擦去女儿脸上的泪水，“对不起，琪琪。”
“对不起。”
“都是爸爸不好。”
“爸爸不知道......”
他没有说下去，恨不得狠狠揍自己一拳。
不知道？
他怎么能不知道？
这是他的女儿。
他的女儿在自己的家里遭到了虐待！
他在干什么？
他在忙于工作。
他以为家里有了新的女主人，他就可以放心了。
他根本没有关心女儿。
女儿不能说话，他便把女儿的沉默当作理所当然。
他一点都没有发现女儿的异常！
这么大片的伤痕，女儿该有多痛？
可是女儿发不出声音。
明明这么痛，女儿却发不出一点的声音。
......
女儿的身体才从车祸的伤势中恢复过来。
他无法让女儿再次开口，竟然连女儿的身体再次受伤都不知道。
他算什么爸爸？
他的妻子付出了生命护住的女儿，他就是这么照顾的？
他......
他的心里难受极了。
也恨极了。
恨伤害女儿的人。
也恨自己。
......
男子花了好大的功夫才从女儿的口中问出她身上的伤是谁造成的。
果然不出他所料。
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天知道他花了多大的力气才让自己没有在女儿的面前爆发出来。
甚至是露出一点狰狞的神色。
他的全身都在剧烈的发抖。
他做了无数个的深呼吸。
他还有一个在意的问题。
为什么女儿在受到伤害的时候不告诉他？
他自认平时并不是那种让孩子害怕的威严父亲。
因为工作繁忙，陪女儿的时间少，跟女儿在一起的时候，他基本就是傻爸爸的模式。
女儿开心就好。
女儿要什么他就给什么。
......
为什么不告诉他？
他真的很在意这个问题。
要是早知道，他绝不会再让那个女人靠近女儿半步！
......
这个问题不出他所料的花了更多的时间。
女儿不会说话。
也不会手语。
他一直坚信女儿很快就会再度开口说话的。
没想到两年了……
女儿还是没能再次开口。
现在他也许知道了原因。
可能不是全部，但至少有一部分是的。
那个该死的女人！
......
后来他让女儿写出来。
女儿很聪明。
他去世的妻子也一直很用心的教导女儿。
所以女儿已经能写挺多的字了。
就算有些字女儿不会写，他也能够通过前后的字句通读下去了。
......
看着纸上幼稚的字体，“啪嗒～”
一滴泪水滴到了纸上。
男子有些慌乱的擦了擦湿掉的纸张。
上面的一个字花掉了。
他微微扬起头，手搁在了眼前。
只觉得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滞闷感。
第一千九百一十五章 不合格的爸爸
察觉到衣角的轻微拉扯力道，男子胡乱抹了抹自己的脸，然后低头看去。
果然是女儿。
小家伙一脸疑惑又担心的看着他。
他蹲下身子，把女儿抱进了怀里。
“琪琪......对不起......”
“明明该是爸爸保护琪琪的......”
“爸爸很没用。”
“没有保护好琪琪。”
“还让琪琪为爸爸担心......”
想到那张纸上的内容，男子的眼眶发热，眼泪又流了下来。
......
不能告诉爸爸。
爸爸会变成一个人。
没有人给爸爸做饭。
没有人陪着爸爸。
爸爸很可怜。
琪琪不能拖累爸爸。
......
“笨蛋。”
“琪琪。”
男子做了一个深呼吸，“你是最重要的。”
“爸爸怎么会一个人呢？”
他知道，大概是妻子刚走的那段时间他表现出来的消沉影响了孩子。
其实，那段时间，他不仅为妻子的离世而伤感，更为女儿受到的伤害、无法开口说话而焦躁烦闷。
后来，他娶了现在的妻子。
对方是一位性格温婉的女子。
也不嫌弃他有一个情况稍微有些特殊的女儿，看着女儿的眼神很温柔。
他以为，他找到了一位好妻子，也为女儿找到了一位好妈妈。
结果......
一切都只是他的自以为是而已。
......
“不是还有琪琪吗？”
“琪琪会陪着爸爸的，是吗？”
女孩点了点脑袋。
她会一直陪着爸爸的。
“真是一个笨蛋。”
察觉到怀里孩子的动作，男子笑了笑，伸手按了按眼角。
想止住自己的眼泪。
“下次不要相信别人的话。”
“有什么事都要跟爸爸说。”
“知道了吗？”
女孩犹豫了一下，又点了点脑袋。
“乖。”
男子摸了摸女孩的头，“来，琪琪，我们吃饭去了。”
他没有再问女儿关于那个女人的问题。
如果可以时光倒流，他情愿那个女人没有出现在他的女儿面前过。
他只要知道女儿身上的伤是那个女人做的，就够了。
其它的细节，他不想女儿再回忆一遍不好的记忆。
“食物可能都凉了。”
“你先到客厅里看一会动画片。”
“爸爸把菜热一下。”
“好了再叫你。”
女孩点了点脑袋。
她踮起脚尖摸了摸男子的眼角。
爸爸......哭了？
为什么？
是琪琪做错了什么吗？
......
小孩的表情一目了然。
男子苦笑。
他勉强压下心里翻滚的情绪，又伸手轻轻揉了揉孩子柔软的发顶。
“不，琪琪没有做错什么。”
“琪琪是个乖孩子。”
反倒有些太乖了，就愈发纵容了他的失职。
“是爸爸做错了事情。”
“爸爸是个不合格的爸爸。”
“琪琪，原谅爸爸好吗？”
“爸爸会努力做一个合格的爸爸的。”
女孩歪了歪脑袋，不是很明白男子的话。
爸爸做错了什么吗？
虽然不明白，她还是点了点脑袋。
不管爸爸做错了什么，她都原谅爸爸。
她最喜欢爸爸了。
......
男子起身，微微扬起了头。
今晚怎么回事？
他怎么总是想哭呢？
......
吃完晚饭，男子给孩子穿上外套，抱着孩子去了医院。
孩子身上那么大片的伤，虽然都是淤青，按理说过一段时间就会恢复，但是他不放心。
万一孩子身上有什么内伤呢？
还是去医院里检查一下保险。
......
前面亮起了红灯，男子转头看向系着安全带、双手放在膝盖上的女儿。
小家伙很安静，一脸认真的看着前方。
这样的模样让人完全想象不出她身上的伤痕累累。
“琪琪。”
男子掩下了眼里的心疼，轻声开口。
女孩转头看来。
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映出他的脸。
男子在心里做了一番建设，才有些艰难的问出，“身上痛吗？”
女孩眨了眨眼睛，然后摇了摇头。
“说实话。”
男子不相信女孩不觉得痛。
怎么可能不痛呢？
这么大片的淤青......
......
女孩手指动了动，膝盖上的布料被捏皱了些许。
“滴滴～”
车后响起了有些刺耳的喇叭声。
男子下意识的抬头，发现不知何时已经是绿灯了。
他几乎要看不见前面的一部车了。
他看了一眼孩子，然后脚从刹车上放开。
一脚油门下，车子飞速驶了出去。
......
医院离男子的家并不远。
二十多分钟后，男子把车开进了医院，在停车场把车子停好。
他先下了车。
然后帮女孩打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
“琪琪。”
男子向女孩伸出手。
......
女孩刚要伸手，突然脸一转，看向了一个方向。
男子顺着女孩的视线看了过去。
是停在边上的一部车。
他有些疑惑，这部车有什么好看的？
“琪琪？”
......
女孩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是没有声音发出来。
女孩愣了愣，眼神有些黯然。
然后她伸手握住了男子的手。
......
男子把女孩抱了起来。
想要小心的避开女孩身上的伤，却苦笑的想，这孩子身上到处都是伤，他又哪里避得开？
他更加放轻了几分动作，转身向急诊部走去。
女孩趴在男子的肩膀上，眼睛看着之前的方向。
......
虽然一开始就有心里准备了，但是被医生、护士怀疑、谴责的目光看着，男子还是有些坐立不安。
女孩拉了拉男子的手指，
男子下意识的对女孩露出了一个笑容。
随即他意识到女孩的关心，脸上的神情愈发柔和了几分。
......
父女的这番互动让医生跟护士对男子的态度略微好了一点。
但也是一点。
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现在人面兽心的家伙还少吗？
这孩子身上的伤一看就是遭受了虐待。
而且不止有最近的伤，还有更早的旧伤。
根本就没有好全过。
......
“究竟是哪个杀千刀干的，对一个孩子竟然下得去这么重的手！”
护士嘀嘀咕咕，音量却并不轻。
至少男子听得一清二楚。
医生没有对此说什么，一脸和蔼的问着孩子的情况。
男子苦笑，垂下的眼睑挡住了其中快要溢出来的阴翳。
是啊。
一个人的心究竟有多狠才会对一个孩子下这么重的手？
合着不是亲生孩子就不心疼是吧？
可是，这孩子不是孤儿。
男子握紧了垂在身侧的手。
她还有亲生爸爸！
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第一千九百一十六章 男子的愤怒
一年。
男子再婚一年。
一想到孩子受了一年的虐待，他这个当人家爸爸的却毫无所觉，他就恨不得打自己一顿。
他该有多迟钝？
那个女人又怎么能够在他面前装作没事人的样子？！
在他询问女儿的情况的时候，那个女人又怎么说的出口女儿一切都好？！
太可怕了。
真的太可怕了。
他竟然把这么可怕的人放到了女儿的身边......
那个女人还好意思说他的女儿是魔鬼？！
她自己才是最可憎的魔鬼！
......
对于女子在医院里说的那些话，若是之前他的心里还有些疑虑的话，现在他完全当那个女人在胡说八道了。
他的女儿都被她伤害得这么惨了，那个女人竟然连住院都不放过他的女儿！
为了爸爸不孤单而宁愿忍下一切伤痛的孩子，这么好的孩子，她怎么舍得伤害她？！
若是一开始就不能接受他的女儿，为什么要跟他结婚？
他从未隐瞒过女儿的存在。
女儿的特别他更是如实相告。
他想要的是一个真心关心女儿、对女儿好的妻子。
而不是一个人前一套背后一套、两面三刀、口蜜腹剑的蛇蝎女人！
......
拿好药后，男子抱着女儿回到了停车场。
就在他要把女儿放在副驾驶座的时候，女儿拉了拉他的衣服。
他询问的看去。
女孩伸手指了指后座的方向。
一愣后他了然，女孩这是要坐到后座去。
虽然有些疑惑女孩怎么突然要坐到后座了？
来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坐在副驾驶座的吗？
随即他有些好笑自己的较真。
也许就是因为来的时候坐的是副驾驶座，所以回去的时候小孩才想换个地方坐。
小孩子嘛。
他把女儿放到了后座，又给女儿系好了安全带，才回到了驾驶座。
……
行车过程中，他抬眼看了看后视镜，小孩抱着车上的玩偶、低着头似乎在说着什么，昏暗的光线还有车里的音乐声让他辨不清孩子的表情，也听不清楚孩子嘴里嘟囔着什么。
不过，他微微一笑。
只以为小孩是在玩扮家家酒。
见小孩的心情没有受影响，男子的心里一松。
他还担心来医院会让这孩子想起不好的记忆。
这孩子可比他坚强多了。
男子的嘴角向上扬起。
只是眼里的神色却是晦涩难辨。
那个女人也住在那家医院里。
他没有告诉孩子，也没有去看她。
虽然有一瞬间他真的想冲到那个女人的面前，问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对他的孩子？
但是很快，他就抑制住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孩子还在身边。
什么事都比不上孩子的重要。
他深吸了一口气。
犯了一次的错误，他不会再犯第二次。
这次，他会把孩子看得好好的。
不会再让任何心怀不轨的人伤害到他的孩子。
也不会因为自己的马虎大意让孩子受到伤害。
吃一堑长一智。
想到孩子身上的伤，他只觉得这个亏真是吃的太大了。
要是他再不长进点，他都要看不起自己了。
……
回到家里，窗外天色昏暗，月色清淡。
时间不早了。
男子为女孩上了药，便让她躺到了床上。
女孩却没有入睡的意思，而是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有几分巴巴之意的看着男子。
男子一愣。
随即注意到孩子瞥向床头柜上的目光。
他的视线也转了过去。
然后，他看到了叠放在床头柜上的童话故事书。
他的脸上露出了恍然的神色。
他想起来了。
以前他的妻子每晚都会给孩子读睡前故事。
在妻子走后、他没有再婚的那段日子里，他也会给孩子读睡前故事。
后来，读故事的人就变成了他现在的妻子。
那个女人……
他都怀疑她有没有给孩子读过一次睡前故事？
呵。
下一秒，他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还用怀疑吗？
这么狠心的女人，怎么会有这份耐心？
……
“琪琪想听哪一本？”
男子拿过床头柜上一叠的童话故事书。
“白雪公主与七个小矮人、海的女儿、丑小鸭……小红帽……”
“小红帽吗？”
女孩点了点头。
“好的。”
男子把其它故事书放回了床头柜上，翻开小红帽的故事书。
“琪琪，躺好。”
见孩子要凑过来的模样，男子笑着轻轻压了压孩子的肩膀。
“闭上眼睛。”
“耳朵听着就好。”
女孩听话的闭上了眼睛，怀里还抱着一只玩偶。
男子微微皱眉。
他印象中这孩子并没有抱着玩偶睡觉的习惯。
是因为缺乏安全感吗？
朦胧的床头灯下，男子的脸色有些明灭不定。
不过很快，男子的嘴角翘起。
他发现小孩的眼睛偷偷睁开了一条缝向他看来。
“爸爸要开始读故事了。”
男子把手在孩子的眼睛上方遮了遮，“琪琪要乖乖的闭上眼睛哦。”
小孩抱紧玩偶，认真的点了点头。
眼睑紧闭，长长的睫毛轻颤。
“不要这么用力。”
男子提醒小孩，“小心眼睛痛。”
小孩紧绷的小脸一下子松缓了下来。
男子颇感好笑的摇摇头，“好了，爸爸要开始读小红帽了。”
“咳咳~”
男子清了清嗓子。
太久没有给孩子读故事书了，他莫名有些紧张。
“从前，有个可爱的小姑娘……”
……
男子放下了手里的童话故事书。
孩子已经睡着了。
轻微的呼吸声拂过玩偶身上的绒毛。
他笑着帮孩子理了理额前的碎发。
软软的头发让他的心里一片柔软。
他把童话故事书放回了床头柜上，关掉了床头灯。
他在黑暗里坐了一会，然后轻手轻脚的离开了房间。
“咔~”
一声轻不可闻的声音后，房门被阖上了。
男子走到了阳台上，点了一根烟。
他会抽烟。
以前也抽。
但是妻子怀孕后，他在家里就不怎么抽了。
有一次他外面抽烟回来，想要抱孩子，被孩子捂着鼻子嫌弃后，他在外面也不怎么抽烟了。
他本来烟瘾就不重。
戒烟对他来说几乎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现在，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在家里抽烟。
......
晚间的空气有几分凉意。
却刚好让他有些混沌的大脑清醒一下。
第一千九百一十七章 醒来
短短的一天，不，准确的说，也就是一个晚上而已，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妻子晕倒。
医院查不出原因。
醒来的妻子状若癫狂，说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话。
从医院回来，他发现了孩子遭受虐待的惊人事实。
而对孩子施虐的是他一直以来颇为信赖的妻子、孩子的妈妈。
孩子为了他而选择了默默忍受。
想到那个女人、他的妻子就是这么利用孩子的天真还有对他的那份心意而肆无忌惮的对孩子施虐……
“砰！”
他一拳重重砸在了阳台栏杆上。
从发现孩子身上的伤后，他的心里就一直憋着一股气。
“呼~”
他长长吐了一口气。
心里却没有一点轻松的感觉。
仍旧沉甸甸的。
……
他在阳台上站了一个晚上。
直到东方天际露白，一束微光照到了他的眼睑上，他才恍然回神。
天亮了。
他看了看自己脚边的烟头，又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眉头紧紧皱起。
一身难闻的烟味。
他把阳台收拾干净，又赶紧洗了个澡，把衣服全部丢进了洗衣机。
满身的沐浴乳味道让他放心的笑了笑。
他下楼买了早点。
然后给学校的老师打了电话，替孩子请了一个礼拜的假。
孩子的伤需要好好养养。
他又给公司打了电话请假。
做完这一切后，他看了看时间。
差不多了。
男子把孩子叫起来，吃了早饭后，他把孩子送到了哥哥家里。
……
看到带着女孩过来的陶大夫妇一脸惊讶。
“哥，嫂子，我有话跟你们说。”
男子凝重中透着几分阴翳的神色让夫妻俩面面相觑，他们明白，出事了。
“欢欢、乐乐，带妹妹去房间里玩。”
女子吩咐两个看到女孩过来一脸惊喜的孩子。
……
“去书房。”
陶大率先转身。
男子跟哥哥、嫂子在书房里聊了很久。
他没有隐瞒。
虽然家丑不可外扬。
但是，哥哥、嫂子也是他的家人。
而且他接下来还要拜托他们照顾女孩。
自然不能让他们糊里糊涂的。
……
“砰~”
陶大忍不住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女子捂住了嘴巴，眼睛泛红。
“看看你都娶了个什么人回来？！”
陶大又狠狠拍了一下桌子。
“我也知道自己眼瞎了。”
男子苦笑。
......
“咚咚~”
敲门声响起。
女子清了清嗓子，“进来。”
“妈……”
原来是孩子们看时间差不多了，来跟大人道别要上学去了。
……
女孩没有去上学。
本来女子想让自己的两个孩子留下来陪女孩的，被男子拒绝了。
一方面他不想耽误两个孩子的学习。
另一方面，他考虑到，小孩子有时候玩起来比较疯，但女孩身上到处都是伤，万一碰到了就不好了。
女子想想也是。
“琪琪我会照顾好的。”
女子笑着保证，眼里露出几分疼惜，“你放心吧。”
“事情都解决了再来接琪琪。”
陶大瞪了男子一眼。
“我知道。”
男子点头。
脸上露出几分感激之色。
只是眼底深处却有寒意渐渐弥漫。
接下来，他就该去看看他的......妻子了。
......
男子开车来到了医院。
结果发现女子陷入了昏迷状态。
来时满心的怒气犹如被困在了牢笼里，无处发泄。
他有些愣住了。
......
医生责怪男子昨晚为什么不接电话？
他扯了扯嘴角。
那时候他满心都是自己的女儿，怎么会接一个陌生电话？
看着病床上脸色苍白的女子，男子做了好几个深呼吸。
脸色仍旧很是难看。
一边的医生、护士以为他在担心自己的妻子，不由得放缓了几分语气。
“陶先生，我们会尽力。”
“但是也请你做好心理准备。”
他们为男子事先打了预防针。
毕竟到现在，他们医院都没有检查出这位女士的身体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他们在努力。
只是结果......他们不敢保证。
......
做好心理准备？
男子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眼神复杂。
他很生气。
刚得知真相的时候，他觉得这个女人万死难辞其咎。
现在得知这个女人也许真的要死了……
他只觉得一股气堵在喉咙口，上不来，下不去。
难受得他都有些恶心感了。
也许......他是抱着问罪的心情而来，却发现问罪的对象昏迷不醒。
来时路上满肚子的话都胎死腹中。
他有很多想问她的问题，他想狠狠骂她一顿，他希望女子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他甚至有些天真的希望......能看到这个女人对琪琪真心的忏悔。
他有这么多想要女子做的事......
若是女子就这么走了，他所有的想法也只能是空想了。
女子......怎么可以就这么走了？
明明对一个孩子造成了那么大的伤害。
却不留只言片语。
好像她什么事都没有做错一样。
好像她毫不在意自己曾经伤害了一个孩子。
但是，他在意。
他要为自己的孩子讨一个说法。
而不是让事情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过去了。
......
所以，他希望女子活着。
只有活着，女子才能告诉他想知道的一切。
只有活着，女子才能弥补自己犯下的错误。
......
男子没有离开医院。
他站在楼梯口，又抽起了烟。
不远处隐隐传来喧哗声。
不论何时，医院总是这么的热闹。
这可不好。
男子吸了一口烟。
然后看着弥漫上升的白烟出神。
......
“嗡嗡～”
手机震动了好一会儿，男子才反应过来。
“呲～”
他倒抽了一口冷气。
烟头烫到手指了。
他下意识的把烟头甩了出去。
“嗡嗡～”
手机仍旧在震动。
男子把被烫着的手指在衣服上蹭了蹭。
然后拿出手机。
是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
他盯着手机看了一会，还是接通了电话。
是医院里护士打来的电话，说他的妻子醒来了。
男子压抑住了心里瞬间翻涌的情绪。
“谢谢。”
他冷静的回道。
对方护士反倒被他的态度弄的有些莫名。
怎么这么冷淡？
之前明明一副很是在意妻子的模样，还特意拜托她们一旦他妻子醒来就打电话通知他。
第一千九百一十八章 陌生
男子走了几步、弯腰捡起地上的烟头。
“砰～”
垃圾盖阖上发出有些刺耳的声响。
男子向女子的病房走去。
他没有走远。
一、二、三......
就是这里。
不过几分钟，男子重新站在了病房前。
就在他要推门而入的时候，一个护士神色慌张的走了出来。
他及时往一边侧了侧身子，才险之又险的避免了“撞车”事故。
......
护士一脸的惊魂未定。
待看清楚男子的脸后，护士眼睛一亮，“陶先生，你这么快就来了？”
“嗯。”
男子笑了笑，“我就在医院里。”
就在医院里？
护士一愣，随即恍然男子刚才根本没有离开医院。
再联想男子之前对她们的请求，她不由得感慨，这对夫妻的感情真好。
“抱歉。”
男子示意护士让一下位置。
不然他没有办法进病房。
“啊，不好意思。”
护士低声叫道，急忙往边上走了几步，嘴里似是自语似是解释，“我还要去请岑医生。”
“病人的情况不是很好。”
……
男子脚步微顿。
病人的情况不是很好？
不是说醒来了吗？
下一秒，他大步走进了病房。
……
女子起身坐在病床上。
低着头，长发落下，挡住了他人窥探她神色的视线。
只是，男子看向了女子放在被褥上的双手。
印象中修长白润的手指好似皮包骨一样，透着异样的青色。
……
“陶先生。”
看到男子，一边的医生跟护士都不由得微微松了一口气。
“她怎么了？”
男子有些奇怪医生、护士的表现，“不是醒了吗？”
……
“……是醒了。”
医生苦笑。
他看了一眼边上的护士。
护士抿了抿唇，示意男子往边上走了几步，看了一眼病床的方向，才轻声道，“陶先生，你妻子的情绪很不稳定。”
“情绪不稳定？”
男子有些茫然。
随即他的面上便露出了几分若有所思。
“她又说了奇怪的话？”
比如魔鬼什么的……
“……嗯。”
护士有些意外男子的迅速反应。
不过男子能理解现在的情况就再好不过了。
“袁女士好像是被噩梦惊醒一样。”
“神色慌张，大喊大叫。”
“我们好不容易才安抚住了袁女士。”
“袁女士之前有精神方面的病史吗？”
医生在一边问道。
“没-”
男子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想到了女儿身上的伤。
能对一个孩子下这般毒手的，他想，她的心灵总是有几分扭曲的。
一般心志积极向上的人能做出这样的事吗？
对一个跟自己无冤无仇的孩子？
“我不知道。”
男子摇了摇头。
他曾以为自己很了解他的这位新妻子。
他不是为了结婚而结婚。
而是真的觉得缘分到了，又想到孩子也需要一个妈妈，才慎重选择了再婚。
可是，他发现，他错了。
他一点都不了解他的妻子。
他看到的所有都是妻子想给他看到的。
而妻子的内在，他其实从未明白。
他不由得看向坐在病床上出奇安静的女子，眼底透出了几分陌生。
……
“不知道啊……”
医生倒也不是很奇怪男子的这个回答。
若女方真有精神方面的病史，就一般人的选择来说，也不会告诉自己的另一半。
虽然知道，他却还是忍不住埋怨了一句，“都一起几年了，难道之前就没有发现一点异常吗？”
“我们结婚一年。”
男子的话让医生有些尴尬。
原来才是新婚夫妻啊。
难怪对自己妻子的情况还不够了解。
……
“医生。”
男子没有让气氛凝滞太久，“请问查出她的身体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她还会昏迷吗？”
“情况有好转吗？”
……
医生清咳了几声，随即脸上露出了苦笑，“抱歉，陶先生。”
“我们现在对于袁女士的病情还没有什么进展。”
“岑医生开的药方对袁女士的作用也越来越小了……”
早就不是第一次对家属说类似的话了，医生带着些许遗憾的神色甚至透着几分平淡，“请你做好心理准备。”
……
男子沉默。
他盯着女子看了一会，然后偏头对医生、护士扯了扯嘴角，“抱歉，能让我跟她单独聊聊吗？”
“哦，好的。”
“如果有什么情况的话，请随时叫我们。”
交代完这句话后，医生转身走出了病房。
护士紧跟其后，出门后还转身细心关上了门。
……
“啊！”
护士低呼了一声。
医生有些被吓了一跳，没好气的瞪了护士一眼，“干什么，大惊小怪的？”
随即他注意到护士先是恍然后是疑惑的表情变化，不由得好奇的问道，“你想到什么了？”
“我刚才就觉得陶先生说的话有些奇怪。”
护士压低了几分声音。
毕竟他们还在病房门口呢。
“奇怪？”
医生看着护士的眼神也奇怪了，“有什么奇怪的？”
“整天瞎想什么？”
“不是，陈医生。”
护士为自己辩解，“我没有瞎想。”
“您有没有注意到，陶先生称呼袁女士都是用‘她’。”
“……不用她你还想用什么？”
医生有些无语。
“一般不都会说我的妻子之类的吗？”
护士睁大了眼睛。
医生白了护士一眼，“行了，好好工作。”
“别尽把精力都花在不必要的东西上。”
“哦。”
被训了的护士有些垂头丧气，嘴里还有些不死心的嘀咕，“陈医生不觉得奇怪吗？”
“我真的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医生摇了摇头，没有理会护士的自言自语。
……
“袁媛。”
男子吐字清晰。
让女子清楚的听出了男子对她称呼的变化。
除了刚认识那会，后来男子都是叫她媛媛的。
女子抬头看向男子，苍白的脸上露出几分疑惑。
“阿临？”
嘶哑的声音难听得让女子皱起了眉头。
她觉得有些累了。
醒来后就大喊大叫了一通，虽然愣愣怔怔的休息了一会，疲乏还是从四肢百骸蔓延了出来。
她一下子忘了称呼的问题，勉强提起了几分音量道，“阿临，帮我的床板升一下。”
“我想靠一会。”
女子眼眸半阖，似睡非睡。
第一千九百一十九章 质问
病房里很安静，犹如波澜不惊的水面，女子的话音落下后，没有激起丝毫的涟漪。
等了一会发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的女子奇怪的睁开了眼睛。
然后，她发现了男子晦涩难辨的脸色。
那双看着她的眼里……满是陌生。
女子心里一跳。
放在被褥上的手紧握成拳。
“阿临？”
“咳咳~”
女子有些撕心裂肺的咳嗽了起来，腰背弓起，眼角泛起了泪花。
待她终于有些缓过神来的时候，她发现了递到眼前的水杯。
她一愣，随即眼里渗出了有些惊喜的笑意，“阿临……”
“我有话问你。”
男子透着几分生硬的语气犹如一盆冷水浇到了女子的头上。
虽然她现在的状态很糟。
但她也没有迟钝到听不出来男子的异常。
发生什么事了？
男子对她的态度为什么有了这么大的变化？
女子又是不安又是疑惑。
……
愣神的女子因为身后的些许动静而恍然回神。
床板升起来了。
她的背靠在床板上。
有了依靠的她缓缓松了一口气。
心里的担忧也淡了一分。
男子还是关心她的。
虽然不知道男子在为什么事生气，但是，等下她态度放软、道个歉，应该就没事了。
以前的她就不会跟男子争执。
何况现在状态不佳的她。
这个时候，她最是需要男子的关心与照顾。
她又怎么会跟男子吵呢？
男子说什么，她便应什么就是了。
……
女子神色的变化让男子扯了扯嘴角。
他没有烂好人到对对自己女儿施虐的人有什么多余的关心。
他只是不希望接下来的谈话因为女子的身体状况而无法顺利的进行下去。
只要问完他想知道的，只要得到了他想要的，这间病房他不会再踏入。
他会通知女子的家人。
然后，女子怎样便不在他关心的范围内了。
……
“琪琪身上的伤是你做的？”
男子开门见山，没有铺垫，也没有绕弯子。
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昏迷过去。
他也没有心情跟女子虚与委蛇。
他只想知道答案。
迫切的。
急不可耐的。
……
女子倏然睁大了眼睛。
她瞬间明白了男子对她态度改变的原因。
可是，怎么会？
明明那么长时间都没有发现……
女子的脸色变幻不定。
苍白的脸颊隐隐透出了几分青色。
……
“说实话。”
男子努力让自己的话听上去足够冷静，“你知道我看到琪琪身上伤的时候……”
男子深吸了一口气，“是什么心情吗？”
“我很生气。”
“非常的生气。”
“气到简直想杀人。”
男子眼里压抑的怒气与冰冷的暴戾纠缠在一起，犹如一柄锋锐的剑，刺得女子皮肤生疼。
女子下意识的移开了目光。
紧握成拳的手上根根青筋浮现出来。
骨节泛白。
……
“……你在说什么？”
女子的声音愈发嘶哑了，“我不明白。”
“琪琪……受伤了？”
“呵-呵。”
男子低低笑了两声。
是他天真了。
他还以为只要他说出琪琪受伤的事，女子就会慌乱的认错道歉。
不管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罢，至少女子对伤害琪琪这件事是心虚的。
结果，女子远比他想的坦然。
还一脸无辜的反问他……琪琪受伤了？
琪琪受没受伤，最清楚的不就是她吗？
……
“砰~”
虽然一再告诉自己要冷静，男子还是忍不住狠狠一拳砸在了病床的围杆上。
整个床铺都因此震了几下。
女子双手下意识的抓住边上的围杆，神色有些狼狈。
……
“袁媛。”
男子声音低沉，“我真后悔，我的眼睛怎么能这么瞎？”
“竟然看上了你？”
“我的女儿，我甚至都没有对她大声说过话。”
他工作繁忙，陪着女儿的时间有限，跟女儿在一起的时候自然是哄着女儿。
尤其孩子还小的时候，他总是不在，女儿都不认他了。
为了让女儿亲近他，他可是使劲浑身解数。
后来女儿因为妻子的车祸大受打击，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他更是心疼的不得了。
对待女儿也就愈发的小心翼翼了。
哪敢对她有一点的大声？
……
“我……”
女子想要解释，却见男子愈发失望的神色后闭上了嘴巴。
“为什么？”
男子勉强压抑下了自己就要沸腾的情绪，“为什么要这么对琪琪？”
“琪琪才这么小……”
“我妻子为了保护她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这是我妻子用命换回来的女儿，不是给你糟蹋的！”
男子做了一个深呼吸。
“琪琪亲眼目睹了自己妈妈的死亡。”
“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是多残酷的事情。”
“两年了，她还没有从这件事的阴影中走出来。”
“她发不出声音。”
“她已经这么可怜了。”
男子按了按自己不断跳动的太阳穴，“你怎么下得去手？！”
女子嘴巴微张，似乎要说什么，男子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既然开了口，他就想把堆积在心里的话都说出来。
“你不喜欢琪琪，可以，没问题。”
“那你当时为什么要跟我结婚呢？”
“你-”
“我喜欢你啊。”
女子回答了男子的疑问。
“你说什么？”
女子过于嘶哑的声线让内容有些含糊不清，男子没有听清楚。
“我说-”
女子微微坐直了几分身子，“我-喜-欢-你。”
“……哈？”
男子不觉得感动，只觉得好笑，“你喜欢我，就能这么对我的女儿？”
“她不是我们的女儿。”
女子认真的道。
“她是另一个女人的女儿。”
“我不喜欢。”
女子的眉眼间浮现清晰的厌恶。
“……”
男子嘴巴开开阖阖，女子如此的理直气壮竟然让他有些哑口无言了。
“......你不喜欢为什么不跟我说？”
“说了你就不会娶我了。”
女子的回答让男子无法反驳。
因为女子说的是事实。
比起自己，他绝对更在意女儿。
女子只要在他们交往的时候表现出一点对女儿的不喜，他也不会放任自己喜欢她了。
“……你可以忽视她……”
男子收敛了脸上一瞬间的动摇，“为什么你要伤害她？”
第一千九百二十章 辩解
“我不喜欢她。”
女子很坦白，“看到她就觉得不高兴。”
“我们的家里为什么会有别的女人的孩子？”
“你又这么喜欢她。”
“你本来工作就很忙，在家里的时间……”
“够了！”
男子打断了女子的话。
他不想听下去了。
他一点都不想了解这个女人扭曲的爱。
“签字。”
男子从包里拿出一张纸，言简意赅。
他跟女子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女子现在莫名其妙的病就是上天对她最好的惩罚。
她能活下来是她的幸运。
她不能活下来，他不会幸灾乐祸，却也不会有什么伤心。
要不是因为看在她生病的份上，他绝不会只是给她一纸离婚协议。
......
女子下意识的伸手接过纸张。
然后，女子本就惨白的脸色更白了，“你......要跟我离婚？”
闻言，满心愤怒的男子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他也真的笑了出来。
“哈。”
“你以为我在知道你对琪琪做了什么之后，我还会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吗？”
“你怎么问得出这句话？”
“你还配做琪琪的妈妈吗？”
“我-”
女子抿紧了唇瓣，男子却瞬间了然了她想说的是什么。
男子扯了扯嘴角，眼神冰冷，“很好。”
“你不想做琪琪的妈妈，这纸离婚协议不正是你需要的？”
“不用太感谢我的贴心。”
......
女子神色变幻不定。
男子又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支笔塞进了女子捏紧被褥的手中。
“签字。”
男子催促。
他想离开了。
想到之前他离开时女儿不舍的眼神，男子有些归心似箭。
......
“啪～”
这是笔摔到地上的声音。
“你？！”
男子倏然回神，瞳孔有一瞬的剧烈收缩。
过于狰狞的神色让女子略微瑟缩了一下。
但是，垂眼看向手里的纸张，愤怒无限壮大了她的胆子。
“呲～呲～”
女子把男子给她的离婚协议撕的粉碎。
男子眉心一跳，面色却平静了很多，“你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吗？”
“我不离。”
女子一字一顿。
男子盯着女子看了一会。
女子瞪着眼睛，没有一丝的退让。
男子没有说什么，直接转身向门口走去。
他们聊的时间够长了。
既然他们暂时无法达成共识，他也不打算继续留在这里浪费时间。
至于离婚协议上的签字，后面总会有办法的。
......
“陶-春-临！”
女子大叫。
嘶哑的声音透出了几分歇斯底里。
“我承认我伤了那孩子。”
“可是那孩子想杀了我！”
“现-”
“住口！”
男子猛然转身。
“到现在你还在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你到底还有没有良心？！”
“咚咚~”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护士的声音传了进来，“陶先生，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事。”
男子勉强让自己心平气和的回了一句。
他看向女子，有些压抑的问道，“袁媛，你究竟怎么想的？”
“为什么到了现在还要污蔑琪琪？！”
“我没有污蔑她！”
女子仍旧在大叫。
但是因为她嘶哑的声线，即使她用尽全力，发出的声音也就是一般人说话的音量而已。
女子剧烈摇头，“我没有污蔑她！”
“你没有污蔑她？”
男子的语气透出了几分怪异，只觉得荒谬无比。
“你觉得会有人相信你的话吗？”
“不说别人，你自己相信你的话吗？”
“就算要找借口也找个好点的。”
“这算什么？”
“难不成你还想说你伤害了琪琪，琪琪也伤害了你，所以你们扯平了？”
“哈。”
男子真的是有些怀疑女子是不是因为生病，所以连脑子都不清楚了？
这么烂的借口都能想出来。
她怎么不直接说琪琪身上的伤是那孩子自己弄的、就是为了冤枉她？
……
“要不是我亲身经历，我也不会相信。”
女子仍旧没有改变自己的说辞。
“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你觉得我还有什么骗你的必要吗？”
女子冷静了几分。
“我会不知道我说的话听上去很不可思议、就像是无稽之谈？”
“但这就是事实！”
女子坚定的目光让男子紧紧皱起了眉头。
“……为什么这么说？”
怎么可能……琪琪……
男子不相信女子的话。
那么小的孩子，会为了爸爸而默默忍耐的孩子……明明是一个那么体贴善良的孩子……
……
女子拿过边上的水杯喝了好几大口的水。
温润的水流划过黏腻干灼的嗓子，她觉得舒服了很多。
“咳咳~”
几声咳嗽后，她握着水杯，手指摩挲着杯壁，嘴巴微张，却又陷入了沉默。
男子有些不耐，“你不说的话我就走了。”
果然是随口找的借口吧？
现在编不下去了？
男子的心里莫名微微松了一口气。
……
“等下！”
女子急切开口。
她抿了抿嘴唇，唇色惨白，没有丝毫的血色。
“……你也知道，我的身体一向很好。”
“平时我也很注意养生。”
“每-”
“说重点。”
男子打断女子的话。
他想要听的不是这些，而是他的女儿被指责为恶魔的原因！
……
女子又喝了一口水。
“……我本来还没有发现……”
“差不多两个月前，我觉得身体有些不舒服。”
“我来医院检查过，跟这次一样，什么都没有查出来。”
“我以为只是我的错觉。”
“或者只是一些不需要重视的小问题。”
“可是……情况越来越严重了……”
“我开始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总是需要休息......”
“……我有些不安，也很烦躁。”
“就……”
女子咽了一口口水。
“你把气撒到琪琪身上了？”
男子一个字一个字像是从牙齿缝间挤出来的一样，满是隐忍不发的怒气与戾气。
女子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却是一副默认的态度了。
“砰~”
男子狠狠砸了一下病床的围杆，怒极反笑，“好，真是好！”
女子没有接话，而是继续说了下去。
“然后，有一次我睡梦中突然觉得很难受，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我睁开眼睛，看到了一片白色。”
第一千九百二十一章 胡说八道？
“明明是代表着纯洁的颜色，我当时却是生生被吓清醒了。”
“然后，我看到了琪琪在我的床边，手放在我的被子上……”
“注意到我醒来，她赶紧收回了手，一脸的紧张。”
“我一下子想到了睡梦中的窒息感……”
“我问琪琪她在做什么，她却只是摇头。”
“还直接跑走了。”
“我很生气。”
“可是那个时候，你回来了。”
“我-”
“这能说明什么？”
男子再次打断了女子的话，“一切都是你的猜想而已。”
“可是琪琪从来不会来我的房间。”
“除非我叫她，否则她不会出现在我的面前。”
“那次是第一次她自己进了我的屋子。”
“还站在我的床边。”
“她在做什么？”
“再联想到我之前睡梦中的感觉。”
“不是很明显了吗？”
男子没有吭声。
他觉得留下来听女子胡说八道的自己简直是浪费时间。
“……你有被害妄想症吧？”
男子嗤笑了一声，便要转身离开。
医生、护士已经在门口等了不少时间了，还是赶紧让他们来看看女子吧。
她的大脑真的有些不正常了。
......
“陶春临！”
女子大叫。
这次男子没有停下脚步。
他的手已经握到了门把手。
“陶春临！”
“砰~”
女子的手抓住床的围杆，发出很大的声响。
男子揉了揉自己不断跳动的太阳穴。
还有完没完了？
......
“陶春临，我说的是真的！”
“你看，医院也查不出我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我知道你不愿意相信。”
“那次因为被你打断，我后来想想也觉得可能是我想多了。”
“也许只是巧合。”
“问了琪琪几次问不出来什么我就算了。”
“但是，我晕倒了！”
“昨天晚上，我又看到了。”
“那双白色的眼睛。”
“然后我觉得自己的身体状况愈发糟糕了。”
“琪琪昨晚可不在……”
想到昨天琪琪的确被他带来了医院，男子改口，“你的病房里。”
琪琪一直在他的身边。
“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男子转头，满脸的嘲讽。
“袁媛。”
“你现在的样子很难看。”
……
女子表情一滞。
她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平静了几分的情绪又激动了起来，“我说真的！”
“那个白色眼睛绝对跟琪琪有关系！”
“它每次都出现的太巧合了。”
“它就像是-”
女子的手用力捏紧了铁质的栏杆。
全身在微微的发抖。
男子不知道这是因为女子太生气？还是……太害怕？
“在为琪琪出气一样。”
……
男子转身，“袁媛，你是不是小说、电视剧看多了？”
“越讲越玄乎了？”
男子突然笑了笑，“若真是这样，那也是你自作自受。”
“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你的所作所为了，派来正义使者对你施以惩罚。”
“自己种下的苦果，你就一个人好好品尝吧。”
......
“陶春临，你还有没有良心？”
女子崩溃大叫。
男子不为所动，“我有良心。”
“但我的良心不会用到一个虐待我孩子的人身上。”
“……”
女子垂眼，放在围杆上的双手越捏越紧。
本就难看的脸色愈发的惨白，几乎跟皮肤同色的嘴唇被咬出了点点的血渍，倒是有了几分的刺眼。
男子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自作自受真是世间最公正的判决了。
老天爷的眼睛果然还是雪亮的。
男子扯了扯嘴角，有些好笑。
他怎么真的被女子带偏思路了？
......
“咔~”
他往下拉了门把手。
“我要见琪琪。”
身后传来了女子低哑的声音。
“哈。”
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从女子的态度就可以看出，她要见琪琪可不是为了跟孩子道歉。
既然如此，她又怎么可以这么理所当然的对他提出这个要求？
看来在她的眼里，他真的是一个很好脾气的人。
“不可能。”
男子没有跟女子多言。
手上的动作继续，门打开了一条缝，门口有人影绰绰。
“我要见她！”
女子上身探出病床，过大的动作让底下的床铺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医院里查不出我身上的问题。”
“她可以！”
“她可以救我！”
“让我见-”
女子的声音戛然而止。
男子回头，发现女子倒在了病床上。
晕倒了？
男子摇了摇头，拉开了病房的门。
门口医生、护士看了他一眼，便有些担忧的向病房里望去。
“她晕倒了。”
男子简单说了一句后，便抬脚离开。
医生、护士闻言，俱是脸色一紧，立即脚步匆匆的走进病房。
护士落在后面，踏进病房的脚顿了顿。
她转头看了看男子渐渐远去的背影。
一脸的疑惑不解。
之前男子的大声他们在门口也隐隐听到了。
当时出于担心情况失控，她敲了敲门。
果然……这位陶先生跟袁女士的感情并没有她最初以为的那么好吗？
想到男子对女子的称呼还有之前的争吵，护士有些怀疑自己一开始的判断了。
……
男子看着电梯楼层显示器，神色有些晦涩。
“叮~”
电梯到了。
男子低低说了一句，“胡言乱语。”
然后，他走进了已经开门的电梯中。
……
只是，女子的话却始终在男子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不相信。
却难以让自己不去在意。
最后，他还是没忍住把女子跟他说的这些话告诉了陶大。
两兄弟向来感情好。
从小时候开始，做什么事都有商有量的。
一人计短，二人计长。
他需要别人来帮他一起否定女子的话。
他才能真正安下心来。
......
陶大听了陶二的叙述后，陷入了沉思。
“大哥？”
男子有些疑惑，也有些隐隐的不安，“袁媛根本是在胡说八道。”
“琪琪怎么可能......”
“嗯。”
陶大出声，“你别急。”
“袁媛......”
陶大沉吟，“说看到了白色的眼睛？”
男子一愣，然后点了点头，“她是这么说的。”
“白色的眼睛......”
“是什么？”
陶大询问的看向男子，“袁媛只看到了白色的眼睛？”
“没有看到对方的全貌？”
第一千九百二十二章 异想天开
男子皱眉，“应该没有。”
“不然她早就说了。”
......
“琪琪也没有养什么宠物啊。”
陶大念叨。
“琪琪没有养宠物。”
男子摇头，“而且，什么动物的眼睛是白色的？”
“那不是动画里才有的设定吗？”
“现实中哪来这么奇怪的动物？”
......
“也是......”
陶大点头。
“但......”
久思无果的陶大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袁媛也不像是会无的放矢的人。”
虽然袁媛表里不一，温婉的外表下是一个会对孩子下狠手的人渣。
但是，除开这点，袁媛不是一个笨蛋。
她怎么会说这种异想天开的谎言？
太奇怪了。
若她说的都是真的......
怎么可能？
陶大摇了摇头。
怎么想都觉得太荒谬了。
“你......要不问问琪琪？”
陶大的面色有些纠结。
“问琪琪？”
男子苦笑，“这不是戳孩子的伤口吗？”
“琪琪现在这样，我已经很庆幸了。”
“本来那孩子就因为车祸的事，到现在都不能开口说话。”
“要是又因为袁媛留下了严重的阴影，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不想再在琪琪的面前提袁媛。”
“我不想让琪琪想起不开心的事。”
“以后袁媛也不会出现在她的面前了。”
“小孩子忘性大，这样过一段时间，琪琪也许就会忘记袁媛了。”
......
“你说的对。”
陶大频频点头，“又不是什么好的记忆。”
“是我思虑不周。”
他之前满脑子都是袁媛那些奇奇怪怪的话了。
“既然这样……”
陶大伸手敲了敲桌子，发出有节奏的“咚咚”声响。
他停下动作，“想不通就不要想了。”
“袁媛大概真的是因为被你知道了她伤害琪琪的事而慌了心神、乱了手脚，才说出了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别管她了。”
陶大摇摇头，“你离婚协议书给她了吗？”
“给了。”
男子还没有来得及从陶大那句“别管她”那里回过神，听到问题他下意识的点头。
“好。”
陶大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离婚了，袁媛就跟他们陶家没关系了。
他们不会再让她接近琪琪。
她的那些关于琪琪的话于他们而言毫无意义。
……
“可是被她撕了。”
男子接着道。
“……啊？”
陶大一愣，“撕了？”
“嗯。”
男子面露几分无奈，“她不愿意离婚。”
“这可不是她说了算的。”
陶大冷笑，“做出那么过份的事，她竟然还好意思不离婚？”
“她的脸皮可真够厚的。”
男子皱眉，“反正这婚是离定了。”
“离婚协议书要几张有几张。”
“她喜欢撕，就随她撕好了。”
……
“你通知她家人了吗？”
陶大突然想到这个问题，“她现在住院，别到时候有什么事都找你。”
“我给她弟弟打了电话。”
“至于要不要通知两位老人家，就看她们姐弟了。”
男子在最生气的时候是有打算直接给两位老人家打电话的，甚至带着几分质问的心情，想要问问老人家知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到底做出了什么样的事情？
当时他都已经把电话翻出来了，最后却还是放弃了。
他知道，他要说的内容，对于两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家而言，刺激太大了。
虐待孩童、身患怪病。
双重打击会把老人压垮的。
……
做错事的是女子，他还不至于迁怒“报复”到她的父母身上。
男子一愣。
一个疑惑掠过脑海：女子的行为应该只是她个人的行为吧？
她的家人不知道的？
他仔细回忆了一遍之前打电话给女子弟弟时、对方的反应。
好一会儿，他缓缓吁了一口气。
她弟弟应该是不了解情况的。
当时对方的震惊很真实。
……
“嗯，通知了她的家人就好。”
陶大点头，“以后你也不用去医院那边了。”
“要不是她这场怪病，她伤害了琪琪的事，哪有这么轻易过去的？”
想到琪琪身上的伤，陶大的眼底露出了几分冷意。
男子的脸色更是难看。
……
“她现在情况怎么样？”
陶大问道。
男子摇了摇头，“不太好。”
“时不时的会陷入昏迷。”
“身体越来越虚弱。”
“医院却始终查不出来她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查不出来得了什么病吗？”
陶大扯了扯嘴角，“这可不就是报应了？”
“老天爷要惩罚她，我们这些凡人哪能救得了她？”
男子也笑了笑，“我也说她自作自受。”
“自己种下的苦果总是要自己吃的。”
“别人可帮不了她。”
陶大咧开嘴角，“听到你这话，她气得不轻吧？”
想到女子当时的反应，男子的眉眼微弯，“我说的可是实话。”
“是她自己先说些莫名其妙的话的。”
不过，想到女子最后的话，男子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怎么了？”
陶大敏锐的发现男子情绪的变化，不由得出声问道。
“她要见琪琪。”
男子没有隐瞒。
“袁媛要见琪琪？”
陶大惊讶，“她见琪琪做什么？”
“道歉？”
脑子里颇有几分根深蒂固的弟妹温婉形象让他做出了这般猜测。
“怎么可能？”
男子嗤笑。
好吧。
陶大想也是。
什么温婉形象？
在知道那个女人对琪琪做的事后，就已经分崩离析了。
……
“她想要琪琪救她。”
男子满是不可思议的语气。
“她想要琪琪救她？！”
陶大惊讶的重复了一遍男子的话，“怎么可能？”
“琪琪一个孩子能救她什么？！”
“她这根本不是病急乱投医，而是异想天开了吧？！”
陶大的反应没有出乎男子的预料。
因为在刚听到女子的那些话后，他自己的反应也跟陶大差不多。
“她认定了自己身体的异常是因为琪琪。”
“是琪琪对她下的手。”
“医院里都查不来她身体异常的原因，那么……”
“她唯一的希望就是她认为的始作俑者琪琪了。”
……
陶大张嘴结舌。
这逻辑其实也没错。
若女子一开始说的那些都是真的话。
可是，那些话会是真的吗？
显然不是啊。
这世界哪有那么玄幻？
第一千九百二十三章 僵持
“她……”
陶大语塞，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评判她的行为了。
“也真的说得出口。”
“她以为，在她那样伤害了琪琪后，我们还会让她见琪琪吗？”
“我们巴不得琪琪忘了她才好。”
“所以我干脆利落的拒绝她了。”
男子耸肩。
随即有几分庆幸，“后来她又晕了。”
“不然恐怕还在闹呢。”
“你后面别去医院就闹不到你头上了。”
陶大笑道。
“也是。”
男子也笑了。
……
可是后来，男子发现，他们的心都放得太早了。
在他看到上门的岳父岳母还有小舅子后，他知道，袁媛的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幸好琪琪还在他大哥的家里。
他是想着等正式跟女子离婚后，再把孩子接回来。
在大哥家里，还有两个孩子跟琪琪一起玩。
琪琪也更容易忘记不开心的事。
……
不出男子所料，“不速之客”到访的目的就是为了袁媛。
他们很抱歉女子对孩子的所作所为，但是，现在女子身患怪病，他们还是希望能让女子见见孩子。
男子面色怪异。
“你们相信她的话？”
“事到如今也没有其它办法了。”
老太太苦笑。
老头子沉默。
年轻男子扶着老太太偏着头看向其它方向。
男子明白了。
死马当活马医。
此时就算自己怎么跟他们说女子在胡说八道、异想天开……他们也都听不进去。
不是说他们否定他的话。
相反，他们清楚他说的是正确的。
但是，无路可走的情况下，他们还是想要照着女子的话做。
说不定……就有什么希望呢？
人的侥幸心理，他明白。
可是......他摇了摇头。
“抱歉。”
“我拒绝。”
……
老人家愣住了。
年轻男子也抬眼看了过来。
“……为什么？”
老太太声音微颤。
“您问我为什么？”
男子有些好笑。
“您女儿伤了我的孩子。”
“您也知道琪琪是个什么状况。”
“一般的孩子遭到虐待可能都要自闭了。”
“何况琪琪还不是一般的孩子。”
“她本来就还没有从两年前车祸的阴影中走出来……我绞尽脑汁、千方百计的想让我女儿再次开口说话……”
男子顿了顿，还是没有忍住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语气激愤，“您女儿却是雪上加霜，对我女儿做了这样的事。”
“她怎么下得去手？！”
“你们知道我看到我女儿身上伤痕累累的时候有多生气吗？”
“要不是您女儿住院了……”
男子没有说下去，转而沉声道，“您关心您的女儿，我也关心我的女儿。”
“我是不会让我的女儿去见曾经伤害过她还不知悔改的人的。”
“若你们来的目的是这个，那抱歉，你们可以回去了。”
“我还有工作没有做完……”
男子看了看手腕上的时间。
白天记挂着女儿的事，导致他精神有些不集中。
工作的效率也就可想而知了。
晚上他还要赶份报告。
“要是你们没有其它的事情的话……”
男子摆出了送客的姿态。
……
“你……”
年轻男子想说什么，但想到是自己这边不对在先，他张了张嘴，没有办法再说下去了。
“可是……”
老太太喃喃，“我女儿……快不行了……”
“我们会让那丫头给琪琪道歉。”
一直沉默的老爷子开口，“这样可以吗？”
“我们不会再让媛媛伤到琪琪的。”
“当然，媛媛现在这个样子也伤不了任何人了。”
老爷子的嘴角溢出了一丝苦笑。
“媛媛做了很过份的事。”
“我们很抱歉。”
“等媛媛的身体有些好转后，我们会一起上门做正式的道歉的。”
老爷子语速很慢，就更显得郑重其事。
......
男子有一瞬的犹豫。
但也只是一瞬。
“抱歉。”
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女儿。
若是其他人，他也许会更纠结一点。
但对象是伤害女儿的罪魁祸首的话，他发现自己很能硬得起心肠。
虽然不是很恰当，他的脑海里突然掠过了一句话：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嘛？
伤害已经造成了。
不是几句道歉就可以抹平的。
他需要对方付出相应的代价。
若不是对方的这场怪病，他真的是打算报警的。
现在，他只要求离婚，而不做过多的追究，他都觉得自己很大度了。
也是因为经过他的观察，发现女儿对于身上的伤害并没有留下太大的阴影。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女儿好像还开朗了些？
要不是这样，就算女子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了，他也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
男子的坚决态度让袁家人无可奈何。
他们离开了。
却不是放弃。
男子现在都有些怕听到家里的门铃声响起了。
每次开门，都不出意外的是袁家的两位老人。
年轻男子因为要上班而不能次次都陪二老过来。
……
男子被两位老人弄得焦头烂额。
毕竟是老人家，又这么态度诚恳的祈求他……
他能怎么做？
总不能赶他们出去。
每次都只能好好的招待两位老人，然后左耳进右耳出。
两位老人不放弃自己的请求，他亦不会妥协自己的坚持。
僵持的局面让男子颇感无奈与苦恼。
所以，他又去了医院。
他知道，唯一能阻止两位老人行为的只有一个人袁媛。
也是那次，他遇到了迟院长。
迟院长看到他一副满腹心事、在走廊踟蹰的模样，就走了过来。
他忍不住把事情跟迟院长说了。
迟院长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很感激对方。
而且，难得遇到对方，他也想请对方看看袁媛的情况。
是好是坏，他想心里有个底。
……
迟院长答应了他的请求。
不过迟院长刚刚从外面出差回来，需要花些时间了解一下袁媛的病情以及诊断、治疗情况。
男子自然不差这些时间。
既然遇到了迟院长，他也不去看袁媛了，而是回家等迟院长的消息。
迟院长第二天早上给了他电话。
对于袁媛的情况，迟院长也不明所以。
这样的回复虽然让男子有些失望，却也算是男子意料中的结果。
第一千九百二十四章 犹豫
男子再三感谢了迟院长的费心。
刚挂掉电话，响起的门铃声让他痛苦的捂住了脑袋。
他有想过要不要这段时间住到哥哥家去？
却又担心这二老也找了过去。
要是让他们对琪琪说了什么就不好了。
昨天大嫂刚给他打了电话，说琪琪的状态不错，还学会了吹口琴。
女儿在电话里给他吹了一小段曲子。
虽然断断续续的，却很好听。
他仿佛能从中听出女孩轻快雀跃的情绪。
他很高兴。
女儿高兴他就高兴。
他不会让任何人破坏女儿这时候的心情。
况且，暂时的逃避治标不治本，他最后还是决定“留守阵地”了。
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男子默念了几句，为自己加油打气。
……
另一边，迟院长看着手里袁媛的病历，陷入了沉思。
总觉得女子的情况有些熟悉的既视感。
不明不白的异常......
他屈指在木质桌面上轻敲。
“咚～咚～咚～”
......
敲击声戛然而止。
迟院长想起来了。
之前医院里的儿科出了问题。
小朋友们都莫名的没有精神，任医生们怎么检查也找不出原因来。
在事情要闹大前......
迟院长想到了萧师傅。
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是正确的。
萧师傅很快就解决了让整间医院都束手无策的问题。
小孩子们都恢复了精神。
家长们也都放心了。
医院的名声总算是保住了。
“萧师傅......”
迟院长给自己的儿子打了电话。
......
“然后，我就来找萧师傅了。”
迟秀川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
因为从小的生活环境还有他自身的性格能力，他几乎没有怎么求过人。
但是，对于萧师傅，他真的是麻烦人家很多次了。
偏偏他自己又没有什么能帮得上萧师傅的。
所以，发现自己又要再一次的求助萧师傅，他的心里很纠结。
不料，也许是老天爷看不过他的瞻前顾后，就直接帮他做了决定。
他忍不住感慨，“萧师傅，真是太巧了。”
“我正犹豫要不要找你帮忙呢？”
“那你要找我帮忙吗？”
萧骁手指摩挲着茶杯杯壁上的花纹，微微的热意从指尖传来。
迟秀川一愣。
他既然把事情都跟萧师傅说了，自然是想要请萧师傅帮忙的。
但是，他发现，在听到萧师傅的这个问题后，他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回答。
他有些犹豫了。
一开始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到底要不要来找萧师傅？
等真的坐在萧师傅的面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萧师傅后，他又在想，这件事究竟要不要请萧师傅出手……救一个虐童犯？
那个孩子……琪琪也是在迟家的医院看的伤。
迟父听了陶二的叙述，事后不但查了袁媛的病历，也看了琪琪的病历。
小女孩的腰部、背部、腹部，还有大腿内部，都有大面积的伤痕。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迟秀川有看到女孩伤口的照片，大片的青紫之色夹杂着暗沉的血色，实在是有几分的触目惊心之感。
也让人不由得生出了对罪魁祸首的极端愤怒。
当时的情绪还残留在心间。
现在回想起那些照片，迟秀川仍旧觉得愤怒。
所以……真的要救伤害女孩的罪魁祸首袁媛吗？
要不就像陶春临说的，袁媛的病就当做是老天爷给她的惩罚……
迟秀川垂眼看向面前瓷杯里的茶水，看到了自己满脸的犹豫不定。
……
“萧师傅。”
迟秀川抬眼，两边的太阳穴隐隐传来几分的胀痛感，“我……不是很确定。”
“你觉得要救她吗？”
“……我很生气。”
“可是……”
迟秀川说的断断续续，萧骁却能明白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
他微微笑了笑，“我可以先去看看。”
“若是我也无能为力的情况，那你现在可就白白头疼了。”
“啊？对啊……”
迟秀川被萧骁的话提醒，这才反应过来。
明明现在萧师傅能不能帮上忙还是未知数，他怎么就兀自烦恼起来了？
迟秀川的脸上露出了苦笑。
他也是有些昏头了。
……
迟秀川拿起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茶水。
茶水已经有些凉了，微涩的味道便也愈发的明显。
他又喝了一口茶水，然后放下茶杯。
“萧师傅，你接下来有时间吗？”
“我带你去医院看看袁媛。”
“走吧。”
萧骁率先起了身。
而妖怪们早就吃完了点心，回到了他的身上。
……
“叮~”
电梯到达层数的声音响起。
电梯门缓缓打开。
人们鱼贯而出。
又有很多人走进电梯。
空了几秒的电梯又拥挤了起来。
医院白天的电梯总是人满为患的。
……
“萧师傅。”
迟秀珂在前面带路，“袁媛的病房就在前面了。”
“我问过负责的护士，袁媛的病房里不太有访客。”
“她的父母都在陶春临那里、想要把孩子带来看她。”
“因为袁媛说那孩子能救她。”
“……越到后面，袁媛的父母就越相信她的说辞。”
“大概也是一个寄托了。”
“毕竟医院这边毫无进展。”
迟秀川苦笑，“那孩子就是他们的一个希望。”
“袁媛还有一个弟弟。”
“刚刚工作一年。”
“只能在周末或者下班的时候来看看自己的姐姐。”
“所以大部分时候，袁媛的病房里都没有其他人。”
……
“到了。”
迟秀川停下了脚步，“萧师傅，就是这间病房。”
他轻轻敲了敲病房的门。
门里没有任何的声响。
“打扰了。”
迟秀川微微用力，推开了面前病房的门。
……
“虚伪的人类。”
小白狐懒懒的翻了一个白眼，“里面的人类又听不到他的这句话。”
“还要多此一举。”
“嘶嘶~”
白蛇扭了扭身子，昂起脑袋，转头鄙夷的瞥了小白狐一眼，“人家这是礼节懂不懂？”
“没文化的妖怪真可怕。”
“喝~”
小白狐一扫之前的慵懒，全身的毛都竖了起来，喉咙里发出隐隐的低沉的声音。
……
萧骁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
虽然小白狐很生气，萧骁却有些忍俊不禁。
白蛇这是哪里听来的话？
第一千九百二十五章 可能
萧骁想了想，差不多肯定是寝室里张博他们几人平时聊天的那些话被白蛇听在了耳里。
活学活用，还知道更换主语。
嗯，阿白真是聪明的妖怪。
但是……这句话由白蛇讲出来，怎么会有这么强烈的违和感？
阿白的定义不该是……蛇蝎美人吗？
高傲、毒舌、妖娆、冷艳……
这些才是白蛇该有的正常标签吧？
……
“萧师傅？”
发现萧骁没有跟上来的迟秀川转头，疑惑的出声询问，“怎么了吗？”
“没事。”
萧骁安抚的摸了摸小白狐的脑袋，随即手一抖，让白蛇的脑袋又收了回去。
他分别看了两只妖怪一眼，发现它们都安静下来后，才抬脚向迟秀川走去。
……
“萧师傅，这就是袁媛。”
迟秀川放轻了声音。
萧骁看向病床上双眼紧闭、面色苍白的女子。
也只有面色苍白的女子。
……
萧骁抬眼四顾。
一如他走进来那时的感觉，没有发现妖怪的身影。
他转头看向面色有几分复杂的看着病床上女子的迟秀川，“她住院多久了？”
迟秀川沉吟，“大概……有半个月了。”
半个月了。
萧骁看了一眼被风吹得微微鼓起的窗帘。
就算有什么气味也都散了。
……
“萧师傅？”
迟秀川也说不清楚自己此时的心情是希望萧师傅发现些什么好？还是不发现些什么好？
萧骁微微摇了摇头。
迟秀川一愣，随即脱口问道：“不是……”
他没有说下去。
有些东西不适合放在明面上说。
萧骁再次摇了摇头，却是说道：“不知道。”
“……不知道？”
意料外的回答让迟秀川睁大了几分眼睛。
“时间太久了，无法判断。”
萧骁的解释让迟秀川的脸上露出了恍然的神色。
“也是。”
“毕竟已经过了这么多天了。”
迟秀川点头。
他怎么之前没有想到这点？
“抱歉，萧师傅，让你白跑一趟了。”
迟秀川有些歉意的道。
……
“不会。”
“也是排除了一个可能。”
既然病房里没有妖怪……
“我想见见那个女孩。”
萧骁开口。
“你是说……”
迟秀川反应很快。
“以防万一而已。”
既然事情都开了一个头，萧骁也不介意再做多一些。
“嗯。”
迟秀川笑了起来，“萧师傅，真是麻烦你了。”
他之前的烦恼等萧师傅有了确切的结论后再继续吧。
……
迟秀川跟迟父说了萧师傅的要求。
毕竟他跟萧师傅都不认识陶春临，要见小女孩……总不能他们就这么直接上门找人吧？
那也太失礼了。
而且也不一定见得到小女孩。
人家家长怕是要把他们当做意图不轨之徒了。
虽然他要是说出迟父儿子身份的话，应该会好些。
……
迟父给陶春临打了电话，说要给琪琪做个复查。
说的夸张些，男子有些受宠若惊。
一家医院的院长竟然亲自给他打电话让他带女儿去医院复诊？
他之前坚持逢年过节送礼给迟院长，一方面因为心存感激，另一方面也想着努力维系他们之间的一丝关系。
万一有需要的时候，这一丝的关系可是能派上大用场的。
这是有效果了吗？
简直好的出乎他的意料。
不过，迟院长后面的话让他有了些恍然。
原来迟院长因为医院对袁媛的情况束手无策而感到抱歉，又听他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就想着到时候亲自陪小女孩做个检查，保证尽快让男子看到一个毫发无伤的小女孩。
对此，男子先是表示了自己明白医院对袁媛的病情已经尽力，他没有责怪医院的意思。
然后，他自是满口应下了迟院长的提议。
“迟院长，我下午就带琪琪过来检查。”
本来就算迟院长不打这个电话，他也打算带孩子再来医院看看了。
上次配的药用的差不多了。
他要来医院再配些，顺便也让医生看看琪琪的恢复情况。
另外，他还想让医生检查一下孩子的喉咙状况。
这么长时间的不开口说话，他真的有些担心孩子以后想说话也忘记怎么说话了，或者......真的没有办法发出声音了。
孩子现在发不出声音是心理原因。
身体上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但是长此以往下去，他不敢保证，孩子的身体会不会也出现什么问题？
就像人的脚骨折了，若是一直不做复健，也许就真的再也无法走路了。
所以，就算孩子发不出声音，平时他也会让孩子尝试着开口说些什么。
不能总是闭着嘴。
......
“萧师傅，他下午带孩子过来。”
迟父看向萧骁，“到时候你跟阿川披件白大褂当作实习医生跟在我后面好了。”
“陶春临应该是认识阿川的。”
“你们在一起，他就更加不会怀疑了。”
毕竟萧师傅的事情解释起来有些麻烦，而且现在还什么都不确定。
别到时候解释了一大堆，最后发现根本是白费功夫，那就尴尬了。
还不如先瞒着，等萧师傅看过了孩子再说。
......
迟秀川请萧骁在附近的餐馆用了餐。
迟父没有跟他们一起。
两个年轻人一起更自在些。
虽然萧师傅很神秘也很厉害，但他也的确是个跟自己儿子年纪相差无几的年轻人。
而且，他中午已经跟副院长约好了一起吃个饭，顺便谈些工作上的事。
......
下午，男子很早就过来了。
迟院长接到男子的电话时颇有几分的无奈。
这时候还是午休时间。
急诊医生倒是有的。
随即，他突然反应过来，男子提早过来是件好事。
他让男子带着孩子先来他的办公室坐会。
等到了下午医生的上班时间，他们再一起过去。
......
挂掉电话，迟父转身看向萧骁，“萧师傅，陶春临已经到医院了。”
“现在离医生下午上班还有些时间，我让他们先过来这里。”
“你恰好可以看一下孩子的情况。”
“嗯。”
萧骁点头。
这倒是方便，后面他就不用跟着孩子去做复查了。
......
“咚咚咚～”
轻声而有规律的敲门声响起。
几人几乎同时猜到门外的人：是陶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