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也许是个好选择
二阶法器的价格一般是三百块灵石往上,裴如昔觉得三香瓶最多能卖两百四十块灵石,梁佳楠不嫌瓶子鸡肋,她半卖半送。
“好,给你一百五十块灵石。”梁佳楠将三香瓶收入囊中,拿起匕首,“这匕首你找你阿爹帮你卖?”
“不必找他,我自己有办法卖掉。”裴如昔说。
梁佳楠以为她会找小志或者莹姑处理匕首,说道:“你请别人做事要给报酬。不给报酬会欠别人的人情,人情不好还,你晓得吧?”
裴如昔点了点头:“晓得。”把抄在纸上的黑烟遁地术给梁佳楠,“这门法术送你,你学会之后要把纸烧掉。”
她暂时不想把这门法术交给裴氏宗族。
宗族太贪婪了,她若是交法术,宗族肯定会要求她把战利品全部交上去,一个灵币也不许她留下。
“昔昔,”梁佳楠收下法术,端详着裴如昔,忧心道,“你害怕吗?你还这么小,遇到那样的事,你阿爹不在你身边,又没有能力保护你……”
“没事了,阿娘。”裴如昔知道梁佳楠的担忧和关切,主动抱住她,笑着安慰她道,“我能保护我自己,不需要别人保护,阿娘莫要将我当成普通孩子。”
“你再不普通也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我怕你出事。”梁佳楠想到深得家里人宠爱的苏倾容,心情黯然。
“别人家的孩子受了一丁点委屈便有一群人围上去关心,我的昔昔遇到坏人,要自己动手打坏人……”
“这难道不好?”
裴如昔问她。
“不是不好,只是……”梁佳楠不知道怎么描述,“昔昔太懂事,什么都是自己解决,从不给阿娘添麻烦。倘若阿娘有能力保护你……”
裴如昔拍了拍她的背,柔声说道:“阿娘,我不弱,我不需要你保护,你不必为没有能力保护我感到自责。”
梁佳楠搂着女儿,叹息一声:
“你的修为比我高,实力比我强,我应该信任你,不该质疑你。
“只是人容易自以为是。
“我小时候遇到危险,惊慌害怕,茫然无措,需要爹娘保护,便武断地认为你也如我一样需要保护,忘记了你与我的不同。”
裴如昔说:“此乃人之常情,难以避免。”
她不擅长交流,生硬地跟梁佳楠说起白沙镇的风景,讲蹲在墙头俯视自己的猫咪。
梁佳楠托着腮听裴如昔分享芝芝的幼稚举动,被逗笑,掩着唇促狭地说:
“芝芝快要生了,待会儿我去提醒她,叫她缝几套孩子穿的小衣裳小鞋子,不能什么东西都不准备。”
裴如昔也笑了,“她还要做尿布,要学会照顾孩子。”
梁佳楠端起正妻的架子,神情严肃正经:“你放心吧,我会督促芝芝做一个好母亲。”
裴如昔哈哈笑,起身辞别母亲,回到自己住的北侧院。
她关起房门,乔装成卖符的侏儒散修,施展真水遁术溜出裴氏祖宅,把用不上的战利品卖给锦坊的修士,入账两百来块灵石。
现在,裴如昔一共有一千六百多块灵石,心痒痒想花钱买东西。
买什么东西好呢?
裴如昔思考了四天,还没想出结果,芝芝找她,“偷袭你的那两个人都在不久前和林永森有接触,我敢肯定,他们受到了林永森指使。”
“有证据吗?”裴如昔问。
“林永森偷偷派人去白沙镇寻找你杀掉的两个修士。”芝芝说,“他嫌疑很大,你要当心他。”
裴如昔想到林永森两次邀请自己去林氏祖宅做客,还想让她嫁给林氏男孩,心中升起了危机感,想先下手为强。她虽然不常出门,可是她不想再次遇到偷袭。
芝芝看出她动了杀心,道:“你不要冲动,林永森是炼气十一层修士,你打不赢。如果你对他下手,林氏宗族抓住你把柄,或许会闯进家里掳你。以前莹姑就是打伤了林弘远,被林氏宗族逼迫,才会跟林弘远那个废物定亲。”
“那是怎么回事?”裴如昔不了解莹姑的过去。
“莹姑拥有木火双灵根,木灵根纯度五,火灵根纯度六,十五岁修炼到炼气七层。我的资质和她相仿,晋升炼气七层是十六岁的事,族长更是十八岁才踏入炼气七层。”
芝芝说起旧事。
“林弘远是现任林氏族长的族弟,资质一般,爹却是上一任族长。他看中莹姑的美貌,打歪主意不成反遭莹姑教训,哭哭啼啼地回家跟他阿爹诉苦。
“他阿爹也看中莹姑,来到裴氏祖宅做客,抓起莹姑就走。老祖宗收了林弘远他爹给的聘礼,默认莹姑和林弘远成亲,莹姑反抗不了,唯有接受他安排。
“后来林弘远嚷着要四阶妖兽的幼崽做灵宠,他爹去落霞山脉抓妖兽幼崽,惹到修为相当于金丹真人的五阶妖兽,被妖兽吃了。
“林弘远没有了爹,当年秋天不得不跟随族人进落霞山脉狩猎妖兽,也被妖兽吃了。
“莹姑和他一块进山,差点死在妖兽的尖牙利爪之下。她和林氏宗族的人失散,几年后回到裴氏宗族,看上去已和三四十岁的凡人一样。
“当上林氏族长的林弘赦想求娶她,见过她的模样,求娶二字说不出口,此事不了了之。”
芝芝讲完了,语气不无惋惜:“倘若莹姑没有遇到如此变故,如今会是筑基修士。”
裴如昔杀心更浓,道:“林永森想仿效林弘远的父亲。若是我应他邀请,去林氏祖宅做客,会如莹姑一般想回家也回不了。”
芝芝说:“他图谋不轨,你莫要步了莹姑的后尘。”
裴如昔慎重道:“我明白。”
芝芝不放心,叮嘱她好几遍,见她听进去了,便与她说起烦恼:
“昔昔啊,你赶紧劝一下你阿娘,让她别给我找事!我是她夫主,她眼瘸认不出我也就罢了,还要我捏起绣花针做衣服,要我学习喂奶换尿布!我觉得她是怨我霸占‘裴向荣’,吃我醋,存心戏耍我!”
“你告诉她你是她夫主,她不会这样对你。你不想告诉她就别抱怨,莫忘了你是怀胎九月的芝芝,不是我阿爹。”
“没有别的主意吗?”芝芝郁闷不已,咒骂道,“天杀的柳兰芝害我沦落至此,等我把身体换回来,我马上给她好看!”
狠话随口就能说,当芝芝回到主院,看到“裴向荣”笑盈盈地迎上来,仿佛等候已久。
不知怎的,她心里闪过一个噩梦般可怕的念头:要是身体换不回来,和“裴向荣”在一起也许是个好选择。
第六十一章 今天他杀害无辜
不,那是不可能的!
被自己吓到的“柳兰芝”没好气地给了“裴向荣”一个白眼,进屋里处理“裴向荣”没法处理的事情。
裴向荣是裴氏宗族的长老,器坊、鱼塘和兽苑归他管,一管就是许多年。到现在,他搁下所有事消失一年半载,器坊、鱼塘和兽苑也不会停止运转。
是以,“柳兰芝”凭着神识发出几张传讯符,便闲了下来。
“裴向荣”极迷恋她,天天围着她转。有时他想起自己是一位修士,有意练习法术提升实力,“柳兰芝”总会找借口打断他。
他问她:“你是不是害怕我夺走你的身份?”
“柳兰芝”冷笑:“怕什么怕,你不是已经夺走我的身体和身份了吗?说好的,我把孩子生下来,你就把我的身体还给我,最迟不能超过一年!若是你言而无信,休要怪我弄死你!”
身体是她的,她回不去,宁可毁掉也不能便宜别人!
她的决然映在“裴向荣”眼底,他没有一丝意外,手一伸强行将她圈在自己怀里,道:“我很愿意和你共死。”
“呵呵,你魂魄有病。”“柳兰芝”一脸冷漠,“哪个正常人会像你这样?我当初定然是眼瞎了才会看上你,叫你害得这般凄惨可怜!”
“没关系,你眼瞎,我也眼瞎。”“裴向荣”笑,“你如此薄情,看上你的人都眼瞎。”
“薄情怎么了?我没想过跟你谈情,你让我高兴,我给你吃给你穿给你钱花,你却想要更多,这是贪婪!不知满足!”被指责的“柳兰芝”感到委屈,“况且,我是筑基修士,实力高强,俊美无俦,莫说几个女人,便是一百个女人也娶得!”
“然而,你现在是芝芝。”来自“裴向荣”的一句话令“柳兰芝”蔫了。
她消沉两日,梁佳楠来看她,问她孩子的衣服做好了没有。
屋里干净明亮,几盆盛开的灵花散发着幽香,轻风穿过窗户吹进来,烟雾般朦胧轻盈的帘子随风而动,有一种静谧美好的味道。
芝芝懒懒地靠在贵妃榻上,手拿着一卷书,身穿宽松的杏色纱衣,头发挽成堕马髻,因怀孕而轻度浮肿的脸显得有些胖。但她五官好看,气度优雅雍容,即便与明艳大方的梁佳楠共处一室,气势也没有被压低。
“孩子的衣服我交给丫鬟做了。”芝芝拒绝拈针线,“丫鬟是拿来使唤的,不给她们一点事做,她们岂不是太闲?”
“你是孩子的母亲,再不擅长针线也要缝几针。”梁佳楠抽走芝芝手里的书,不由分说地将针线塞给她。
芝芝耍赖,拿着针在做衣服的料子上戳戳戳,无辜地说:“我不会做针线,你教我吧?”
梁佳楠笑着看她,没有说话,也没有接过针线做示范。
芝芝感觉到少许压力,心想我是你夫主,我可不能被你摆弄。她梗着脖子看回去,与梁佳楠互相看了一会儿,她率先移开目光,望着窗外的海棠树出神。
“不要发呆。”梁佳楠将她的脸转过来,温言好语地说道,“做衣服。”
“……”你真霸道。
被她投以谴责眼神的梁佳楠气定神闲,芝芝敌不过梁佳楠的耐心,忍着不喜欢动了针线,做出两套婴儿穿的小衣裳,总算得到放过。
梁佳楠让丫鬟把衣服放进柜子,说:“芝芝,你可以去外面散步了。”
芝芝有孕在身,费力地站起,走了几步,她回头看着阅读着书籍的梁佳楠,问道:“你今天不去器坊?”
梁佳楠垂下眼帘,语气淡然地说:“我不是昔昔,昔昔能做到每日修炼不松懈不间断,我偶尔会想休息一两日。”
“一起去花园散步吗?”芝芝觉得梁佳楠的心情不太好,念着她是自己的爱妻,想让她展露笑颜。
“可。”梁佳楠将看了一半的书交给丫鬟,让丫鬟把书送回西侧院的书房里。
此时是三月的下旬,夏季将至,天气一天比一天热。花园内一片绿,盛开的花少了,但蓬勃生长的植物使得花园更具有生机与活力。在花园一隅,咕咚咕咚涌出的泉水从假山最顶端倾泻而下,沙沙流水声弥漫不绝。
假山下方是水池,一尾尾锦鲤嬉闹着,把水面弄得涟漪凌乱。水形态的裴如昔通过遁术穿梭而来,赶走想喝自己的锦鲤,再顺着水流爬上假山,静静地观察不远处的院落。
等待须臾,院落里走出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修为是炼气十一层,长着鹰钩鼻,脸带笑,眼中寻不到笑意,面相看起来有些不协调。
他来到水边投喂锦鲤,喂了没一会儿,有人来见他。
“找到人了吗?”鹰钩鼻男人问。
“没有。”他手下说道,“他们可能陨落了。”
一面宽大的水镜在水面浮现,镜中有一棵杨桃树,树下铺着斗法痕迹尚未消失的草地,正是裴如昔和瓶子女修交手的现场。
派出手下去白沙镇找人的自然是林永森,他摸了摸鹰钩鼻,道:“两个都陨落了?”
手下:“没死的可能很小。”
林永森看向水中锦鲤,徐徐道:“裴如昔走出裴氏祖宅时,身边只有一个无用的大肚子凡人和一个炼气六层的车夫。她修为高,经验浅,不过九岁小儿耳。两个活了几十年的修士联手擒拿她,不仅拿不住人,还送了命……”
目光移到手下身上,林永森的声音冷飕飕:“你在说笑话么?”
手下辩解道:“十三爷,裴如昔她……裴如昔能把兴少爷和苏氏那位嫡小姐击败,她不弱。”
林永森:“几个小孩子打架,如玩闹,打赢了又如何?”
手下保持沉默。
林永森用法术捞起一条漂亮的锦鲤,锦鲤离开水,本能地挣扎起来。才挣了两下子,锦鲤被无形巨力揉成一团混着血水的腥臭烂泥,啪嗒一声掉在草地上摔碎了。
杀害了锦鲤的林永森说:“去找裴金凡,让他想办法试探裴如昔的实力。他试不出来,鲤鱼令别要了。”
手下应是。
林永森又说:“你收拾一下地面。”
手下施展法术捡起锦鲤的碎肉,放出清水冲去草地的血水,快速离开。
第六十二章 明天他横尸家中
池中锦鲤受了惊,躲到阴暗处,不敢露面。林永森沉思片刻,睇着水面倒映的中年男人,不由得心生厌烦,挥手打碎水面,拂袖而去。
他有三条灵根,水灵根的纯度最高。
听闻多和水接触有益修炼,林永森在院落周围修建了一座水池养锦鲤,院落中放一个巨大的石缸,缸中注满净水,用以养莲花。缸挨着他的卧房,推开窗户就能欣赏贴着水面生长的莲叶和亭亭玉立的莲花。
化作一滩水的裴如昔跟着泉水流下假山,穿过过滤泉水的禁制,来到石缸里。
缸中有鱼,是漂亮又好吃的青花,游得悠闲自在。
裴如昔故意逗灵鱼,惹得灵鱼跳起来,噗通一声落水,溅起水花,引来林永森漫不经心的一瞥。当着他的面,水形态的裴如昔光明正大地跳到墨绿的莲叶上,躺成一小滩水,继续观察林永森。
林永森没有发现异常,盘腿坐在云床上修炼,一呼一吸吐纳着灵气。
修为在增长,速度缓慢。
他晋升炼气十一层已二十年,哪怕竭尽全力地寻求突破,也触不及炼气十二层的门。或许他还要修炼十年,才有冲击炼气十二层的资格。
有希望好过没有,林永森专心致志地修炼,以期早日突破。
“噗通!”
水缸里的青花灵鱼又跳了起来,线条流畅的身体在空中短暂停留,重重地砸在水面的莲叶上。等到入水的莲叶浮出来,叶子上停留着细小水珠,原先盛着的一滩水不见了。
遁术将裴如昔送回林氏祖宅外面的角落,她恢复人形,赫然是卖符的侏儒散修。这个散修提起轻身术,在两刻钟后来到锦坊,走进锦坊最大的珍宝楼。
“哟,是你呀。”
百宝轩的掌柜李存德坐在珍宝楼里,手端着一杯酒,笑嘻嘻地朝侏儒散修打招呼。
他姑姑是憾山宗长老,珍宝楼是憾山宗的商铺,李存德跟珍宝楼掌柜熟悉,经常聚在一起吃茶喝酒。裴如昔在百宝轩见过珍宝楼掌柜,此时在珍宝楼见到李存德也没有感到意外,道:“我要买攻击力强的三阶符。”
“请随我来,三阶符在三楼。”珍宝楼掌柜放下酒杯,请裴如昔上楼。
二楼售卖二阶物品,三楼售卖三阶物品,两层楼的出入口都有阵法形成的禁制。禁制左侧竖起一根三尺高的木柱子,柱子顶部摆着一个巴掌大的白瓷盘,一只白蟾蜍蹲于盘中。若客人携带未买下的物品通过出入口的禁制,蟾蜍会变成红色,发出呱呱叫声。
裴如昔来过珍宝楼的二楼,见过白蟾蜍。
不过她没见过变成红色的白蟾蜍,有点想见。
她问:“掌柜,这只蟾蜍变成红色时是什么样子的?”
掌柜的脚步一滞,道:“道友,不要好奇。你若让蟾蜍变成红色,我们会把你抓起来扭送至矿山干活。”
裴如昔遗憾地看了一眼白蟾蜍,随着掌柜走进被铜墙铁壁包围的珍宝阁三楼,见到三四十件被禁制隔离的物品。它们悬浮在空中,缓慢地旋转着,向客人展示所有细节,其中三种攻击符是她想买的。
三阶对应筑基初期和中期,最便宜的火流星符要一百二十块灵石,最贵的剑符标价四五百块灵石。
“好贵啊。”裴如昔认识到自己的贫穷,一千六百多块灵石的积蓄连四张剑符都买不到。
“贵是贵了点,但符的威力绝对不会让你失望。”掌柜说,“剑符用得好,击杀筑基中期的修士易如反掌。”
“你误会了,我没有筑基中期的敌人。”裴如昔这样说着,心里想到没有得罪自己却给裴金凡撑腰的六叔公,并无杀意。
她走向价格居中的暴雨符,此符能降下暴雨般密集的水针攻击敌人,是一张攻击力相对分散但杀伤范围大的符,不适宜拿来对付单独一个人。
火流星符能召唤一颗从天而降的大火球,攻击力集中,声势大,引人注目。
掌柜递来一面镜子,道:“镜中记录着三种符使用的画面,请看。”
裴如昔推开镜子,说:“我会画符,不必看也知道符的威力是大或小。”指着火流星符和剑符,“这个我要两张,那个我要一张,能让我看一看变色的白蟾蜍吗?”
掌柜:“诚惠六百九十块灵石。”
裴如昔结了账,拿到三张三阶符,把符塞进储物袋,期待地看向留着两撇八字胡的掌柜。
“……想看就看吧。”掌柜亲自拿了物品接近出入口。
洁白的蟾蜍刷地变了颜色,通体鲜红如血,它的下巴鼓起泡泡般的声囊,发出了响雷般的呱呱叫声。裴如昔满足了好奇心,捂住耳朵道:“它太吵了。”
掌柜:“你没听过它叫,多听一会儿嘛。”
他调侃了裴如昔,将引起蟾蜍变色的东西放回原来的位置,拿出草笼装着的虫子投喂蟾蜍,安抚它的情绪。蟾蜍吃到虫子,不叫了,体表的鲜红逐渐消散。
就在这时,一位三十岁出头的青衣持剑女子从四楼走到三楼,锐利的目光刺向穿着斗篷、遮住面容的侏儒散修裴如昔。
裴如昔没做过对不起她的事,坦然和她对视一息,认出这位女子是镇守着珍宝楼的憾山宗筑基期剑修。其名李瑶,是李存德他姑姑李华馨的徒弟,也是李华馨自小收养的孤女。
修仙门派们广招弟子,看重能力,不在乎性别。
十一年前李瑶来到落霞城,林氏宗族的二长老出言不逊,被她一剑割了舌头。林氏宗族想跟她计较一番,奈何两位筑基修士联手也打不过一个李瑶,且李瑶背后是憾山宗,林氏宗族最终认了亏,也忍了亏。
李瑶确认了裴如昔不是小偷,望向掌柜:“蟾蜍怎么会叫?”
掌柜连忙向她解释。
她嗯了一声,回到四楼。
掌柜问裴如昔:“客官还要不要买别的东西?”
“四百五十块灵石一张的剑符是她画的吗?”裴如昔觉得李瑶比老祖宗强,莫名地有一点点高兴。
“对的。”掌柜说道,“她非常强大。”
裴如昔赞成地点头,说:“我要看看二阶攻击符。”
昂贵的三阶符不应该拿来对付修为仅比她高一个小境界的林永森。
他请瓶子女修和黑痣男修擒拿她,她杀了瓶子女修和黑痣男修,怎么能放过林永森这位居心莫测的真凶呢?
裴如昔要杀掉他。
第六十三章 流下悔恨的泪水
珍宝楼的二阶符比三阶多,裴如昔选了二十张符,十张攻击十张防御,一共花掉六百块灵石。掌柜笑得见眉不见眼,将她送到珍宝楼门口,还想要她的传讯符,以便联系她。
他极擅长说话,裴如昔被哄得差点给他传讯符。
幸好她在掏出传讯符时想到了推销电话,怕掌柜天天发放广告,手一伸便把传讯符塞了回去。
这让掌柜好不失望。
裴如昔回到家中,坐在书案前沉思。
林永森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不算了解,该如何保证他一定会被她杀死呢?他想对付她,尚且找裴金凡试探她实力;她想杀掉他,不能一点准备都没有。
次日,裴如昔出现在莲花缸里,静静地观察林永森。
此人戒心重,卧房和书房都不允许仆人进去,也不喜欢被仆人伺候。每天清晨,太阳还没露面,他就在养着锦鲤的水池边吐纳灵气,修炼很勤奋。他还是林氏族长的心腹,林氏族长让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从无二话。
在裴如昔观察林永森期间,裴金凡几次找机会试探她的实力。
她知道他和林永森勾结,无论他如何挑衅,一概置之不理。
转眼间,“柳兰芝”肚子里的孩子准备呱呱坠地,裴如昔暂停观察林永森的日常,把注意力转移到“柳兰芝”身上。
“柳兰芝”马上就要生孩子,摸着圆溜溜的肚皮,心情极端复杂。
她仿佛有些害怕,跟裴如昔说道:“昔昔,我不想生孩子。你看的书多,有没有办法把我的身体换回来?孩子是柳兰芝怀的,让她来生才对!”
裴如昔没生过孩子,不知道生孩子是什么体验,安抚道:“不要害怕,阿娘生我时一下子就生下来了,我相信你也能轻松生下孩子的。”
“柳兰芝”幽怨:“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不怕生孩子,我把身体给你,你来生!”
裴如昔拍了拍她的肩,道:“我记得阿爹说过,没有生过孩子的女人不完整,请加把劲做一个完整的女人吧。”
“我不是女人!别跟我说这个!”“柳兰芝”恼怒。
“女人与男人唯一的不同是身体结构,你用着女人的身体,你便是女人。”裴如昔用灵力探了探她的孩子,望着她笑,“也许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九度天灵根,生来聪明绝顶,远胜于我。你不愿意生,你会失去一个你期待多年的宝贝儿子。”
甭管“柳兰芝”对生孩子这件事是多么抵触,时辰到了,她照样要老实生孩子。
修仙家族没有男人不能进产房的陈规陋习,“裴向荣”守着喊痛的“柳兰芝”,梁佳楠不好和“裴向荣”一起旁观“柳兰芝”生孩子,便与裴如昔候在产房外面。
生孩子的过程裴如昔前世在书本上见过,听着“柳兰芝”的喊痛声,她说:“芝芝可能太紧张了。”
梁佳楠笑:“没生过孩子,自然是紧张的。我生你那会儿也紧张,生下来就不紧张了。”
母女俩聊了一会儿,裴如昔说:“阿娘,器坊最近是不是没有事情做?你这半个月一直在家里,炼器的手艺不会生疏吗?”
“会的,可是我两个月没有炼过法器了。”梁佳楠说,“器坊缺乏炼器的材料。你去年送我的蛇骨和蛇鳞是二阶材料,他们觉得我没有炼制二阶法器的能力,要求我交出材料,不要把材料浪费掉。”
“不浪费材料哪里能炼制二阶法器?”裴如昔听出梁佳楠受到器坊排挤,看向产房,“阿爹想得多做得少,忌惮这个又忌惮那个,依靠他肯定会活得很累。”
梁佳楠深以为然:“他叫我去器坊,我没去,我现在在家修炼,日子过得比去器坊悠闲多了。”
产房里,“柳兰芝”扯着嗓子叫了一会儿,发现肚子不疼,闭了嘴。
她躺在床上,“裴向荣”握着她的手,脸上蒙着一层汗,紧张得像是他在生孩子。
“柳兰芝”感受着肚子里的变化,抱着最后的希望问“裴向荣”:“我们真的不能换回来吗?你说你愿意把命给我,为什么你不亲自生孩子?”
“没办法换回来……”“裴向荣”的神情是沮丧的。
“你在骗我吧……”“柳兰芝”望着屋顶,目光涣散了一会儿,抓住“裴向荣”的手臂撒娇般摇了摇,“把身体换回来嘛,你肯换回来,我事事听你,什么都是你说了算!真的!我发誓!”
“那就请芝芝先听我一回,别紧张,别害怕,把孩子生下来。”被撒娇的“裴向荣”异常坚定,“你这么有本事,生孩子不难的。”
“呜呜呜!我太艰难了!”“柳兰芝”不禁流下悔恨的泪水。
为什么她要招惹柳兰芝这个疯子!
梁佳楠既是炼器师,又是裴如昔的母亲,她守着梁佳楠安心地过日子不好吗?为什么她要养柳兰芝这种空有美貌甚至背叛她的外室!
可惜,悔恨的泪水流得再多也无法让“柳兰芝”逃过亲身生孩子这一劫,她开始疼痛,这疼痛又如潮水,一重接着一重,让她被汗水湿润了鬓角。
等到阵痛过去,她感觉到温热湿润的液体从身体流出来,心又害怕了,难道是大出血?
稳婆瞧了瞧,说道:“是羊水破了,莫要害怕,你不会丢命的。”
产房外,裴如昔坐在小凳子上,支起双手撑着脸,听产房内传出来的动静,一边听一边和梁佳楠话家常。
“你说阿爹经过这一遭,以后会不会收心?”她问。
“得看他害怕的程度有多深。”梁佳楠说道,“他还有别的外室。柳兰芝要求他把外室全部打发掉,他似乎照着做了。那些外室有要钱的,他给钱;有要房子的,他给了小院子;有个想嫁人的,他也给了嫁妆把人嫁了。”
裴如昔略感意外,“我觉得他会要求他的外室终身不嫁,没想到我低看他了。”
梁佳楠说:“你阿爹其实是个好夫主。我遇到他后,他给我吃穿用住,每次来看我都会带礼物。我想学认字,他请先生教我;我不懂礼仪规矩,他也请婆子教我……”
说到这里她笑了一声,讲起另一件事,“我小时候得到一个穿着衣服的木偶娃娃,我嫌娃娃的衣服不好看,给娃娃做了几套衣服,还给娃娃换了发型。”
裴向荣请先生教她认字,请人教她规矩,心态大约跟她给娃娃做衣服、换发型差不多吧?只是,不论他心态如何,他对她好是无法否认的事实,她会报答他的。
第六十四章 生了孩子喂孩子
身为炼器师,她有充足的底气说出报答裴向荣的话。
旋即,梁佳楠想到裴如昔好像没有玩过木偶娃娃,道:“昔昔,你想不想玩木偶娃娃?我会做能眨眼睛能笑的木偶娃娃,还可以让娃娃唱歌跳舞。”
“这个……”裴如昔犹豫了下,“不要。”
“我想送你一个木偶娃娃。”梁佳楠看出裴如昔的想法,摸了摸她的发顶,“你喜欢什么样的木偶娃娃?”
裴如昔不是优柔寡断的性子,梁佳楠要送娃娃,她果断道:“我要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木偶娃娃,不会唱歌跳舞也行!”
梁佳楠颔首表示知道,又问她:“再送你一个木偶娃娃怎样?”
裴如昔明了她的意思,道:“和阿娘一模一样的娃娃是吧?我也要,谢谢阿娘!”
懂事的女儿第一次表现得像个普通孩子,梁佳楠想立刻出门挑选适合做木偶娃娃的木料,用最快的速度做出最好的木偶娃娃送给女儿。
奈何芝芝在生孩子,知道芝芝是裴向荣的她没法丢下芝芝出门,即便陪伴芝芝的是“裴向荣”。
念及芝芝,梁佳楠犹豫了下,说:“也给你做一个阿爹的木偶娃娃?”
裴如昔说:“不太想要,不过他是我的阿爹。”
梁佳楠莞尔。
产房里的芝芝熬过阵痛,迎来了程度更深的疼痛,忍不住叫起来:“啊,我好痛啊……怎么生孩子这么疼?!”
“裴向荣”握着她的手说道:“把孩子生下来就不疼了。”
“滚!”芝芝挥手打他,骂道,“你个王八蛋,害得我疼成这样,我饶不了你!”
“芝芝,”“裴向荣”任由她动手,无奈地强调,“想要孩子的是你,不是我。就算我想要孩子,我一个人也是生不出孩子的,得和你一起才能生孩子。”
芝芝气得翻白眼,不跟他争辩,紧皱着眉头叫痛。
疼痛在持续,她叫了足足两个时辰,叫得嗓子嘶哑,衣裳被汗水湿透,力气所剩无几,孩子还在肚子里不肯出来。
夭寿哦,生孩子为什么这么难!
她看梁佳楠生孩子好像一下子就生出来了,别的女人也是,轮到她居然这么辛苦!
“接着努力一下,孩子快出来了。”“裴向荣”喂她吃下一颗补充体力的丹药。
禽兽!
芝芝心里浮出两个字。
她都这么辛苦了,还要逼她生孩子!
可孩子是等不得的,抱着孩子可能是九度天灵根的期盼,芝芝强撑着精神,努力努力再努力,稳婆终于开口:“孩子已经看到头了。”
从看到头到孩子从肚子里出来,芝芝又努力了两刻钟,终于能舒一口气,感觉自己累得随时能睡过去。
可是她的肚子里还有胎盘,那是不能留在肚子里的。
无奈之下,芝芝用力地挤压身体,耗尽最后的力气排出胎盘。至此,她连孩子是什么模样都没有看,便闭目失去意识。
“裴向荣”给芝芝喂了第二颗丹药,看一眼襁褓里的孩子,小心翼翼地把孩子从稳婆手里接过来,露出大失所望的表情,“这个孩子太难看了。”
孩子浑身皱巴巴的,皮肤通红,像个掉光毛的丑陋猴子,即寻不到他的英俊,也没有芝芝的美貌。
“刚出世的孩子不太好看,要吃几天奶才能变得白胖。”稳婆说。
芝芝昏迷了,生下来的孩子没有见过她,也没有喝过她的奶。好在芝芝昏迷了半个时辰就睁开眼睛叫饿,早有准备的“裴向荣”将她扶起来,递给她一碗散发着灵气的米粥。
待芝芝喝完粥,“裴向荣”道:“你要喂孩子。”
“啊?”芝芝茫然了。
“裴向荣”讲的喂孩子,别不是她认为的那样吧?
“孩子也饿了,你要喂孩子。”“裴向荣”把孩子塞进芝芝怀里。
芝芝低头看了看孩子,倒是没有嫌弃,但是这个孩子……要她亲自喂???她差点把孩子丢开,将丢未丢时想起孩子是自己历尽千辛万苦生下来的,终究没有丢开。
她盯着“裴向荣”,道:“奶娘呢?我找了几个奶娘的。”
“裴向荣”说:“你先喂一次。”
芝芝的内心是拒绝的,嘴巴也是:“我不!”
“裴向荣”没有勉强她,不过芝芝刚把孩子给他,就想起梁佳楠是亲自喂昔昔的,也许孩子吃生母的奶更容易有好灵根?
她的心思转了转,改变主意:“等一下,孩子给我,我喂他。”
为了九度天灵根的儿子,她舍去脸面,拼了!
听着她的话,“裴向荣”的表情变得古怪,他视芝芝为此生挚爱,虽然想看芝芝喂孩子,但还是提醒道:“芝芝,亲自喂孩子的母亲很多,可昔昔只有一个。”
芝芝犹豫了一下,依然决定照着梁佳楠养女儿的方式养儿子,遂道:“你出去。”
当着“裴向荣”的面喂孩子是绝对不行的,当着梁佳楠的面喂孩子也不行,芝芝竭力地坚守最后的底线。
“裴向荣”遗憾地出去。
此时的天色已经被黑夜占据了,月光撒落廊檐下的过道,被明亮的灯光同化。梁佳楠在隔壁屋子,裴如昔也是,“裴向荣”走进去,梁佳楠问:“芝芝现在怎样?”
“在喂孩子。”“裴向荣”说。
“她肯?”梁佳楠狐疑。
“肯。”“裴向荣”拿起糕点咬了一口,“可能是盼着孩子拥有九度天灵根吧。”
梁佳楠也知晓芝芝的期望,道:“她可能会失望。”
“裴向荣”道:“我提醒她了。”
梁佳楠看着他,问:“你不担心你的孩子?”
若是芝芝五年之后得知孩子没有灵根,会如何对待那个让她失望的孩子?
“那是我的孩子,也是芝芝的孩子。”“裴向荣”轻描淡写地说,“如果芝芝不要那个孩子,那就不要孩子吧。”
他只要芝芝,别的不重要。
芝芝喂了孩子一回,大声叫“裴向荣”过去,“裴向荣”过去了,她道:“昔昔呢?把昔昔叫来,我要昔昔抱一抱孩子,让孩子沾点昔昔的聪明。”
第六十五章 苦在心里说不出
“聪明”不是酱油或糖,怎么沾?
裴如昔想告诉芝芝不要迷信没有依据的说法,可是她这辈子生活在修仙世界,很多事没法用科学解释。或许聪明真的可以沾?
应芝芝的要求,裴如昔抱起孩子逗了逗,遭到婴儿生理性的吐奶攻击。她眼也不眨地甩出避尘术,将即将弄脏衣袖的奶处理干净,婴儿嘴边的口水和奶渍也解决了。
芝芝坐在架子床里,苍白着脸,问她:“昔昔,你觉得这个孩子聪明吗?”
这好像是个不好回答的问题……裴如昔说:“才出生的孩子,看不出他是否聪明。”
她不喜欢小孩子,把孩子放回芝芝身边,道:“我要去鱼塘喂鱼了。”
芝芝叫她:“昔昔。”
裴如昔望着她,眼神透出疑惑。
“给你的弟弟取一个小名,要是他有灵根,他的大名也由你取。”芝芝看向皮肤变白了一些的孩子,提出要求。
“不想取名。”裴如昔想也不想地拒绝,“你是孩子的娘,他叫什么理应是你决定。”
“我是他的阿爹!”芝芝身体里的裴向荣强调道,“你是我的孩子,他也是我的孩子,你们是姐姐和弟弟,你要照顾弟弟,保护弟弟。”
“抱歉,阿爹的孩子太多了,这个孩子和别的孩子没有不同。”裴如昔说,“阿娘和阿爹生下我,养我长大,保护你们是我应该做的事情。至于阿爹的孩子,他们于我没有生养之恩,我不欠他们。阿爹要求我照顾他们、保护他们,这很过分,我不愿意遵从。”
也许是她的回答出乎裴向荣的预料,他的目光回到她身上,神情复杂地道:“不要有这样的想法,你和你的兄弟姐妹是一家人,我希望你们和睦相处。”
裴如昔说:“同父同母的兄弟姐妹尚且有矛盾,何况同父异母乎?阿爹的孩子对我好,我回以同等的好,反之亦然。”
她走出房间,正好见到梁佳楠迎面走来。
母女俩互相交换笑容,裴如昔去喂鱼,梁佳楠敲门,走进芝芝的房间。
梁佳楠问:“你还好吧?”
芝芝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不太好。”生孩子那么辛苦,昔昔那么不听话,她好不了。
梁佳楠执起芝芝的手探脉,得出结果:“身体没有不好。”
芝芝告状道:“你的女儿又在惹我生气了。”
梁佳楠的心倾向裴如昔,道:“昔昔很少惹我生气,你生她的气,错的不一定是她。”错的可能是你。
芝芝听出梁佳楠未说的话,注视着她美丽的脸,眼睛眯了眯,疑心梁佳楠知道裴向荣的神魂在柳兰芝的身体里面。
裴如昔能发现“裴向荣”的变化,梁佳楠如何看不出此“裴向荣”非彼裴向荣?
她装作不知梁佳楠在假装,移开脸说道:“昔昔是你的女儿,你给她的评价自然是怎么好怎么说,我不能信你。”
梁佳楠直白地说:“我不关心你信不信,横竖你欺负不了昔昔。”
如此实话伤害了芝芝脆弱的心,她捡起床里的小枕头砸梁佳楠,恼羞成怒:“你不说话没有人当你是哑巴。”
梁佳楠接住枕头并丢了回去,道:“别砸回来,我不是来和你玩游戏的。”
嗟!我拿枕头打你,你当我跟你玩?!
芝芝被气得头顶冒烟,指着门口说道:“你出去,我不要见到你!”
欺负她的梁佳楠哈哈笑,倾身探入床里,强行摸她的脑袋,说:“我是夫主的正妻,你做夫主的外室,只有我愿不愿意见你,没有你不想见我,懂?”
芝芝:“……”老子是你的夫主,懂什么懂!
头就在梁佳楠的手掌之下,芝芝怕梁佳楠恶向胆边生,会一巴掌拍死自己这个背着她养外室的夫主,相当认得清形势地吐出一个字:“懂……”
梁佳楠又摸了摸她,含笑说道:“你懂,你要学乖,别激怒我,也别惹恼昔昔。不然……”
不然我会被你拍死吗?
芝芝苦在心里,满腔辛酸说不出口,委屈极了。
龙游浅水遭虾戏,昔昔趁她没有修为欺负她,阿楠也有样学样,她究竟要等待多久才能变回强大英俊的裴向荣?
……
……
“早则今年的年底,迟则明年的新春,阿爹和柳兰芝的神魂会换回来。”
昏暗的洞窟里,喂鱼的小船顺着水飘荡。
裴如昔泡在水里,拿着金镶玉牌细细看了两刻钟,推测出再次向它许愿的时间。
此玉牌原本像劣质的假玉,被她放在灵泉的泉眼附近滋养一段时间,玉质较之前好了三分,上面的符文也多出一分玄妙的气息。
裴如昔猜测,它在达成柳兰芝的愿望时耗费了能量,就像凡人爬上千仞高山,会累得半死不活,玉牌也被许愿累成不值钱的杂物。疲惫的凡人吃一顿饭能恢复过来,玉牌补充了能量也能变得光鲜靓丽。
想到这里,她沉入水下,把玉牌放在泉眼附近,继续接受滋养。
玉牌在变化,灵泉也在变化。
裴如昔发现灵泉之际,灵泉的灵气不怎么多,三年过去,灵泉的灵气多了一些。
她蹲在灵泉旁边,想用真水遁术去灵泉的源头看一看。
下一刻,裴如昔回忆起差点被老祖宗当成小贼诛杀的经历,说:“我现在太弱,筑基了再探究竟吧。”
她忍住作死的冲动,变蹲为坐,运转心法吐纳灵气。
水中鱼被引来,受阻于禁制外,无法与她接触,只好绕着禁制游弋。
半个时辰后,裴如昔的灵力全部恢复,心念一动,施展神通去林氏祖宅观察林永森,但林永森不在家里。
正对着林永森卧房的缸里,一团稀薄的水雾缓缓飘起来,接近窗户上的禁制,一点点地渗透进去。水雾飘到林永森的云床,投入云床床头的瓶子,与瓶子里的天河净水混在一起。
林永森的实力她已经摸清楚,是时候动手了。
裴如昔耐心地等待了半个夜晚,总算等到林永森回家,用真水天眼感知到他坐在云床上。
第六十六章 取他的命(上)
咦?今天你不修炼?
“看着”林永森枕在玉枕上,伸手拉上被子,真的睡觉了。用天河净水泡澡的裴如昔眨了眨眼睛,总算知道林永森为什么修炼了十几年还是炼气十一层。
他资质一般,又不勤奋,欠缺坚持的毅力,能在十几年内晋升才怪。
裴如昔的计划是在林永森观摩天河净水时发动突袭,他不观摩天河净水修炼,她百无聊赖地游了几圈泳,边观摩天河净水边等待他睡着。
天河净水这名称听起来很有格调,但天河是银河的别称,天河净水即星光融于露水形成的水,蕴含着少量星辰之力。林永森在学习一门星辰法术,观摩天河净水有助于他认识星辰之力,进而学会那门星辰法术。
裴如昔不会星辰法术,观摩天河净水也不能让她学会星辰法术,不过这或许能让她明白露水为何可以溶解星光。
水能溶解自然界绝大部分物质。若是她会利用水的溶解能力,把敌人的法术和法器都溶解了岂不是美滋滋?
想象着敌人被自己溶解了法术和法器的傻眼模样,裴如昔忍住笑的念头,在盛放天河净水的瓶子里化作清水捏的小人,捞起一颗天河净水仔细观摩。
她有七度水灵根,能清晰感知天河净水中蕴含的能量,它的境界高远神秘,令人心生渺小之感。
那是星辰之力。
用裴如昔前世的知识来说,宇宙中百分之九十九的星辰是自行发光发热的恒星,又因太阳是距离地球最近的恒星,所以星光是弱化的阳光。可修仙界的常识是日、月、星不相同,日即太阳,月即太阴,星无阴阳之分,不在五行之中,故而所有修士都能学习星辰法术。
奈何星辰法术入门不易,一千个人学,大概能找到一两个学会的人吧?
裴如昔将天河净水中的星辰之力剥离出来,再慢慢地把星辰之力融入天河净水中。如此重复了上千次,没明白露水何以溶解星光,倒是掌握了制造天河净水的方法。
窗外的黑夜逐渐被白昼驱散,林永森睁开眼睛瞧了瞧天色,嘴里嘟囔一句“太早了”,翻过身背对着窗,沉迷于睡懒觉。
瓶子里的裴如昔等他修炼等了一夜,见他还不起床修炼,想跳出来骑他的脸。
罢了,等了一宿也不在乎多等一个或半个时辰。
裴如昔打算让林永森做个明白鬼,不打算趁他睡着了偷袭他。
又等了三刻钟,林永森打着呵欠起床了,不叠被子,不换衣服,洗过脸,也不刷牙,便坐在云床上,拿起天河净水瓶观摩天河净水。
他的脑子还不算清醒,感知到瓶子里有异物,尚未来得及做出反应,瓶中的裴如昔就化作一道水柱飞出瓶子。
“呃?”什么鬼东西躲在他的瓶子里?!
林永森头一偏避开水柱,探手摸向挂在腰间的储物袋,取出法器,然后看向瓶中水柱落下的位置。
裴如昔?
水柱变成了裴如昔!?
林永森愕然,眼睛里映出身穿劲装、头上戴着防御法器、左手捧着一个青色小瓶的裴如昔。她的目光冰冷无情,杀意毫无遮掩,她要取他的命!
在他看清楚裴如昔的一瞬间,她的宝瓶蹿起水柱。
这道水柱分化为三支锋利的水枪,呼啸着袭来,分别对准他的左眼、咽喉和心脏。
吓!他竟然在家里遭到裴如昔的亲身刺杀!
受到惊吓的林永森第一时间激发护身符,并将竹筒形状的法器朝着裴如昔一甩,甩出混着坚硬细沙的水刃。普通水刃的攻击力比不上木矛、金针、土刺等法术,混入坚硬细沙的水刃可以切割钢铁,林永森曾用细沙水刃切开三阶妖兽的头颅。
眼见三支水枪即将与水刃硬碰,裴如昔立即用驭物术改变水枪的运动轨迹,令水枪绕开水刃扑向林永森。只是水枪的势能因驭物术的干涉而减***近林永森时,被护身符形成的防御罩拦下,化作黏在防御罩上的一滩“胶水”。
林永森亲眼看过裴如昔和林良兴、苏倾容斗法,知道“胶水”善于打破防御,连忙抖动防御罩,试图抖落黏稠的“浇水”。
至于林永森仓促甩出的水刃,裴如昔施展凌波步轻松避开,手凌空一抓,凭着剥离星辰之力的娴熟技巧剥离水刃中的细沙,把细沙加入自己的柔水里。
接着,她一心二用,在操纵柔水侵蚀防御罩之际,把混着细沙的水刃还给了林永森。
从落霞山脉回来之后,裴如昔在法术上的最大成就是一心二用,同时施展两个法术暂时不行,边维持甲法术边施展乙法术还是做得到的。
“胶水”刚抖落了一部分,水刃突至,林永森赶紧避开。
他不会凌波步,用的是林氏宗族祖传的蛇步,此步法适用于躲避,爆发力也强,缺点是蛇步最久能用五十息。若超过五十息,至少要等待两刻钟才能再次施展蛇步。
裴如昔没有研究过蛇步,看着水刃落空,林永森对自己举起了竹筒,不慌不忙地停止针对防御罩的侵蚀术,令施展侵蚀术的柔水落在地上化作滑腻的油状物。
同一时刻,她将夹在指缝的三张攻击符丢出。
竹筒射出了水箭。
这些水箭甫离开竹筒,便被剥离了混在水中的细沙,其运动轨迹又被驭物术影响,威力大幅度减弱。
丢出的三张符化作三根土刺,刺碎袭来的水箭,气势汹汹地杀向林永森。
林永森不是没有斗法经验的林良兴,早在射出水箭时,他就用蛇步转移位置。可惜他没有注意到地面的油状物,脚底与地面接触,马上打滑。
土刺不需要裴如昔分心引导,她快速地剥离了水箭的细沙,在水箭和林永森之间放出了驭物术。
此法术能控制物体,水箭的轨迹会被影响,林永森的身体同样会被影响。
他刚站稳脚,来自驭物术的引力拉着他倒向水箭。偏偏地面滑腻,林永森无法借力,差点失去平衡摔倒。不幸中的万幸是他有土灵根,即便脚底和大地隔着一层油状物,依然能让双脚钉在地上。
第六十七章 取他的命(下)
为了避免滑倒的可能,林永森仗着卧房的家具和布幔少,地面又是青石铺成的,放火烧地面。
柔水无法燃烧,柔水变化的油也无法被火焰点燃,但火焰可以蒸发柔水,地上的油状柔水变成了气态。
油没了,我看你还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手段让我在斗法中摔倒!
时间过得快极了,及水箭被刺碎,林永森摆脱引力又蒸发了柔水,三根土刺已经袭来。
“啪!”
防御罩敌不过三根土刺,破了。
林永森料到防御罩会失效,提前在身上放了一层土盾。
“砰!砰!砰!”三声响起,土盾被土刺刺破,林永森为低估土刺的威力一事付出血的代价。他的右臂、左肩和腹部被土刺刺中,虽然伤口不深,但这三道伤口无意会给斗法增添难度。
“哗!”
就在这时,由清水、柔水和先天真水组成的六尺水龙从裴如昔身前腾空而起,顷刻间出现在林永森身前,张开满是獠牙的龙嘴、舞着刀锋般锐利的龙爪攻击他。
这是苏氏宗族独有的水龙术?
苏氏宗族又和裴氏宗族称兄道弟了吗?
林永森无暇多想,两只脚踩着蛇步急促闪避,一双手抡起竹筒,将竹筒喷出的粗壮水流射向水龙。
可是水龙也不需要裴如昔引导,在林永森被水龙牵制的时候,她悄悄地在没有油的地上铺了一层粘性极大的油。当林永森踩到这层油,不穿鞋袜的脚底立即被黏住,难以离开地面。
他习惯性抬脚,苦于脚底提不起来,还害得他扑倒,半个上身被黏在地上。
躲开水流冲击的水龙扑来,咬向林永森的咽喉。
林永森当机立断,将没有被黏住的右手臂塞进水龙的嘴巴,撕掉被地面黏住的衣服和脚底皮肤,换取自己的脱身,却迎来了裴如昔的水枪。
她修炼的时日不及他长,然而她资质好,战斗天赋出众,林永森的斗法经验全然占不到她半点便宜。他丢掉轻视她的心,又丢掉活擒她的想法,如今害怕宝贵的命被她取走,连和她斗法的念头都丢掉,脑海里只剩下逃生二字。
右手被水龙咬断了,持着竹筒的左手还在,林永森往裴如昔的方向扔出竹筒,试图引爆竹筒,将她炸成重伤。
裴如昔猜到他的目的,沉着地使用驭物术减慢竹筒飞来的速度,使得速度更快的水枪抢先一步刺中不住颤动的竹筒。
下一刻,她把飞来的水龙变小,塞进袖子里。
是时候离开爆炸现场了。
裴如昔在眨眼间施展了真水遁术,通过挂在耳垂上伪装耳的一滴水,穿梭到卧房外面的莲花缸里。
“轰隆!”
将爆未爆的竹筒被水枪引爆,猛然炸碎成无数碎片,掀起灼热的风暴涌向四面八方。地面和云床被风暴碾碎了,屋顶被风暴冲破了,林永森竭尽全力逃到卧房的角落,也被风暴连同墙壁一同吹翻。
卧房外的莲花缸亦未能幸免于难,被袭来的风暴撞破,缸中的水、莲花、鱼飞上天空。
恰逢晨光照耀人间,水珠和鱼鳞折射阳光,呈现七彩的光芒,莲花的花瓣和叶被晨光穿透,变成朦胧的半透明,空中的莲藕、泥、石头、灰尘、瓦砾等物也被镶上一层华贵的金光。
如此美景唯有裴如昔一人得见,可惜她无心欣赏。
她变成的水滴险些被风暴打回原形,此时置身于上天的水珠中,忍住身体的难受,化作轻飘飘的气态,乘着转弱的风暴越飞越高。
视野随着高度的拔升扩大,裴如昔看见躺在砖块和碎木片里的林永森,当即放出袖子里的水龙。
水龙会飞,裴如昔由气态化作液态,牢牢地依附在水龙的尾巴尖上。
林永森被风暴卷上天,落地时摔断了一根肋骨,正待爬起来逃走,从天而降的水龙闯进他的眼里。
“艹!畜生!”
赶在水龙飞来前,林永森掏出储物袋里的攻击符,一股脑激发了砸向水龙。
裴如昔见状,担心水龙躲不开攻击符,索性钻进水龙的身体,操纵水龙用凌波步避开攻击。
林永森露出见鬼一样的表情。
苏氏宗族的水龙是什么时候学会用凌波步的?他怎么没有见过别的水龙用凌波步?
算了,不要想为什么了,保住性命才是要紧的事!
林永森把储物袋里的防御符拿出来,尽数用在身上,拔腿跑向院落门口。他失去一条手臂,脚底的皮又被撕开,跑起来一瘸一拐、一摇一晃的,速度快不了。
裴如昔驾驭水龙冲出攻击符形成的重围,便离开龙身,化作人形落地。
水龙去纠缠林永森,她双手掐诀,又一条水龙加入攻击林永森的行列。
只是林永森身上的防御犹如乌龟壳,两条水龙一时半会杀不了他,而竹筒爆炸的巨响很快就会引来林氏宗族的筑基修士。
不可以拖延!
裴如昔掏出三张攻击符,帮助水龙打碎林永森的乌龟壳。
没有了乌龟壳的保护,他就像砧板上的一块肉,脖子被一条水龙狠狠地咬断,心脏被另一条水龙挖出来捏碎。
至此刻,两条水龙耗尽所有力量,变成柔软的两滩水。
裴如昔回收柔水和先天真水,捞起林永森的储物袋,望一眼天边射来的一支箭,从容镇定地消失了。
“咻!”
箭来到院落上空,箭头轰的一声爆开。
院落本就遭到竹筒爆炸导致的风暴破坏,现今又遇到了攻击,滚滚烟尘顷刻间升起,整座院落化作平地,林永森的尸体沦为肉糜。
射箭的林氏宗族筑基修士林文珊来得比箭慢几步,她没有飞行法器,用蛇步赶到曾经是林永森院落的废墟,看到不成人形的粉红色烂肉,唇畔扬起一丝笑。
她未晋升筑基期时,族长逼迫她嫁给别人,她不愿意嫁,族长背着她把她那没有灵根也不成器的儿子送给别人做玩物。
他以为她不在乎儿子,可她的儿子再废物也是她生的,她对付不了族长讨好的人,对付不了族长,报复一把送走她儿子的林永森还是不难的。
感觉到族长林弘赦在快速接近,林文珊弯弓搭箭瞄准了这个人,满意地看到他脸色骤变,身形也变得飘忽不定,唯恐被她当成活靶子。
“林文珊,你是不是疯了?”
他的咆哮传来。
林文珊一脸被他冤枉的委屈,道:“我在找刺杀林永森的人,族长何故骂我?”
第六十八章 算计我的人死了
说话时,她挡住林弘赦的目光,不让他看见林永森的尸体。她的箭尖仍然瞄准林弘赦,像在和他嬉闹,又像玩真的。
林弘赦不怕她射箭,大不了被她伤一回,可他身为族长,不能让林氏出现族长和长老大打出手的风波。她在演戏,他耐心陪她演,道:“好,是我误会你,我给你补偿,你把弓箭放下。”
“给什么补偿?”林文珊问。
“裴向荣有个孙子长得和他很像,你要就送你玩。”这句话是林弘赦传音说的。
“呵,裴向荣那宝贝女儿是七度的天灵根,不到十岁就修炼到炼气十层。你把裴向荣的孙子送我,万一他女儿筑基后和他一起寻我报仇,你能保证你会护着我?”林文珊不想得罪裴向荣父女。
尽管她觊觎他十几年了,可睡觉这事,灭了灯看不见容貌,她大可把一起睡觉的伴想象成他。
林弘赦知她爱灵石胜过爱美人,沉吟了片刻,说:“百宝轩的掌柜养了两只玉皮猪,我找他买一只给你如何?”
林文珊道:“太小声了,我听不见。”
林弘赦无奈,大声重复一遍,林文珊总算放下弓箭,施展蛇步走了。
不一会儿,林弘赦的怒吼声袭向她的后背:“阿森怎么会陨落?”
林文珊:“刺客干的。”
林弘赦:“刺客呢?”
林文珊:“跑了,能偷偷溜进林氏祖宅的刺客我没本事拦。”
发生在林氏祖宅的两次爆炸造成了极大的动静,哪怕林弘赦封锁消息,林永森被刺杀一事也瞒不住。短暂的两个时辰过去,苏氏族长夫妻知道林永森死了,住在裴氏祖宅秀园南侧院的“柳兰芝”收到林永森的死讯。
“柳兰芝”没有忘记林永森指使两个散修活擒裴如昔的恶事,得知他死了,放下儿子便去北侧院找裴如昔,要和她分享好消息。
谁知,守在北侧院门口的护卫拦住“柳兰芝”:“请止步,小姐正在休息,拒绝打扰。”
“我找昔昔有急事!”“柳兰芝”道。
“小姐说了,拒绝打扰。”护卫不许她进门。
“……你们这些不知变通的木头人!”“柳兰芝”骂他们。
他们还是不让步。
没法,“柳兰芝”记住这几个人的长相,打算换回身体就给他们好看。她悻悻地去西侧院,想找梁佳楠说裴如昔在白石镇遇袭的内情,用林氏宗族吓梁佳楠。
不料裴成烈有事找裴如昔,“柳兰芝”碰见他,懒得和他打招呼,转身便走。
柳兰芝不认识裴成烈,“柳兰芝”和裴成烈不熟,无需打招呼。
“你站住。”裴成烈叫住她,“柳兰芝,你站住。”
“什么事?”“柳兰芝”语气不佳。
裴成烈用轻身术滑到她面前,不怀好意地看着她说:“孩子你生了,何时你搬出去?秀园是我阿爹的家,你这样的凡人外室住不得,就算你做了侍妾,生下天灵根的孩子,你还是住不得!”
噫,我的秀园我怎么住不得了?
“柳兰芝”好笑,抱着手臂斜睨他道:“你敢惹我不高兴,我就坐地上,说你故意推我。你阿爹定然信我,你不信,你可以试试你阿爹信谁。”
裴成烈见她尾巴翘上天,有点发憷,怕自己阿爹真如她所说那样偏袒她。表面上他没有露出丝毫怯意,冷哼一声道:“我阿爹的女人多了去,你得一时宠爱,得不了一世宠爱!”
“柳兰芝”说:“那又如何,我现在比你受宠,你在我面前横不起来。”
她挑衅了裴成烈一把,心情开朗,哼着小曲去西侧院了。
她扑了个空。
护卫说:“夫人在藏。”
“好,我去藏。”“柳兰芝”耐着性子道。
孩子有丫鬟和奶娘照顾着,她有丹药吃,不怕风寒入体伤身,径直往藏去了。
找到梁佳楠后,“柳兰芝”想说对裴如昔不利的林永森魂消道陨,结果忙于看书的梁佳楠一记禁言术打过来,封住她的嘴。
梁佳楠道:“安静。这里是藏,不允许喧哗。”
被迫安静的“柳兰芝”:“……”
呜呜,阿楠又在欺负可怜的夫主,我要找昔昔告状!
梁佳楠用驭物术摄来一本书,递给“柳兰芝”,道:“这是新书,你应该没看过,有空就翻来看看。”
“柳兰芝”挥开书,用行动表示自己不看。
梁佳楠看向她:“嗯?”
凡人斗不过修士,“柳兰芝”怂了,极乖巧地捧起书,心想看看书消遣也好。
书是讲故事的,“柳兰芝”许久没看过故事书,看完第一册,想看下一册。
梁佳楠道:“下个月才有下一册。”
“柳兰芝”放开书,趴在桌子上不动了。
今天怎么这么倒霉?处处碰壁不说,连故事书都敢欺负她。
梁佳楠顺手抚了抚她的背,拿出一盒糕点给她,说:“糕点里加了灵蜜,是甜的,你吃东西不要弄出响声。”
灵蜜?
“柳兰芝”的眼睛亮了,打开盒盖捡了一块晶莹的凉糕往嘴巴里送,果真尝到灵蜜的香甜味道。她没问梁佳楠打哪得来的灵蜜,吃了两块糕点,拈起一块喂梁佳楠吃。
休沐日回家的裴玉夏刚好把这一幕看在眼底,心里嘀咕:怎么如昔妹妹的阿娘和这个外室之间的气氛古里古怪的?
她想得不深,也没法想得深,把想借的书找出来借了,回自己家细读。
裴如昔不去学堂上课,林六越发嚣张,总是伙同哥哥姐姐们欺负裴氏的学员。裴玉夏双拳难敌四手,想学几招武功增强实力,以求打赢林六和她的哥姐。
弥漫着墨香的藏里,“柳兰芝”和梁佳楠分着吃完糕点,拿起一本以前没看过的故事书打发时光。
到了下午,梁佳楠放下书,把笔和读书笔记收拾好,道:“芝芝,我们该走了。”
芝芝的禁言术解开,芝芝转了转有些酸痛的脖子,脖子发出咔咔声。她说:“书还没看完呢。”
“拿回去看。”梁佳楠道。
“哦。”
两人走出藏,芝芝的半个身子挂在梁佳楠手臂上,赖着她走到秀园。
睡了半个白昼的裴如昔起床已多时,芝芝嚷着和她一起吃晚饭,她让护卫放芝芝进来,见到了和芝芝举止亲密的梁佳楠。
吃饭时,芝芝想起林永森被刺客杀掉这件事,没了捉弄梁佳楠的心思,公布好消息:“派人袭击昔昔的真凶死了。”
端着碗吃饭的梁佳楠停下来,看着她:“真凶是谁?”
芝芝道:“林永森。”
梁佳楠问:“谁杀了他?”
芝芝说:“不清楚。”
裴如昔平静地吃饭,心想:他蓄意算计我,是我亲手杀了他。
第六十九章 妹妹她高傲冷漠
对于杀掉林永森这件事,裴如昔没有任何不适。
林永森怀着恶意,威胁到她的性命安危,给予他仁慈很有可能会伤害自己。把他解决了,他无法给她制造任何麻烦,她无需忧心他谋划面向她的阴谋,岂不美哉?
“昔昔。”
芝芝注意到裴如昔淡然的神情,怀疑她早已知道林永森陨落,疑道:“林永森死了,你不高兴吗?”
裴如昔说:“我高兴。”
芝芝凑近她,笑嘻嘻地道:“高兴就笑一个,昔昔笑嘛。”
裴如昔:“……”推开芝芝的脸蛋,“高兴一定要笑?你喜欢用笑表达你的高兴,那是你的事,请不要用你的喜恶猜度我。”
芝芝不满地嘟嘴,说:“你这性子又闷又无趣,偌大的祖宅里估计只有我和你阿娘忍受得了你的脾气。”
裴如昔道:“小志哥没有嫌过我脾气不好,姑婆和玉夏姐姐也没有。”
“你三哥哥呢?”芝芝提起裴成烈。
“他被我教训了两回,不敢惹我。”裴如昔吃了一根青菜,扒了一口饭,望向坐在左侧的芝芝,“阿爹冷落他一个月,他盼着阿爹的关爱。”
芝芝想起白天见到的裴成烈,含在嘴里的汤咽了下去,说:“我以前送过灵宠和法器给他,改天送一套法衣吧……”沉吟了下,“他何时晋升炼气五层,我何时送他法衣。他是双灵根,资质不差,修炼进度这么慢,着实叫我失望。”
不假装你是柳兰芝了么?梁佳楠看了芝芝一眼,专心吃饭。
“对了昔昔。”芝芝问裴如昔,“成烈好像有事找你,你见了他没有?”
“下午我起床,见过他了。”裴如昔道,“他在林氏学堂上学,被林氏的同龄人欺负,请我去林氏学堂帮他讨一个公道,我没有答应。”
芝芝挑眉,隐有不悦:“为什么拒绝?”
裴如昔说:“他和同龄人的矛盾,理应他自己解决,我不会插手。除非别人欺负他欺负得超出底线,例如强行脱掉他的衣服示众,或者把他打得鼻青脸肿,连你都认不出他是谁。”
在她和芝芝谈论着裴成烈时,秀园的东侧院里,裴成烈也和阿宝谈论着她。
“裴如昔太高傲冷漠了,我请她去林氏学堂教训那些姓林的臭虫,她让我自己动手。你听听,她说话完全不过脑,一心打发我。我要是教训得了那些人,用得着求她?”
窗户上贴着清凉符,室内凉快清爽,裴成烈坐在编着瑞兽、灵草等图案的竹丝地毯上,一边给养了好几年的灵犬顺毛,一边抱怨。
“阿爹总说她是我的妹妹,但她看不起我这个哥哥,也不帮我,我不想要她做我的妹妹。”
“是不是你语气不好?”阿宝盘着腿,低头玩九连环。
“没有语气不好,我跟她说我们被欺负,她一点反应也没有。”
裴成烈十分不满,有些胖的脸露出愤愤之色,无意识地揪住灵犬的一簇毛,“她是天才,九岁晋升炼气十层,我们在她眼里怕不是跟她屋里的凡人丫鬟差不多,说不定她觉得凡人丫鬟更懂得讨她高兴呢。”
毛被揪,灵犬吃痛,叫了两声抗议:“汪汪!”
裴成烈连忙松手,补偿似的连着摸了灵犬几下,又拿出匣子里的肉干给灵犬吃,总算取得爱宠的原谅。
阿宝瞧了瞧灵犬,觉得裴成烈养这狗就阿爹跟养儿子一样。
他想着裴成烈的抱怨,想起裴如昔带领自己等孩子去祠堂大厅,要求宗族公平对待所有孩子;又想到今年过年时,他问裴如昔三阶灵果好不好吃,她认真地回答了,没有敷衍他的意思。
这样的裴如昔,跟裴成烈口中冷漠高傲的天才妹妹不可能是一个人。
因此,他说:“如昔妹妹不是一个冷漠的人。”
听得阿宝仿佛认为自己说假话,裴成烈眼睛一瞪,凶巴巴地说:“你不信我,那就去北侧院找裴如昔问一个究竟啊。
阿宝的心思回到九连环上,“我解开这个玩意再去找她……她现在在吃饭,我有事情请她帮忙,不好打扰她。”
“去了你会失望的……”裴成烈躺下来,望着屋顶,目光空茫,“她瞧不起我,阿爹不喜欢我,阿娘去世太早,舅舅和舅妈有孩子……我没人要,被欺负,日子真苦啊……”
灵犬抖了抖身体,甩掉身上掉落的几根毛,然后挨着他躺下来,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主人的掌心。
裴成烈搂住它,鼻子泛酸,眼睛湿润:“呜呜呜,我只剩下你了。”看向解着九连环的阿宝,怜悯地道,“你没有狗,比我还要可怜。”
他好歹能得到阿爹关爱。
阿宝的族长爹长期不理会阿宝,阿娘虽然活着,却像埋进土里的人,丝毫不在意他,舅舅舅妈也冷漠,表哥表姐看都懒得看他。
“养狗干嘛?你的狗咬了姓林的一口,要不是你有个长老爹,那姓林的准会把你和你的狗一块打死。”阿宝换了个舒服的坐姿,双手飞快地解着九连环,“你有吃有穿有住,不可怜。街上的乞丐你见过吧?没吃的没穿的没地方住,一不小心就饿死,或者生病死掉,那才是真正的可怜。”
“去年你离家出走,住进乞丐窝了?”裴成烈惊讶。
阿宝朝他翻起一个大大的白眼,哼了一声道:“我是修士,哪里会落魄到住进乞丐窝?不知道我遇到什么事情就不要胡思乱想,你把我想得太惨,一张嘴瞎说话,败坏我的名声,小心我打你一顿出气。”
裴成烈不说话了。
阿宝比他大一岁,打架狠,他敌不过阿宝。
堂兄弟俩吃晚饭的时间早于裴如昔,待到暮色完全被夜色取代,小厮进来回报说北侧院已经收拾餐桌了。
阿宝刚好解开九连环,把九连环扔进裴成烈装玩具的箱子里,叫仆人准备洗澡水和换洗衣裳。他是裴如昔的堂哥,不能穿着沾了狗毛的衣服见她,也不能脏兮兮地见她。
东侧院他常来,这里有他的衣服,他在这里还有床铺,几乎住在这里。
裴成烈说:“你怎么这么磨叽?见裴如昔又不是见客人,用得着沐浴更衣?”
阿宝掐了个避尘术扫除屋子里脱落的黄色狗毛,道:“你去见你阿爹,不沐浴更衣也敢去见吗?小烈,你不要认不清形势,如昔妹妹不仅是你的亲妹妹,她还是我们裴氏宗族为数不多的炼气十层修士之一。”
他真心提醒裴成烈,让裴成烈和裴如昔处好关系,可裴成烈把他的话听在耳中,一颗心不以为然。
第七十章 不谈感情谈自强
阿宝看出他的态度,心知多说无益,遂转过身去浴室。
东侧院时刻备着洗浴的热水,没有热水随时可以用法术烧一大缸,沐浴不是麻烦的事。洗头也不麻烦,洗干净头发,一个法术便能让湿得滴水的头发变干。
沐浴不适宜在用膳后立即进行。裴如昔吃饱了,来到亮起灯光的庭院转几圈,瞥见梁佳楠和芝芝从屋里出来。
芝芝把用膳时穿的衣裳换成画着翠鸟和荷叶的月白色对襟半臂,搭配白色抹胸,裙子也是月白色的。她的头发挽起大半,以绢做的百合花做固定,留下几缕秀发垂于身前,看起来像个成亲没几年的妇人,温婉中透着三分俏皮。
梁佳楠的装束类似芝芝,抹胸是红色的,穿着画凌霄花的白色外衣,罩一件透明的淡红色纱衣,发簪亦是栩栩如生的凌霄花。
两人并肩站着,犹如姐姐和妹妹,梁佳楠年长,芝芝岁数稍小。如果裴如昔不知道芝芝的身体住着裴向荣的神魂,或许会为梁佳楠有个一起逛街的姐妹感到高兴。
“昔昔,你去不去逛夜市?”芝芝扬起手,另一只手提着椭圆形的香袋,袋中装了钱和香丸、梳子、小镜子等物。
她似乎完全适应了柳兰芝的女子身份,打招呼得不到裴如昔回应,还丢来一个嗔怪的眼波,“昔昔说话,别跟我装傻!”
裴如昔稳住情绪,道:“我今天还没有喂鱼……”
芝芝走过来,低头与她平视,笑得讨打,“你有事忙正好,我本就没想带你去夜市,不过我和阿楠会给你带新衣服和好吃的回来,碰到好玩的也给你买,碰不到就不给你买了。”
什么叫本就没想带她去逛夜市?
感觉到芝芝暗藏的嫌弃,脾气上来的裴如昔戳了一下芝芝漂亮的面孔,说:“不要你带东西给我,你急着逛街,赶紧出门去吧。”
“昔昔生气了?”芝芝不仅没有安慰昔昔,反而笑得更开心,“会生气的孩子才有活力,你慢慢地生气哦,我和阿楠马上出去玩耍了。”
裴如昔望着梁佳楠。
梁佳楠向她点头表示无碍,和芝芝出门去了。
打算去喂鱼的裴如昔换过一身衣裳,正待出门,丫鬟说二少爷请见。
二少爷?不常和堂兄弟姐妹往来的裴如昔想了想,忆起阿宝在她这一辈里排第二,正是裴氏祖宅的二少爷。
裴如昔不知他找自己有何事,道:“请他来我的书房。”
及阿宝踏足她的书房,她准备了两杯添加灵蜜的果汁,请他坐下,“阿宝哥哥这么晚了来找我,有什么重要的事跟我说?”
阿宝初次来她住处,有些紧张,她直入正题,他跟从她的节奏,“是这样的,我和小烈他们在林氏学堂上学……”将受到欺负的过程详细叙述,“我们没有如昔妹妹的本事,人又不如林氏多,实在奈何不了他们。”
“想请我帮你们出头吗?”裴如昔问。
“呃,是的。”阿宝尴尬,“我们太弱小,丢了如昔妹妹的脸。”
“我的脸你们丢不了,你们丢的是你们的脸。”裴如昔纠正他的错误话语,指了指果汁,“我不介意帮你们教训林氏的孩子。但是,如果你们下次又被别人欺负,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怎么办?”
阿宝没想过下次被欺负要怎么办,端着果汁想了一会儿,说道:“如昔妹妹的意思是我们不能任由欺负?”
裴如昔说:“你们认真修炼,勤于练习法术,打得过林氏宗族的孩子,便不会受到他们欺负。”补充道,“暂时落后他们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认真修炼,并坚持下去。”
“……要是坚持不了,如昔妹妹还会帮我们吗?”阿宝不是来听她说教的。
“只帮一次,没有下次。”裴如昔道。
“可是,如昔妹妹,我们是一家人……”阿宝想跟裴如昔谈感情。
“念在我们姓裴,我帮你们一次。”裴如昔不谈感情,“什么时候教训林氏孩子?”
她的表现低于阿宝的设想,他真切地体会到裴成烈说过的“裴如昔高傲冷漠”,失望地道:“如昔妹妹,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裴如昔知道自己在改变,说:“你们以前也不是这样的。不过,无论你们和我是否较从前有改变,我们越长大,面对的事情越复杂。若是不在意生活好不好,得过且过混日子也行;若是想过舒适的生活,必须让自己强大起来。”
阿宝懵懂地看着她,不太明白。
她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抚他,道:“我不想去林氏学堂,你们要教训林氏孩子,下个或下下个休沐日把他们约出来,我自会动手。”
莹姑的过去令裴如昔把林氏祖宅视作龙潭虎穴,天知道林永森死了之后,林氏宗族会不会冒出第二个林永森打她主意。
裴如昔把阿宝送到东侧院的门口,道:“你明天要去上学,早点休息。”
阿宝视她为妹妹,看到她没有回北侧院的意思,道:“如昔妹妹,你要去哪里?”
裴如昔说:“去鱼塘喂鱼。”
宗族安排给她的事阿宝听说过一些,他目送她的背影逐渐远去,进屋里找到和灵犬肩并肩吃瓜的堂弟裴成烈,问道:“你妹妹每天都要喂五亩青花灵鱼,你知道吗?”
裴成烈嘴里有瓜肉,含糊地道:“知道……怎……么了?”
“五亩水域养了多少条青花灵鱼你知道吗?”
“知道啊,一亩水域五百条。”裴成烈吞下瓜肉,擦了擦嘴,“喂鱼又不难,你跟我说这个干吗?”
“没有喂过鱼的你当然能说不难!”阿宝踢他,“你起来,跟我去看如昔妹妹怎么喂鱼!”
两兄弟和一条狗溜去鱼塘,阿宝缺乏打扰莹姑的胆量,去打扰小志,请小志撑船带他们俩旁观裴如昔喂鱼。
小志跟阿宝有私下来往,阿宝来过鱼塘,还喂过几回他养的鱼。阿宝要他做船夫,他让小船载着两兄弟来到裴如昔的鱼塘,跟她打一声招呼。
裴如昔往水里抛洒了一轮法术转化的特殊灵力,道:“看我喂鱼没意思,三哥哥和阿宝哥哥有事要我帮忙,也帮我喂一回鱼作报答吧。一亩水域的鱼太多了,你们喂不了,半亩水域的鱼好像也多了点,你们每人喂一百条鱼如何?”
阿宝想说一百条鱼还是喂不了,裴成烈却挺着胸膛抢先说:“两百条也喂得!”
第七十一章 相信你们做得到
“是吗?”裴如昔回首一笑,唇角上扬,眼眸弯如月牙,透着显而易见的愉悦,“我炼气四层时能喂两百五十条鱼,你们二人各喂两百条鱼想来可为,请开始喂鱼吧。”
“不,如昔妹妹,两百条鱼太多了,我们……”我们喂不完的!
阿宝试图挣扎。
裴如昔善良体贴地道:“二位哥哥能喂多少鱼喂多少,喂不完没关系的,我会把所有鱼喂饱。”
讨厌被小瞧的裴成烈道:“莫要看轻我们,你做得到的我们也做得到!”
“我信你们。”裴如昔说。
这句话把裴成烈张开的嘴堵住,让他感到受宠若惊。
高傲冷漠的妹妹一向视他如路人,今天居然说她相信他们?信任修炼不认真、懒于练习法术、还贪玩的他们?
裴成烈萌生了一定要把两百条鱼喂饱的念头,阿宝也红了脸,捏着拳头激动地说:“妹妹你放心,喂鱼这样简单的事我们能做,并且会做好!”
裴如昔没料到两兄弟会被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唤起积极性,疑惑地寻思:“方才我没有运转心法影响他们,何以他们像是打了鸡血一样?”
她没深思,问裴成烈:“你会施展喂鱼的法术吗?若是你不会,你得去密室学法术。”
裴成烈来鱼塘的次数屈指可数,当然没学过喂鱼法术。他见裴如昔喂鱼喂得轻松潇洒,以为喂鱼不难,喂鱼的法术也容易学,道:“阿宝,我去密室学法术,你等我回来再喂鱼。”
阿宝说:“快去快回。”去了密室你就知道喂鱼的法术好不好学了。
船回到岸边,裴成烈跳下船,奔去密室学习法术。阿宝乘着小船回到鱼塘,把裴成烈的话当耳旁风,施展法术喂起鱼来。
点点灵力如雨滴坠向黑沉沉的水面,波光粼粼,搅碎了水面倒映的灯光。青花灵鱼们聚在一处,摇鳍摆尾,争着吞食灵力,使得整个鱼塘回荡着沙沙的水声。
裴如昔喂鱼喂得熟,无需掐诀便能转化普通灵力为特殊灵力。她照常驾着小船在五亩鱼塘里荡了一圈,将特殊灵力均匀地投入水中,除却阿宝喂的那两百条鱼还没吃饱肚子,其余鱼都沉入水中静静消化。
独自一人站在小船的船头,裴如昔内视丹田。
今年的一月上旬,她在炼气九层,喂饱所有鱼会把全部灵力消耗干净。一月末晋升炼气十层之后,喂饱所有鱼要消耗七成多灵力,今天晚上消耗的灵力只有五成多一点。
挥手设下一道预警禁制,裴如昔踏上水面,去水底的灵泉旁边打坐。
另一处鱼塘的另一条小船上,阿宝摊开四肢平躺着,边喘气边吐纳灵气补充灵力,脑门流下一滴滴累出来的汗水。
小志担心他在喂鱼时失足落水,留在船上守着他,他休息,小志借着船上的灯光看书。
良久,阿宝起来喂鱼,不无感慨地说:“如昔妹妹没有老祖宗厉害,可她是我最佩服的人!我炼气四层,喂一次鱼如同丢掉半条命;她炼气四层,每天喂两次鱼,肯定比我累很多很多!”
小志翻了一页书,道:“我也佩服她。”
这天晚上,阿宝用两个时辰喂饱两百条鱼,未等小志把小船撑离鱼塘就睡着了。裴成烈在密室学法术,学了两个时辰,终于学会喂鱼的法术。
他揉着眼睛打着呵欠从密室出来,在回家睡觉和去鱼塘喂鱼之间犹豫不决。
一只纸鹤飞来,翅膀扇了一下裴成烈的耳朵,发出裴如昔的声音:
“三哥哥不用来鱼塘喂鱼了,回去睡觉吧。阿宝哥哥刚喂完鱼,小志哥已经送他回秀园东侧院休息。”
裴成烈听得不清楚,又听一遍,听到小志哥送阿宝回去休息,心里泛酸。
阿宝有小志哥和裴如昔关心,他孤零零的无人陪伴,太可怜了。
次日,阿宝发现裴成烈跟自己闹别扭了,怎么哄也哄不好。
他索性不哄,就这样和裴成烈僵持着上了四天学,第五天回家休沐。
裴成烈讨厌阿宝,道:“别去我家住,你落在我的东西都拿走,我不和你好了!”
阿宝搞不懂他为什么生气,说:“还去喂鱼吗?我们请如昔妹妹教训林氏那些臭虫,不能不帮如昔妹妹喂鱼……喂鱼的法术你还记得吧?”
“没忘记!”裴成烈恶声恶气地说,“你忘记了我也不会忘记!”
“你能不能好好地说话?”阿宝是有脾气的,“再这样说话,我会打你的。”
“来啊!你打我啊!”裴成烈挑衅他。
两兄弟斗着嘴来到鱼塘,裴如昔划了两百条鱼出来,问阿宝:“你要不要喂鱼?”
喂鱼是苦差事,阿宝不想喂鱼,但他看了看不知喂鱼辛苦的裴成烈,说:“我要和小烈比一比谁喂鱼更快。”
裴成烈斗志昂扬:“等着瞧,你会输在我手里!”
他的斗志在一刻钟后被鱼吃掉了,人也躺了下来,身上见汗,累得一个字也不想说出口。
阿宝躺在他身边,道:“现在你知道了吧?喂鱼不容易,如昔妹妹也不容易,有些事你得做过才知道它有多难。呼真累啊!”
裴成烈偏头看堂哥,看了很久,不想和他闹脾气了。
他不容易,堂哥同样不容易。
兄弟二人和好,互相鼓励着喂完鱼,倒在随波逐流的船里梦周公,隔天手拉手地去林氏学堂上课。
此日是林永森的头七,林氏祖宅的大门挂上了两盏白灯笼,仆人们或是戴上一朵白色的纸花,或是在胳膊上绑一根白纱。林氏族长换上黑衣,林氏族人不得穿鲜艳的颜色,全祖宅至少二十一天不得吃肉。
沉重的气氛浸泡着林氏祖宅内外,学堂里的孩子不敢放肆欢笑,裴成烈与阿宝绞尽脑汁也找不到机会把林六等欺负他们的孩子约出去玩耍,唯有老实上课。
他们不关心林永森是谁杀死的,因亲身体验过喂鱼的难,知道裴如昔的修为皆是刻苦得来,修炼比从前认真了一点点,学习也比从前多了一两分专心。
学堂的先生、裴玉夏等人一致觉得两兄弟懂事了,赞扬的鼓励的话毫不吝惜地讲给他们听,乐得鲜少受到夸奖的兄弟二人把一点点进步变成了更大更多的进步。
到了五月下旬,裴成烈晋升炼气五层,闭关的阿爹立刻送他一套法衣。
第七十二章 龙门秘境鲤鱼令
“阿爹其实很疼爱我。”裴成烈换上崭新的法衣,乐滋滋地照镜子,跟阿宝显摆,“裴如昔晋升炼气五层时没有法衣,我有!她也没有灵犬,我有!”
灵犬摇着尾巴蹲在他身边照镜子,照了一会儿镜子,它仰起头看主人,嘴微微咧开,像是在笑。
裴成烈摸了摸爱宠的脑袋,爱宠蹭他的手。
阿宝嫌这一人一狗碍眼,道:“你有法衣和灵犬又如何?如昔妹妹修为高,还有钱送你阿爹一套法衣,你跟她不能比。”
裴成烈笑呵呵地说:“她是七度天灵根,我跟她没法放在一块比,我也不想和她比较。”
他很高兴,脱下法衣递给阿宝,“借你穿几天!”
“借我穿几天?”阿宝讶然地问他,“法衣是你阿爹送你的,你不穿吗?”
“穿啊,你先穿。”裴成烈把衣服塞在阿宝手里,“衣服是我的,我以后想什么时候穿就什么时候穿,到时你别跟我抢着穿就行。……哎,你怎么掉眼泪了?”
阿宝背过身,不让他看到自己湿润的脸,说:“我才没有掉眼泪!”
裴成烈不识趣,非要辩解,“我看到了,你在掉眼泪!”
阿宝一把擦掉眼泪,扭头瞪他:“我哪里掉眼泪了?你眼花,看错了。”又说,“我们什么时候约林六他们出来?”
裴成烈的注意力被轻易转移,“不知道,我还没想到约他们的理由。”
阿宝:“我想到了。”
裴成烈:“嗯?”
阿宝:“下个月四号我生日,我请他们去好味道酒楼吃饭。”
裴成烈:“你哪来的钱?”
好味道酒楼在锦坊,饭菜没有珍馐美馔楼贵,可是两兄弟去吃一顿也要花三四十个灵币,请林六等人吃饭至少要花十来块灵石。
阿宝拍了拍口袋,道:“宗族每个月给我三块灵石和五颗养气丹,我阿娘每个月也会给我三块灵石和五颗养气丹,我存了几十块灵石了。”
兄弟二人去秀园北侧院,把计划告诉裴如昔。
裴如昔无异议,道:“到时我会去锦坊。”
她让丫鬟送走两位哥哥,走进书房,拿起笔继续画符。
自从在珍宝楼花了将近一千三百块灵石始,裴如昔每日画符,把学会的十二种一阶符画得滚瓜烂熟,闭上眼睛也能成功地画出来。只是一阶符顶多卖几块灵石,她画了二十来天,果断拿出在珍宝楼买的二阶符临摹。
符通常有着特定的画法,裴如昔不懂得画珍宝楼卖的二阶土刺符,浪费了上百张二阶符纸,方画出一张威力很小的二阶土刺符。她又浪费了几百张二阶符纸,画出来的土刺符仍然没有珍宝楼卖的好。
不过符再不好也是二阶的,李存德肯给她十块灵石一张,她想把二阶水枪符也临摹出来。
裴如昔努力了五六天,赶在阿宝过生日的前夕,画出了十六块灵石一张的水枪符。
这种水枪符的笔画比珍宝楼的少,她画十张能有七到十张成功,去掉纸墨成本,一天画十次水枪符能够收入一百块灵石。
李存德看中水枪符,问乔装成侏儒散修的裴如昔:“这道符的画法你卖不?你卖,我给你五千块灵石。”
“太少了。”裴如昔张开手指,“你想要我的水枪符画法,没有这个数,免谈。”
“一只手五根手指,你要五万灵石?”李存德问。
裴如昔没有否定。
她在苏氏祖宅学某种符的画法,给的价钱较便宜,条件是不能把画法教给第二个人。李存德想买符的画法,肯定会把画法教会别的人,价钱得往高处开,不能低。
“五万块灵石……”李存德摇头笑道,“你拿着这么多灵石,会把自己害得丢命的。”
“舍不得给我灵石,可以给我别的东西。”裴如昔说。
“你开的价太高,我要考虑考虑。”李存德道。
他说客套话,裴如昔当了真,问他:“你要考虑多少天?”
李存德不想考虑买不买,挠着下巴说:“三天之内我不找你,可能不会买。”
裴如昔:“哦。”
卖符的侏儒散修离开百宝轩,裴五小姐回到南侧院,把赚来的几百块灵石加入存下的积蓄之中。她的积蓄是六千五百多块灵石,其中五千六百多块是诛杀林永森得到的战利品,他比瓶子女修、黑痣男修有钱十几二十倍。
在他的储物袋里,裴如昔还发现了一张二阶法器的器方和两本剑谱。
器方能复制他的竹筒法器,两本剑谱一本记录重剑的剑招,另一本似乎是某个门派的入门剑谱,写的招式简单直接,练剑的人要持之以恒地练下去才能见到成绩。
此外,林永森的储物袋存放着一份制作法器竹筒的材料,又有一个匣子,里面装着龙门秘境的钥匙:鲤鱼令。
龙门秘境位于落霞山脉中段的虹桥瀑布上,每三十六年开放一次,持有鲤鱼令的炼气期、筑基期修士皆可入内寻宝,无鲤鱼令或修为高于筑基期的人不得进。
秘境的灵气浓度高于落霞山脉,其内灵草遍地,灵兽、矿石亦有不少,平时难得一见的机缘俯拾皆是。但秘境由修仙门派和家族共同执掌,五千块鲤鱼令被四个修仙门派占去一半,再有三成半属于修仙家族,剩下的才是散修的。
据裴如昔所知,龙门秘境在三十三年前开放了一次,拿到鲤鱼令的落霞城修士是十五位。
她把鲤鱼令藏在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想等到后年龙门秘境开放,去秘境里瞧瞧。
言归正传,裴如昔打坐一夜,第二天中午和裴玉夏、裴阿四等同族兄弟姐妹来到好味道酒楼,为阿宝庆生。
好味道酒楼的名字俗,酒楼内的布置和摆设也不高雅别致,优点是空间大,上茶上菜的男女伙计个个长得好看,说话好听。
阿宝租下酒楼的二楼,坐在皇位般华贵的椅子上接受大家的祝贺,左边的桌子堆着各式各样的礼物。
裴如昔将准备的礼物递给阿宝,道:“祝你早日晋升炼气五层。”
阿宝双手接过礼物,好奇,“如昔妹妹,你送了我什么?”
裴如昔保留悬念,“拆开就知道了。”
无题
她送的礼物装在小且扁的方形乌木盒里,盒子和礼物加起来不重,阿宝小幅度地摇了摇盒子,没听到声音传出,也猜不出里面有什么。
当众打开盒子看礼物很不礼貌,阿宝心痒难耐地问:“能吃的?”
裴如昔笑起来,从桌子上拿起一块绿色的凉糕,说道:“礼物不可以吃。”
“不是吃的,那一定是用的!”阿宝兴致勃勃地猜了下去,“是丹药?丹药能吃,你说礼物不能吃,肯定不会是丹药。那么,这礼物是符?还是玩具?如昔妹妹希望我修炼勤奋,不太可能送我玩具。”
他带着三分犹豫问:“是不是符?”
裴如昔吃完凉糕,刚要回答阿宝,一个清脆的声音插了进来:“阿宝,裴如昔有钱,也许她会送你一件二阶法器,快打开盒子让我们看看是不是!”
大家闻声望去,看见身穿法衣的林六走进来。
今天她穿戴得尤其好看,套在手腕上的链子是一件一阶防御法器,下巴微抬,高傲地扫视众人。林七像个丫鬟似的跟在她身边,她身后站着两位十四五岁的清秀少年,他们是她的堂哥,给人的感觉却像她的护卫。
林六四兄妹的后面有二三十个少年修士,都姓林,都得到了阿宝的邀请,前来蹭饭吃。听到林六提及裴如昔,他们探头探脑,好奇传说中的天才是什么样子。
他们涌进宽敞的二楼大厅,看也不看宝座上的阿宝,目光自然而然地被亭亭立于宝座前的女孩吸引了。
她很好看,皮肤雪白,眼睛乌黑,唇是恰到好处的红色,个子不算高,头上戴着额饰模样的三阶防御法器,没有穿法衣。虽然她的表情冷淡,瞧着不容易接近,还姓裴,可是他们一点儿也不讨厌她,反而想和她做朋友。
好看的人谁都喜欢,包括林六。
望见裴如昔平静的眼睛,林六心虚地偏移视线,为自己怂恿阿宝当众打开盒子看礼物的言辞后悔。
她的话刺耳难听,裴如昔会讨厌她吗?裴如昔会不会生她的气,不和她做朋友?
……真奇怪,她以前不喜欢裴如昔,怎么今天见到裴如昔变讨厌为喜欢了?林六脑海里的疑惑迅速闪过,越看裴如昔越觉得她漂亮,想接近她。
想到自己惹了裴如昔生气,林六清了清嗓子,未发声,裴如昔先说:
“阿宝哥哥,我送的不是法器。”
声音落下来,大厅里凝固的空气像是重新开始流动。
阿宝把盒子放在腿上,偷偷揉了揉因紧张而出汗的手心,笑着道:“如昔妹妹,你还没有告诉我礼物是不是符。”
“你打开盒子。”裴如昔不愿意揭晓谜底。
“好吧。”阿宝要打开盒子,盒盖揭开一条细缝时,他停下来望向大家,语气轻松,“你们猜不猜如昔妹妹送我什么礼物?”
裴成烈第一个说:“符!一定是符!”
林六话未出口又被打断。
被裴如昔打断,她完全不生气;被裴成烈打断,她不高兴地说:“猜什么猜啊!如昔妹妹愿意送你礼物,那是你的荣幸!你挑三拣四,如昔妹妹不嫌,我替她嫌!”
说完,林六朝裴如昔扬起友善的笑脸,想拉裴如昔的手。
裴如昔没有避开或推开她,眼神略疑惑,但拒绝和她手拉手的态度极鲜明。
“呵呵呵呵……”林六讪讪地缩手,亲切地叫她,“如昔妹妹~”
她也许忘了自己和裴如昔的恩怨,裴如昔没忘,道:“林六小姐,我和你不是姐妹。”
林六噘嘴,带着点委屈的情绪说:“我想叫你妹妹,想和你一块玩,你别讨厌我好不好?以前我做过得罪你的事,我知错了,你可以不可以不跟我计较啊?”
裴如昔没有刻意运转《花容月貌心法》,林六如此表现,她不知道原因。她说:“你和我之间的事,我都跟你计较过了,不会再和你计较。”
林六眉开眼笑,又伸出手:“如昔,我想和你拉手。”
裴如昔是不解风情的,明确地道:“我不想拉手。请你不要叫我的名,我和你不熟悉。”
林六失望地看了她一眼,忽然发现她身后的阿宝在盯着自己,不由得瞪起眼睛,凶巴巴地迁怒:“看我干嘛?”
阿宝皱着眉:“你离我家妹妹远一点,你们林氏宗族没有一个好人!”
裴成烈不满林六久矣,帮腔道:“你最恶毒了,上次你让你哥把我推进水里,害得我险些着凉生病!”
“对,林六最坏,我也被她推进水里!”裴阿四看出林六试图讨好裴如昔,拉着裴如昔的手跟她告状,“如昔妹妹,不要相信林六!你信了她讲的鬼话,她会欺负你!”
有了两个诉苦的人,别的孩子七嘴八舌地说道:
“林六没有推我下水,她把我推进花丛,害得我的手掌被花刺割伤了,衣服弄脏了!我不会施展避尘术,是阿爹给我洗衣服。他搓了好久,也没有把弄脏的地方洗干净,骂我不爱惜衣服,明明衣服不是我弄脏的……”
“她没有推我,她揪了我的辫子!还说我扎着辫子的样子像竖起耳朵的小兔子……”
裴玉夏也忍不住,拉高袖子,露出残留着淤青的手臂,“林六找我斗法被我打败,不服气,指挥她的哥哥和我斗法,我一个人斗不过他们两兄弟,挨了他们的打。”
林六的一个堂哥叫冤:“不服气的是你!我们打败你,你逮着空就找我们斗法!”
另一个堂哥撩起了衣服,让大家看他肚子上的一小块淤青,“瞧,这是裴玉夏打了我的证据!她野蛮不讲理,凶恶极了,被我们打败了非要赢回去,赢不回去就纠缠我们!天天打我们!我们被她打得可惨了!”
……
大厅变得吵闹,姓裴的指责姓林的欺负人,姓林的也指责姓裴的欺负人。
其中,林氏宗族被指责次数最多的人是林六。
起初是姓裴的指责林六,后来有一个姓林的悄悄混进指责林六的队伍,说林六故意拔他种的灵草,一下子六七个姓林的站出来说林六做的坏事。
林六置身于被指责的漩涡,林七躲远了,两个堂哥也对她有怨。她不认错,昂着头反驳,无奈一张嘴讲不过十多张嘴,心发急,眼泪掉下来,“你们都欺负我!你们这些坏人!”
第七十四章 连自己人都教训
“你才坏!”裴阿四叫道,“你贼喊捉贼……不对,你是坏人,你恶毒,老是欺负我们!你以为你掉两滴眼泪就可怜了?哼,哭唧唧的,弄得像我们欺负你!”
“对,你推我进水里,我呛出眼泪,你哈哈笑!你怎么能那么坏!”裴成烈愤愤。
指责的声音犹如潮水袭来,林六反驳是错,掉眼泪是错,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扭头往大厅的门口跑。
她不要在这里挨骂,她要找阿爹过来,把骂她的人统统削一顿!全落霞城没有多少个人能比她的阿爹更厉害!
但是门口被裴如昔布置了法术,林六风一样冲过门口,转眼间发现自己回到大厅里。她不信邪,扭头奔向门口,结果还是回到大厅。
林六咬牙尝试了第三次,依然无法离开大厅。
裴如昔不知何时走到不远处,漂亮冷淡,像凉丝丝的泉水,没有指责她,也没有骂她恶毒。她心生委屈,哭着问:“为什么拦我?裴如昔,放我出去!”
“做得出坏事,为什么不敢承认?”裴如昔问林六。
林六咬紧唇,看着众人在裴如昔身后,听着他们大声质问她、嘲笑她,知道他们不会轻易放过她,正确的做法是任由他们谩骂,或者低头认错。
只是她……
她不想低头。
她平时被人捧着,习惯了高高在上地俯视别人,为什么要委屈自己低头?况且她阿爹很宠她,给裴阿四这些胆小鬼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打伤她,顶多用难听话骂她。
想到这里,林六丢开了认错的念头,故意用高傲的目光扫过众人,轻蔑地说道:“我欺负你们的时候,觉得很高兴!”
大家的怒气顿时被她点着,要给她教训,却被裴如昔拦下。
裴如昔问林六:“我的三哥哥和阿四姐姐被你推进水里,你是存心的还是无意的?”
林六承认道:“存心的!裴成烈惹我烦,裴阿四见到我不问好,我要给他们一点苦头吃!”
裴如昔细细地感知她的情绪,没找到她撒谎的证据,遂换下一个问题:“推别人进有刺的花丛也是存心的?”
林六以为裴如昔不敢对付自己,爽快应道:“存心的!他说我坏话,被我听到,我轻轻地推他一把,他把这事记到今天,真是太小气了!”
“揪别人的辫子呢?”
“辫子太丑,我揪一下又不会死!”
“强迫玉夏姐姐和你哥哥们斗法呢?”
“她害我丢脸,我气她!”
……
裴如昔把众人指责林六的事都问了一遍,发现林六没坏到制造伤亡的程度,可推别人进池塘、打别人一顿的事没少干,便说:“林六小姐,你仗着你阿爹欺负别人,毫无知错之心,我今天仗着修为欺负你,请你不要有怨言。”
“啊?”林六有些懵,指了指裴如昔,再指了指自己,“你要欺负我?”
“对的,我欺负你。”裴如昔甩出一道水流,令水流变成一颗淹没了林六的大水球,“在水里挣扎的滋味很不好受,希望你体验过一回,以后不要推别人下水。”
“咕噜咕噜……”不会游泳的林六在水球里挣扎,仰头试图摆脱溺水的窒息感,惨遭水浪拍下去。
大厅安静下来,一群孩子旁观林六被罚,觉得她活该受罚,又有点可怜她吃苦头,更多的是担心她找她阿爹跟裴如昔算账。
阿宝拉了拉裴如昔的衣袖,“如昔妹妹,够了。”
裴如昔道:“没够。”
水球淹了林六好一会儿才放开她,她喘着气坐在地上,以为惩罚结束了,却见水球化作一丛有刺的假花。
……
她欺负别人的过程,全部被裴如昔在她身上实践了一遍。
无论她是求饶或是谩骂,亦或别人帮她求情,裴如昔都无动于衷。
好不容易等到一切都结束了,林六捂着脸羞愤欲死,裴如昔道:“下次你无缘无故地欺负别人,我会欺负你。”
“凭什么?”
“凭我比你强。”
我有筑基中期的阿爹……林六咬住下唇,念及裴如昔两次欺负自己阿爹都不在,沉默了。
裴如昔说:“林六小姐,你可以走了。”
林六迫不及待地拔腿跑向门口,跨过门槛,人没有回到大厅,她在大厅外面。她想马上回家找阿爹,想在阿娘怀里哭,裴如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们还不能走,请留步。”
林六的脚步慢下来,扭头看,想知道裴如昔欺负完自己是不是还要欺负人。
看了一会儿,林六心想:裴如昔果然是恶鬼妖邪。
裴如昔一个人把欺负过裴氏少年的林氏少年们统统教训了,下手公平,毫不留情。
有个裴氏男孩没受过欺负,撒谎说别人欺负他,裴如昔识破谎言,用淹没头顶的大水球教他知晓:跟她撒谎会吃到教训。
一个林氏女孩说裴氏有个少年欺负她,裴如昔挑出欺负她的人,一视同仁地给予淹没头顶的大水球。
难道她不怕别人怨恨她、仇视她?
疑惑在林六心里浮现,旋即,她想:裴如昔实力高强,二十岁之前肯定能筑基,跟她作对没有好下场。她对我不好,是我欺负她的同族兄弟姐妹在先,我不应该埋怨她心狠手辣,要知道她连自己人都教训,哪里会放过我……
林六捏着拳头,心中隐有原谅裴如昔的趋势,又不想轻易放下怨恨。
裴如昔感知到她的矛盾情绪,没有在意,有条不紊地教训了该教训的人,询问大家:“还有没有谁被欺负?”
没有人了。
不管是裴氏宗族还是林氏宗族,都有欺负人的人、不欺负人的人、被人欺负的人,欺负人或被欺负的人较少,多数人不欺负人。
环视了大厅一圈,裴如昔对阿宝说道:“我送你的礼物,你打开盒子看一下。”
“哦。”阿宝这回相当快地打开盒子,看到盒子里躺着一块二阶防御符,霎时笑了,“如昔妹妹,你送我的是符,我猜对了呢!”
二阶符充当礼物绝对是体面的,阿宝得意地向大家展示。
大厅外的林六跨进大厅里,矛头直指阿宝,“二阶符算什么,我今年过生日,阿爹送了我一套法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