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九章 冲突
转眼间一帮人冲进了拆迁废墟,手里拎着各式家伙,气势汹汹。李天畴粗粗数了一下,少说也有十五六个。领头的快步走到车子旁,冲那几名惊慌失措的小弟喊道:“捣乱的人呢?”
“没看清……”一名小弟壮着胆子回答。
领头的显然大为不满,他四下扫视了一圈,又踢了一脚地上躺着的壮汉,“折腾了半个多小时,你他妈的啥也没干啊?人呢?”
“都被吓跑了。”先前回答问题的小弟又抢着答了一句。
没成想小弟这回没撞对路子,啪的一声脆响,挨了重重一个耳光,“草泥马的,老子问你了么?”领头的十分恼怒,尤其看着车子旁边或坐或躺的几个受伤的人,火气渐渐控制不住了,“能动的都给老子站起来,现在干活,一个小时内收工。”
新来的人立刻鼓噪起来,纷纷逼着没跑掉的民工捡起家伙干活。一位民工大着胆子道:“大哥,如果没有车辆,这二层楼不能这样拆。得要人上房顶从上往下拆,否则塌了会砸死人的。”
领头的颇不耐烦,“随便你怎么拆,老子赶时间。懂不?”
“可一个小时哪儿够啊?”民工又小声嘀咕了一句。
“滚你妈的,再罗嗦,小心老子干你。”领头的骂完之后转过身来,不再理会那个民工。他的眼睛开始盯着废墟边缘的黑暗之处。
李天畴看清楚了对方的相貌,标准的三角眼,头上谢顶,不由得暗暗称奇。这家伙人竟会是麻将手下的郝彪,怪不得刚才听其说话有些耳熟呢,看来华平公司的幕后老板是麻将不假,而且这回真下血本了。
咚咚的响声四起,民工们抡起大锤开始砸墙,随着发动机的轰鸣,一辆推土机也亮起了大灯。就在李天畴等人走神的功夫,一个人居已经爬进了车子的驾驶室发动了车子。
武放怎地半天没有动静?按约好的,第一次刺激对方以后就等武放出手了,难道他遇上啥事儿了?李天畴有些烦躁,手中扣着砖石随时都想甩出,如果再拖一会儿,王婆小楼的后墙恐怕就要被推到了。
就在这时,从拆迁废墟的西南和西北两个方向传来的嘈杂声,好像有很多人朝这里赶来。起初听不出来对方在嚷嚷什么,但随着距离的拉近,李天畴迅速判断两个方向的来人都可能是附近的街坊,至少不会是混混。
郝彪却听的面色大变,他预感到不妙,刚才捣乱的人并没有像预想的那样再次现身,但接下来的问题更为可恨,不知道哪个王八蛋竟然把四周的居民都给鼓动起来,如此一来事情就不好收拾了。他还没有愚蠢到仅凭手上这一二十号人就公然对居民施暴的程度,那么只有跑路,但至少推倒一栋房子,回去也好有个交代吧。
想到这里,郝彪大声敦促众人加紧干活,手下所有的小弟都不能闲着,自己也恨不得找把大锤一块儿上。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对方赶来的速度很快,特别是西北方向有好几个人已经跑到了现场。
冲在最前面的是两个小伙和一个中年汉子,紧随其后的居然是一个老太太,边跑边大声嚷嚷,“别让这帮王八蛋……拆咱的房子啊,你们……全家都死绝的……龟孙。”听上去已经上气不接下气。
王婆!李天畴差点叫出声来。两个小伙立刻就和抡大锤的民工互相推搡起来。郝彪手下的小弟因为没有得到命令,也不敢轻易动手。与此同时,西南方向臭虫等人也领着几十号街坊冲了过来,现场顿时一片混乱。
正在胡乱指挥推土车的郝彪把心一横,喝令驾驶员开足马力狠狠撞向小楼的后墙,李天畴实在忍无可忍,将武放的叮嘱完全扔到了脑后。一甩手,半截断砖呼的一声飞了出去,正击中驾驶室的后窗户。咣啷一下,驾驶员似乎是受了伤,他大叫着急踩刹车,但为时已晚,轰隆的巨响声之后,铲车撞垮了半堵墙才停了下来。
“啊!老太婆我跟你拼了。”王婆发出凄厉的哭喊声,直奔郝彪而去,那个中年汉子一把没拽住,也跟着冲上去。李天畴心头一紧,生怕郝彪出手伤了王婆,大喊一声,“老游。”然后自己嗖的一下就从藏身的地方奔了出去。
郝彪自然不会把冲过来的两个人放在眼里,一脚一个踹出去老远,然后一声口哨招呼众小弟闪人。但他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也无意间捋了一下李天畴的逆鳞,就在他转身的时候,一个黑影夹带着风声从天而降,动作快的不可思议,郝彪仅仅看见了对方的轮廓,然后眼前一黑,腮帮子已经重重的挨了一脚,对方脚尖扫过的同时顺带将他的下巴给弄脱臼了。
郝彪眼冒金星,气血翻涌,根本没能喊出声来,但紧接着又是一条黑影横着扫过来,双腿如同盘旋的陀螺,啪的一声狠狠的撞击在他的髋骨,郝彪便如一个破麻袋一样斜飞了出去。
眨眼的功夫郝彪连遭两下重击,根本没有任何反应,便被打成了废物。第一击出脚的自然是李天畴,紧接着横向扫过来的却是游士龙了。躲在暗处的武放和袁华暗暗吃惊,李天畴的身手他俩都有数,但他身边的人,随便拉出一个来都绝非等闲之辈。
游士龙的表现更加刺激了武放的眼球,他曾经在大院里试探过李天畴的手下,参与动手的个个不俗,但他一直认为深藏不露的是祝磊。没想到这回又冒出来一个游士龙,不但绝对服从李天畴,而且干架也配合的无可挑剔,这帮子人不得了,拧在一起的能量惊人。
此时李天畴查看了一下王婆的伤势,怒不可喝的又要冲向郝彪。武放不得不出面了,知道袁华肯定是劝不住的。只能从斜刺里冲出来挡在李天畴面前,嘴里大声嚷嚷道,“人都快跑光了,赶紧拦着。”生怕对方打红了眼,给他也来一下。
李天畴一愣,继而回过神来,刚才太过冲动,大脑有点不做主,幸亏武放拦的及时,否则真把郝彪给废了。他也没罗嗦,招呼游士龙堵人,一个都不放过。
四个人一起下手,当晚参与拆迁的混混一个都没跑掉,齐刷刷的蹲在推土机前面,足足蹲了两排。现场聚拢的街坊已经有六七十号人,将众混混围得水泄不通。王婆终于能坐起身了,看着自家的房屋倒了半堵墙,不禁嚎啕大哭。
李天畴正要上去安慰两句,却被武放一把拉住,“警察说话就到,闪人吧。”
“闪人?谁叫的警察?”李天畴大为光火,“事情还没解决呢?街坊的事儿怎么处理?”
“相信我,差不多解决了。”武放笑嘻嘻的搂住李天畴的肩膀,“至少他们不敢再乱来,我以我的人品保证,你的这些街坊们不会再吃以前的亏。走了,走了。
“你有人品么?”李天畴气不打一处来,武放的安排让他摸不着头脑,而且在关键时候莫名其妙的失踪,所以出口也没有遮拦。
“我草,怎么说话呢?咱们兄弟认识以来,你有见我亏过你么?”
“那现在事情怎么解决?一走了之么?”李天畴大声质问。
“你不走又怎么样?呆在这里只会添乱。”武放也毫不客气的调高了音调,“相信我,这事儿已经办的很漂亮了,一点小小的缺憾无所谓的。”
李天畴不吱声,知道警察一到会更加麻烦。所以被武放连拉带拽的离开了现场。
“呵呵,可惜夜里没有饭馆开张,要不咱们去大排档吧,哥几个好好喝一杯怎么样?”武放陪在李天畴身边故意大声感慨,身后的游士龙则一声不吭。
“袁华呢?”李天畴答非所问。
“嗯?没注意。”武放佯装扭头,四下看了一番,喃喃道,“这小子跑哪儿去了?”
第三百五十章 善意的提醒
“你什么时候到的?”李天畴冷冷的瞪着武放,目光毫不掩饰恼火的情绪。他知道袁华不会莫名其妙的失踪,武放也不可能不知道他的动向,这两个家伙一定有什么事儿瞒着。
李天畴甚至感觉整个晚上的行动自己都处于被动状态,毫无畅快可言,而且也大大偏离了自己最初的设想。所以,事情能否得以顺利解决,他的心里更加没有谱,更不知道武放所谓的保证凭借什么?
“刚到没多久,和那个老太太是一拨的。”武放并不生气,并且毫无隐瞒的讲述了他是如何找到王婆等上访人员的。事情并不困难,但过程却有些复杂,至于如何找人打通关节的,他也没有遮遮掩掩,最终在郊区的一家招待所找到这些街坊们。
街坊们大多是老头老太太,没怎么防备就上了当,在区政府门口被一名自称是信访接待干部的人给骗到了所谓的接待办公室。又出现了几个干部模样的人假装问询、记录一番,并表示让大家耐心等待。然后安排了一辆中巴车带着大伙儿满城转悠。等众人差不多都晕乎了,才被送到了那家招待所,好吃好喝的供着,就是不让走。理由也很充分,“领导正在研究,很快就有答复。”但这一困就是两天。
李天畴颇为吃惊武放的能量,办成这件事并非说说那么容易。而且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找到人并且平安的送了回来,如果没有混得很拽的地头蛇给予帮助,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这家伙当初不是自称长期呆在北方么?怎地会对sz市这么熟悉?
他发觉虽然相处日久,但自己反而越来越看不懂武放了,究竟他很神秘还是其背后的华老头更加神秘?如此热心的帮助自己,难道仅仅是因为义气相投?李天畴沉思着,纷乱的思绪中除了华芸事件外,他根本摸不到任何其他可以与之联系起来的东西,索性不再想了。他略一抬头,发现三人已经走出了城中村,于是问道,“武兄要去哪里?”
“啥意思?咱几个喝一杯多好。”武放听着不对劲儿,连忙建议“我就住离这儿不远的商务酒店。”
“改日吧。我和我兄弟还有事情要办,顺便等着事情的结果。”李天畴不咸不淡的婉拒,回头和游士龙对望了一眼便欲抬腿走人。
“等等。兄弟还是不相信我?”武放料知李天畴对自己疑虑之心大增,干脆把话讲白了,“今天的事儿我有点自作主张,没有和你充分商量。一来因为时间紧张,二是担心有些龌龊的手段不被兄弟接受,但这是解决问题必须的套路。”
李天畴停步转身,忽然笑了,“我能理解,武兄多虑了。我真的有事要办,改日回福山在我的酒楼咱们不醉不休。”
武放摇摇头,“你的身份不适合久呆在这里,赶快回去要紧。另外,你的几个小兄弟,我已经让袁华去招呼了。我刚查过麻将其人,不是个善茬,还是防着点好。”
李天畴一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武放这家伙处处想在前面,目的不明,却是不得不防,不似之前和华老头做交易那样来的直白。这种想法未免过于小气,但李天畴不得不谨慎一些,“感谢武兄,只是我的兄弟,我自己招呼,不劳烦武兄烦心。”
武放叹了口气点点头,“袁华会带那几个小兄弟到酒店,你至少先去我那儿跟他们汇合吧?
“老游,你陪武兄去一趟,先带臭虫几个回福山,我还有事情办,迟点再回去。”李天畴冲武放点点头,算是表示感谢,然后挥手离去。
他并非有意给武放难堪,的确有要紧事儿。船长必须办出院离开,而且朱胖子的帐也该尽快了结。卫东迟迟没有消息,可能有他的难处。但拆迁现场那么乱,这个王八蛋说不准会现身,李天畴决定重返现场。
武放待要再说上两句,但身边的游士龙却用眼睛死死的盯着他,为了避免进一步的误会,他只得作罢。回到酒店之后,武放打算让袁华开车送游士龙等人回福山,却被对方很干脆的拒绝了。
望着游士龙一行五人离去的背影,武放有些伤脑筋,摸着下巴久久不语。
“李天畴身边的的人咋都是这副烂德行?好像咱要吃他们一样。”袁华在他身后不满的发着牢骚。
“正常。李天畴这帮人的处境并没有根本性的扭转,他本人对咱们也是越来越越有戒心。姓游的刚才已经算是客气的了。”武放叹了口气。
“憋了这么久,要不要给他透点什么,否则换了我也会疑神疑鬼。”
武放缓缓摇摇头,“还不是时候。名单报上去了很久了,没有丝毫动静。在什么都没有明朗之前,咱就当啥也不存在,等着吧。”
“李天畴呢?他现在去哪儿了?”
“说是去办事儿,但我猜是回城中村了。这家伙可能还有点小尾巴没了干净,并且他不是太信任我说的话。”
袁华颇为无奈的吹了声口哨,“那我们现在干嘛,回基地?”
武放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开你的车,先去市三院,李天畴有一个小兄弟在那里住院。然后再去城中村,接我们的李大侠回福山。”
“我草,真的是热脸去蹭冷屁股啊?”
“要不这样,你还有啥办法?”武放撂下一句话,已经打开房门出去了。
李天畴回到拆迁现场的时候惊奇的发现人群已经散去,废墟上冷冷清清,撞了王婆家半堵墙的铲车也已经被移开。而那堵残破的墙壁被一张大大的尿素袋给遮挡起来,就好象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王婆家周围的邻居有零星几点灯光透出,应该是有人回家居住了。李天畴看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可能是刚刚散场,朱胖子显然是不大会出现了。
黑漆漆的废墟让他的视觉很不舒服,与之前乱哄哄的场景形成巨大的发差。突然间他嗅到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他暗道此地不能久留,同时也放弃了去王婆家看一看的想法,决定立刻去医院接了船长离开。
深夜,医院的楼道很安静,楼层值班台的护士正趴在桌子上打瞌睡,李天畴没费什么劲儿便溜进了病房,但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船长的病床上空空如也。
李天畴迅速查看了整间病房,包括洗手间在内,并没有什么发现,而隔壁床的那位老兄早已睡死过去,发出的鼾声地动山摇,恐怕更不可能知道情况。
难道这厮会偷偷溜出去放风?李天畴不敢多做停留,心里的的不安也越来越明显。他退出病房,悄无声息的又从值班台前溜走。站在电梯间,他突然放弃了想要乘坐电梯的想法,说不清为什么,只是下意识的感到城中村拆迁废墟里的那一丝危险的气息越来越强烈。
李天畴果断的闪身进入了消防通道的楼梯,只是才下了一层,便听见了楼下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至少有六七个人正在迅速向上攀爬,什么人在深夜如此急急匆匆?他停住脚步,微微伸出头,透过楼梯扶手的栏杆向下看去,不由的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都僵住了,这样的状态竟然持续了足有半秒钟。
楼下的人清一色的警服,个个身手敏捷,为首的一名警官身材高大,此刻正仰着头往上看,二人四目相交,瞬时都呆住了。肖亚东!
第三百五十一章 黄鼠狼放屁
“你……站住!”肖亚东猛的用手往上一指,他身边的警员立刻都扬起了头,但楼上已经空空如也,什么也没看到。
肖亚东迅速掏出了对讲机联系周围包抄的人员,而他身边的警员只是刚才稍稍停滞了一下便纷纷加快脚步向上冲,老肖的眼神和命令错不了。
李天畴已经飞快地返回到七楼,耳朵却竖起老高,仔细倾听着肖亚东冲对讲机的喊话,不由的心往下沉。几条往返楼上下的通道全部被封死,甚至连楼下进出口也被警力封锁,看来老肖这回是有备而来,而武放的提醒也并非扑风捉影。
随着对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李天畴已经没有任何考虑的时间了,他不想与肖亚东有任何正面的冲突,能避则避,于是闪身继续向楼上攀爬。这个过程也能为自己争取一点很十分有限的思考时间。
老肖封锁底层的裙楼,重点警力可能会放在前后两个大门,而裙楼两边的侧门在夜间是关闭的,但以肖亚东的性格和经验,不会不安排人手。只剩下一个位置稍微隐蔽的应急通道可能警力会弱一些,而且夜间并不关闭,关键的问题是如何到达裙楼。
住院部大楼有二十一层高,李天畴一口气就爬到了十六层,已经甩开追兵很远。他停下脚步,侧耳倾听了一下电梯间的动静,便闪身进入了楼层。他很清楚不能再往上爬,否则自己腾挪的空间会越来越小。
夜间灯光昏暗,李天畴并未留意这一层是什么病区,反正布局都差不多。刚一溜进病房区域便听见电梯间叮的一声轻响,紧接着便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心里暗道糟糕,对方跟上来的速度如此之快,逼迫他不得不向病房深处遁去,或许老肖已经控制了大楼的监控室。
东西向的走廊有三十米长,背对着电梯间,李天畴很快发现了一个球型探头,就在头顶不远,他掏出手帕就给捂住了。快速游走之下竟然没有找到应急通道,而两个对角的消防通道却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无可奈何,他找了一间空着的病房迅速闪入。
如今之际只能翻窗攀爬了,心中着实后悔自己莫名其妙的跑到了这么高的楼层,要是刚才的七楼,问题反而简单的多。好在外墙面可以搭手的地方不少,许多横向错落的石条装饰是绝佳的借力点。唯一需要争取的就是时间,不要爬了一半就被发现,那只能怨自己倒霉。
夜色中,楼下的灯光十分稀疏,星星点点的照明作用有限,所以环境的掩护效果却很不错。李天畴所处的位置在大楼北侧偏东的方向,与楼下主要的进出口刚好都岔开了,他二话不说就翻出了窗户。
在没有任何保护措施的条件下攀爬笔直的墙壁,这是李天畴生平第一次这么干,只是一个念头牢牢的在心底,这回决不能再让警方活捉了。好在以前部队长达近两年的攀岩训练为他打下来了坚实的底子,尽管如此,他还是有些紧张,毕竟有六七十米的高度,摔下去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攀爬了几层之后,李天畴渐渐放的开了,也某清楚了装饰石条的布局规律,所以手脚并用,加快速度。他现在反而不太担心追到楼上的那帮人,毕竟挨个房间找也是需要耗费时间的。
很顺利的到达裙楼顶部,李天畴好算松了口气,抬头仰望高楼,不禁一头冷汗。夜风吹过之后身上冰凉凉的,他这才发现自己浑身早已是透了,说不清楚是体力耗费还是后怕所致。
李天畴不敢停留,很快找到了白天时所见到的应急通道的位置,谨慎小心的下楼出门,外面正如自己想象的那样没什么人,老肖这回恐怕是百密一疏。
但这样庆幸的想法仅仅在脑海里闪过了半秒钟,右边的侧门方向便转过来四五条人影,对方的手电筒突然发出刺眼的强光,让李天畴连退回大楼的机会都没有。
“什么人?站住别动!”随着对方的喊话声,已经有一两名警员迅速冲了过来。李天畴根本不答话转身就跑,住院楼的右侧是一栋三四层高的小楼,迂回和藏身都谈不上,只能拼命向前跑。那个方位是大楼的后门,再往前几十米远,穿过花坛便是围墙,也是唯一可跑的路。
李天畴情急之下速度奇快,眨眼间就把对方甩的很远,身后的警告和吵吵声大起,如此一来自己就完全暴露的。以肖亚东的应变能力,只需片刻时间,所有警力就会集中到后门的位置把他团团围住。所以分秒必争,此时后门也闪出了几条身影,显然是得到了通知参加围堵。
李天畴已经无所顾忌,脚下发力,猛然冲向对方。围堵的警员大感意外,明显准备不足,对方扑过来的气势极为迅猛,最前面的那位仓促之下连警告声都忘了喊出来,便砰的一声就朝天开枪了。
怎奈李天畴的速度太快,枪响的余音还未散去,这名开枪的警员便被他合身撞出去老远,其他几名警员愣神的功夫,李天畴已经如一阵风般从他们身边掠过。大伙儿终于反应过来,纷纷拔枪警告。
“砰”的又一声枪响,却不是警告了,一名警员终于没忍住朝李天畴腿下射击。虽然没有打中,但却把李天畴吓出一身冷汗,这帮人真敢下手,看来今天是凶多吉少。他的脑海里飞速权衡着,翻墙似乎也不是好办法了,人还没爬上去恐怕就被打成筛子了。
“谁让你们开枪的!”远处传来了肖亚东的怒喝声。李天畴则不管三七二十一突然左转,沿着花坛朝另一个方向飞奔。先兜圈子再说,实在不行就从医院正门强行冲出去,只能博一把了。
料想前面也会有人围堵,李天畴深吸一口气,从腰间掏出了匕首,说不得要伤人了,否则自己死的会很难看。正这样想着,突然前方灯光刺眼,并且传来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他暗叫糟糕,老肖这是要跟自己玩儿命啊。
一辆越野车很快出现在面前,车前灯晃的人眼睛睁不开,李天畴的身体飞速倒退,手中扣着匕首随时准备发出博命一击。
“上车了,大侠。”副驾驶突然传来武放的呼喊声,但语气中调侃的味道十足。
李天畴有些反应不过来,实在没搞明白武放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是在这要命的关头。但身后的追兵已经近在咫尺,容不得犹豫,他猛的蹿上几步,拉开后车门就钻了进去。
越野车原地咆哮着,打了个急弯,然后嗡的一声猛然向前冲了出去。李天畴这才注意到开车的人是袁华,而自己身边还躺着一个,哼哼唧唧的居然是船长。武放则一刻也没闲着,他摇下车窗,突然从兜里掏出一个打火机,点燃手中的一个方纸盒子,嗤的一声竟然是**捻子,然后探出窗外兜手就向后抛去,轰隆一声,烟雾冲天。
李天畴大惊失色,不由的失口叫道,“你疯了!”
武放哈哈一笑,“这叫黄鼠狼放屁,免得他们把我的车胎打爆了。”李天畴再扭头向后看去,只见五颜六色的烟火四处乱窜,而追上来的人则到处跳着躲避,根本无暇顾及已经跑出很远的车子。
越野车呼啸着很快冲到了医院的大门口,只是略一减速,便撞断了横拦着的停车杆冲门而去,隔着老远还能听到轮胎摩擦地面所发出的刺耳的声音。李天畴暗暗咂舌,没想到袁华这家伙疯起来也是相当的彪悍。
肖亚东差点要跳起脚破口大骂,布置的如此严密的抓捕任务眼看就要成功,没想到还是前功尽弃。这辆突然闯出来的越野车是个什么玩意儿?一定要查清楚不可,他一面指挥大家上车追捕,一面联系沿途的交巡警设卡拦堵。
第三百五十二章 回家
越野车在袁华的手里像头受惊的蛮牛左冲右突,几下子就在警方的视野里消失了。车子剧烈的颠簸让船长吃尽了苦头,一路上大呼小叫就像在唱戏,恼的李天畴用安全带将这厮捆的结结实实。
“哥,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船长带着哭腔,语气更是惨兮兮的。前面坐着的两个瘟神让他吃了些苦头,自然心怀不满,想找机会挑挑事儿,但又摸不准大哥和这二人的关系。
李天畴看着窗外,心里烦闷,根本不愿搭理这厮。本以为随着陈斌、沈鸣放等人折进去了,自己的冤枉也就洗清了。没想到肖亚东还是这样不依不饶,实在令人沮丧。难道就非要揪住耿叔不放么?突然间他的心头一股无名火起,如果老肖再这样没完没了,那就别怪我李某人翻脸无情。
武放却扭过头来看了一眼李天畴,又笑呵呵的冲船长道,“咱去你哥的地盘,好吃好喝享福去。”
船长很谨慎的瞪着武放,显然不太相信这番话,因为他发现李天畴的脸色很难看,看来大哥和这俩人的关系不咋地呀。实在摸不准的情况下,自然不能吃眼前亏,船长居然很少有的闭上了嘴。
武放讨了个没趣,也不介意,顺手掏出香烟扔给了李天畴一支,“抽支烟压压惊。兄弟我不是有意跟着你。本来打算回去了,小袁说你还有一个小兄弟在住院,我俩就商量着到三院晃一圈。没想到正碰上这事儿。”
袁华忽然扭头狠狠地瞪了武放一眼,武放则装作没看见。
李天畴点着烟没说话,武放的解释在台面上说的过去,但漏洞颇多,他也没心思深究,脑子里依然想着肖亚东那吃惊而又愤怒的表情。
车子sz市区内没有章法的到处乱闯,而且多数走的是小街小巷,让追击的警车无所适从,根本无法组织有效的围堵圈子。面对着不断传来的监控图像,肖亚东表情凝重,对方的驾驶员看似像个没头苍蝇,实则对市区的地理状况精熟无比,每每快要被围住了,他却突然钻进了不知名的小巷,轻松的逃脱。这样瞎窜实际就是一种假象,很难判断对方从什么方向出城,这就给在城外布置关卡带来了很大的困难。
二十分钟后,那辆越野车终于在监控视频中消失了,肖亚东不得不承认这回碰上的对手更加厉害难缠,最让他愤怒的是越野车的车牌号码歪歪斜斜的像鬼画符,居然是手写上去的,显然不是简单的恶作剧,而是赤果果的嘲弄。
此时车子早已离开了市区,沿着紧邻国道的一条小路向北疾驰。李天畴也看出了点儿名堂,袁华不但有很强的追踪能力,在逃跑方面也颇有天赋,而且绝对是一流的驾车高手。车子毫无疑问已经脱离了肖亚东的视野,但行驶方向却明显不对头。
“这不是回福山。”李天畴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在询问武放。
“去邻省,在省界换辆车,咱们绕个圈子回福山,这辆车还要继续往北跑,总得给肖亚东留个念想。”武放的安排颇为周到,而且毫无隐瞒,“明天中午之前咱们就能坐在酒楼喝酒了。”
“你认识他?”李天畴不置可否。
武放摇摇头,“不认识,但sz市刑警队长的名字还是听说过的。”
“你还知道些啥?”
李天畴突然冷不丁的这样一问让武放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半响才缓缓道,“兄弟过往的事儿,我都听说了点,绝没有什么恶意。你既然带着大伙奔前程,就要有块儿像样的根据地,福山的地界很适合你,所以不要轻易丢了。”
“哦?这话怎么说?”
“谨慎一点,回去消停一段时间。至少在福山,肖亚东想要找你还是比较困难的,所以好好把握。”武放的话很隐晦,似乎知道的事情要远比李天畴想象中的多很多。
草,咋说话的语气和刘强一个模样?李天畴不自觉的在脑子里将刘强和武放做着对比,总感觉二人之间会有某种联系,只是抽象的猜测,一时半会还无法具体化。
见李天畴没吱声,武放继续道,“至于拆迁的事情你也不要再操心,最多一个星期,我估摸着会有好的结果。”
“你确定?”
“确定。”武放的回答十分干脆。
李天畴点点头开始闭目养神。船长听不懂二人在说什么,但感觉大大的不好,自己被莫名其妙的从医院劫出来后,大哥连问都不问,而且还和这两个凶徒认识,这就说明很有问题。他甚至预感到自己很难再回到城中村那间小屋了,只是可惜了那一副绝好的行头。他不敢再问七问八,一路假寐,不吵不闹。
大约是在上午八点半,终于到达了省界,武放在公路旁一间极为破烂的修理厂前下车,不久便开出来一辆乳白色的切诺基。袁华则仍然开着那辆气喘如牛的越野车离开了三人,一路朝北而去。
正如武放预料的那样,三人在中午十二点前到达了福山。武放将李天畴二人扔在了酒楼后门,然后说是去处理车子,并约好半个小时以后过来喝酒。
李天畴则拽着已经呆头呆脑的船长绕过半条小街,来到了众人居住的小院。院子里很安静,只有海叔媳妇在。听到动静的游士龙刚从房内跑出来,“当家的回来了。”
“嗯,你啥时候到的?”李天畴一屁股坐在树下的躺椅上,心情好了很多,回家的感觉总是能让人温暖而心绪宁静。
“凌晨了。”游士龙端详着船长,料知又是李天畴以前的小兄弟,于是道,“宋丫头已经把房间收拾好了,一个两人间,一个三人间。”
李天畴点点头,“辛苦了,那几个家伙呢?”
“刚起来,跟着老祝去前面了。”
“船长,跟他们一样也是我的落魄兄弟。”李天畴介绍道。
游士龙笑呵呵的伸出一只手,“叫我老游,今后大家算是兄弟了。”
船长看着眼前这个戴口罩的怪人,心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慌。他算命看相多年,也算见过点世面,但很少碰到过如此犀利又充满煞气的目光,心知此人绝不简单,居然也会是大哥的手下么?
“初次见面……游哥,我大号叫王仲,大家都叫我船长。”船长极不自然的伸出手轻触了一下游士龙的指头,不料却被对方一把握住,“哈哈,既然是兄弟,没必要这么客套。以后住这儿,有啥麻烦找我老游。”
“船长洗把脸,收拾一下,一会儿过去吃饭。”李天畴笑了,这是他第一次听见船长主动向别人介绍自己的大号的,看来还不适应,所以连忙替他解围。
祝磊在酒楼准备了一个包间,为李天畴带来的这帮人设宴接风,在家中不怎么忙活的兄弟都赶来作陪,付尔德、祁宝柱还有昨天刚回来的彭伟华,老游还是死活不肯过来。
一张大桌子,十来号人济济一堂,李天畴感觉有些奢侈,但不好拂了众人的热情,也就没再说话。武放则一如既往的准时,施施然的出现在包厢的门口,开了一上午的车,他依然神采奕奕。
尽管众人和武放都有点不对付,但既然是李天畴亲自邀请的,也就不再罗嗦。大家吃吃喝喝倒也热闹。船长和臭虫等人却很拘束,周围在座的看上去个个都是江湖大佬,无论是眼神,还是举手投足的气势,不用说话,往那儿一坐就让人不敢对视。
这些个大哥级的人物对小哥几个很客气,没有任何架子,反倒让船长等人受宠若惊,一时间都不敢吭声,只管往嘴里扒拉菜。在没碰到李天畴之前,大家在市井游荡惯了,受气挨骂甚至挨打都习以为常,总之是被人看不起的小角色,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大哥混得这么拽,有些超乎想象。
李天畴看在眼里,却不说话,总要让大家有个适应的过程。很快,彭伟华等人吃好了,纷纷起身闪人,席间只留下祝磊相陪。武放也识趣,知道李天畴有话要对自家兄弟说,所以约好了下次喝酒的时间便离席告辞。
大家纷纷离去,船长几人如释负重,感觉到连呼吸都畅快了许多。祝磊笑呵呵的掏出香烟给大家散了一圈,“别那么拘束,到了这儿,就像回到了自己家,大老爷们潇洒点。“
第三百五十三章 不是时候
李天畴也笑着端起了酒杯,“差红毛和阿九,咱们哥儿几个就聚齐了。老祝是我的生死兄弟,他会和我一样把你们当亲人看,所以都不要见外。来吧,没啥祝酒词儿,纯粹干一个。”
众人不像刚才那般拘束,一张嘴闷了口大的。船长终于恢复了点精气神,两个眼睛珠子也开始滴溜乱转,“哥,我们过来总不能白吃白喝吧?”
“卓绝大师有觉悟。”李天畴冲船长竖起了大拇指,有意让气氛活跃一点,“没来得及跟你们商量,我只让臭虫先问问大家的意见,就差你了。今天吃饭正要谈这件事儿。”
顿了一顿,李天畴继续道,“活儿一定有的干,至于干些啥,老祝会跟你们聊聊。但有几句摆在前面的话不得不说,愿不愿来福山跟我一块儿干,全凭大家自愿。昨天太仓促,我还没来得及听听你们的想法,所以大家有任何问题可以现在提出来。一旦决定留下,就必须按我的要求来。如果不愿意也不要紧,大家还是兄弟,在这儿休息几天,我找时间送他回去。”
李天畴的话音一落,臭虫和船长率先把手举的老高,“我愿意跟大哥干。”蓝毛、德普三人反应慢点,但也先后把手高高举起,“我们都愿意。”
“好,就这么定了。”李天畴将酒杯往桌子上一墩,“正好新开了两家店子缺人,下午就带你们去看看。另外,住的稍微挤点,先凑合着,等条件好了再改善。”
“哥,可我啥也不会呀。”船长哭丧着脸,显然对李天畴所说的店铺不怎么感兴趣。
李天畴明白船长的心思,这家伙除了算命之外,恐怕真的啥也不会,这倒是疏忽了。尽管他对算命这行不大感冒,但绝不会强求船长改变什么,或许要找个时间和他好好聊聊,但现在还不方便说,“去看看也无所谓,不会就学,实在不行先跟着我。”
船长极不情愿的点点头,没好再罗嗦。李天畴又和大家聊了几句便离开了,由祝磊给大家介绍情况,并安排他们到已经开始营业的网吧和风情酒吧走走。
当然,酒楼的情况大家也可以深入了解,如果有谁愿意留下来学个厨子什么的,也是不错的选择,全凭兴趣爱好。李天畴在这方面的自由度很大,目的就是希望每个人能发挥特长,但坚决反对挑三拣四,这两者间的区别还是很明显的。
正是下午相对轻松的时间,李天畴信步来到了一楼前厅,服务员们都趴在桌子上睡觉,而厨师们则在后堂打牌吹牛。小宋正坐在收银台前猛按计算器,微微皱着眉头的样子显得十分专注,就连李天畴已进站在了身边她都没有察觉。
直到在笔记本上写下了最后两行数字,小宋才扔下笔伸了个懒腰,猛然看见李天畴笑眯眯的样子,似乎已经在旁边站了有会儿功夫。
“有事儿么?当家的。”小宋的问话平淡无奇,但语气听起来似乎有点生硬,还带着那么一丝陌生感。这让李天畴听着很不适应,不免心里惴惴,只好努力让笑容更加灿烂一点,“随便看看,下午还这么忙么?”
小宋打了个哈欠,有些疲倦,伸手一指笔记本,“在算账,还有一个星期就要发工资了。不仔细算算清楚,下个月都不知道怎么过。”
这么快酒楼就开业一个月了么?李天畴掐指一算,的确如此。时间如流水,自己浑浑僵僵的真是疏忽了太多,但见小宋为难的样子,李天畴忍不住张口问道,“营收不好么?发工资有啥困难?”
小宋摇摇头,“经营还可以,但挣得多,花的也多。反正紧紧张张,还要预留房租。下个月再这样就过不下去了。”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李天畴的耳根子突然有些发烧。
前不久付尔德提醒过他,要尽快建立一整套收支管理制度,否则时间一长会很混乱,对裕兴的发展也极为不利。想想这段日子自己出去办事,祝磊总是在他兜里塞上一把钱,所以从未感到缺钱花,现在看来最不守规矩的恐怕就是自己,当时并不在意,现在看来是很要命的事儿。
大家对数字本就没什么概念,而且散漫惯了,对老付提出了的条条框框的东西根本不当回事儿,想用钱就管祝磊要。幸亏有小宋严格把关、精心打理,否则一个月都撑不下去。现在好歹有几个店铺了,还这样搞下去肯定不合适,所以付尔德建的议必须实行。想到这里,李天畴四下张望,“老付呢?”
“去办什么工商登记了。”
李天畴点点头,“下个月一定会好很多。”
“难道你能掐会算么?”小宋歪着脑袋淡淡一笑。
“不是,老付有套路。”李天畴很笃定,而且他知道小宋也很在行,之所以一直没有在他耳边絮絮叨叨,主要是顾及他的面子,“以后……有事儿多跟我说说。”
“可我不能掐,不能算,不知道你啥时候有时间啊。”
李天畴尴尬的挠挠头,“现在有时间了。而且我还记得咱们说好的,回一趟蔡家园,去看看耿叔,看看婶子。”
小宋把嘴一撇,突然沉默了,心里却是酸酸的。这句话等了这么久,她以为这家伙早已忘记了。前不久经历的几场变故,让小宋饱受担惊受怕之苦,李天畴要么失踪不见,要么受伤被抬回来,总之没有一刻消停的。她知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所以一直默默承受,从不多问,生怕再给他增添一丝一毫的压力。现在听着这句话让她总有一种想抹眼泪的感觉。
“或许这两天咱们就可以考虑动身,很久没见到耿叔了。”李天畴看着小宋的表情不对,忙试探着进一步建议。
小宋深吸一口气,摇摇头,“都等这么久了,不急在一两天,先把这边理顺了再说吧。而且你新带来的几个朋友,总不能扔下就闪人不管吧。”
李天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小宋诚然说的有道理,但也有一点负气的感觉,总之是自己做的不好。自从撤离大院后,很少再有和她独处聊天的机会,几天都见不到面也是常有的事儿。至于回蔡家园的约定他倒是一直记得,怎奈时间上总没个准谱,也难怪人家不高兴。
他甚至有一种冲动,想立刻带着小宋闪人,回蔡家园好好清静两天。哪怕是肩并肩默默坐在池塘边,看着耿叔钓鱼也是莫大的快乐,但这样是否太唐突了呢?正在抓耳挠腮之际,付尔德推开大门走了进来。
“老付这么快回来啦?”李天畴一下子就泻掉了憋在脑袋顶的那口气,就像看见了救命稻草,连忙热情的招呼。
付尔德一愕,心道当家的很少会这样的口气和自家兄弟打招呼,下意识的抬眼一看,立刻明白了咋回事儿,差点想抽自己的大嘴巴。
第三百五十四章 真规矩
但是为时已晚,付尔德只能硬着头皮现编瞎话:“忘拿东西了,马上还要出去。”说话间就要抬脚转身。
“等等,把手里的活儿先放一放,好容易凑齐了人,咱们谈点要紧事儿。”李天畴哪能轻易放过老付,刚才没能够一鼓作气,只好赶快借坡下驴。而且付尔德之前的建议太重要,他也想借此机会尽早把问题解决了。
小宋一跺脚就要起身离座,却也被李天畴叫住了,“小宋再加上祝磊,咱们四个要好好把公司制度合计一下,就到楼上的办公室。”
付尔德无可奈何,偷眼看了一下小宋,然后迈步上楼。小宋反而很干脆,麻利的锁好抽屉紧随其后。
很快办公室内四个人聚齐,李天畴清了清嗓子,严肃了许多。讲明了召集大家的原因,然后先让小宋介绍酒楼近一个月的流水情况,接着由付尔德把之前有关建立公司制度的建议讲了一遍。末了总结性发言,今天就把这事儿定下来。
付尔德和小宋愕然,本以为李天畴心血来潮,说说就过去了,毕竟现在刚刚立足,很多事情是急不来的,但没想到他是认真的。祝磊也感意外,但想想又释然,是得立规矩,现在店面多了,脑子再好使也记不过来那么多事儿。以前耿叔把生意做大的时候就是想让付尔德来规范管理,后来由于忙着干架,最终没弄成。如果李天畴在裕兴发展初期就有这个想法,那么基础会牢靠许多。
既然如此,大家也就认真对待,在经营管理方面,李天畴和祝磊的水平差点,所以基本上都是由付尔德提出建议,小宋补充,然后四个人讨论。
足足一个下午,一直过了晚饭时间,裕兴公司真正意义上的公司章程和管理制度正式出炉。李天畴大叹不容易,没想到会有这么多学问,他和祝磊参与讨论的过程就是学习的过程,很多一知半解的东西还在脑子晃悠,需要慢慢消化,如果没有付尔德和小宋,这玩意儿累死他和祝磊也搞不出来。
章程是重点,除了裕兴整体的发展规划外,最核心的问题是股份拆分,如果不是付尔德的耐心解释,李天畴还真没把它当回事儿,仔细琢磨了一番才发现其重要性。
整个裕兴公司,耿叔占有40%的股份,委托李天畴全权管理;而李天畴本人、海叔媳妇以及小宋各占5%,祝磊、彭伟华、祁宝柱和付尔德合计持有10%的股份;没有想到的是董辉媳妇一个人的股份竟然也占到了15%;剩下的20%是大伙的,没有再作细分,委托祝磊和付尔德代为管理。
这个分配比例是耿叔原来的一个设想,本来会给海秃子多一些,但他死活不要。再后来随着董辉媳妇的入股,付尔德按李天畴的要求重新拆分计算后,才得到这么一个结果。
李天畴绝不怀疑这个计算结果,总体上还算合理,祝磊等人也没有意见,就这么拍板定了。
在管理制度方面,李天畴最看重的几条原则也一一落实,其中有一条是个突破,与原有的老裕兴完全不同。就是对每个人设定工资标准,包括祁宝柱、彭伟华这些核心人员一个不落下。改变以前只发红包没有薪水的做法。
当时耿叔的红包有厚有薄,有时多些,有时候又没有,完全没有章法。这种江湖做法是特定条件下形成的,没办法的事儿。尽管大家习惯了,但习惯的东西未必适应以后的发展,所以必须要改。
红包以后还会有,但和薪水是两回事儿。在李天畴看来,既然付出劳动就要获得报酬,未来可以根据贡献的大小来调整薪水,坚决反对眉毛胡子全搅和到一块儿。这个思路是付尔德想出来的,得到了李天畴的全力支持,尽管他当时并不清楚这一改变对裕兴的重大意义。
李天畴要求付尔德从明天开始就将管理制度的内容公布,并不厌其烦地宣讲,祝磊监督,最好让每个人的耳朵都听出老茧来。诸事搞定,几个人像脱了一层皮,匆匆吃过晚饭便各自散去。李天畴回到小院好好睡了一觉,醒来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伸个懒腰下楼,见祝磊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抽烟,李天畴便也搬了把椅子坐过去,“干嘛呢?一大把岁数也想心事?”
“瞎几把扯。”祝磊递过来一支香烟,“等你呢,有两件事儿说说。”
“我草,用得着这么正式么?”李天畴点着烟呵呵一笑,“那我可要洗耳恭听喽。”
“不正式不行啊,现在处处都讲规矩。”祝磊一句调侃式的回答,不知道是抱怨还是在开玩笑。虽然听着有点不那么顺耳,但李天畴并不介意,他了解对方,思想完全转变过来还得有个过程。况且祝磊为人很有大局观,这样说话一定有深意。
果然,祝磊一开口就直接将军,“今天咱们谈的内容很重要,这样的场合不应该少了阿华。我当时没有反应过来提醒你,现在才来放马后炮,但想想还不算晚。”
李天畴心里一惊,暗骂自己糊涂蛋,这么重要的事情本就不应该由老祝提醒,当时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居然会犯如此低级的失误。之前虽然和彭伟华有过颇多的争执,但他从未对师傅有过任何不好的想法,相反一直注意冷处理彭伟华的偏激,或许这种方式反而潜移默化的造成他对师傅的疏忽,这是非常要不得的。
“一点也不马后炮,太及时了。”李天畴连连点头,“怪我我没有考虑周全,现在补救还来得及,让老付明天先不要公布,咱们正式开个会。”
祝磊同意,并补充道,“最好让有明确个人股份的都参加,董辉媳妇来不了就算了。”
“没错,海叔媳妇和祁宝柱也不能漏掉。”李天畴若有所思,幸亏祝磊的心思缜密,替他化解了一场潜在的危机,否则以彭无赖的性格,说不定会闹出什么乱子。老祝果然是不可多得的将才。
“第二件事就是新来的这帮小兄弟,这半天下来也跟你交个底。”祝磊续上一支烟继续道,“总体都不错,人也机灵,有两个喜欢在网吧,就让他们暂时跟着蚕豆吧。这样一来那边也不用额外招人了。另外两个,就是头发花花绿绿的,就安排在张文身边了。还有一个船长,似乎……”说到这里,祝磊抬眼看了看李天畴没再继续说。
李天畴呵呵一笑,“老祝不要有顾忌,该怎么说就怎么说。”
“这家伙啥兴趣也没有,气的张文差点找个小妞扒光了塞到他怀里。哈哈,没法整,先让他回来了。”祝磊终于没忍住,一改前段日子的斯文,张嘴就是江湖上的浑话。
李天畴也忍俊不止,笑着摇摇头道,“那就先让他自己呆上两天,不行就跟着我。你和小宋说说先不要定他的工资,吃喝拉撒都算在我的薪水里。”
“这叫什么话?大家都是兄弟,人人一份工资,唯独他没有,你也做的出来?”祝磊当即反对,觉得李天畴搞的过于不近人情了。
“干活才能拿钱,天经地义。”李天畴连连摇头,“裕兴不养吃闲饭的,他如果好意思那就一直啥也别干,我看他有种在这里白吃下去。给他一个人开了口子,以后别人怎么看?咱好不容易弄了个管理制度不就白扯了么?”
“那好歹给他先弄个生活费吧?”
“不行,一分没有。”李天畴极为坚决,“不过抽时间我会找他聊聊,这家伙自认为有个奇特的本事,我是根本看不上眼,到时候看看他具体怎么想的。”
祝磊只得作罢,但也从侧面了解了李天畴对新管理制度的看重程度。
“那个黄耀军怎么样?”刚才既然谈到了网吧,李天畴突然想到了之前留下来的几个人,他对刺猬和黄耀军的印象不错,对服务台另外两个收银的则不太感冒。
“还行,挺老实的小伙子。蚕豆和他们处的挺不错,除了一个油头滑脑的小崽子被他当天干掉了,其他的人全留下了。网吧连收银、服务的一共六个人,足够应付运转了。”
李天畴点点头,“唔,蚕豆干的不赖。张文那边怎么样?”
“也还行,那个经理的背景我查过了,基本上没在道上混过,几年前从外地辞职过来干过几家酒吧,后来到了福山才跟着董辉,应该没大问题。这小子管理起来有一套,而且自己手上有人有乐队,所以张文省了不少心。”
“告诉张文别太放松,这个人至少盯半年。”李天畴吩咐着,脑子里突然一闪想起了刘昊,自己回来了一整天居然都没时间看看他,心里着实过意不去,“刘昊怎么样?回来也忘了见他了,该死,该死。”
祝磊摇摇头,“不咋样,神经上出了大毛病,谁也不认得了。昨天武放送过来我就给他弟弟打了电话,没想到他弟弟是个急性子,一家人连夜赶过来把他接走了,怎么也劝不住。”
第三百五十五章 瞎掰
李天畴默然,折腾了半天,连一面都没见上,但愿刘昊能够尽快治愈康复,“抽时间去看看他。另外,在经济上也要帮衬着点,帐上能有几个先给几个。”
“再找时间吧。”祝磊摆摆手,显得挺无奈,“他兄弟脾气倔,对咱们也有点看法,所以钱是万万不会要的。”
李天畴点点头不吱声了,祝磊既然这样说,那就只能先放一放,恐怕昨天刘家人来,大家闹得不愉快,否则老祝也不是这么个情绪。
“等明天事情一了,我打算回趟蔡家园。”沉默片刻,李天畴伸了个懒腰,舒舒服服的靠在躺椅上,“良子也好久没回来了,咱们接着轮班,这回该我去了,”
“你不提我倒差点忘了。不过……”祝磊眼睛忽闪着,一下子停住不说了。
“不过个啥?我说你今天讲话怎么总是吞吞吐吐的?不像你性格呀。”
“呵呵。”祝磊忽然眉开眼笑,眼神仿佛也变得有些暧昧,“我正在想词儿,这个……这个宋丫头这两天算账恐怕还走不开。
我草,李天畴一愣,心道自己和小宋一块儿回去的事儿从未跟别人说过。况且一拖再拖,这样也能猜得到?这老祝的眼睛毒啊。但在自家兄弟面前,他倒也放的开,搭个伴一起去看耿叔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迟早要说的,“那就再等两天,不着急。”
祝磊心里有数了,基本印证了自己的猜测,但着急李天畴和宋丫头的进展也太慢了。年轻人可能抹不开面子,我这个老油条就得给你扇扇风,“这次回去多呆些日子,有你和丫头在叔身边,他肯定高兴,强过我们百倍。这边的事儿不用操心,我和老付保管弄得妥妥当当。”
“有那么夸张么?”李天畴一怔,摸不清老祝啥意思。
祝磊笑呵呵道,“一点也不夸张。你想想,叔在这个时候图点啥?不就是指望咱们好么?你和丫头都是他看重的人,这成双成对的在他身边,兴许一高兴,这病都能马上好喽。”
“你这就拿我开玩笑了,我如果真有这本事,那还不如直接把叔接回来得了。”老祝说得如此露骨,李天畴自然明白其中的意思,只是颇多苦恼压在心底,平时并不愿意多想,但遇到这样的问题,便立刻敏感了许多。
沉寂了很久的噩梦不会就此消失,张志强如同幽灵一般,恐怕很快还会再见面。最让他痛苦的是,上回受伤死而复活,梦中的李天畴说的那些话让他始终无法正视自己,或许现在的这副躯壳除了大脑之外早已不是曾经的自己了。
如此离奇诡异的事情谁能相信?已经跑路的顾大夫只是窥到一点皮毛便被吓的神经错乱,身边的兄弟们如果听闻此事,会作何反应?更不要说去如何面对小宋了。
曾经有段日子,李天畴十分颓废,他的心态始终在生与死的边缘徘徊,甚至觉得被鬼附身了。难道这就是继续存活在世上的代价么?那么存在下去的意义是什么?仅仅是为了寻找那个噩梦的渊源么?荒唐且无奈。
幸亏有小宋,有这些生死与共的兄弟陪在身边,他还没有忘记耿叔的嘱托,虽然很艰难,他还是咬着牙挺过来了。只是他发现单独面对小宋的时候,那股痛苦不堪的感觉总会像抓不着的阴影一般出现在脑海里,盘旋不散。
这难道不是在害她么?每次和小宋散步回来,李天畴总会这样问自己。尽管他很怀念小宋陪他养伤的日子,两个人一起在蔡家园短暂而难忘的几天,但他始终无法处理好矛盾而纠结的心态。直到在流云观遇见了白云大师,才让他颓废的心里重新燃起了那么一点点希望,仅仅是一点点而已。
“哎,想啥呢?”看着走神的李天畴,祝磊莫名其妙。
“呃,你刚才说啥来着?”
“草,弄半天我白说啦?”祝磊摇着脑袋大为沮丧,“那就再说一遍,要想叔心甘情愿、开开心心的回来,光你一个人不行,但如果你和丫头两个人合起来那就不同了。好好想想,我是在开玩笑么?”
“呵呵,叔要是真愿意回来就太好,现在的裕兴终于有了点样子……”
“你少打岔,两码事儿别搅在一起。”祝磊立刻打断了李天畴,“我这费了半天吐沫星子,你咋还装傻呢?你和丫头俩人,大伙都看在眼里。他们是忍着不说,但我憋不住,不就是讨老婆,娶媳妇么?有那么难么?”
对方越说越没谱,李天畴有点招架不住,连忙掏出香烟缓口气,“不知道叔现在的身体状况怎么样,瘦了还是胖了……”
“你就继续给我装,男大当婚,就那么难开口么?”祝磊上火了,一把推开李天畴递过来的香烟,“兄弟们个个光杆司令,好容易你这里有点眉目,咋就这么让人着急呐?你是当家的,要不要带好这个头,你看着办。”
晕呐,祝磊啥时候变成热心的媒婆了?李天畴感到头疼,虽然理解对方一片好心,但他实在不愿意深谈这方面的问题,毕竟很多事他自己都没法想明白,怎能贸然表态?但被这家伙逼的又不得不应付两句,“感谢大伙这么热心,但和小宋这件事儿要看缘分,我心里有数。”
“缘分?这玩意儿摸不着,看不见,就是糊弄人的。”祝磊知道刚才说的已经有些过了,毕竟对方的身份不同,自己再急也得打住。他一把从李天畴手里抢过香烟,“随便扯两句,如果你觉得没道理,就当我瞎掰。”
“很有道理,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李天畴笑呵呵的替对方点着了香烟,但心里却不是滋味,并不是因为老祝所说的话,而是心底那种难以撇得清的纠结。
二人沉默着开始专心品茶,大门外传来吵杂声由远及近,很快铁门被敲的山响,祝磊看看时间,“今天关门迟了点,这帮家伙都是属驴的,只会撂蹶子。”说着便起身开门。
一帮人嘻嘻哈哈的冲进大门,顷刻间,小院里就热闹起来,嬉笑怒骂,浑话连篇。小宋匆匆忙忙的跑进自己的房间,并未留意树下坐着的二人,这段时间她的事情很多,一点时间都容不得浪费。
船长最后一个进门,施施然踱着方步,脸上的表也是情精彩无比,就像进门前刚捡到了大元宝。他前后晃了半圈,并未发现臭虫等人,顿感无趣。再扭头四下观望一番,便厚着脸皮蹭到了李天畴身边,“哥,歇着呢?来支烟抽呗。”
“心情不错呀,想啥好事儿呢?”祝磊抢先扔了一支烟过去。
船长忙不迭的点上火,美滋滋的吸了一口道,“哪有什么好事儿,只是在几位哥哥的地界心情舒畅,没事儿都想哼几句小曲儿。”
“呵呵,兄弟挺会说话。你们哥俩聊会儿。”祝磊笑着拍了拍船长的肩膀,起身离开了。
第三百五十六章 上门生意
船长嘛溜的坐在了祝磊的凳子上,“哥,我转了一大圈,这地方真不错,比咱城中村强多了。嘿嘿,你看我这闲着也是闲着,总不能白吃饭吧?”
“嗯,这么有觉悟,你肋骨不疼啦?”李天畴斜瞪着船长,并没给他好脸色。
“这点小伤算个屁,我跟着你好歹也闯过几回码头了。轻伤不下火线嘛。”船长一挺胸脯,尽管疼的呲牙,但眼睛却瞪得溜圆。
李天畴被这厮逗乐了,忍住笑意道:“你想说啥?有屁赶紧放。”
“是这样,我这人除了嘴以外,哪儿都笨,这你是知道的。下午还惹得张文老大不高兴,这不是没办法嘛。但我也得为裕兴做点贡献不是?所以想起了你说的话,要发挥特长。”船长一本正经的绕来绕去,终于转到了正题,“嘻嘻,我发现这里能结善缘的人很多,光咱这一片就不得了。能不能先借点钱,我好置办一副行头?”
本在预料中的事儿,但李天畴一听还是头疼。或许船长的想法并没有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兴趣爱好,但裕兴总不能因为他去搞一个算命的产业。虽然在流云观里他亲眼见证了白云大师的神奇,但船长没那个能耐,提鞋都未必够格,说他不去骗人,鬼都不信。
但这家伙够坦白,至少踏实的讲出了自己的想法,就凭这一点也不能全往他身上泼凉水。李天畴没好气地瞪着船长,实在拿这厮没辙,运了半天气也只想出来了一招拖字诀,“靠嘴吃饭不是不可以,但不能害人,而且你这行也不符合裕兴的路子。不如你再想想自己还能干点啥,裕兴后面还有店铺要开业,比如ktv,再往后可能会有修车行,学门手艺那是管一辈子的事儿,愿不愿意?”
船长果断的摇摇头,眼睛依然瞪的老大。气得李天畴就想大嘴巴抽这家伙。
不许挑三拣四,这是李天畴给臭虫等人定的规矩,当时船长没在场,还真不好骂这厮,他压压火气道,“回头我仔细想想,过两天我要出趟远门,你就趁这个机会安心把骨头养好,顺便到酒楼帮帮忙,等我回来再仔细说你的事儿。还有,没我的同意,这段时间不许回城中村。”
船长歪着脑袋点点头,出乎意料的没有继续纠缠耍赖,但从他似笑非笑的神态来看一定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李天畴起身踢了这厮屁股一脚,“时候不早了,洗洗睡吧。明天早点起来上工。”
次日一大早,李天畴去看了看老郝,做足了挨骂的心理准备。但也就坚持了半个小时多一点,便仓惶告辞离开,唯一的心理安慰是这次比上回强一点。这个老怪物的火气越来越大,似乎长时间无人倾诉,整个拜访过程,他只有一个清晰的印象,就是对方挥舞着手中的扳手跳脚的咆哮。
但不得不服气的是老郝的本事,他的院子里又多了一辆大型的摩托车,具体来说仍然是一个钢铁怪物。目测整个车身长度超过了两米五,车把极为挺拔,大倾角的向后拱起,就像高高耸立的蛮牛的犄角,车身随处可见疙疙瘩瘩的金属凸起,怎么看怎么别扭。裸露的零件和电线被强行扭在一起,毫无形体和流线的美感,但给人的视觉冲击却很生猛,那就是庞大而憎狞。老郝似乎将他心中所有的不满与愤懑都表现在这辆车子上了。
李天畴看得直流口水,这个大家伙如果骑出去绕一圈那是相当拉风的。而且老郝的第一辆怪物他亲身体验过,虽然外形同样丑陋,但是马力强劲,操控起来随心所欲,技术上绝对没的说,这辆肯定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突然明白这次来拜访的时间不大对头,或者老郝不喜欢杰作快收工的时候被人看到。
眼馋归眼馋,李天畴还是果断地跑路离开了。趁着有空余时间他到网吧溜达了一圈,虽然只站在门口没进去,但还是很快被蚕豆发现了。为了不打扰黄耀军、臭虫等人。李天畴打了个手势让蚕豆出来说话。
二人随便找了个早餐铺子,坐下边吃边聊。
“老大,这么早,你这是微服私访啊。”蚕豆的眼圈发黑,这几日恐怕一直在熬夜,但精神头看上去还不错。他不习惯当家的这个词儿,早就改口称李天畴老大了。
“随便看看。臭虫和德普还适应吧?”李天畴倒也无所谓怎么称呼。
“很不赖。”蚕豆点头称赞,“德普以前做过网管,虽然水平差点,但有刺猬带着进步很快。臭虫就没这个基础了,人倒是机灵,就暂时当我的大内总管。”
“黄耀军怎么样?”
“很好。”没想到蚕豆的评价更高,“他人憨厚,不大会打理整个网吧。但非常懂技术,网管这一摊全给他管。臭虫和那个女的负责其他的,收银、活动策划、香烟、饮料小吃的进货等等反正挺杂的。”
李天畴点点头,蚕豆是半个行家,网吧交给他算是选对人了,唯一需要提醒的就是谨慎小心。王繁上回试探时吃了个闷亏,不见得就会轻易服软,“注意安全,尤其是夜间营业的时候。你自己也要多注意休息,要不要再调一个过来帮你?”他忽然想到了相对清闲的小刘和小霍。
“不用。上回张文意思了一下,够他们回家想半年的。”蚕豆把头摇得像波浪鼓一样,“老大,你说话可要算数,网吧说好归我管,不能中途变卦。”
李天畴笑了,十分开心蚕豆的变化,至少是全身心地投入到生意中了,至于骨子里固有的东西,那是急不来的,需要慢慢消磨,“绝不变卦,这里搞得的好,还有更多的生意等着你。”
“呵呵,我还没那么贪心。先把这里搞火了再找你要生意。”蚕豆很实在,“而且这个网吧很有搞头,设备装潢都是一流的,营业面积又大。按现在的开机率,一天的流水就有四五千,如果全部开满了,远不止这个数。”
“不错。”李天畴赞了一句,“吃饱了,我先回酒楼了。”
虽然时间还早,但李天畴不打算去张文的风情酒吧了,这个时间段不营业,去了也没啥看头。与蚕豆相比张文在能力上不落下风,就是为人过于冷酷,李天畴并不在意酒吧的营业状况,却很担心安全问题。
这种担心主要来自两方面,一是隐藏在暗处的王繁,如果他要报复,张文很可能是首选目标。而且那个店堂经理的背景总是让他感觉到有点飘忽;
第二,无论蚕豆还是张文,只要是派出去独立担当经营的兄弟,他都会给予他们绝对的权利。但酒吧这种地方,必须严禁毒品,这是李天畴的唯一禁令,其他方面就不会过问太细。但恰恰是这个禁令可能会惹出麻烦。张文处理事情的特点,就是下手太绝,很难有回旋的余地。如此一来,树敌太多,会有相当大的隐患。
路上,李天畴边走边想,说不得要尽快将张文替换下来,雪藏一段时间,好好熬一熬性子。当时让张文接手风情酒吧,他并没有反对,主要考虑初期让他震慑王繁手下的那帮人,现在想来太不全面,对张文本人也不负责。他的脑子里很快就有了替代的人选,良子为人谨慎老练,更为合适。
正好祝磊通知他下午开会,除董辉媳妇外,所有内部记名股东都参加,因为人多,地点就在大家居住的小院。李天畴快速赶了回来,正好看见酒楼方向的付尔德,他似乎刚送走客人也要回小院。
两人碰面一聊,李天畴才知道客人是花家老大花胜强,而且来的目的让他大感意外。对方是来谈生意的,内容居然是裕兴最感兴趣的贷款。花胜强除了建材生意之外还放高利贷,他知道裕兴吃掉董辉的店铺后急着开张,必定缺乏启动资金,所以主动跑来谈放贷,而且利息低的惊人,跟正规银行的贷款利息差不了多少。
有点天上掉馅饼的感觉,但这并不怎么让人愉快,李天畴则更为警惕,他皱着眉头问道:“有这样的好事儿?花老大有啥目的?”
付尔德摇摇头,“花胜强没有任何要求。”
“老祝什么意见?”
“我和老祝的意见一致,没有立刻回绝。要不喊他过来,咱们一块儿合计一下?”
“嗯,趁现在还有点时间,把我师傅也叫上,去我房间。”李天畴看了一下时间,若有所思。
四根烟枪将小屋喷成了蔚蓝色,讨论良久最终形成了两派意见,祝磊、彭伟华赞同与花胜强的贷款生意,而付尔德则要谨慎很多。李天畴拖着腮帮子迟迟没有明确表态,原本他比付尔德还要谨慎,但听了彭伟华了解到的更多消息后,他忽然改变了想法。
第三百五十七章 和稀泥
目前福山的地下社会比较混乱,群龙无首,没有任何一股势力能够像以前的孙拐子那样称霸一方。这是一个微妙而敏感的阶段,各方老大、混混蠢蠢欲动,都想借机拓展势力范围,甚至野心更大。在众多势力中,比较大的除了裕兴外,还有花氏兄弟、王繁、薛猴子和城西南的庞荣。
尽管李天畴并不认可裕兴所谓的江湖地位,因为他更希望公司的发展是正面而阳光的,但黑道势力却都这么认为,裕兴是不折不扣的同道。从彭伟华得到的消息来揣摩,最近这几方势力或多或少的都有一些变化或者异动。
王繁和薛猴子长期敌对的情况突然变得缓和,相反一直闷声大发财的花氏兄弟却和薛猴子的关系紧张了许多,甚至手下的小弟在最近还干了一架。最低调的是庞荣,随着沈鸣放、陈斌等人的迅速瓦解,他几乎不再抛头露面。另外还有几股人马也不能掉以轻心,活跃在城西,那里原来属于沈鸣放的地盘。
李天畴想象着这些势力在县城的地理分布,脑子里模糊的印象逐渐变得有些轮廓了,并针对这些变化甚至能摸到一些丝丝缕缕的痕迹。
王繁和薛猴子之所以长期敌视,主要是因为二人的势力范围犬牙交错,都集中在城中,薛猴子要靠东北一些,大家争地盘自然免不了摩擦。以前虽然有陈斌、董辉这样的人打压,但矛盾已经很深,现在反而能够缓和下来,这就耐人寻味了。
再看裕兴酒楼,虽然它的位置在城东南边上,表面上似乎和王繁等人扯不上关系。但裕兴刚刚吃掉的董辉和陈斌的地盘却都在城中。这几家为数不多的店铺恐怕就成了王繁和薛猴子的眼中钉。毫无疑问,裕兴前不久抢地盘的举动是直接原因之一。
花家兄弟以前依附于孙拐子独霸城北,原本和城中、城东的这些人没有太多的利益纠葛。现在不同了,随着福山撤县设区的步伐加快,城北的经济迅速活跃起来。花家老二控制的几条小中巴线路也早已渗透到全县城,这肯定会引起王繁等势力的不满。
所以为了对付裕兴,同时遏制花氏兄弟,城中这两股最大的势力多半会选择暂时放弃敌对,甚至转而走向联合。这恐怕也是那天见面会,王繁和薛猴子同时缺席的原因。而花家兄弟的做法却截然相反,这或许可以看作他们迫于压力也在寻找盟友。
在各方势力的眼中,裕兴背后站着耿老五,他的江湖地位与孙拐子等同。在双方死磕之后,裕兴本应该迅速填补孙拐子势力瓦解后的真空。然而事实并非如此,这帮人在磨磨蹭蹭中又收拾了旭风堂,最后才在县城一角开了一家不起眼小酒楼。
观望中的各方摸不着头脑,就在他们失去耐心,蠢蠢欲动的时候,裕兴却迅速行动,一口气吃掉了董辉残余的地盘。这个外来户不按常理出牌,于是大家又暂时安静下来继续观望,但背后的小动作却有增无减。甚至可以预料,多数势力未来只会将裕兴当作对手而非朋友,这是非常麻烦的事情,此时主动有人来交朋友,岂有推出去的道理?
李天畴结合大家意见谈了自己的这番想法,祝磊等人不住的点头,老付虽然仍有很多顾虑,但并未出言反对,大家算是形成了一致意见。
“和花家合作还不能算作是交朋友,毕竟路数不一样,但在外人来看就是结盟了。所以咱们要想清楚后面的事情,做好应对。”李天畴说着看了大家一眼,目光突然变得锐利起来。
祝磊心中一动,立刻接过了话茬,“没错,这等于逼着王繁和薛猴子二人迅速抱团,其他的各路猪球毛吊的也会跟他们站在一起,排外是必须的。而且王繁根深蒂固,资格又老,还是有些号召力的。”
“呵呵,咱连飚七和孙拐子都不惧,这些个狗几把算老几?不服就弄了他,最好连根拔掉。省得看着心烦。”彭伟华的言辞更加激进,虽然这段时间收敛多了,但碰上这种事情他还是控制不住。
付尔德皱起了眉头,偷眼看了一下李天畴,但并没有在对方的眼神中找到任何反对的意思,不禁大为着急。看来当家的似乎挺赞成彭伟华的意见,这就糟糕了,裕兴好容易有了点起色,未想到这么快又走回江湖老路,这该如何是好?
按照付尔德的想法,裕兴已经新增了七家门面,再加上酒楼共有八家实体,慢慢的做大做强,应该还是很有前途的。但这帮子人怎地不知足,又想着去抢地盘,即便是防着人家,也不能张口闭口就灭谁吧?自己人轻言微,恐怕是无法说服这帮好斗分子,但当家的不应该这样糊涂啊。
“老付,你有什么看法?”付尔德的表情自然被李天畴看在眼里,也清楚对方的想法。之所以有此一问,就是想让老付清清楚楚的表达出来,主要是给大家提个醒,特别是彭伟华。
付尔德一挺腰板,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慷慨陈词,历数裕兴的局面来之不易,并指责了彭伟华好勇斗狠违背了耿叔的愿望,并毫不客气的把李天畴也捎带上了。
“我草,老付,你书读多了,脑子秀逗……”彭伟华被当面指责,脸上自然挂不住。要不是李天畴和祝磊在场,他恐怕立即就会跳起来。
李天畴将手一摆,制止了彭伟华,“老付说的对,咱们的脑子里要时刻紧绷着一根弦,踏踏实实做生意,决不能再走回以前的老路。”他说到这里看着三人,目光坚定,彭伟华铁青着脸极不服气,却被似笑非笑的祝磊给按住了,而老付听到这番话脸上则稍稍有了欣慰之意。
“所以做事情要把握一个度,为了裕兴的生存,咱们可以使点儿手段。但要有底线,不主动找事儿,莫名其妙的卷入江湖恩怨。可话又说回来,无论是谁,只要敢打裕兴的主意,那咱们也绝不怕事儿。”李天畴说完又用目光扫视着三人。
祝磊的表情没有变化,仍然似笑非笑,心里却暗赞李天畴这把稀泥和的不错,虽然老调子长谈,但绝对刀枪不入。彭伟华一把打开祝磊的胳膊,嘴里暗自嘟囔,“挂羊头卖狗肉,还不是跟我说的一样么?”。而付尔德的表情却复杂多了,当家的话似乎不完全是他想要的内容,但听着耳熟,在道理上好像也说的过去。
“如果没意见,下面我就直接安排了。”见三人不说话,李天畴也不再客气,“老祝和老付继续负责和花胜强进一步的接触和谈判,而且要大张旗鼓,让道上的人都知道,估计花家也有这个意思。至于借多少钱,多少利息你们俩商量着办,不用跟我说了。但在确定合作之前,请彭师傅再下点儿功夫将花家的里里外外重新挖一边,最好让兄弟俩在咱面前是半个透明人;
“第二,要提防王繁和薛猴子暗中捣乱,对于已开张的三个店面,让老游负责总体的安全,小刘、小霍交给他带着,也好随时应对;第三,良子马上回来,让他接替张文,这是我个人的想法,我的考虑是让张文筹办洗浴中心的开业,如果有不同意见一会儿也可以讨论;最后一点,如果合作顺利,借到了钱,建议优先发展文辉的那家ktv。”
张文突然被撤换掉,彭伟华有点想不通,好在罗嗦了几句也就不多说了,其他方面三人都无异议,那就拍板定了。
匆匆吃过午饭,接茬开会。李天畴有些不适应,屁股都坐疼了,但必须坚持。下午的会更重要,可以说是裕兴公司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股东大会,就连海叔媳妇也被拉来坐在那里。
会议由祝磊主持,他宣读公司章程,除了彭伟华以外众人均无异议。但这回阿华同志异乎寻常的激动,甚至跳着脚的指着李天畴的鼻子大骂。其实就针对一条,董辉媳妇凭什么占15%的股份,在他想法里,一毛都不会给她,没有把他们老董家全灭了就算客气的了。
面对彭伟华的暴怒,李天畴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话,“咱们不是土匪,说抢就抢。”
短暂的发愣后,彭伟华更加暴躁,伸脚把板凳踢出去老远,转身就要走人,被大家好说歹说的给拉了回来。付尔德赶紧耐心的解释股份是如何计算的,董辉的六家门面以资产作价,都签了合作协议,按道理占的股份会更大,但考虑裕兴后续的资金、人员及改造投入才算出这么个结果,而且对方还吃了不少亏,但总体双方合作是公平的。
“公平个鸟,谁他妈愿意跟她合作,她有资格么?老子干了董辉的地盘,就是白拿的,这是江湖规矩,谁敢放半个屁?小李子,之前我还喊你一声当家的,现在你不配,我叔的东西你就这么白送给别人么?谁他妈也别跟我说,老子不同意!”彭伟华一把将付尔德推了个屁股墩,蹭的一下又站起了身。
第三百五十八章 事发突然
祝磊实在看不下去了,啪的一拍桌子,“阿华,你闹腾够了没?叔的愿望是咱们以后本本分分的做生意,什么狗屁的江湖规矩,那是以前,都过去了。你脑子里的东西还是些旧玩意儿,当家的哪点做错了?值得你这么咆哮乱喷?你口口声声说叔的东西,我问你眼里还有叔么?”
“哎呀我草,老祝,你被猪油蒙了心吧?叔一手创办的裕兴,外人谁也别想碰,妈的我还就不信这个邪了,你小子不服气,老子等会儿找你单挑……”祝磊刚才的话很有力度,彭伟华没料到,一时有些发懵,眼看着就要急眼。
“好了,到此为止。”李天畴缓缓站起了身,声音不大,但有一种无形的一股威压,坐了当家人有些时日,这点气场还是有的。他并未理睬彭伟华挑衅的目光,环视大家一圈然后继续道:“在一起开会,就是商量事情,没必要像菜市场吵架那样。既然争执不下就举手表决吧。”
“举手表决?玩儿阴的?老子不干。”彭伟华立即反对,显得油盐不进。
李天畴摇摇头,“自家兄弟千万不要说谁阴谁,举手表决最公平,大家的眼睛都能看得见。这次情况特殊,所以不按代表的股份数表决。现场七个人,就按人头数算,超过半数同意就算通过,简单方便,而且我代表耿叔的那一票弃权,怎么样?”
“草。”彭伟华往地上吐了口吐沫,一时气短应答不上来,但脑子渐渐冷静,自己刚才闹腾的有点过了,但也是出于义愤。再向四下看看,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如果在气势上再被徒弟压过去,那就丢人丢大发了。
可一算票数彭伟华又犹豫不决,祝磊和付尔德肯定站在李天畴这边,加上徒弟本人就已经三票。反观自己,加祁宝柱和海叔媳妇也刚好三票,关键的一票在小宋,只是她和徒弟的关系让彭伟华没有半点把握,如果一定要赌,就看她有没有良心了。
“或许师傅可以找一个更好、更简单的办法,只要大家接受。我也没意见。”李天畴见彭伟华默不作声,脸上的表情也是阴晴不定,料想他多半在计算票数,干脆再刺激一下。
果然,这种场合下彭伟华根本受不得刺激,他又看了看小宋、祁宝柱等人的表情,一跺脚道,“就按你说的来,免得别人说师傅小气,举手表决!”
表决的结果让彭伟华大为失望,甚至有些伤心,4:2。不出预料,小宋关键的一票毫不犹豫的倒向了李天畴,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祁宝柱投了弃权票。而一直没弄明白状况的海叔媳妇两边都举手,差点被算成废票,可能她看彭伟华这边没人举手,所以搞点小平衡,算是安慰的一票。否则结果就是5:1。
遭受重挫的彭伟华好歹还有点大将风度,并没有当即离场,而是搬了个小凳子靠到后边的围墙睡觉了。至于接下来付尔德讲的什么,他一点兴趣也没有。
裕兴的第一次股东大会就这样有惊无险的结束了。接下来是平静的一天,李天畴却显得烦躁不安,除了在院中和游士龙喝茶聊天外,就是回屋睡觉,什么正事儿也没干。次日就要和小宋回蔡家园,这种精神状态明显反常,他自己也说不出来是什么原因。
晚饭的时候,李天畴晃到了酒楼和祝磊几人一块儿吃了顿饭。饭后正在闲聊,祝磊怀中的电话响了起来,他微微一皱眉头,掏出一部蓝色手机。
这部电话是专门用于联系山里的,由于李天畴经常出去折腾的原因,所以交给祝磊保管。每次联系的时间段集中在上午到中午,在傍晚打过来还是头一回。
祝磊按下接听键,才听了两句便脸色大变,失态之下差点将桌边的茶杯打翻在地,他嗯啊几声后挂掉电话,看看周围几个人,用干哑的嗓音颤声道,“叔快不行了,咱们要连夜赶回。”
李天畴心头一沉,感觉到太过突然,但事情紧急也没时间多想,付尔德还在张大嘴巴反应的过程中,祁宝柱已经跳了起来,转身就往门外冲。李天畴将其一把揪住,沉声道,“一块儿走。”那知道这厮力量大的出奇,一甩膀子就挣脱出门了。
于是忙乱间,大伙分头行动,祝磊负责找车,付尔德专门通知所有的兄弟,李天畴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在外面追上祁宝柱,并将其打昏抗了回来。
虽然大伙都想回去,但需要有人留下来看家,否则全走空了,那些藏在暗中随时准备捣的人就会有机可乘。游士龙等人建议干脆将所有店铺临时关门,先处理正事儿再说。祝磊则摇头反对,他已经从刚才的慌乱中迅速恢复过来,这样做太过明显,在外人眼里,裕兴一定是出了大事儿,或者是怕了谁。正常开门营业是必须的,但谁留下就成了争论的话题。
没有那么多时间等着大家讨论清楚,李天畴理解每个人对耿叔的感情,但他不得不当机立断。吩咐小刘负责酒楼,小霍接替张文,而网吧由黄耀军负责,船长和臭虫多留意帮忙,装装样子充门面,最多一到两天必须得有人回来接替。
这样的安排虽然有明显的漏洞,但仓促之下没有更好的办法,众人也都提不出啥意见,分头准备出发。小刘二人虽然在快速成长,但独立应付危机的能力还是和游士龙这帮老流氓有不小的差距,李天畴很犹豫,皱着眉头终于还是给武放拨了个电话。
很快,一行十几号人就在酒楼聚齐,塞了足足两辆面包车,朝韵山方向急驰而去。一路上李天畴都陪在小宋身边,并不敢打扰对方,也没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让她轻轻的靠在自己的肩旁,好让她的姿势舒服一点,出神、发呆、甚至哭泣都不重要了。
……
城中揭阳路,离着裕兴风情酒吧不远,有一家门脸不大的私人会所,外表看着很普通,门内却是曲径通幽,雅致的很。中间的庭院亭台水榭,布置的十分精巧。池子里养着大红鲤鱼,左右两侧回廊都挂着荷花形的灯笼,在粼粼水光下变换着颜色,让人看着赏心悦目。
正厅二楼的一个包房内飘出淡淡的檀香,屋内一侧的卧榻上赤条条的躺着一条大汉,私处仅仅盖了条毛巾,浑身上下都是纹身刺青,密密麻麻几乎分辨不出图案和形状。大汉的脸庞很宽,在络腮胡子的映衬下显得很威猛,此时他正闭着眼睛,似乎快要睡着的样子。一名只用三片儿小布遮挡着身体的半裸女子,正跪着替大汉捏腿。
卧榻旁还站着一名尖子猴腮的青年男子,叽里咕噜冲大汉的说了一通话之后,便半弯着腰,等着对方的回音。
大汉猛的一睁眼,“都走光了?你他妈的真看清楚了?”
“千真万确,坐着两辆车走的。看样子很匆忙。”青年男子很笃定的回答。
“往什么方向?有人盯着么?”
“出城了,好象是往韵山去,老幺跟着呢。我先回来跟您说一声。”青年男子麻利的回答,显然准备的很充分,难掩得意之色。
大汉呼啦一下就坐起了身,用粗大的手使劲哗啦着糙脸,见那女子仍然跪在一边,脸上稍显惊慌,大汉狞笑着伸手扒开小布,使劲儿揉捏了一下对方的**,“先出去一下,等会儿再过来。”
第三百五十九章 蓄谋
看着那名女子扭着雪白的屁股出门,大汉在床边茶几上摸了一支点燃,“人都走空了,裕兴的那三个点呢?还开着吗?”
干瘦青年立刻扭过脸来,连口水都没来得及擦,便毕恭毕敬的答道,“都开着呢,我估计就是为了撑面子,虚张声势。”说话间他的腰弯的更低,生怕已经起了反应的下体被老大看见。
“虚张声势?你懂个几把。”大汉喷出一口浓烟,“找几个兄弟去踩踩,一定要看仔细。尤其要注意张文,还有那个听说很能打的,叫什么宝柱来着,别总他妈给老子吊儿郎当的。”
“哎,哎。”干瘦青年连番点头应承,“那哥,没事儿我先走了。”
大汉摆摆手,又从茶几上拿过来手机,想了想拨了一个号码,“大哥,刚才我手下人说裕兴的人出城了,两辆车挺着急的……对,错不了。”
“……不知道啥原因,好像一下子全出光了……对,咱有人跟着。”
“我让高粱秆带人去了,很快就有消息。”
“哎哎,那成,我找外边人。”大汉挂了电话,用手挠着脑袋发了会儿愣,随即狠狠几口将剩下的半截烟吸成了烟屁股,随手拍了拍床边茶几的按铃。分分钟时间,先前那名半裸的女子敲门而入,一扭一扭的走到床边上,正要跪下接着服务,却被大汉一把揪住扔在了床上。
那名女子一惊,紧接着娇声道,“彪哥干嘛那么猴急呀?还没做完呢……”
“做个鸟,老子现在要冲刺、冲刺……”大汉嗷了一嗓子,饿虎扑食一般将女子把花花的身体压在身下……
……
两辆面包车在省道上疾驰,离着韵山还有不到一个小时的车程,夜晚的公路上,车辆已经十分稀少。坐在李天畴旁边的祝磊突然接到后面车子彭伟华的电话,“老祝,后面有尾巴。”
“啥时候发现的?几辆车?”祝磊皱起眉头,将手机调成了免提,也好让旁边的李天畴听的清楚。
“就一辆,黑色的捷达。一出县城就跟着。麻痹的小子挺贼,当时没在意,现在这个**胆子大了,就在我后面一里地的样子。”
祝磊看了一眼李天畴,而李天畴此时的心情极为不好,闻听之下不由得一股无名火起,哪个傻逼往枪口上撞?他猜测不外乎两类人,一是王繁之类的二货,裕兴这么大的动静,他们自然会有所反应;第二类是警察,但福山本地的可能性极小,如果是肖亚东,也没道理只有一辆车子。
管他是谁,这个节骨眼上李天畴不会对任何人客气,他冷冷的吩咐道:“处理掉,不要出人命。”电话那头的彭伟华一愣,他本打算电话直接打给徒弟,但下午吵架以后总有些别扭,所以才拨给了祝磊,但见对方若无其事,而且一反常态的果决,他也不含糊,“ok!”一声挂了电话。
彭伟华所在的面包车迅速脱离了倒视镜的视野,而前面车的驾驶员文辉也随之减慢了速度。等对方再跟上来的时候,彭伟华的电话也到了,“搞定,被老子挤沟里了。”
李天畴心里一颤,有一种十分古怪的滋味,说不清楚刚才的命令是冲动还是自己的心已经变硬了,他握着手机久久不语。
“喂,没事儿我挂了。”彭伟华在那头大声叫喊。
“跟紧了,注意后面。”李天畴淡淡的吩咐,极力平复着复杂的心态,他忽然感到身侧阵阵暖意,小宋正迷迷糊糊的仰着脸看他。
“没事儿,很快就到了。”李天畴微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心里忽然不觉得那么冰凉了。小宋点点头,依然又趴着睡去。
祝磊停顿了一会儿,忽然掏出手机看了看,本想压住的话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因为车子已经进入山区,手机信号全都没了,这意味着他们暂时和福山失去了联系。“尾巴很嚣张,家里那边恐怕有危险。”
李天畴点点头道,“我也担心小刘他们,但事已至此,也没办法。”言下之意,大伙儿谁愿意回去?总不能这个时候剥夺他们见耿叔的权利吧?
祝磊摇摇头,他也同样如此,但愿耿叔能够多撑一会儿,好让大伙见上一面。
……
对于李天畴的电话,武放足足琢磨了一分钟。心道,这小子又臭又硬,很难得有事儿求助于人,一定是碰上了**烦。从刚才简短的几句话来推测,裕兴的骨干恐怕是倾巢出动了,这么大阵势是要跟谁折腾?
武放想破了脑袋也没有任何头绪,他跟李天畴一样有着很强的好奇心,心里像猫抓的一样想要追过去看看,但在屋里踱了几圈方步后,终于忍住了。
不管怎么说,这个忙是一定要帮的,可惜袁华赶不回来,一个人要照顾三个地方,真他奶奶的把老子当老妈子使了。武放咒骂着,从抽屉里取出了那把大号的****斜插在了肋下。想了想,又从另外一个抽屉里取出了一只小型的皮制挎包,是袁华临时寄存在这里的,武放从里面掏出了一把车钥匙,熄灯离开了房间。
武放边走边盘算着,现在已经是晚间七点多,从他所处的位置赶到福山,最快也需要三个小时,说不定刚到县城边上,裕兴酒楼就已经关门打烊了。而武放对裕兴的另外两个地盘没有多少了解,只知道都在城中,而且全是夜场。说不得要先熟悉一下地形才好。
至于酒楼,虽然是裕兴的大本营,但人都走空了,加上夜间关门,没什么好照看的。这样一来就轻松了许多,武放决定直接去城中。
晚上十点钟,裕兴风情酒吧里的夜场刚刚开始,虽然顾客的上座率并不尽如人意,但如同大城市的其他酒吧一样充满激情、火辣。乐队的演奏足够奔放,dj的煽情歇斯底里,而充满重金属味道的乐曲时不时要挑战一下人们耳膜承受力的极限。
酒吧面积不大,却是在黄金地段,再加上之前董辉媳妇下了血本的装潢,在揭阳路一带还是很上档次的。赵经理使尽浑身解数,小有成绩,上座率至少比开业头一两天翻了一番不止,但请来的乐队和dj的水平实在一般。这倒也不能完全怪他,裕兴初始投入的资金太少,他本来计划好的一个外国爵士乐队也泡汤了。
这一度让赵经理对裕兴的实力产生了怀疑,而且他更担心有人来砸场子,因为头一天见面时的血腥打斗让他心有余悸。以前董辉罩着的时候,这种场面也有,但他很有底气,基本上来捣乱的人都被董辉的小弟完虐。
张文来镇场子以后,赵经理的心里更加发虚,因为他实在看不出来这个年轻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除了眼神让人冷的发毛,其他则普普通通,就算打架是个狠角色,但身边没有几个小弟跟着,实在是太单薄了。
裕兴不会就这么几个毛人吧?好歹是一间上点档次的酒吧,做的好的话,一天的流水何止两三万,难道就这么不管不问?但奇怪的是挨过打的冯彪的小弟们居然没有来报复,非但没人来,就连门口不远处经常晃悠的几个混混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赵经理在这个行当也混了不少时日,眼睛虽然说不上有多毒,但还是明白一些事理的,大概猜到这种状况多半和张文有关,看来还不能小看了这个家伙。他的心境稍稍踏实了一点,但实际上也就踏实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张文在晚上就被换走了,来了一个更加年轻的毛头小子,嘴上的绒毛还没腿干净,这样的人也能来镇场子?赵经理再次傻眼了。
最让赵经理揪心的是晚上八点钟左右,冯彪手下的高粱秆子带着两三个混混进门,当时的客人还不多,所以这几个人显得很扎眼,这是自上次酒吧打斗以来冯彪的人第一次露面。赵经理在第一时间将情况报告给了小霍。没想到这个毛头小伙子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知道了”,便没了下文。
赵经理咽了口吐沫,只好又胆战心惊的回到了前厅,好在高粱秆子几个人似乎还真是来消费的。点了几瓶酒,两个大果盘,一堆小吃,坐在那里聊天。倒也安静的很,没有任何闹事的迹象。更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伙人只喝了一个多小时便买单走人了,连夜场都没赶,只是临出门时高粱秆有意无意的瞥了他一眼,让赵经理忽然感觉后脊梁发冷。
此时小霍端着杯清茶,一个人静静的坐在经理室,眼睛随时注意盯着面前的监控屏幕,比起刚来时的目不转睛要好了许多,稍许有些紧张的情绪也慢慢放松。毕竟第一次单独挑大梁,丝毫马虎不得。此刻没有同伴小刘在身边,也没有裕兴的众兄弟作后盾,完全要靠自己。
按照祝磊的交代,酒吧刚刚开业,处于比较敏感的时段,所以安全是第一位的。行事要千万谨慎,但该大胆的时候也决不能含糊。一旦出现意外首先要保全自己,祝磊瞒着李天畴塞给他一把小小的手枪,以防不测。至于经营方面,全部交给那个赵姓经理,随便他怎么折腾,只要不犯李天畴的忌讳就行。
此前赵经理的汇报让小霍刚刚放松的心情又陡然紧张起来,他死死盯着高粱秆那几个人,努力想要看出一些头绪,但显然没有多少发现。除了中途有两个人上洗手间之外,这伙人一直坐在那里聊天,甚至连点歌,为公主送花头的事情也统统没兴趣,三支红酒见了底,结账闪人,规矩的很。
第三百六十章 来迟一步
小霍仔细回忆着刚才看到的画面,特别对那个尖嘴猴腮的绰号叫高粱秆的人反复揣摩,似乎除了眼神贼了吧唧以外,其他方面并没有什么异常。
此时的前场,一曲《bad boys》将整个现场的氛围推向了**。一名老外灌下大口的啤酒,然后跑到乐池里摇头摆尾的乱扭起来,还不时的伸出双手挑逗坐在座位上的那些同样摇头晃脑的,已经被酒精和乐曲冲的发晕的俊男靓女。
在他的示范作用下,人们纷纷跑进乐池一起乱扭,乐手们也变得疯狂,贝斯手不知何时已经脱光了上衣,整个酒吧被不断散发出来的热浪所包裹,让人窒息。
赵经理在吧台后面不停的擦着汗,今天的上座率出奇的高,而且客人们的热情和活力也大大出乎他的意料,这样的场面已经有些时日没有见到过了。
而监控屏幕面前的小霍也被这种气氛所感染,重低音那种超强的穿透力,似乎已经让他的心脏改变了跳动的节奏,画面中那群热舞的男女不仅释放的是热力和激情,还有深藏在他们内心深处的野性。
小霍原来跟着海秃子,多半时间都泡在乡村和山沟里,所见的世面其实不多,直到最近这半年才有了目不暇接的感觉,外面的世界原来是如此的精彩。眼前这种**的画面他也在电视上见过,但身临其境则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儿。
虽然没有喝酒,但小霍感觉自己的脑袋有些发胀,浑身的血液正在一点一点的升温,似乎快要沸腾了。他不由自主的站起身来在狭小的房间内踩起了节拍,甚至也尝试着画面中摇头晃脑的样子,感觉还不错。
但就在监控画面离开他的视线的时候,前场舞池里发生了变化。一名舞者突然尖叫一声摔到在地,紧接着他周围的另外几名舞者也捂着屁股连声尖叫。有人摊开手掌,湿漉漉的液体糊满了手,液体在光怪陆离的灯光下呈现出黑褐色,不知有谁尖叫了一声,“我流血了……”
精神亢奋的乐手们还在卖力表演,但乐池周围已经开始混乱,顾客们互相推搡,甚至有个别人大打出手。而刚才几名受伤顾客的尖声嘶叫终于让赵经理意识到事情不对头,他大声指挥临时雇来的保安到乐池维持秩序。无奈声音太嘈杂,几个人看着他杂乱的手势似木头一般的不知所措。只有一个机灵点,他看清楚了乐池里发生的状况,而且周围也开始乱了起来,已经有客人向门外跑去,他知道事情不妙,反而也掉头跟着往外跑。
赵经理跳脚大骂的同时,卡座和吧台也乱了套,有人拆下了墙壁上装饰用的高尔夫球杆开始乱打乱砸。还有几个身体壮硕的小伙似发泄一般的在掀桌子,摔椅子,两名胆大的保安终于反应过来,冲上去制止,却被对方几下打倒在地。
多年混迹酒吧的赵经理立刻意识到这是仇家肆无忌惮的砸场子,但对方设计的如此精心、隐蔽还是让他的反应慢了半拍。他已经看清了混迹在客人中的几名暴徒,十分的眼生,突然间想起经理室新来的小伙子,转身就往后堂跑,但为时已晚。因为有几个不明身份的人早已在他前面冲进了后堂。
劲爆、热烈的乐曲声突然间变了调,小霍感到诧异。连忙扭头观看监控画面,不禁大吃一惊,屏幕上已经没有了任何图像。仔细倾听外面的动静知道出事儿了,慌忙拎起桌边的钢管,拉开门就往外冲,正好撞见跑进来的几个人。
“什么人?站住!”小霍大声喝问,看着对方手上都有家伙,他知道这几个人恐怕不是什么好鸟。然而从前场传来的嘈杂声和惨叫声让他方寸大乱,没有做出进一步的反应。
对方更不答话,拎起手中的家伙就扑向小霍,而且是几个人一起上,出手就极为狠辣。小霍殴架的能力虽然要比张文等人弱一些,但也绝非泛泛之辈。在这种情况下他没有任何可犹豫的,手中的钢管舞动如风,逼的几个人连连后退。
但此时小霍犯了经验不足的毛病,他忘记了祝磊留给他的手枪,没有以最快的时间制住对手,丧失了冲出去的绝佳机会。他突然看见了慌慌张张跑过来的赵经理,但还没来得及招呼,便有一名黑衣人猛然从其身后蹿出,一棍就撂倒了老赵。
黑衣人加入战团,小霍顿时险象环生,苦苦支撑了几下才想起了怀中的手枪,但为时已晚,一个没留神被黑衣人的木棒扫倒,瞬时间几条木棒围着他一通猛打,直到他连挣扎的动静都没了,才扬长而去。
客人们纷纷夺路而逃,胆小的侍应生和调酒师四处找地方躲避,而吓得花容失色的公主们的尖叫声却成了此时噪音的主力。一切都来的太突然,到处都是玻璃破碎声和人们慌乱的嘶喊声,刚才还热力四射的酒吧顷刻间变成了混乱无比的打砸抢现场。
黑衣人指挥着凶徒再次打砸一番后便准备转身闪人,但才到大门口便被迎面一个粗壮的身体给堵了个结结实实。黑衣人狞笑着抬眼看去,却一下子浑身冰冷,一个黑洞洞的枪管正指着他的前额。
来人正是武放,他刚从鱼塘街网吧匆匆赶来,但还是晚了一步。他皱着眉头看着大厅里面一塌糊涂的状况,有些懊悔在鱼塘街处理流氓时耽误的太久,所幸那边没有变成这个样子。
“往后退,把手抬起来。”武放冷冷的吩咐。
“大哥啥意思?你谁呀?”黑衣人哪肯轻易就范,但在枪管的威慑下不得不后退一步,他边拿话应承着边在脑子里盘算着如何瞬间扑倒对方,顺便再在其身上扎个透心窟窿。武放拿着枪虽然很吊的样子,但黑衣人并未真正将其放在眼里,他在道上早有凶名,并不认为对方敢开枪,他甚至怀疑武放手里的大家伙是个假玩意儿。
但武放哪里是他想象中的江湖二混,根本没给他机会。劲风涌动,黑衣人突然感觉眼前一花,一只碗口大的拳头出现在眼前,并狠狠砸中了他的面颊,他甚至没有任何反应便闷哼一声侧飞了出去。武放的力量极为刚猛,而且动作快的让周围的人都有一种错觉,黑衣人是自己忽然撞到了什么东西而倒下的。
后面的几个凶徒一阵慌乱,武放却抬高枪口厉声喝道,“都给老子蹲下,双手抱头!”
凶徒们见老大一个照面便被干趴下了,心生惧意,虽然武放只有一个人,但手里拿着枪,而且周身散发出来的气场,让几人渐渐有些招架不住。犹豫不决中,甚至有一两个心虚的已经慢慢开始弯下了腰,另外三个动作慢了一点便被武放冲过来一拳一个撂翻在地,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耐心。
此时酒吧内的顾客跑了个一干二净,连乐队也不见了踪影,门口外围站满了看热闹的人,其中就有不少刚刚跑出来的客人。吧台后面战战兢兢的爬出来两个侍应生,被武放一眼看见,他冲二人招招手,“过来。”
二人虽然害拍,但不敢怠慢,嘛溜着紧跑几步来到武放跟前,“大……大哥。”
“嗯,还有人呢?”武放迅速收起手中的大家伙,环顾四周,看见陆续有隐藏的服务人员爬了出来,于是招呼道,“哎,都过来”
服务生和其他工作人员站了一排,唯独没见裕兴的人。
“管事儿的呢?”武放大声问道,大伙互相看看都摇摇头,一个小姑娘突然指着后场的位置道,“我刚才看见赵经理往后面去了。”
武放点点头,吩咐他们找绳子将蹲着的凶徒全都捆起来。其中有一个侍应生的眼神突然显得恐惧和惊骇,因为他无意中看见了那名趴在地上的黑衣人正慢慢的抽出腰间的匕首。
武放呵呵一笑,身体毫无征兆的迅速侧移,一脚踩在了黑衣人的后腰上,俯身将其拎了起来。毫不客气的拧断了对方的手腕,并且一口气连扇了黑衣人十来个大嘴巴,碎牙和血沫乱飞中,对方居然晕了过去。“草泥马的**,给脸不要脸。”武放扔下对方,吩咐一句绑了,便快步走向后堂。此时外面远处已经传来警笛声,但他充耳不闻。
后面的景象要比前边强多了,没经过怎么打砸,但地上躺着的两个人却让他心头一沉。其中一个小伙子伤得非常严重,浑身多出骨折,其中额头挨的一棍最要命,颅骨都凹陷了下去。武放自然认得对方,这是裕兴的小霍,这下麻烦了。
第三百六十一 探望
摸摸小霍还有口气在,武放丝毫不敢耽误,俯身很小心的抱起对方,快速回到前堂。没想到这边又闹腾起来,有两个还没来及绑住的凶徒趁武放不在拔腿就跑,但还没到门口就和慌慌张张赶来的阿黄和蓝毛撞到了一起。
服务生们胆小,自然不敢拦着。但阿黄二人见到酒吧的惨状大呼要命,悔不该瞒着张文偷跑出去,酒吧出了大事儿却没在现场,这不给大哥丢了大脸了么?蓝毛当即壮着胆子大喝,“干啥的?站住!”
两名凶徒逃命要紧,哪有时间罗嗦,一拳就杵到了蓝毛脸上,将其打了个趔趄。另外一名飞起一脚将拦在正中央的阿黄给踢了个跟头。武放见状勃然大怒,虽然抱着个人,但他身体的移动速度极快,抢先跑出门的凶徒是够不着了,但落在后面的那个被其一脚踹出去六七米远,如同人肉粽子一般的摔在了看热闹的人群中,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把那傻逼抓回来。”武放吩咐蓝毛一句,转身问侍应生,“打120了没?”
“打了,但是那个……那个马上警察就来了。”侍应生小声道提醒。
“不要紧。”武放摇摇头,“你叫俩人到后面,还有一个受伤的,把他抬前面来。你妈了个巴子的,现在的120怎么反应都这么慢?”
大伙都对武放感到好奇,这家伙生猛倒在其次,刚才拿着个枪到处比划,闻听警察要来了,居然一点惧意都没有,装逼呢?还是他本人就是警察?
转眼间警车和120先后开到,武放也不罗嗦,直接拽着一名急救大夫将小霍塞进了救护车,再转身时,两名警察已经一左一右站在了面前。
“有目击者说你参与了刚才的斗殴?”其中一名警员很年轻,说话也直接,他的手按着腰间,让人感觉随时都有进一步动作的冲动。
“不是斗殴,是制止犯罪。”武放很严肃,也很淡定。伸手就要摸兜里的香烟。
“别动!”没想到年轻的警员相当警觉,飞速的拔出了腰间的配枪,“举起双手蹲下。”
武放突然笑了起来,慢慢的举起了双手,“抽支烟不行啊?警官。”
“少废话,蹲下。”年轻警员握着枪后退了一步,并且再次警告。同时另一名警员已经快速绕到了武放身后,开始搜身,很快便从他身上找出了那把大号的****。周围围观的人群低声惊呼,刚才武放冲进酒吧,看见他拔枪的人很多,以为他是个警察,现在看来不是那么回事儿。
“铐起来。”年轻的警员吩咐同伴,声音有些兴奋,也有些紧张。
“玩具的,搞的那么激动干嘛?警官。”武放脸上的笑意未改,任由对方铐住了他的双手,甚至还抖抖手试了一下松紧程度。
缴获战利品的警员闻言一愣,拿着武放的枪仔细看了看不由的面色一变,还未及开口说话,前面的警员已经指着武放大声喝道,“你闭嘴。把人带过来.”
“他难道不是警察?那刚才干嘛抓流氓、救人呢?”旁边围观的人大多看不太明白,有人忍不住发声询问。
“弄不好是自己人抓自己人吧?”另一个在猜测。
……
李天畴一行紧赶慢赶,终于在夜里十点多抵达了蔡家园耿叔的住处。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农家院落,三间房带一个小院子,不远处就是那间乡村小学。而紧邻的两个邻居,一个姓樊,一个姓蔡,都是耿叔早年的朋友。良子正和一名中年人蹲在门口抽烟,估摸着大伙儿这个时间也应该到了。
祁宝柱第一个从黑暗中冲了出来,将良子和那个中年人吓了一跳。紧随其后的是彭伟华、祝磊、张文等人,最后出现的是付尔德、李天畴和小宋。眨眼间,小院门口就聚了一堆人。
“叔咋样?”没等良子开口,祁宝柱就急不可耐的要冲进院子。
良子赶忙拦在前面,“不太好,话都没法说了,等会儿再进去。”
“干嘛不让进去,你起开。”祁宝柱根本没有耐心,伸手一把拉开良子就要硬闯。旁边的那个中年却又横在他面前,“你叔好容易睡会儿,你瞎吵吵个屁。等会儿。”
彭伟华一把拉住祁宝柱,陪笑道,“樊叔,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到底啥原因我叔会突然这样?”他显然认识这个中年人。
“大伙都回来啦。”樊叔看了众人一眼,接着叹了口气,“不知道,大夫都说不清楚。都在门口等会儿吧。”
彭伟华不好再问,而祁宝柱也垂着脑袋蹲在了一边。剩下的人多数不认识樊叔,一一过来见面后便个找位置或蹲或坐,安静等待。而小宋由于心里焦急,不愿意坐着,一个人站在了院子门口张望。
大家谈话不多,气氛也很压抑,偶尔的几个问题也都是关于耿叔病情的,只是越问越难过,所以还不如不问。大概坐了半个多小时,院内终于有了响动,一名身材稍显发福的中年人走了出来。李天畴认得此人是王大夫,大家立刻围了上去。
王大夫神情黯淡,看着众人缓缓道,“老耿醒了,大伙进去看看吧。只是一次别太多人。”
大家着急不免争执一番,最后还是樊叔做主让小宋、彭伟华和祁宝柱先进去了。李天畴和祝磊两人在第二拨,因为小宋说什么也不出来。
屋里除了耿叔和小宋外还有一名中年人,李天畴猜想应该就是刚才外面谈到的耿叔的另一个蔡姓朋友。二人对望一眼,喊了声叔。那人点点头不怎么说话,起身让开了床边的位置。
耿叔横卧在床上,盖着厚重的棉被,似乎很怕冷。他的面色惨白,神情极度的疲惫和萎靡,似乎连睁眼睛都在勉力坚持。当看见李天畴时,他的眼神才略略闪现出一点点光彩,只是突然间丧失了说话的能力,无法用语言来表达什么。但可以看得出来他还是很高兴的,甚至张了张嘴,做了好几次发音的努力。
此刻面对躺在床上,已经极度衰弱的耿叔,李天畴的心里复杂而难过。但不知道是感激多一些还是无奈多一些,如果不是偶然碰到这个男人,自己恐怕很难和江湖黑/道扯上关系,更别提抢地盘,开公司了,或许到现在他还是一名从山沟里来的默默无闻的打工仔。
但患得患失,在数次的生死经历,患难与共中自己结识了一帮好兄弟,也从耿叔身上学到了很多宝贵的东西,而那个匪夷所思的噩梦也被他渐渐触摸到了一丝痕迹。耿叔的重托,彻底改变了他的命运和人生态度。尽管以后道路艰险,但相比之下,自己从耿叔那里得到的更多。
世事无常,谁又能想到曾经叱咤风云的耿叔现在会是这个样子。李天畴有很多话要说,但到了嘴边不却不知从何说起,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叔,裕兴公司现在走上正轨了,大家都有了奔头,以后会越来越好。”
耿叔很吃力的点点头,嘴角也有了些许笑意,棉被蠕动,他似乎想要伸出手来。李天畴连忙欠身,拉开了被子,没想到耿叔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虽然不似以前那样雄浑有力,但他突然感到了一股触电般的刺痛。
耿叔的眼神却看向了床头边一直在缀泣的小宋,足足有好几秒钟。或许是用力过猛,他耗费了太多的精力,急促的喘了几口气之后,便缓缓的松开了手,闭上了眼睛。小宋大惊失色,猛的站起了身,李天畴轻轻拍打她的肩膀安抚道,“没事儿,叔刚才脱力了,要歇会儿。”
第三百六十二章 火药桶
李天畴和祝磊出来后,又过了足足一个小时,王大夫才喊其他人进去。大家席地而坐谁也没有离开小院,整整一夜。当第二天清晨东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小宋的哭声惊醒了混混噩噩的众人,李天畴的脑袋猛的一阵刺痛,意识到耿叔走了。
葬礼隆重而简单,小村子里的人多数都赶来参加。耿叔和他已故的夫人合葬在前山口的半山坡上,还是那座水泥平台,请石匠重新立了墓碑。虽然江湖人物没有太多讲究,但小宋的精神状态很糟糕,李天畴决定留下来陪她两天,其他的事儿暂就顾不上了。
由于惦记着福山,祝磊带领众人先行返回,只留下蚕豆帮忙并接应传递消息。李天畴每天清晨准时陪着小宋来到平台上,静静的坐着,偶尔聊上两句不着边际的话,但更多的时间是沉默。蚕豆则每日中午来送饭,每次欲言又止,但绝不多呆,最长不会超过十分种。他不想打扰李天畴二人,也不想让自己难过,长眠在这个平台上的不仅有耿叔夫妇,还有阿伟及另外两个好兄弟。
整整三天,小宋的情绪才渐渐有了好转。但让李天畴奇怪的是,自祝磊等人走了以后,除了报平安外,他再也没有收到过其他任何消息。这很反常,福山可能出了状况,或许祝磊有事儿不说,或许蚕豆瞒着不报。
到了第四天中午,没等李天畴发问,蚕豆却先开口了,“福山那边出了点事儿,小霍躺在医院里了。”
李天畴暗暗吃惊,对方和祝磊一片好心,他能理解,但最终蚕豆自己都没能忍住,这就说明事情绝对小不了,而且是十万火急。甚至可能蚕豆还有些话没说完。虽然眼下要求小宋离开这里返回福山似乎有些不近人情,但事情恐怕丝毫拖不得。
“咱们马上回去。”小宋闻言立刻站起了身,反应出奇的冷静,“在这里陪了他们几天,心里踏实多了,不能耽误了裕兴的事情。”
小宋的态度不管是否出于本意,但却是顾全大局,这让李天畴感到心里暖暖的,所以他也不再罗嗦。三人拜别耿叔夫妇,下山向蔡叔和樊叔辞行。
蔡叔和樊叔一直将李天畴三人送到山口外面,临别时,蔡叔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金属挂件递给李天畴,“这是你叔的遗物,托我转交给你,收好它。”
这是一件纯手工的黄铜挂件,很多地方已进有了淡淡的绿锈。图案很奇特,圆环连接着一个等边三角形,像是一个标志。最特别的是三角形,它由三颗细长的弹头焊接而成,首尾相连很有难度。李天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弹头,饶是他当兵数年,也想不出来会是什么样的武器发射这种子弹。或许是用模具做出来的,纯粹为了装饰的工艺品,而非真的弹头。
挂件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李天畴慎重的收好了它,挥手辞别蔡叔二人。脑子却在想着对方刚才的那句话,这个小物件一定很珍贵,或者有着特别的意义,但却从未听耿叔提起过。
路上,蚕豆向李天畴详细讲述了福山发生的事情。大伙离开的当天晚上,酒吧和网吧同时遭到不明身份的人的袭击、破坏。网吧损失不大,也没有人员受伤,因为武放及时赶到。但酒吧就惨了,内部设施全被砸毁,而且有多人受伤,小霍的伤势最重,目前躺在医院很可能会成为植物人。
但以上情况还不算太要命,要命的在后面。众人人回去后,张文、祁宝柱闻听消息便发了狂,祝磊根本拦不住,二人一夜之内连砸王繁的四个场子。而彭伟华不声不响的放火烧了薛猴子的洗车行。为防止对方报复,裕兴仅有的三个店面也全部关门,大家因暴怒而失去理智,也让福山江湖山雨欲来。
“胡闹!这是大事儿,为什不早告诉我?”李天畴额头的青筋暴起,实在忍不住心中的火气。蚕豆无言,但吞吞吐吐的样子好象还有话说,这让他意识到了可能还有更坏的结果。他面色铁青,用逼人的目光盯着对方,“还有啥,一块儿都说出来。”
蚕豆把眉毛一挑,“还有,老游把冯彪一家都给绑了,现在联系不上,冯彪本人是死是活也不清楚。”
李天畴倒吸一口冷气,这下祸闯大了。大家在福山讨生活本来就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而且刚刚立足,不亦太过冒进,否则便可能给自己招来麻烦,甚至是灭顶之灾,刘强的警告绝非儿戏。
这个责任不在大伙,完全是因为自己的疏忽和错误判断,他没料到耿叔的离世对众人的刺激会这么大,就像一个干燥的**桶子,随时都会剧烈爆炸。王繁等人不管是瞎了眼还是精心算计,选择在这个时候挑衅和破坏,无疑是充当了那颗微弱的火星而已
张文和祁宝柱的事情不算太大,寻常的打架斗殴,只要不闹出人命,都好解决。但彭伟华和游士龙的问题就严重了,尤其是老游,绑了冯彪的家人就算破了底线,连江湖规矩也置之不顾,这真是作死的节奏了。
事情发展下去的趋势很明显,真应了付尔德的一句话,重新走回打打杀杀的老路。经历了这么多,李天畴很清楚,一旦陷入道上的恩怨将难以自拔,除非你把对手全给灭了。突然间冒出这么个念头,他有些难以置信。但不得不承认,摆在面前的问题却是实实在在没的选,除非让裕兴整体撤离福山,但又能去哪里呢?
想到这里,李天畴的呼吸突然有些急促,满手心的冷汗。生与灭之间原来如此简单,努力了这么久居然还是绕不过去,终于被逼到了这个份儿上……那该来的就让它来吧。
李天畴渐渐平复了心绪,开始盘算眼前的事情,当务之急是要找到游士龙,而且尽快得查清冯彪的死活。另外刘强那边也要探探虚实,无论对方反应如何,至少在放手一搏之前能够心中有数。
“大伙儿现在住哪里?老祝是咋安排的?”
“还住小院里,老祝说要等你回去,先把祁宝柱他们给藏起来了。”
“我草。”李天畴摇摇头不知道该说啥好,恐怕祝磊恐怕也是被逼的没招了,这架势就是随时准备破釜沉舟。
事已至此,追究什么已经于事无补,李天畴想着刚才忽然蹦出的念头一言不发。一旁的小宋则明显感到了不安,她了解对方,在这样的大事儿面前突然变得沉默,一定是暴风雨来临前的表面宁静。
车子已经出了山区,李天畴掏出了手机,出乎意料的将第一个电话拨给了武放。
“哎呀我草,你可算冒出来了,外面翻天了知道不?”话筒那头传来武放的大嗓门。
“刚知道。感谢的话就不说了,我想请袁华帮个忙。”
“呵呵,你小子失踪几天转性啦?说吧,什么事儿?”武放一如既往的爽快,而且从他的语气中丝毫听不出来所谓的“翻天了”的焦躁和烦闷。当然,这些事儿本来和他也没啥关系。
“口罩兄你还记得么?”李天畴淡淡的问。
“那是当然,奇人一个。”
“帮我找到他。”
“我草,你自己的兄弟让我来帮你找?”武放并不吃惊,他对裕兴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很清楚,尝试联系李天畴未果后便想暗中帮忙,但动静闹的实在太大,只好静观其变。现在拿话调侃对方也只是想探听一下这家伙失踪了几天到底干嘛去了,但听话筒那头的李天畴突然没了声音,他连忙改口道,“ok!一天内给你回话。”
挂了电话后,李天畴又回到了沉默状态,甚至都没跟祝磊联系,就这样一直回到了酒楼后面的小院。
祝磊的双眼布满血丝,神情也很萎靡,显然是熬夜没有睡好觉,见了李天畴他才勉强提起了点精神。“当家的,事情都知道了吧。”
李天畴点点头,并未在院中停留,轻声吩咐了一句,“到我屋里说话。”便直接上楼了。
第三百六十三章 进退两难
李天畴闻讯后心中不快,甚至可能暴怒,这一点祝磊早有心理准备。他在道上晃荡十几年,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怯场,但讲究是非对错。这回众兄弟们发飙惹祸,而且隐瞒不报,他承担主要责任,所以面对当家的他毫不含糊,该怎么罚就怎么罚。
可祝磊从李天畴的眼神中看到了些许陌生的东西,竟然让他隐隐的有了一丝不安的感觉。两人沉默着在房间里抽了半支烟,还是李天畴先开口了,“这几天王繁和薛猴子有什么动静?”
“没有,安静的很。”祝磊摇摇头,“但暗地里肯定在做准备。”
“张文他们藏的地方安全么?”
“应该没问题,还是咱们以前过度时的老地方。”
李天畴托起了腮帮子开始沉思,手中的香烟快燃到了烟蒂却恍若未觉。这种状态祝磊似曾相识,好像上回拍板抢地盘之前,当家的就是这副模样。难道这回又有什么重大决定?
大有可能,祝磊的眉毛不由自主的一跳。回想刚才进屋以来,李天畴既没有发怒生气,也没有追究原因和责任,而且从眼神中也看不出有丝毫的愤怒和埋怨。他似乎已经完全沉浸在另一件事情的遐想中,很投入,直到烟头烧痛了手指。
李天畴略显忙乱的掐灭烟头,再次抬起头时,目光已经变得十分清澈。这让祝磊再一次感到了陌生,印象中每次和李天畴别后重逢,他总能感受到对方显著的变化,也总会让他欣喜和高兴。但这次明显不同,祝磊竟然摸不到这种变化的脉络,甚至有些无所适从。
“众兄弟中你最了解老游,依你看,他绑了冯彪的家人会怎么处置?”李天畴淡淡的问出了这个问题却让祝磊心中一凛,十分头痛。
游士龙的举动犯了大忌,对裕兴来说是很要命的事情。江湖争斗祸不及家人,裕兴再有道理也会引起众怒,王繁等人一定会死命的抓住这点大做文章。而花氏兄弟也会因此对裕兴敬而远之,严重一点甚至演变为敌对的仇人,毫无疑问这回的乱子已经动摇了裕兴在福山立足的根本。
祝磊斟酌着词汇,生怕说错了会影响李天畴的判断,“老游这个人很随性,想到什么是什么,而且很讨厌被束缚。除了叔以外,他没服过什么人。之所以一直跟着裕兴,一是因为和兄弟们有感情,二是他也厌倦了江湖生活。说句负责任的话,老游人靠得住,但很难把控。而且他有一个不太好的特点就是睚眦必报,所以……对于冯家人的安全,我还是有点担心。”
李天畴点点头,随手又续上了一支香烟,看不出有情绪上有任何反应,“这么说冯彪本人一定是死多活少了?”
祝磊瞪大了眼睛,似乎很难回答这个问题,半响才道,“他这个人喜怒无常,但不会随便伤人性命的。只是上次受伤回来后,性格上变得更偏激些。可也不能说明冯彪就此翘辫子了。”
李天畴霍然站起了身道,“做好两手准备吧,但首先要做好离开的准备。现在陪我去看一下小霍,然后找我师傅,咱们三个合计一下。”
“小霍住县医院,门口有警察。现在去不方便。”
“不要紧,你代表我看看他。这样我心里会好受些。”此时李天畴的话语才表现出了明显的情绪性的东西。知道消息后,他心里一直不好受,一次随意性的安排让小霍遭了大难,无论从哪方面讲,他都无法原谅自己,“你进去总没问题吧,我就在外面等着。”
祝磊点头没再说话,二人下楼,院子里已经站了好些人。除小宋和蚕豆外,还有文辉、良子及船长一帮子,付尔德则被派出所叫去问话了。大家得知李天畴回来的消息,都聚在这里,焦虑不安的心态表露无遗。
李天畴用十分淡然的目光看着大家,知道在这个时候,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到每一个人的情绪。作为裕兴的主心骨,自信和从容是目前最好的定心丸,所谓临危不乱亦不过如此。
他不想夸张的挤出笑容来扮酷,但吐字平缓、有力就表明了一切,“我和老祝出去办事,家里的安全就由良子负责。大家正好休息两天,能不出去就别出去了,养足了精神也好准备重新开张。”
这番话透露出的信息丰富,也给人以想象力,但更多的是表明了一种态度和看法。尤其是后半句再明显不过,裕兴目前的困难是暂时的,而且一定能抗过去。当家的这么有信心,大家听着自然暖暖的,悬在嗓子眼的一颗心扑通一声落了回去。
老祝出乎意料的没说任何话便随着李天畴出门了,因为他还在回味刚才的那个后半句。
小霍深度昏迷,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实际上已经处于植物人状态。祝磊在其床前站立片刻,默默的表达了祝福之意,便转身离去。
出了医院大门,祝磊七绕八绕的转悠了很久,确认身后没有尾巴后才和李天畴汇合。二人马不停蹄的赶到临时过渡曾居住的那间宅院。闯祸的彭伟华三人都在,或许是发泄之后冷静下来,多多少少有些后悔,所以还算老实听话,没有到处乱跑。
实在闲的无聊,彭伟华和张文两人打扑克,而祁宝柱没有任何兴趣,就斜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听到了外边的响动,他第一个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并随手抄起靠在旁边的砍刀。彭伟华二人也迅速扔掉手中的扑克抄起各自的家伙。
外面人的行动出乎意料的快,还没等祁宝柱跑到院中,院墙左右两端的拐角便各自跳进来一个人。祁宝柱观望之下立刻泻了气,扔掉了手中的砍刀。
“你他妈的老祝……”彭伟华本想冲祝磊开个玩笑,但一看另一位是李天畴,便硬生生的闭上了嘴巴。不过还是心有不甘的嘟囔了一句,“玩儿人吓人么?万一老子手里拿着枪,你小子不就惨了?”
小院里的空气骤然显得沉闷,祝磊阴着个脸上前一步沉声道,“当家的找你谈话,你罗哩叭嗦的说啥呢?”
“ok,当面锣对面鼓,老子洗耳恭听。”彭伟华随意一甩胳膊,手中的匕首便夺的一声插在了身后的门框上。匕首的手柄急速的颤动,示威的意味很浓,他料想李天畴会来兴师问罪,耿叔不在了,他也无所顾忌。
一旁的祁宝柱和张文对望一眼便欲转身回避,却被李天畴给叫住了,“一块儿来吧,就在屋里谈。”
五人围着张小桌子坐定,李天畴居上首。他扫视了一眼大伙,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彭伟华身上,“既然是当面锣对面鼓,那咱们有些话就要说到前面。先问问各位对裕兴的前途是怎么个看法,说清楚了也好让大家有个准备。”
“啥意思?你不是当家的么,问我们干嘛?”彭伟华同样直视着李天畴,很有针锋相对的意思。
“暂时抛开这个身份不提。”李天畴认真的摇摇头,“咱们都是裕兴的一员,都应该关心它的发展。你们不谈,我先说。裕兴是叔的心愿,大伙儿也都为它付出了心血,所以我相信每个人都希望它有个好的发展,成为一家能赚钱的大公司,满足大家都愿望,娶妻生子,过上体面的生活。
“但是现在它处境不好,遇到了困难。类似的情况咱们以前也遇到过,甚至比这回还严重,可是每次都挺过来了。这回不同,因为有一个现实的问题摆在大家面前,很直观,也很简单。如果大伙还能像以前那样拧成一股绳,那么眼前的困难对裕兴来说不算什么,但如果相反,人心散了,裕兴也就散了。”
几个人沉默不语,好一会儿彭伟华才反应过来,立刻脸红脖子粗,他一拍桌子嚷嚷道,“闹了半天你小子在绕着圈子骂我,你意思说我有二心么?一句话的事儿,搞得这么文绉绉的干嘛?”
“阿华,这就没意思了吧?让你说你不说,当家的说了你又挑刺,存心捣乱么?”祝磊控制不住火气啪的一声也拍了桌子,他对彭伟华近段时间的表现大为失望,从蔡家园回来后,如果不是他自作主张烧了薛猴子的车行,游士龙也不会受了刺激去绑冯彪的家人,现在搞得裕兴如此被动,还有脸在这里大放厥词。
彭伟华冷笑一声,“老祝,你还别跟我抬杠,很明摆的小李子来找我秋后算账,你揣着明白装糊涂啊?我有言在先,当面锣,对面鼓,绕什么圈子?干脆点,历数老子几大罪状,完事儿以后开整,亮亮堂堂,清清楚楚,我阿华接着。”
李天畴伸手制止了祝磊再次发飙,冷冷的看着彭伟华,“我刚才只谈事实,并没说找谁算账。师傅不要太激动,也最好不要对号入座。裕兴现在的处境可以说进退两难,是接着和本地势力折腾还是退出福山,大家心里最好要有个数。我担心的是,就连这个选择权咱们也未必能掌握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