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突变
彭伟华闻之动容,耿叔这些曲折经历他以前也断断续续听过一些,但今天听他本人亲口描述还是大为感慨。少年时代他就记得耿叔成天忙忙碌碌,神神秘秘,常常十天半个月也见不不到面,后来跟着出去见世面,才知道耿叔到底在忙些啥。
那时候的彭伟华年少轻狂,血气方刚,每回跟着出去办事都兴奋的不得了,不管是砍人还是被人砍,他总是很自豪,觉得自己长大了。至于善恶、对错,他很少考虑,跟着耿叔准没错。一晃十来年,大家就是这么跟过来的。
直到耿叔宣布退出江湖,众人才安静下来,在耿叔严格的约束下干起了正经生计,只是狂躁不羁的心却一下子没了方向。很多兄弟离开了,有的还偶尔联系,更多的则是杳无音讯。
在枯燥无趣的工作中,大家终于有了大把的时间思考自己的过往与未来,尽管有时候会感到迷茫,但更多的时候想明白了不少事理。耿叔虽不善于说教和引导,但这一招退隐江湖,却给大家的修生养性创造了环境,赢得了时间。
“叔,这几年大家变化很大,是真的不一样了。”彭伟华咬着嘴唇,似乎很难找到合适的语言来抒发自己复杂的情感。
耿叔点点头,表情中流露出些许欣慰,“所以,事实证明他是对的,我不但躲过了后来的严打和混乱,还让很多兄弟抽身出来,能够重新选择自己的生活,这么多年来,我认为这是我做的最正确的一个决定,我很感谢他,并对他有过郑重的承诺。这就是事情的原因。”
彭伟华虽然还是很糊涂,但最后一句话听明白了,耿叔之所以突然对谢家兄弟发难,不惜和唐士铭、飚七硬拼,是基于对这个神秘人物的承诺。至于这个神秘人物是谁,和耿叔之间又是什么关系,那就不得而知了,看来一时半会耿叔也不会说明。
还有一个不明白的地方,这一切跟李天畴有什么关系呢?第一次去绑谢富顺,这小子算是偶然被扯了进来,那么这一次呢?显然不仅仅是偶然了,否则这缘分也太邪门了。离开耿叔房间后彭伟华还是觉得有很多问题想不明白。
……
一天以来,李天畴闲的无所事事,除了接送华芸上班,就蹲在办公室里瞎琢磨。既然彭伟华指望不上,那就得自己想办法,但是寻找陈斌这种事对他来说实在是伤脑筋。
陈斌非李德胜可比,地头蛇外带流氓头子,藏身的地方实在是太多,满世界乱打乱撞的笨法子肯定行不通,一时半会儿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周南都干瞪眼,李天畴这样一个外地飘来的打工仔就更加白给,一来并非本土人士,自然没有几个熟人,更谈不上有信得过的土著帮忙;二是不熟悉环境,说难听点,李天畴来了一个月,也就了解工地周围的地方,就连自己新宿舍的周边环境还没摸透。
左思右想,李天畴突然感觉十分滑稽,警察叔叔搞不定,自己这个线人更加业余,这还抓个屁的人,倒不如将李德胜放出来当诱饵来的实在。但他的想法被周南骂了个血口喷头,他似乎很不愿意冒这个险,李天畴也没脾气。
眼看要下班了,还是没有想出个道道,也没有等到彭伟华的电话,李天畴感到挺无奈,恐怕这会儿周南更加失望。
突然办公室外面一阵喧哗,伴随着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有一个男中音大嚷道:“警察办案,闲杂人等不得随意走动。”李天畴同时还听到了前台十分紧张的声音:“哎呀,你们到底要干嘛,那边是我们总裁办公室……”
小潘很诧异的起身准备到门外看看,但是还没走两步,门口呼啦一下子冲进来很多人,个个身着警察制服,为首的一个中年警官,胖乎乎的细皮嫩肉,李天畴认识,是周南刑警队里的人,昨天晚上还见过面,只是不知道姓名。但他看了对方的表情,心里突然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请问你们要做什么?”小潘倒是很有勇气。
“公安局刑警队赵勇。”中年警官麻利的掏出了自己的证件在小潘面前一晃,扭头冲李天畴笑咪咪道,“李先生,有一宗案子请你到警局协助调查。”
“什么案子?昨天晚上怎么没有听周队说过?”李天畴虽然感到蹊跷,但还是尽量保持镇静。
“刚发生的案子,周队也是才接到报告,所以无从提起。时间有限,请跟我们走吧。”赵勇很有耐心,并没有动怒和发火。
“对不起,这个协助调查是有讲究的,无凭无据,怎么跟你走?我要和周队通电话。”李天畴紧张思索着有哪些地方不对,首先要弄清楚是福山警方找他还是肖亚东找他。按周南的说法,应该是已经和老肖达成了一致,否则昨天晚上就不可能放自己走。
如果排除了肖亚东,周南应该不大可能用这种方式找自己了解情况,一个电话,李天畴不会不去。难道是周南那里起了变故?按说这么短的时间内也不应该呀,但目前来看似乎只有这种解释。
“周队就在局里等你,通电话就不必了,这是拘捕令,走个形式而已。”说话间,赵勇从随身携带的手包中取出一张盖有红戳的纸张在李天畴的眼前晃了一下。
“你们这是干什么?请问有什么理由带走我的员工?”正在闭门开电话会议的华芸还是听到了动静,她跑出门一看不禁大吃一惊。
“哦,华总,有一桩案子需要李天畴先生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这是拘捕令。”赵勇的表情波澜不惊,重复了一下他掏出纸张的动作。
“什么案子?跟他有什么关系?现在是法治社会,有证据才能抓人,你们凭什么?”华芸被突如其来的状况搞得非常恼火,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赵勇冷笑一声,“华总,提醒一句,你这是在干扰司法。我们正常办案,希望你配合。”
“你们这是在凭空猜测,随意抓人、滥用司法。否则请拿出证据。”华芸激动了,瞪着赵勇,针锋相对。
李天畴眼看事情要遭,这样搞下去华芸肯定会吃眼前亏。对方连拘捕令都拿着了,显然是有备而来,只是不清楚周南目前是什么状况,但一定是遇到了**烦。
看来情况要比想像中复杂的多,现在反而不能拍屁股闪人。否则不但华芸危险,周南也要遭殃。李天畴绝不可能这样不负责任,他一个大步挡在了华芸前面,“好,赵警官,我就跟你走一趟。现在请你的人撤出去,以免对公司造成不良影响。”
赵勇点头,挥手之间,警员大部分撤出了办公室,只留下了两三个人。
“你干什么?你傻呀?”华芸闻言大为着急,继而冲赵勇道,“请等一下,人你们不能带走,我们公司的法律顾问会跟你谈这件事儿。”
“对不起,案件调查阶段不适用律师,李先生必须跟我们走。”赵勇神情冷漠,并不愿意多解释什么。
这时两名警员一左一右的上来站在了李天畴的身侧,准备强制抓人的意图十分明显。李天畴扭头注视着华芸,冲她轻轻的摇了摇头,然后又朝缩在一角的小潘使了个眼色,呵呵一笑,大步向门外走去。
总裁办公室外的走廊里挤满了看热闹的员工,多数人表情惊愕,没想到才来了几天的总裁助理就犯事儿被警察带走了,看来这华总的眼光有问题呀。等警察一出办公区,人群哄得一下就了炸锅,可算为下班前无聊的时间找到了谈资。
第一百六十八章 涉嫌谋杀
办公室内,小潘一下子抱住了想要跟着出门的华芸,“华总,你冷静一下。坐下来休息会儿。李大哥他应该没事儿的,华总……”
华芸一下子警醒,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刚才的事情太突然,来不及反应,自己的情绪的确过火了,“我没事儿,小潘,通知各办公室,刚才的事情一律不得外传,不得在工作时间私下谈论,否则严肃处理。顺便帮我把门关上。”
小潘出去后,华芸立即拨打了周南的电话,但一直在占线,连续拨了三四回都是如此。这周南怎么回事儿,紧急关头偏偏找不到人,真是要命,貌似带走李天畴的人就是他的手下,这时候倒躲起来了?王八蛋!
华芸开始不停的提醒自己冷静,越是这个时候越要镇定。她强迫自己重新调整情绪之后,拨打了公司法律顾问陈春和的电话,将李天畴被警方突然带走的情况描述了一遍。
由于赵勇始终不肯透露案子的信息,所以事件的经过很简单,对方的手续完备,并没有太多疑点可说,只是过于突然。陈律师安慰了华芸几句,答应第二天上午就赶到福山。
放下电话后,华芸的心理稍稍踏实了一点,只是没有心思再干其他的事情,坐在沙发上静静的发呆,她想起了李天畴临走时的那个眼神,既是安慰,又是提醒,很明显的告诫她注意安全和自我保护。想着想着,心里难过,鼻子酸酸的,一种孤立无助的感觉袭上心头。
……
李天畴被带回了刑警队,关在了一间很小的羁押室内,一通搜身之后,既没有提审,也没人搭理他。
羁押室内黑乎乎的没有半点光亮,而且又热又闷,李天畴只能静静的干坐着。这让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记得除夕前夜自己在sz市公安局里也是这种光景。不同的是当时有肖亚东照顾,至少饭食无忧,这回可就惨了,待遇恐怕跟那个派出所差不多。
没有想到短短半个月的时间,自己两次蹲进了刑警队的羁押室,貌似运气越来越糟糕了。李天畴有一种预感,周南此时的处境没准也强不到哪儿去?
联想到警队的复杂和周南数度的难言之隐,李天畴隐隐猜到这回突发的牢狱之灾恐怕和二人之间的合作有关,而且这种可能性很大。李天畴有些沮丧,如果周南彻底歇菜了,自己的麻烦就大了。
正如预料的那样,李天畴蹲了四五个小时,并无晚饭供应,这可能仅仅是个开始,虽然饿的有些难受,但他早有心理准备,可是对方恶毒的做法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深更半夜的时间,提审终于开始,按照李天畴的估计,应该已经是凌晨二三点钟了。
参与审讯的有三个人,除了赵勇,另外两个都没见过。
几句老掉牙的开场白结束之后,赵勇竟然起身亲自为李天畴点了一根烟,这倒有些出乎意料,“呵呵,委屈你了,把事情的经过讲一讲吧。”
“啥事儿?你想要我讲啥?”李天畴并不吃赵勇这一套,而且他也真不知道要说什么。
“哎呀,大家都是明白人,爽快一点。你说完回屋睡觉,我们随便记记也好有个交差,大家合作,相安无事,你看多好。”赵勇眯着小眼睛就像是在拉家常,这种嘻嘻哈哈的审讯方式让李天畴大开眼界,琢磨不透对方的意图。
他一甩脑袋冲赵勇笑了笑,“我还真不知道要说些啥,这样吧,赵警官你给提个醒,弄个开头,我看能不能接上话茬。”
审讯桌后面一位年轻的干警扑哧一笑立刻捂住了嘴巴。赵勇的眼神中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杀机,片刻之间就恢复了正常。他终于摆出了一副严肃的嘴脸,“审讯过程中不要开玩笑。需要说些什么,你自然是心理有数,装傻是没有用的。”
李天畴忽然有一种被人摆了一刀的感觉,索性豁出去了,他抬眼望着赵勇,“那我就随便说说?”
赵勇很满意的点点头,“说吧。”
“我一般早上六点起床,洗漱妥当,六点十五分就出门了。”李天畴说着清了清嗓子,“早餐就在宿舍附近的小吃摊解决,三个包子,一碗稀饭,要花三块多钱,这里的早餐不便宜,尤其是包子,不好吃还死贵,每天吃不划算……”
赵勇皱着眉头,脸色变得难看,他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打断了李天畴的细致描述,“说重点的。”
“好的,说重点。”李天畴很顺从,“我的工作就是每天接送老板上下班,防止有意外情况发生,实际上就是专职保安。老板很给面子,给了我总裁助理的头衔,嘿嘿,那就是个虚的。你也知道,前段时间不太平,我老板接连遭受恐吓,所以我的压力挺大,周队也接过警的,你们警队都清楚……”
“好了,好了,好了!”赵勇摆摆手再次打断了李天畴,这回他真有点上火,但是语气仍旧不咸不淡,“本来觉得你人不错,我一直以礼相待,现在看来没有必要。既然不老实,我就提醒你,说说昨天你去干嘛了?”
“昨天?”李天畴歪着头,故作回忆状,心里却在翻腾,去海秃子那里的事情还真不好说,看赵勇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只怕自己的行踪已经被别人看在眼里。不说似乎也过不去,“昨天我到郊外看朋友。”
“郊外什么地方?看什么样的朋友?”
“不知道地名,反正挺远,是我以前打工时认识的朋友。”
“说出你朋友的名字!”
“大名不知道,外号大洋马。”李天畴的话一出口,旁边负责记录的那个年轻警员又是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一派胡言!”赵勇怒不可喝,啪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真的,我们在外打工的很多人都有外号。大家在一起打招呼干个啥的,都叫外号,真名反而没人知道。”李天畴不慌不忙的应对,而且还说的头头是道。
“呵呵。”赵勇乐了,继而摇摇头,“跟我玩心眼子。你说那地方很远是吧?”
李天畴点点头,“很远,反正走了老半天。”
“你是怎么去的?”
“问人家借了一辆助动车。”
赵勇从桌子上拿了一张照片走到李天畴跟前一晃,“看清楚了,是这辆吗?”
李天畴瞄了一眼照片,心里咯噔一下,照片上正是自己昨天问严得法借的小电驴,看图片里的场景,应该是海秃子家的堂屋。他有点发懵,继而一下子反应过来了,问题严重了。
这个细皮嫩肉的赵勇是个审讯高手,一开始很有迷惑性,好言相待像拉家常,被耍了以后也不暴怒,接着和你唠嗑,即使偶尔愤怒一把,也是为了迷惑你,让你心里有点小小的得意,就这样你会被不知不觉的被带到他的思路中。
李天畴刚才回答问题时没控制好节奏,稍微没过脑子就立刻钻进了对方的套子里。更没想到昨天自己一路小心,到头来还是被跟踪了,虽然不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糟糕的事情,但他忽然明白了整个事件的缘由,对方刺杀不成,再生手段,目的就是要制自己于死地。
事已至此,只能沉着应对,静观其变了,李天畴冲赵勇点头,“是这辆。没油了,打算过两天再拿回来。”
赵勇很满意,“现在应该想起来你昨天都干了些啥吧?”
“都跟你说了,看朋友啊,没找到人。”
赵勇也不生气,一脸痛惜状的摇摇头,“年轻人,这样不合作会害了你自己。实际上我们已经掌握了不少线索,之所以这样问你,主要是考虑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但你的态度等于是在放弃这个机会。”
“谢谢赵警官,我一定合作。可你得告诉我要说些啥呀?”李天畴这回学聪明了,顺着毛捋,反正就是不跟着你的节拍走。
赵勇冷哼一声,似乎有点失去了耐心,“不见棺材不落泪,告诉我你在当地逗留了多长时间,什么时候回来的?”
“有点记不住了,当时太累,还睡了一觉。反正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赵勇眼看着年轻干警记录完毕,十分高兴,“哎,痛快点就对了。你早这样,我也就不用和你拐弯抹角了。接下来谈谈你杀人的动机和经过。”
杀人?李天畴面色一寒,万万没有想到对方如此阴毒,居然挖了这么大的一个陷阱在等着自己。这个对手老辣之极,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没给自己留下任何机会。这个人会是谁呢?以陈斌的能耐恐怕办不到,难道是孙拐子?或者是那个梁少天?
李天畴有些后悔自己的掉以轻心,老是在舞枪弄棒的层面上防着对手,却很少往另外的角度去考虑。实际上早在周南处境不佳时,对方的手段就已经初现端倪。现在想明白了,为什么警队如此复杂,为什么周南会那么着急的和自己合作,他实在是迫于无奈,而并非自己有多么牛逼。
第一百六十九章 凶多吉少
将整个事件串起来看,藏在背后的最主要的对手应该就是孙拐子,梁少天也是主要敌人,但实力与之相比差的太远。
如此看来,自己寻找已久的幕后元凶终于浮出水面,这个江湖老混混忍不住开始呲出了獠牙。李天畴紧张的思考着对策,但无奈,短时间内找不到什么好的办法,只能豁出去跟这位赵警官折腾到底了。
“赵警官,我只是个打工仔,用不着这样吓唬我,杀人可不是儿戏。”
“呦呵,又来这套?我从来不吓唬人,咱们摆事实讲依据,是你干的,你怎么都逃不掉。既然知道杀人不是儿戏,你早干嘛去了?”赵勇一本正经,丝毫没有开玩笑。
“行,摆事实。什么人被杀了?在哪儿被杀的?你总不能凭空捏造吧?”李天畴十分讨厌赵勇的问话方式,挤牙膏似的一点一点的诱导你,干脆来个一连串的反问。
“还是嘴硬,不开窍。”赵勇摇着头回到了座位上,又拿起一张相片给李天畴展示了一下,“这人都死了,我用得着捏造吗?”
照片上一个男子趴伏在河边,一半的身体被乱糟糟的水草遮挡,由于脸部埋在河滩的淤泥里,看不出相貌和年纪。令李天畴大为震惊的是照片上的景致像极了香河岸边?自己昨天还在那个地方坐了很久,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事情大条了!李天畴的脑袋嗡的一下,终于开始正视自己眼下的处境,对方往自己身上泼脏水竟然如此舍得下血本,手段之狠毒,非比寻常。
按照刚才赵勇问话的逻辑,自己有着充足的作案时间,还有交通工具,在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自己一个人又在河滩边呆了那么久,嫌疑人的身份似乎确定无疑了?李天畴深呼吸稳定了一下情绪,笑着反问,“呵呵,赵警官,这人是谁?”
没想到赵勇突然面色一寒,双目冷冷的盯着李天畴一言不发,良久之后才一字一顿的说道,“他是我的同事。”
意外,又是一个意外!李天畴简直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怎么今天听到的尽是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河岸边死去的男子竟会是警察?还是刑警队的人?尽管李天畴心思沉稳,反应过人,还是被这一连串的意外搞得有点晕头转向。
“说吧,到了这个地步,死抗着没用。”赵勇说完回身坐到了审讯桌后面,“如果想跟我这儿耗下去,那你就打错了算盘。我的同事不能死的不明不白。”
李天畴明显感受到了赵勇话语中彻骨的寒意,料想所言非虚。与其说对方在点醒自己,倒不如认为是赵勇在向他宣战,向他通告为同事报仇的决心。看来这回的麻烦和危机是前所未有的,想要脱困只怕是难上加难。
李天畴暗叹赵勇不可小视,审讯过程中一直情绪内敛,不留破绽,直到此时才有了一点心绪的波动,刑警队里真有能人,还有那个刘强,也是深藏不露。周南的手下可谓高手众多,但到底谁才是他信任的人,谁才是他的盟友呢?
他突然记起昨天晚上从医院回宿舍时,有便衣在盯梢。李天畴起初并未在意,认为是周南的无奈之举。但现在看来却不那么简单,他很确信便衣是刑警队的人,但究竟是周南的授意还是别人的指派,恐怕要打个大大的问号了。
“我对你同事发生的意外表示难过,但和我没有关系。”李天畴十分清楚现在没有人能帮得了他,周南自身难保,华芸也没有这个能力。全靠自己了,不管怎么说也要扛着,否则连半毛机会都没有。
“猫哭耗子。”赵勇冷哼了一声,“但凡罪犯犯事儿后,总想在第一时间把自己摘清楚,但事实证明是徒劳的。周队很欣赏你,但没有想到你心怀叵测,手段也不怎么高明,你在现场留下的破绽太多,还是老实交代吧,这是我最后一次提醒你。”
“和我没关系,我从何说起?”李天畴现在心里打起十二分的小心,除了坚持不承认外,尽量减少说话,以免被赵勇抓住漏洞。
赵勇叹了口气站起身,又从桌上拿了一张照片,“你恐怕没有机会了。看看这张图片,你所谓的朋友应该就是这间院子的主人吧?”
照片上是海秃子院中的破败场景,院内散落的砍刀和棍棒也被拍的十分清晰,正是自己昨天去时看到的景象,李天畴已经不再吃惊,赵勇手里掌握的东西或许远超自己的想象,如今之际唯有咬牙硬抗,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能说。他表情木然的看着赵勇,“我说过,你同事的意外跟我没关系。”
赵勇点点头,脸上有一丝微微的颤抖,看来情绪已经十分激动,有些控制不住了,他缓缓转身放下相片,然后冲两名干警摆摆手,“休息一会儿,十分钟后继续。”那俩同事立即会意,快速起身出门。
“李天畴,听说你当过兵,心理素质果然不错。不过,你真不是个男人,连做过的事情都不敢承认,周队的眼睛跑光了,竟然会看中你?”赵勇说着,脱下了外套,“我这个人做事有时候上不了台面,虽然不能为朋友两肋插刀,但是可以尝试替他鸣冤昭雪。呵呵,所以对不住了。”
连续十多分钟的挥拳痛殴,赵勇累得气喘吁吁,面色潮红,梳得十分整齐的分头也凌乱了许多,发梢上不停的有汗珠滚落。
一通发泄下来,赵勇的情绪舒缓了许多,他边整理着发型,边欣赏着遭受重创,一言不发的李天畴,“到底年轻啊,身子骨不错,但是你扛不了几天。坐在这儿好好想想,一会儿接着来。”说罢,他穿上外套出门了。
李天畴强忍着剧痛,没有搭理赵勇,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他感觉到一根肋骨似乎断了,呼吸时一抽一抽的疼。想不到赵勇细皮嫩肉的,下手竟然毫不含糊,而且这个家伙明显有些情绪失控,根本不加掩饰,甚至连本破书都没垫,就这么干捶,要不是自己有点底子,恐怕此刻早就要被抬进医院了。
……
正如李天畴所料,周南此刻的处境十分艰难,下午他就被停职隔离审查了,理由是严重违反刑侦纪律,严重渎职,导致一名同事意外牺牲。事发突然,这让正在医院接受治疗的他一点反应的余地都没有。
从下午到晚上不到三个小时的时间里,调查科的同事就来了好几回,密集的问讯谈话让周南感到了事态的严重。虽然他从心底不愿意相信李天畴会杀人,但那名同事却是真的牺牲了。心里难过的同时他预感到事情已经完全失控了,老领导没有出面来保自己,说明他也遇到了**烦。
这步险棋刚一出招就陷入了泥潭,说明对手的消息十分灵通,尽管周南事先已经做了预防,但没有料到刑警队内部的耳目并非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他为自己如此的不谨慎感到深深的自责,不知道李天畴现在怎么样了。
周南忽然有一个大大的疑问,那名牺牲的同事怎么会跑到那么偏远的地方遇害?是去跟踪李天畴么?自己并没有下达过这样的指令和任务。难道是私自行动?还是另有人指使?这应该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回想起和李天畴的合作,整个警队并无人知晓,也只有刘强和副手赵勇能猜到个大概。刘强是可以信任的,赵勇的底子也很牢靠,并且此人很讲义气。只是这个家伙有点顽固死板,一直反对自己棋行险招。
坏就坏在他和肖亚东之间的争执闹得动静太大,赵勇对此有过很多的疑问,但动机也是为他的冒险而感到不值。
如此一来,赵勇似乎并没有理由搅局,看来问题不是单纯的出在内部,难道会是孙拐子做的局?想到这里,周南悚然一惊,如果是这样的话,李天畴凶多吉少。
第一百七十章 穷凶极恶
下班之后,小潘发现华芸办公室的房门紧闭,屋里十分安静。她有些不放心,收拾好东西之后,犹豫着敲了敲门,“进来。”华芸的声音听起来倒是很清亮。
小潘放下了一半的心,推门而入,却见华芸深陷在沙发中,面容憔悴,身体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恐怕还在为李天畴的事情担忧。
“华总……下班了。”小潘轻声提醒。
“哦,是吗?哎呀,这都几点了,你先回去吧。”华芸的目光有些茫然,说话也显得语无伦次。
小潘不知道该怎么劝慰,看样子华芸并没有打算马上离开办公室,她虽然了解其对李天畴的格外重视和非比寻常的感觉,但却体会不到老板此刻十分复杂的心情。
内疚、孤独无助和挫败感此刻交织在华芸的内心世界,让她根本无法平静的去思考问题。昔日向对手不宣而战的豪情和勇气已经开始在慢慢消散,她甚至怀疑以自己现有的能力是否能够带领整个南区的团队走出困境。
金成的离去让她难过,而李天畴的意外出事却动摇了她的信心,虽然还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但她知道一定与隐藏在暗处的对手有关,刑警上门抓人而且还有拘捕令,事情肯定小不了,如果李天畴真是因为她的原因而遭受不公,那么她将寝食难安。
经过反复考虑,她做出了一个决定,如果明天陈律师过来不能缓和或者解决问题,她将求助家族的力量,尽管这是她极不情愿做的事情,而且家族也不是灵丹妙药,甚至可能在水土不服的东南沿海起不了多大作用,但这是她唯一可以寄托的了。
天完全黑了下来她才发现自己已经在办公室坐了整整两个小时,她不知道小潘是何时离开的,但华芸突然意识到偌大的办公区只有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不禁有些心慌和不安。
有李天畴在身边的时候华芸无需顾虑和担心什么,虽然相处时日不长,但李天畴的为人和数度出手的表现让她充满了信任,甚至对其产生了某种程度的依赖。
但现在华芸有些手足无措,她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了下午李天畴离去时的眼神,对呀,要保护好自己,不能有什么闪失,不能让梁少天之流钻空子,否则真是辜负了李天畴之前的辛苦和努力。她不再犹豫,慌忙收拾好东西离开了办公室。
没有心思回去弄饭,华芸随便在一家餐馆吃了点东西便准备打车返回花园公寓,但就在她站在路口拦车时,停在斜对面的一辆黑色的桑塔纳轿车突然发动,稍微掉转车头便打开大灯,笔直的朝她冲了过来。
大灯晃的华芸什么也看不见,她突然意识到了危险的降临,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有心躲避却感觉到腿脚发软,不听使唤,对方果然穷凶极恶,下午李天畴刚出事,晚上就对自己痛下杀手,这样的念头在华芸脑子里一闪而过,轿车已经冲到了跟前。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斜刺里一个身影飞扑而止将华芸重重的推出去老远,并且黑影借势在地上一个翻滚,堪堪躲过了桑塔纳的车轮,身手矫健灵活之极。
轿车并未死心,嘎的一声急刹车,准备掉转车头重新来过,但那个黑影却半跪在地上掏出了手枪,大喝一声,“停车,别动!”紧接着砰的一声枪响划破夜空,很果断的开枪警告。这个身影是个壮年男子,看架势像警察。
桑塔纳的司机明显被镇住了,万万没有想到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看来今天的任务难以完成,他反应极快,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伸手飞速挂档,轿车咆哮一声向前蹿出,一溜烟的跑远了。
“站住!”男子再次朝天鸣枪示警,但是已经无能为力。他恨恨的朝地上吐了口吐沫,快速赶到华芸身边。却发现华芸已进昏迷,可能是脑部撞击到路牙上了。男子暗暗懊恼,刚才为了救人,情急之下全力施为,却根本没有办法控制好力道。他收好枪支,迅速拨打了120急救电话。
……
晚饭过后,彭伟华有些郁闷,他费了不少力气查到了陈斌的落脚点,为此还将远在sz的蚕豆召了回来。他兴冲冲的给李天畴发了一个短信,本还想着等徒弟回电话时好好的显摆一番,但等了许久都没有回音。
哎呦,这是什么状况,难道还在跟老子斗气?玩笑都开不起么?彭伟华十分不爽,知道李天畴性子倔,面子薄,可能为上次电话的事情怄气。
彭伟华本想撂挑子不管了,但是耿叔的话不能违背。没有办法,又等了一个多小时,他终于忍不住给烂徒弟拨了电话,但却是一直无人接听。
妈的,没品德、小心眼,老子真不管了。彭伟华没好气的将手机扔到了一边,反正耿叔问起来有话说,自己尽力了,但找不到人,那就木有办法了。
可就在这时,彭伟华的手机却响了,伸手拿过来一看,他气不打一处来,是徒弟的来电,妈的过了四五个小时才回电话,架子摆的不小啊。
彭伟华率性而为的小心眼毛病犯了,他直接摁掉了电话,小样,知道错了再打过来,让你明白什么叫尊师之道。可让彭伟华傻眼的是,徒弟的电话却再也没打过来,一直到第二天早上都没有动静。
但怕什么来什么,早上一起吃完饭,耿叔叫住了彭伟华,“阿华,小李的事情办的怎么样?”
彭伟华挠着脑袋有些头疼,“办好了,可是没联系到他。”
“哦?什么情况?”耿叔奇怪。
“电话打不通,发短信也不回。”彭伟华有选择的告知,心里发虚。
“可能有什么事儿,继续联系,实在不行你亲自走一趟。”耿叔并没有往深处想,随口叮嘱了一句。
彭伟华无奈,应承着回了房间,想了想,掏出手机又给李天畴拨了过去,拨号音响了许久,电话终于通了,“喂?”电话那边声音很低,有一种陌生的感觉。
“糟徒弟,架子不小啊?你给老子摆什么谱……”性子急的彭伟华刚骂了个开头,就发现有些不对劲儿,怎么徒弟的声音变调了。他立刻止住了叫骂。
“喂,你是哪里?”沉默了一会儿,对方发话了,语调冷峻,但绝对不是李天畴本人的声音。
彭伟华有点犯晕,虽然一时搞不清楚状况,但他跟着耿叔在道上混迹多年,警惕性是很高的,“对不起,打错了。”他立刻摁掉了电话。
但没想到,仅隔半分钟,对方又打过来了,彭伟华端详着手机屏幕,一狠心又把电话掐了。他越想越不对,快速走到院子里,跳上了摩托车。
出得院门,彭伟华骑着摩托车一口气驶出了很远,期间对方又打过来两次电话,他一概不予理采。又跑出一段距离,来到了香河边停车。彭伟华拿出手机熟练的拆下了电话卡,又换了一张新的装好,一弹指将旧卡抛进了香河。
返回住地,彭伟华突然觉得事情真有问题,难道徒弟的手机被人偷了?应该不大可能,否则的话贼的胆子也太大了。再有,就是李天畴出事儿了,可这小子会出啥事儿呢?被孙拐子绑了?彭伟华百思不得其解,但预感并不好。没有办法,只能亲自往工地上跑一趟了。
因为情况不确定,彭伟华并没有将自己的猜测告知耿叔,他招呼了蚕豆,二人一起前往县城李天畴干活的工地。
彭伟华没费太大的力气就在工地附近找到了老冬瓜,对于两位猛人的突然到访,老冬瓜吓得不知所措,他自然记得前不久与这两位江洋大盗见面时的情景。
“我兄弟啥时候不在工地干了?”听了老冬瓜简单的介绍,彭伟华递出了一支烟。
“一……一个多礼拜了,现在在公司那里享福哩。”老冬瓜受宠若惊。
“享福?升官啦?”
“那是,那是,高……高升了。”
彭伟华吐了口吐沫,“草,一个刨地挖泥的居然也能升官?有能耐的人都死光啦?”
老冬瓜愣在一旁,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也不知道彭伟华到底是啥意思,好像对自己的兄弟升官很是不忿嘛。
“打扰了。”彭伟华拍了拍老冬瓜的肩膀和蚕豆二人离开了。
有些日子没有关注过这个傻徒弟了,貌似混得还不赖嘛,虽然没有打听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但彭伟华还是感觉挺安慰。
二人很快找到了泛泰福山公司的办公地点,彭伟华戴着墨镜很有派头的用手指敲了敲前台小姐的桌子,“靓女,找一下你们公司的李天畴。”
前台美眉正在qq上聊天,话题自然是李天畴被警察带走的各种版本的小道消息,公司虽然下了封口令,不允许职员私下谈论此事,但难不住诸多的无聊人士,大家很快就在qq上找到了发挥的场所,加之早上总裁华芸又没来公司,所以大家更是肆无忌惮。
闻听有人找李天畴,前台美眉很是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叉掉了聊天窗口后,望着眼前很有派头的靓仔,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第一百七十一章 跑路
“靓女,我脸上有金子么?走神啦。”彭伟华见美眉怔怔的望着自己,用调笑的口吻很是潇洒的提醒了一句,心中甚是得意。
“啊,哦,那个……李天畴先生不在。”前台美眉终于反应过来,公司有过通知,不能向外透露李天畴的情况,她自然不敢瞎说。
“what?靠,这么不走运。他什么时候在?”彭伟华心里恼火,找人也这么不顺,帮徒弟办事像赶着拍马屁一样,居然连个人影也见不着。
前台美眉有些看不透眼前的这位帅哥,派头倒是很足,但大热天的披着件风衣,实在有点二。不过越是这种人越不能轻易得罪,搞不好是哪家的公子哥或者小太保,也不知道这人和李天畴有什么关系。她吞吐吐吐道:“李……李先生可能这段时间都不在,请问你找他有什么事,有机会我一定转告。”
彭伟华看出女孩的神情有些异样,应该是隐瞒了什么情况不方便说。这种事情难不倒他,本来肚里就有火,正好借势发挥,他把多年老混混的痞像一摆,往前一伸脑袋,鼻尖差点撞到了前台美眉,恶声恶气道:“靓女,老子有急事,你给个准话,姓李的什么时候在?否则找你晦气。”
前台美眉吓了一跳,她长这么大从未真正遭遇过地痞流氓是啥模样,更没想到刚才还公子哥派头的对方竟然会突然反脸,不由的惊叫一声,往后退了一大步。
彭伟华并未就此收手,他单掌按住桌沿,双脚蹬地,一个飞跨就越过了前台的长条桌,又贴在了女孩面前,“嘿嘿,说出来大家方便,否则我要发火喽。”
“你……干什么?”女孩吓得嗓音发颤,双手捂胸。
身后的蚕豆管不了那么多,以为彭伟华突然之间就要动手,他飞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扳手,跳起来对着脑袋上的摄像头就是一下,哗啦一声,响动挺大。屏风后面会客区内两名坐着看报纸的保安首先被惊动冲了出来,紧接着办公区内很多人也纷纷跑出来查看情况。
彭伟华一脸黑线,本想吓唬一下小姑娘,没想到蚕豆的动作太快,简单问件事情还搞出这么大动作,实在失败。但事已至此,只能继续装**,他很夸张的一笑,“很简单的靓女,告诉我姓李的在哪儿就没事啦。”
“你住手,再靠近我就报警了。”刚冲出来的一个保安不知深浅的大声警告。彭伟华根本未予理会,身后的蚕豆早已冲了过去,仅仅一个动作就将那名保安撂翻在地,另外一个保安本想帮腔,立时被吓得闭上了嘴,周围跑出来的员工们也都愣在了当场,不知道是哪儿来的流氓到公司找事儿。
“他……他被警察抓了。”前台美眉经不住吓,终于吞吞吐吐的说出了口。
“什么?蒙老子吧?”彭伟华吃了一惊,百般猜测也没有想到李天畴会被警察抓走,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担心徒弟被sz市的警方识破,如果顺藤摸下来,那就就麻烦大了。
“没有骗你,李天畴是被警察给抓走了。”这时一名中年女子从人堆里站了出来,正是那位人事部经理。
彭伟华扭头上下打量了一眼前这个中年妇女,“什么时候?为啥事儿?”
“昨天下午就被带走了,至于为啥,我们哪儿知道啊,反正这个人不清不楚的,准没干好事儿。”人事经理不知道这两个流氓和李天畴是啥关系,但看对方如此凶蛮,指不定是来寻仇的,幸灾乐祸之余,自然是口无遮拦。
彭伟华盘算着时间,突然心里发毛,昨天下午就被带走了,那么今天通电话的那个人是谁?警察?他感到情况大大的不妙,也没工夫和这个老女人计较,朝蚕豆努努嘴,然后转身就走。
蚕豆会意,将那名还在地上哼哼的保安扶了起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脸,“对不住啊,哥儿们。”说完,也迅速跟着出门了。留下了一圈还在原地发呆的泛泰职员。
在回去的路上,彭伟华就打电话将情况告知了耿叔,这种事情不能隐瞒,关系到大家的安危。如果李天畴真的是被sz市警方抓住,很有可能与一个多月前大家撤离时发生的几起恶性案子有关。
耿叔倒是没有像彭伟华这样慌张,只是淡淡的吩咐他赶回去商量。
……
李天畴被折腾了一个晚上,到凌晨六点多钟才有了难得的喘息机会。赵勇的精力实在旺盛,翻来覆去的审问,一点倦意都没有。当然,他没有再度使用暴力逼供,可能是因为前面的一通发泄已经泻了火气,转而采用无休止的精神打击,李天畴确实苦不堪言。
也仅仅休息了一个多小时,李天畴被再度提审,这回换人了。顶班接茬审问的是刘强。李天畴暗暗松了口气,此人接触过几次,印象还不坏。
但此时李天畴的精神状态很差,熬了个通宵,滴水未进,而且还有伤在身,所以刘强见到他时很是吃了一惊,只是这种惊讶的表情一闪而过。
没有客套,没有寒暄,这里毕竟是审讯室,甚至连个开场白也没有,刘强就单刀直入,进入审问状态。令李天畴吃惊的是,刘强对案情的了解更加细致,其逻辑推理的能力更是超过赵勇,有几个问题让李天畴自己都觉得似是而非。
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李天畴就会被绕进去,他使劲儿咬了一下舌头,让自己清醒了不少,暂时恢复了正常状体,反正你怎么问,就是一句话,“你同事的不幸跟我没关系。”
一个上午下来,刘强对李天畴拒不交代的态度并无任何情绪上的变化,既不发火,也没动武。只是不厌其烦,不停的变换问题的角度,狂轰滥炸。
但令李天畴奇怪的是刘强问题中透露出来的某些信息是赵勇在第一次审问中并未提及的。比如,去探望的朋友是不是姓魏,全名魏大海?李天畴当时没在意,警察了解那个地方住户的信息很正常,他只坚持称朋友的外号叫大洋马,其他一概不知。刘强也不深究,跳过以后接着问。
中午在羁押室里,李天畴终于吃到了一顿饱饭,饭后短暂的时间里他反复梳理着刘强的问题,觉得对方在有意在将他引向耿叔那头,他开始怀疑刘强的险恶用心,如果真的被其揭开了老底子,那真是死多活少。
但让他想不通的是,刘强对每一个问题都没有做太多深究,似乎蜻蜓点水一般,这又是咋回事儿呢?
然而下午再度轮到赵勇提审时,李天畴就完全推翻了自己刚才的想法,因为赵勇审问的思路基本上就是上午刘强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问题组合,所不同的是顺序的变化,以及更加明确的指向性。这让李天畴一下子反应过来,刘强上午提审时更像是在给他提前交底,让他早作心理准备。
终于咬牙熬过了下午的提审,李天畴坐在羁押室里精疲力尽,但脑瓜还在不停的转动,他几乎可以肯定刘强是在帮自己,此人才应该是周南最信得过的人。可惜的是大家没有办法交流,不清楚周南目前的处境。
那么赵勇呢?表面上看他的愤怒和仇恨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同事的死亡对他的影响很大,但情绪宣泄的似乎有些过火,跟刘强的反应形成鲜明的对比。当然,这并不能说明什么,但在李天畴心中却对两人有了泾渭分明的判断。
摆在李天畴眼前的事实是,除刘强以外,基本上没有人可以帮到他了,事态的发展也很难乐观。就杀人动机这一点,赵勇已经基本定性了,作为耿老五犯罪集团的一分子,由于行踪被警方识破,所以杀人灭口,这句话差点就从赵勇的嘴里蹦出来。
必须要做出选择了,是继续留在这里等待罪行宣判还是挣脱牢笼替自己洗刷冤屈?李天畴在脑海中反复掂量,但是很难下定决心。
晚上的提审竟然又是赵勇,这家伙的工作热情实在是过于织热。李天畴也已经习惯了和他兜圈子,甚至还用玩笑话逗一逗对方。但没想到的是赵勇晚上的情绪并不好,他真的失去了耐心,所以对李天畴再次上演全武行。
这次施暴的结果是李天畴的肋骨被打断了两根,情况比较严重,迫于压力,赵勇同意将李天畴送到附近医院急救。这对李天畴来说是一次非常难得的机会,也是唯一的机会。
也正是这次机会促成了李天畴下定了决心跑路,尽管赵勇安排了重兵看守,但是对于李天畴来说并不是难事,因为他意外的得到了刘强的帮助,对于这个神秘警员的暗示,李天畴自然无须再顾忌什么,毫不留情的击倒了对方。
刘强为李天畴选择的时机很好,正是凌晨过后,外面警员刚换完岗的时间,李天畴忍着剧痛从二楼窗户上溜下去,竟然没有遇到任何麻烦,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第一百七十二章 神秘的教官
陈春和律师和公安局交涉未果的消息传来,已经在病房里躺了整整两天的华芸再也呆不住了,没有李天畴的半点音讯,还不让律师见面,岂有此理?她心急如焚,不顾小潘的劝阻,随便换了件外套便冲出了病房。
小潘无奈也只能紧随其后,但华芸还没有走出病区楼层就被护士拦住了,理由是病情还未稳定,医生叮嘱不能随意走动,更不能擅自离开病区。
华芸自然不甘心就范,拉拉扯扯间,正好碰上陈春和赶来医院,他见此情景立刻上前低声冲华芸道,“华总,先别着急。有新情况,咱们回病房说。”然后又冲小潘使了个眼色,两人合力将华芸劝回了病房。
“电话里说不清楚,所以我特意跑过来。”见华芸坐定,陈春和看了一眼小潘。
小潘明白陈律师可能有重要事情讲,便找了个借口出门了。
“有什么新情况?快告诉我。”华芸自然四迫不及待。
“我找内部人打听了,李天畴跑了,今天凌晨的事情。”
华芸一惊,差点叫出声来,“跑了?他为什么跑啊?”
“现在还不清楚,公安局内部消息封锁的很严,不过最迟明天就要公开了,我估计通缉令很快就会下来。”虽然华芸的情绪很糟,但陈春不想有太多隐瞒。
华芸本来还有点侥幸心理,或许是小道消息也未可知,但听陈春和这样一说,料想所言非虚,一下子傻了眼。这个混蛋为什么要逃啊,不知道我们在全力帮你么?本来还有办法可以尝试,但你偏偏选择了不归路?不信任我么?华芸在心底唠叨着,眼泪竟然夺眶而出,“都是我害了他。”
“不存在的。华总不要过分自责,李天畴是成年人了,他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该怎么选择是他的问题。”陈春和没有料到华芸会这样激动,只能出言相劝。
陈春和不清楚华芸为什么对李天畴如此上心。记得上次和罗伟民赶来福山,貌似也是为了这个年轻人,罗伟民还认识他,并对其赞口不绝,看来这个小伙子不简单啊,可是为什么老是惹官司呢?
“我们还能在什么方面帮到他?”华芸还不死心。
陈春和短暂的沉默后摇摇头,“目前没有什么办法,静观其变吧。另外,我要说两句,他曾是你的雇员,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或许会来找你,你要确保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尽可能劝他自首,千万不要干傻事啊。”
华芸表情木然,没有表态。虽然理解陈春和一片好意,但还是很讨厌这句话,只是其并不了解李天畴,多说也无宜。
陈春和叹了口气,他其实还有后半句话没有说出来,李天畴牵扯的案情重大,sz市警方将和福山警方联合办案,全力缉拿李天畴。这种情况下,几乎没有办法可以帮忙,他安慰华芸好好养伤,便起身告辞了。
……
听过彭伟华的描述后,耿叔久久不语。事发突然,但也绝非偶然,他判断孙拐子已经开始动手大做文章了,借拿掉李天畴来向自己示威,后续手段再清楚不过,这个老对手阴的很,自己倒是不能不防。
耿叔并不惧和孙拐子大干一场,但对于阿豪及其身后的张志强还是有所顾忌。这边一动,如果阿豪趁人之危,那就非常危险了,再加上警方锲而不舍的捣乱,现在的处境其实很难,很难。
李天畴因为什么原因被警察带走并不重要,但是一点消息都没有,说明对方做了充分的准备,这次小李恐怕大有危险,耿叔暗讨以自己目前的状况,显然力不从心。说不得要见一下那个人了。
“阿华,你和海叔商量一下准备搬家,我马上要去sz市一趟,最迟明天回来。”耿叔经过深思熟虑,撂下这么一句话就离开了。
尽管彭伟华一头雾水,但见耿叔神情严肃,也不好多问。只是马上要去跟海秃子商量搬家的事情,他有些头疼。秃子这段时间火气极大,因为一个多月来被人家撵着屁股打,非常之窝火,现在又要搬家,他不跳起来才怪,耿叔也不事先做好工作再走,不地道啊。
“我到了,紫云茶楼六号包。对。”耿叔挂了电话,浑身放松的坐在包间内隔窗眺望临江景色,他约的人正是跟彭伟华谈及过的那个神秘人物,此人也是他曾经在部队时的教官米甲。
自从两人在sz相遇后,三年以来只见过两次面,算上这回应该是第三次。耿叔对米甲的印象深刻,他是自己的战术教官,平时不喜多言,性格沉稳且身怀绝技,耿叔从他那里学到了很多东西并深受其影响。
复员以后就再也没有见到过这位老师,直到三年前的那个晚上,米甲很意外的找到了他,也正是因为这次见面才让当时深陷泥潭的耿叔下定决心退出江湖。耿叔并不知道教官是怎么找到他的,但当时是惊喜万分。
教官还是以前那样不擅多言,可几句话下来就让耿叔吃惊,自己在sz几年来的所作所为,教官了解的一清二楚,并且一针见血的指出自己在走一条不归路。教官的口吻严厉,根本不像是久别重逢之后在拉家常,而是严肃的批评。
这要是换做别人,只怕早被耿叔打跑了,什么玩意儿,跑这儿来人五人六的胡说八道。但这番话偏偏出自自己十分尊重的教官之口,自然是不能出口反驳。但这让耿叔对教官当时的身份产生了怀疑,苦于不好贸然询问。
教官察言观色,呵呵一笑,神态恢复了正常,他并不隐瞒,“我现在还是公家的人,但明面上是一家企业的办公室主任。让你帮忙的事有很大的保密性,现在还不是时候挑明。”
耿叔悚然一惊,知道这句话的份量,教官虽然不服现役了,但仍然是国家某个秘密机关的工作人员,以他的身份来找自己,除了信任之外,难道会有什么大事?
“事出无奈,才请你帮忙。我没有办法再将你征召入役,更没办法给你名分。但我可以给你指条明路,算是我的一点心意。目前只能做到这么多,你考虑。”随后教官十分简短的谈出了他的建议。
教官的话很有意思,归纳起来就两点,一是要求耿叔立刻退出江湖,不要再参与无聊的黑道火拼,让手下多数人离开这条没有前途的混混之路;二是耿叔剩余的力量必须转行做正经生意,教官在未来一段不确定的日子里,确保耿叔能够独善其身,有些屁股上的屎,他来帮忙清理。这两条相辅相成,只有耿叔承诺退出江湖并不再惹事,教官才能兑现其保证。
这两件事关系到耿叔及很多人的未来,甚至是生死,他自然会慎重考虑。但未来一段不确定的日子到底指的是什么?多长时间?耿叔没有细想,按当时的状况,无非就是打得更热闹呗。至于需要帮忙的事情教官没有具体透露,只是表示到时间再通知。
再三权衡,耿叔最终选择了信任教官,宣布退出江湖。他遣散了手下众多的兄弟,只留下了彭伟华等几人,开了个车行做起了正经生意。他的这个决定冒了很大风险,首先就是要面临着一些仇家的借机报复,其次有几宗大的恶性案件很有可能被公安机关追查。
但三年下来,尽管地下社会风云变幻,包括政府史无前例的打黑除恶,以及新势力唐士铭的崛起,黑道已经重新洗牌。但是无论怎么闹腾都没有太多的波及到耿叔和他的车行。耿叔也信守承诺,约束众人不再过问江湖是非,唯一遗憾的是自己的哥哥失踪了。
让耿叔更没有想到的是,当初承诺帮忙的事情也是一等三年,直到两个多月前,他才再次见到了教官。这回二人谈的比较少,教官简单明确的表达了他的意思,就是要求耿叔协助他彻底铲除张志强。
对于张志强这个人,耿叔倒不是很陌生,名头也不怎么响,印象中似乎是唐士铭的合作伙伴。但教官摇摇头,“此人背景极其复杂,唐士铭只不过是他摆在明面上的一颗卒子罢了。”看着耿叔吃惊的表情,教官补充了一句,“他和我曾经是战友。”
耿叔更加吃惊,但知道不好再多问。临走时,教官又神神秘秘道:“你车行里那个新来的学徒,好像跟咱们也是一个部队的,好好照顾他,哎,邪门的很。”
第一百七十三章 反其道而行
第一百七十三章 反其道而行
房门打开,一位身材不高但挺壮实的中年男子走进了包间,耿叔从回忆中警醒,连忙起身,“教官。”
中年男子正是耿叔曾经的教官米甲,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略显富态的脸上一直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给人一种很亲近的感觉,一副标准的机关干部形象。
教官点点头,“呵呵,坐,坐。”藏在镜片后面炯炯有神的双目和饱经风霜的鬓角让耿叔想起了教官当年的英姿和风采。
“尝尝这大红袍。”二人坐定,耿叔很热情的给教官倒了一盅茶。
“嗯,味道不错。”教官端起茶盅一饮而尽,十分豪爽,却根本不是在品茶。
耿叔又连忙斟满了茶盅,“教官,这次见面迫不得已。小李遇到点麻烦,而且我这边的情况也有点混乱,所以……”
教官摆摆手,打断了耿叔的话,“我了解,情况是有点麻烦。不过刚得到的消息,那个小李跑了,呵呵,挺有意思。”
“什么时候的事?”耿叔一愣,知道教官的信息来源十分可靠,但李天畴的逃跑仍然让他出乎意料,这与他对这个学徒在性格上的了解还是有出入的。
“昨天凌晨,在医院跑的。”教官淡淡的回应,看看耿叔又道,“这不奇怪,人被逼到那个份上了,不跑还等死啊?”
耿叔紧锁眉头,不知道李天畴这一跑接下来会干什么。在他的印象中,这个学徒传统、本分。如果不是被自己逼的开那一枪,相信在性格上也不会有太大改变,更不太容易去做出格的事情。一个多月没见面了,这小子真的变了很多。
“现在他的处境困难,通缉令已经下来了。明面上,没有人能帮得了他。”教官一仰头又将茶盅喝了个底朝天,“你这种状况,嗯,能帮就帮吧,剩下的全看他自己的造化。”
耿叔点点头,就算教官不表态,他也会全力帮忙。一来这是他的原则,车行的人有难,没有不帮的道理;二来,他也很喜欢这个年轻人。
唯一的谜团是教官怎么会注意到李天畴的?上次见面不方便问,这回似乎教官也不打算说,难道小李的身上会背负着什么重大秘密?
“教官,我想先收拾孙拐子,所以阿豪那边要避一避。接下来你还有什么交代?”耿叔见教官没有再提及李天畴的意思,所以跳过了话题。
教官点点头,“避一避吧,就先让他狂着。对付那个什么土鳖混混,你好自为之吧。我他妈快成了教唆犯了,没事儿给你们打架、争地盘出主意。哎!”
没有想到教官会叹气。耿叔表情尴尬,“没办法,这一动就又卷进去了。”
教官抱歉的一笑,“我理解,再坚持坚持。你干的还是卓有成效的,谢福军交代出不少事儿,相信对张志强的打击很大。不过这家伙够狠,所有的罪证都指向唐士铭,滑透了,拿下他还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唐士铭不是去hk了吗?”耿叔奇怪,言下之意,凭你们国家秘密部门到那里逮个人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儿。
教官翻了下眼睛看着耿叔,表情颇为无奈,“死了,前两天车祸。”
耿叔倒吸口凉气不再说话。
“我们的对手现在很忙,谢家兄弟掌握的洗钱网络基本完蛋了。他在重新搭建,而且会更加隐蔽,所以麻烦事还在后面。”教官说着站起身来,半开玩笑道,“所以你的事情还没做完,保护好自己吧。还有,那个飚七也疯了,你注意点。”
“明白。”耿叔点点头,也站起了身。
刚把脚迈出门的教官又转身回来,“有什么急事打电话,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教官说到这里咂了一下嘴,“你哥的事儿别着急,慢慢来吧,要相信他还活着。”
耿叔望着教官的背影,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一向不喜多言的教官今天话特别多,这很反常。谢福军的落网并没有让教官轻松下来,也没有给张志强造成致命打击,就连飚七也漏网跑路了。看来隐患多多,事情也越来越复杂。
别的暂不考虑了,专心对付孙拐子吧,同时尽最大可能帮助李天畴,也不知道这小子跑哪儿去了。
李天畴从医院跑出来后,决定马上离开县城,片刻也容不得耽误。因为他身上有伤,警察料定他逃不了太远,所以城内及周边交通要道应该是搜查的重点。他决定冒险,反其道而行之。
而且李天畴选择的方式也是十分的直接和冒险,他在僻静的巷口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虽然是深更半夜,但司机见他是一身病号服,也就放松了警惕,犹豫着停了车。
“去sz市区。”李天畴拉开车门坐在了副驾驶,这样视线好一些,遇到紧急情况他也能够提前有所反应。
司机摇摇头,“对不起,师傅。夜里我不跑长途。要不你再换别的车问问?”
李天畴表情平静,“我有急事,你平常跑一趟多少钱,我再加点。”
司机犹豫了,扭头上下打量了一番李天畴,人看上去斯斯文文,不像有什么问题,“白天单趟价格三百,晚上至少再加一百。呵呵,我这就挣点辛苦钱,回来肯定是放空了。”
“行,我加两百。”李天畴很爽快,看得出来司机是个老实人。
司机很高兴,“那你稍等片刻,我跟家里的打个电话,要迟些回去了。”
李天畴点点头,“应该的。”
分分钟后,司机打完了电话,一是报个平安,二是通报一下行踪,以免发生意外,家里也好知道上哪儿找去。
县城不大,夜里也没有什么车辆,所以二十分钟的样子,出租车就已经驶出了县城。接下来的路程,李天畴就要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他计算过时间,自己跑出来差不多有半个小时了,这个时候警方肯定发现了,就算刘强动动手脚,磨蹭两下,也拖不了几分钟。
李天畴判断,县城周边十到二十公里的范围都是警察重点设卡布控的地方。当然,如果警力来不及调配,也可能会在县城里面耽误更多的时间,比如,调查询问刘强,调看医院的监控录像,到公司、宿舍、工地甚至是华芸家里布控都有可能。所以综合来看,他的时间应该是充足的。
司机是个比较健谈的人,一路上和李天畴吹牛聊天,诸如,打工辛苦,汽油费高啊,份子钱多啊,娃娃上学难啊等等,很多都是李天畴以前没怎么太关注过的事情,他也只能嗯啊的点头应和、敷衍。
走了好长一段路,大概已经超过了李天畴所估计的范围,他紧张的的心情才渐渐放松下来,开始盘算到了市区在哪儿落脚。城中村地形复杂,自己也十分熟悉,自然是首选之地,但是不能久留。因为出租车一返城,自己的行踪就肯定暴露了。以肖亚东的反应,直扑城中村是跑不了的。
接下来的路程竟然毫无麻烦,再过一个高架桥就是进入市区的大道了。李天畴想了半天,也没有个理想的去处,突然,他的脑海里想起一个人,嗯,或许他可以帮上忙。
“司机师傅,就在这儿吧。”车子刚下高架走了不远,李天畴就要求停车。
“这才到市区边上,你确定到了?”司机很纳闷,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客人难道是在夜游?想归这么想,他还是靠边停车了,“这么着吧,你也别加两百了,给四百就行。”
“没问题,可我现在身上没钱。”李天畴实话实说。
司机一下子眼睛瞪老大,继而满脸怒火,“啥?你再说一遍?大晚上的你消遣人啊。”但见李天畴波澜不惊的表情,他一下子警惕起来,此人莫非是个神经病?抢劫犯?
“实在对不起,出来的匆忙,我真没带钱……”李天畴的话还没说完,司机噌的一下就解开了安全带,准备从侧门下车。但李天畴的反应极快,一伸手就揪住了司机的膀子。
“司机师傅,真对不起。你先别乱动,我没有恶意。”李天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个问题,打车不付钱算不算抢劫呢?妈的,老子连人都杀了,还怕……等等,等等,这似乎不是原来的自己,这种想法简直就是土匪。李天畴差点抽自己一个耳光,“这样吧,借你电话用用,我试试能不能有人送钱过来。”
司机被李天畴钳着胳膊,听了这话差点疯掉,他确信自己肯定是碰上了一个从医院里跑出来的疯子,大晚上的光线太差,真没看出来这是个精神病,什么眼神啊,他也差点抽自己嘴巴。疼痛难忍之下先交出电话,不能把这个疯子逼急了,见机行事吧,倒霉。
李天畴的记忆力极好,他拨下了一串号码,通话音响了很久没有动静。扭头一看,司机正瞪着惊恐的眼睛望着他,没有办法,继续拨。连续三四遍后,真被他拨通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落脚点
“喂,谁呀?”电话那头声音嘶哑,语气也很冲,大概是好梦被打扰了。
但李天畴听了却十分高兴,这是久违了的罗军的声音,“呵呵,我。小李。”
“什么玩意儿?我还老李呢,妈的,神经病!”那头骂了一句就要挂电话。李天畴看了看旁边的司机,显然不能把话说的太明白,干脆破口大骂,“我草拟大爷,你不是欢迎我来入股吗?说话不算数啦?”
这一骂电话那头愣住了,终于听出来是谁的声音了,短暂的沉默后,“你个傻逼,这么多天大伙都跑哪儿去了,一个人也找不到,车……”
“哎。别废话了。”李天畴生怕那边说漏嘴,赶紧用话堵住,“速度点,带上钱到涉水大道口,我打车没带钱。”
罗军听出来李天畴的话语有异样,没再罗嗦,嚷了一句,“等着。”便挂了电话。
司机听了半天,脑袋有些迷糊,难道自己刚才太紧张,把人想歪了?我草!不对呀,这家伙刚才明明在对暗号,找帮手来了?
司机突然心中一惊,身上的冷汗直冒,这要是真的碰上了劫匪,车子被抢是小事,到最后搞得暴尸荒野,那就他妈彻底玩完了。他咬咬牙自认倒霉,“呃,这位大哥,我着急回家,那钱我就不要了,你看是不是先放开我?”
“那不行,打车就得给钱,你放心,一会人就到。”李天畴并不知道,司机在刚才短短的几秒钟之内就将他从神经病定性为抢劫犯,哪儿还敢问他要钱。
一听李天畴这样说,司机更加害怕,“大哥,钱我真的不要了,家里有急事,我要马上赶回去,你行行好下车吧。”
李天畴听明白了,心里十分的郁闷,对方显然是把他当劫匪了,他要是知道自己是杀人在逃犯,那岂不是更要吓个半死。但罗军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自己不方便再挪动,所以出租车司机一时半会也不能放走。
先这么耗着吧,不管司机如何哀求,李天畴只能硬起心肠不说话,一只手像铁钳一样的死死的抓住对方的膀子。
终于在倒视镜上看到了后面大灯一闪,一辆小面包急驰而来,应该是罗军到了。李天畴咧嘴冲司机一笑,“呵呵,我朋友来了。”说着还伸手按了按车喇叭。
司机则是毛骨悚然,终于忍不住大喊一声,“救命啊!”
这一声惊叫把刚停好车的罗军吓了一跳,他连忙走近出租车,看见了李天畴略显憔悴的脸和瑟瑟发抖的司机,“啥情况啊?”
“别问了,给钱。五百块。”李天畴也不愿意继续夹缠不清,真是服了这个司机。
“我草拟大爷,你打个车要五百块?”罗军瞪圆了眼睛。
“长途,长途。赶紧着。”李天畴猛使眼色。
罗军不清楚状况,大呼倒霉,掏了五百块钱放在了驾驶座的控制台上。
司机一脸惊愕,不知道这俩人是不是在故意拿他玩儿,突然身上一阵轻松,李天畴已经松开了手。但还没等他喘口气,又惊奇的发现这个自称小李的疯子已经将自己的手机给拆了,拿出了电话卡,紧接着顺手又将控制台上的一个有线对讲机也给拔断了。
司机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可是李天畴忙完这一切就很麻利的下车了,“谢谢你啊,师傅。赶快回家吧。”司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罗军目不转睛的看着李天畴捣鼓这一切,隐隐约约的猜到了一些状况,他也没说多余的话,和李天畴快速上车,发动小面包一溜烟的跑了。
“你这个车回去后就别开了,把牌子拆掉,扔了吧。”罗军还没来得及问咋回事,李天畴就很是热心的建议了一下。
“你滚蛋,我说你到底犯啥事儿了?搞得这么神秘?耿叔他们呢?车行的兄弟们都咋样啊?”罗军有一肚子的问题要问。
“耿叔他们都好,兄弟们也不错。我自己的事儿有点麻烦。”李天畴说着扭头看了看罗军,这个家伙应该是值得信任的,他很相信自己的眼光,“现在成了在逃的通缉犯。”
罗军并没有太吃惊,他在车行干了将近一年,多多少少知道一些耿叔他们的底细,但是李天畴成了通缉犯,他还是大感意外,“犯啥事儿了?”
“他们说我杀人。”李天畴语气平淡,并未打算隐瞒罗军,因为不用多久通缉令就会帖得到处都是,到那时谁都瞒不住。
“什么意思?被冤枉了?”罗军虽然疑惑,但显然不相信李天畴会杀人。
“差不多吧,一言难尽。我打算先在你那儿避一避,方便不?”在罗军面前,李天畴并不客套。
“没啥不方便,只要你信我。”罗军如同当初一样豪爽。
两人驾车一路飞奔,专拣巷道,七绕八绕,主要是为了避开监控。足足跑了半个多小时,才到了罗军的洗车店。
这里位于城东南角城乡结合部的外围,一排平房竖立在公路旁边,目力所及的范围几乎没有其他像样的建筑物。不远处就是国道和环城路的交汇点,虽然位置偏一些,但交通极为便利,四通八达。而且这个地方靠近城中村,十分理想。
罗军的洗车店在这排平房的最东头,就一间屋子,门口一块大木板上歪歪斜斜的用红漆写着“军达洗车”四个字。其他的几间平房也基本都是做汽车生意的,什么配件、汽修等等,有那么点一条龙服务的意思。
“到地儿了。”罗军停好车,递给李天畴一支烟,“压压惊,这段时间你就跟我住这儿,怎么样?”
“我入乡随俗,听你安排。只是你这车得处理一下。”李天畴点着烟下了车,还是有点不放心。
“不用,俺的是套牌。”罗军咧开大嘴,从驾驶室拿了把螺丝刀,很熟练的就将前后车牌给卸了下来,一转眼又换了一幅牌子,像变戏法一样,“你等会儿,我把它开后面去。”
李天畴叹为观止,看来这小子也经常来邪的。
分分钟时间,罗军从平房后面绕了回来,“先进屋,什么都别想,睡到天亮再说。”
房屋的面积很大,只是非常凌乱,前面堆满了各种洗车用的工具,靠后面才是一张桌子和一张床。
“你不是和你老乡合股的吗?”李天畴见房间里貌似只有罗军一个人居住,忍不住问了一句。
“对,他不住这里。人家有老婆,在前面不远的地方租的房子。”
李天畴点点头,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伤口一阵剧痛,不由的面色惨白,斗大的汗珠直滴下来。刚才一路紧张,虽然疼痛,但他强行忍着,现在一不留神,居然疼的差点没挺住。
“你气色不好啊,咋回事?”罗军发现了异常。
“有点伤,肋骨断了。”
“我草,这么严重你还到处乱窜,不要命啦?”
“没办法,不跑更没命。”李天畴勉强笑笑。
罗军给李天畴倒了杯水,“现在伤口咋样,断骨接上了没?”
“没问题,在医院都搞过了。只是要养一养。”
罗军点头坐下,“我在报上看见咱的车行被烧了,忍不住跑去看了看,哎,那叫一个惨。好算兄弟们都没事儿,我也不敢打电话,离开车行时你师傅叮嘱我,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再联系。真搞不清耿叔他们到底招惹谁了?”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反正是和一个叫飚七的人打了两架。大伙都没事儿,你就放心吧。”车行被烧,李天畴还是事后从小宋那里知道的。
罗军当然听过飚七的名头,心里暗暗吃惊,不再多问了。“你放心住这儿,等把伤养好带我去看看耿叔。”
李天畴很随意的点点头,没有过多表态,他自己都没机会见到耿叔,何谈带他去,到时候再说吧。
……
李天畴在众多公安人员的眼皮子底下逃脱了,还打伤了干警刘强,这让赵勇大发雷霆。周南不在,论资历他就是老大,所以官威十足,一通火足足发了十分钟。泻火之后,他才匆匆组织人员缉拿逃犯。
肖亚东得到的消息稍晚一些,他暗骂周南和赵勇混蛋,明明市局接手的案子非要搞得这么复杂,还美其名曰两地联合调查,现在乱套了。虽然心里不爽,但也实在无奈,如今只能和福山警方协同缉拿。
从情感上讲,肖亚东绝不愿意相信李天畴会杀人、逃跑。实际上除了赌场打架一事,他的手上并没有掌握李天畴的其他任何犯罪证据。
由于追查耿老五等人的需要,肖亚东紧咬着一切可能的线索,包括李天畴在内。老肖不希望他所欣赏的这个年轻人越陷越深,所以他等待着李天畴能自己过来把事情说清楚,没问题最好,有问题则尽快改正。
可是让肖亚东失望的是,李天畴不但没有来找他,反而在两起恶性案件后随耿老五等人一起失踪了,这让老肖非常恼火,难道这个王八犊子真的变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再回城中村
肖亚东是一个公私分明的人,虽然在情感上十分痛心,但并不影响他工作的情绪,此刻要紧的事情是抓住李天畴,否则耿老五这条线又要断了。
凭肖亚东的感觉,抓捕工作应该不困难,一是县城不大,通往外界的出口也不多;二是发现的及时,并且李天畴身带重伤,跑不了多快。
所以他和赵勇的想法几乎是一致的,布控的警力重点都放在县城的几个出口上,而连接sz市和县城的唯一一条高等级公路,肖亚东也布有重兵,基本上李天畴插翅难飞。
但是忙活了整整一个晚上,赵勇那边毫无消息,自己这里倒是拦住了一个可疑的出租车,一盘问,肖亚东这才反应过来,李天畴这小子打了个时间差,冒险跑回sz市区了。
肖亚东气不打一处来,这小子滑头之极,他并不死心,亲自和出租车司机攀谈,“你有没有看清楚那辆面包车的车牌号?”
司机这一晚的遭遇有些刺激,此时还在犯迷糊,想了半天摇摇头,“当时紧张,没有看得太清楚,好像后面两个数字是‘37’。”
“那个来接他的人呢?你有没有看清长相?”
司机点点头,“大高个,浓眉大眼,说话不是本地口音。嗯,嘴唇挺厚的。”
肖亚东若有所思,“你再回忆一下,他们两个交谈中有没有让你印象深刻的地方,比如,姓名、外号、地址等等。”
司机歪着脑袋想了半天,“记不得了,好像就听他自称小李……等等‘我草拟大爷的,你不是让我来入股的吗?’呵呵,就记得这一句了。”
肖亚东听了个稀里糊涂,这位老兄语言表达有点问题,仔细分析了一下才明白过来。
“报告警官,这人挺实在,老老实实给了我车钱。就是神经有点问题,拆了我的车载对讲机,还把我手机卡给拿走了。”司机突然想起一事,忙不迭的汇报。
肖亚东心里冷笑,这个小兔崽子,现在是越来越狡猾,但人家是特种兵出身,这点反侦查能力实在太小儿科了。
从司机这里得不到更多有用信息了,肖亚东只好收队。
回到sz市去找人就等于回到了茫茫大海中,肖亚东摇头叹息,这可是一个上千万人口的大城市,以李天畴的本事想要彻底藏起来,你能找到的概率实在是小的可怜。
李天畴很踏实的睡了半个晚上,他信任罗军,而罗军既然敢留下他,就说明洗车店的那个合伙人也是可以充分信任的,所以李天畴心无杂念。
一觉醒来,他觉得身体十分轻松,受伤的肋骨也不显得有多疼痛,身体的恢复速度再次加快,李天畴已经不是很吃惊了,只是在猜想这样下去,自己会不会真的刀枪不入或者打不死呢?
罗军一大早出去弄来了丰盛的早点,看着李天畴的脸略显吃惊,“你小子昨天晚上还脸色蜡黄,病歪歪的。现在居然红光满面了,真是打不死的小强啊。”
李天畴笑笑,没有过多解释。和罗军两人快速解决了早餐,洗车店也差不多快要开门营业了。罗军这才想起了什么,他连忙找了身破衣服将李天畴的病号服给换掉,然后在平房后面直接一把火给烧了,分分钟时间内干干净净。
罗军的老乡也是个实在人,并没有过多的追问李天畴突然造访的原因,简单的寒暄过后,忙着和罗军张罗着开门营业。
李天畴身上有伤,罗军不可能让他干任何活儿,就让他呆在屋里休息。但他坐不住,在屋里找了个破草帽顶在脑袋上,跟罗军打了声招呼便出去溜达了。
在附近一圈转下来,李天畴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这个地方虽然偏僻,但是一排平房在路边,周围没有其他的建筑物,孤零零的特别显眼。如果警方在城市郊区仔细排查,危险性还是挺大的,看来此地不能久留,一旦出事儿,罗军也要受牵连。
最迟今天天黑以后就要转移,城中村还是比较理想的地方,尤其是红毛那家网吧后面的小平房十分的安全,而且知道的人不多,很适合暂时藏身。李天畴拿定主意,心里轻松不少,又往更远处走了走,发现了一处房屋相对密集的居民区,面积不大,很像是一个村子,恐怕罗军的老乡就租住在这里。
村子里面挺热闹,有一条小街,还有一个小型的集市。作为生面孔,李天畴没有怎么逗留,走马观花的晃了一圈就离开返回了。他的主要目的是关注店铺的门脸上有没有张贴类似通缉令之类的玩意儿,一圈下来没什么发现,看来警方的动作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快。
再回来时,已经是上午十点多钟,小平房所有的店铺都开张了,生意挺红火,门前停了一排车。罗军和他老乡打着赤膊忙得团团转,由于这个地方不通自来水,靠压力泵抽地下水用,所以水枪起不了太大作用,二人拿着脸盆和水桶干,十分的辛苦。
周围人多眼杂,李天畴也不跟罗军客气,打了声招呼就钻进了房间。没事儿干,他在屋子里找到了几样不错的行头,除了那顶破草帽外,还有一副半旧不新的墨镜,一双很旧但是穿着非常舒服的布鞋。全部装备上,立刻换了一个人,李天畴很高心,一会儿很罗军说说就借用了。
接下来就是继续睡觉,养精蓄锐,只有这样才能让伤好的更快一些,李天畴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做些事情了。
晚饭的时候。李天畴找机会将自己暂时离开的想法告诉了罗军,罗军并没有表示太大的异议,只是建议两边都跑跑,运动中更安全。这个办法也不错,李天畴欣然接受了。
罗军开车将李天畴送到离城中村不远的路口,硬塞给他几百块钱,便告辞返回了。一副郊区农民打扮的李天畴望着眼前的城中村,心中感慨万千,信步朝自己非常熟悉的小胡同走去,因为那条胡同不用拐太多弯便可以到达红毛的网吧。
才离开一个多月,城中村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那样热闹、喧嚣和杂乱。网吧的卷闸门紧闭,门口垃圾遍地,显得脏乱而没有生机。
李天畴迟疑着走向了网吧后面,满心期待的小屋竟然已经倒掉了半边墙,多日无人居住和打理,小屋显得破败不堪,里的东西已经没剩下什么。到处都是屎尿,气味难闻,这里已经变成了无人问津的公共厕所了。
想起在小屋养伤的日子,一眨眼就面目全非了,李天畴不由的心里有些伤感,不知道大伙现在过得怎么样。
他决定到夜市去看看,红毛不知道被耿叔藏身在何处,如果能够找到船长也是好的。李天畴坚信这家伙的日子应该还能过得去,只是不清楚船长是否还住在王婆的四合院里。
夜市一如既往的热闹,李天畴甚至还看见了“郭氏海鲜烧烤”摊。在这个地方,他曾经和船长借着酒劲激情四射,殴翻了一帮混混,也算是威震城中村,可惜现在却不可能看到当时的一丝痕迹了,李天畴快速的走过没有回头。
前面不远声音嘈杂,目光所及之处,李天畴不禁哑然失笑。一个道士模样的人,戴着副茶色花镜,山羊胡子不知道是不是贴上去的,施施然坐在一把破旧不堪的太师椅上,正在摇头晃脑的对着身边一位老年妇人大侃特侃,神气十足。周围听着的人各个凝神屏气。
这人身旁挂着的招牌在一颗大灯泡下面分外显眼,上书“云中仙师嫡传弟子,船长星相学理论研究工作室负责人,卓绝大师。”下面是密密麻麻的小字:运道、风水、求学……
真是鸟枪换炮了,李天畴不由得感概一句。记得当初遇到船长的时候也是给人算命,只是场景太过狼狈,露馅了被人围着打。这才几个月的时间,这厮居然已经叫卓绝大师了。呵呵,实在是进步神速,看来这家伙在这方面大有天赋。
李天畴不动声色的站在人圈外围,静静的听船长瞎侃,多日未见,这厮似乎还长胖了一点,看来生意兴隆。
“我一向只对有缘人施以此法,窥露天机,那是要折阳寿的。再把你的左手拿过来给贫道一观。”
“算命不是男左女右么。”旁边一位中年汉子不解,忍不住打岔。
船长眼睛一翻,冲那人道,“凡夫俗子!岂能懂得贫道的手段?你所说的是再平常不过的唬人把戏,天地万物,无相轮回,所谓男左女右岂可一概而论?”说着,船长一把便强行抓住了妇人的左手。
船长的一番胡言乱语让那插话的中年汉子面红不已,还遭到了不少人的白眼,只得讪讪的闭上了嘴。
李天畴心里大笑不止,这船长不但脸皮够厚,而且胆子也越来越大,本想立刻找茬让他收摊,但突然感到颇为有趣,于是很有兴致的站在那里静观这厮表演。
第一百七十六章 骑虎难下
只见那船长紧握妇人的手,双目微闭,口中念念有词。一阵微风吹来,颚下三缕山羊胡须随风轻摆,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仿若霎那间已然飞升仙界。众人都十分安静的站立一旁,等待大师从仙界中归来。
如此折腾了好一会儿,李天畴却站的有些不耐烦了。突然,船长双目圆睁,额头上青筋暴涨,发声大喝道,“兀那妖人!为何掠我治下子民?胆大包天,还不速速跪下从实招来?”这一嗓子把围观的众人吓得不轻,翁的一声向两旁散开。
被抓着手的老妇人也吓得脸色发绿,无奈动弹不得。再看那船长,猛地从椅子旁边抽出一把桃木小剑,迅速松开了妇人的手,起身跨步朝正前方虚空一劈,“看你往哪里逃?”
桃木剑在空中忽然顿住,因为剑尖的下方是李天畴的脑袋,真劈下去虽然不至于伤人,但毕竟不太好。船长有点尴尬,本以为大耍威风,围观的人怎么着也得向后退退,但眼前这位和他一样戴着蛤蟆镜的乡下人却纹丝不动。
尼玛的,大煞风景,哪儿来这么个土鳖破坏剧情?算了,动作虽然不够潇洒完美,也只得凑合了,老子也就是为了糊口,犯不着惹事。瞅着眼前这个家伙是个死心眼,还是不碰为妙。船长故意长叹一声,收回了桃木剑,返身坐到了椅子上。
“大师,怎么说?”老妇人急切的询问。
“哎,就差那么点,被那妖人逃了。”船长说着,还故意看了一眼李天畴,栽赃陷害的意味明显。果然,此言一出,众人皆对李天畴怒目而视。
“啊?那怎么办?”妇人着急的大喊,“还请大师尽快想想办法。”
“无妨。”船长用手指很小心的捋着他的山羊胡子,“妖人既已逃走,被掠走的乡民自然无恙。只是路程遥远,还需要你们家人自行去解救。”
“那是,那是。求大师指点我具体方位和地址。”妇人闻听家人无恙,更加着急,上前一把抓住了船长的胳膊。
船长却突然神情紧张,感觉山羊胡子要掉了,另一只手连忙捂住下颚,假装疼痛,暗地里却将沾着的胡子使劲儿压了压。
老妇人发觉自己失态,连忙放开了船长,“对不起呀,大师,我刚才太着急了。”
船长却用手捂着下颚,嗯嗯啊啊的不说话,老妇人一寻思,立刻会意,连忙从衣兜里掏出了一百元钱恭恭敬敬的放在一旁的香案上。“大师,求你尽快指点迷津。”
船长见有现金入账,立刻放下手开始掐掐算算,又陷入了双目微闭的状态。只是一会儿功夫便睁开了眼睛,“此去正西方四十里,定有收获。”
妇人大喜,连声感谢,就差叩头谢恩了。船长含笑点头,却迅速拿起那百元大钞塞入口袋中。
李天畴终于忍不住了,上前一把揪住了船长的手,硬生生的将那百元大钞又取了出来,冷笑道,“招摇撞骗,心太黑了点吧?”
船长勃然变色,腾地一下站起了身,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这个二货,感觉十分的眼熟,只是隔着双重墨镜看不太真切,一时想不起来是谁,于是一本正经道:“这位居士,我没招惹你吧?因何要诋毁与我?”
李天畴哈哈一笑,“卓绝大师?听起来够唬人的,你敢说你没骗人?王仲。”最后两个字声音极低,只有船长才能听得见。
船长果然一愣,再看李天畴的脸,不禁失声道:“你……”
“哎,小伙子。你捣什么乱?我慕名而来求这位大师指点迷津,管你什么事儿?”一旁的老妇人不爽了,一把就拉开了李天畴。
船长已经认出了李天畴,但显然不会轻易放过已经要到手的钱,借着着老妇人的话,他冷哼了两声,抖了抖脏兮兮的道袍,一副厌恶的样子。
哎呀,我草拟大爷的,这小子几天不见,脾气见长啦。李天畴心下大怒,正要发火,没想到旁边一位壮汉站出来帮腔,“小子,你是不是眼红了?这位卓绝大师是真正的高人,我家小子考上中学全靠大师的指点和赐福,你可别无赖好人。”
“就是,我妈腿上的毛病也是喝了大师的符水才痊愈的……”又一位抱打不平者站了出来。李天畴一下子头懵了,这是怎么回事儿?这小子难不成真的求道成仙了?绝无可能,恐怕这厮时来运转,蒙对了几回就敢妄称大师,李天畴摇了摇脑袋,立刻清醒过来,哪能轻易被这家伙给唬住。
但又能如何,帮腔的人越来越多,李天畴一下子变得骑虎难下。而船长则乘机将百元大钞又放回了口袋,然后笑眯眯的向众人摆了摆手,颇有气势。“呵呵,感谢诸位。清者自清,想我卓绝一身本领,只为天下苍生求些福祉,岂是欺世盗名之辈?这位居士无端毁我清白是何居心?”
李天畴这回被气着了,牙齿咬的嘎嘣响,目光也变得十分凶狠,正在洋洋自得的船长见状心里打鼓,这货可不能气狠了,否则吃不了兜着走。他立马又换作一副十分诚恳的态度,“修道之人慎起噪念,这位居士想来也是上了江湖骗子的当才口出妄言,不过倒是与贫道有些缘份,居士可愿意借一步与贫道相叙?”
看着船长挤眉弄眼,李天畴强忍心头怒火没有吭声。这厮得了便宜还卖乖,而且还有一些不明真相的人帮他说话,李天畴想发火也发不出来。
“呵呵,诸位,今天就到这里了,都散了吧。”船长煞有介事的开始收拾行头。
等众人散去,船长突然变了一副嘴脸,伸手就抓住李天畴,“哥,这段日子跑哪儿去啦?想死我了。”
李天畴差点背过气去,但在闹市也不好教训他,只得低声道,“这里不方便说话,你现在住哪儿?还是王婆那儿吗?”
船长摇摇头,“换了个地方,离这儿不远。那个死老婆子一天到晚催债,我得躲着她。”
李天畴想起来船长还欠着王婆的房租,自己曾经当过保人,但最终没有兑现承诺,心里着实过意不去。这个钱一定要还上,不能言而无信,李天畴摇头叹了口气。
船长很快收拾好了行头,二人一前一后的挤出了夜市。李天畴跟着船长七拐八拐的走了不远的距离,拐进了一条僻静的小胡同,在一所小平房前停了下来。船长扭头望望,见四下无人,便迅速掏出钥匙开门,跟做贼一样。
小平房只有不到十平米,一张床,一张桌子再加一点破烂就将屋子挤得满满当当,小屋里还散发着一股很奇怪的臭味。李天畴皱皱眉头,知道船长一个人混,什么也不讲究。
“哥,快说说,你这些日子都忙啥去了?”船长脱下了他的道士袍子,很麻利的掏出了香烟递给了李天畴。
李天畴点着了烟,“和车行的朋友去了趟外地,惹官司了,反正一句两句的说不清楚。有时间再慢慢跟你聊,你先帮我保密。你这儿再挤一个人貌似不方便啊。”
船长一拍胸脯,“当然方便,你睡床上,我打地铺,妥妥的。”
“呵呵,我住时间不长,就是来看看兄弟们过得咋样。红毛现在在哪儿?”李天畴不置可否,心里实在关心红毛众人。
没想到船长仰天叹了口气,“兄弟们都不咋地,红毛一心要报仇,被一个自称是他叔的人拎到码头上当苦力去了,我去看过一回,真不是人干的活儿,妈的,晒得跟个黑炭似的。”船长说着摇摇头。
李天畴了解那个所谓红毛的叔叔应该是耿叔的人,这样做倒是用心良苦,省得红毛为报仇而惹事生非,走上不归路。“其他人呢?”他很郁闷的吸了口烟。
“阿九他们就更惨了,他和德普找了一家网吧打工,没想到被老板黑了工钱。两人不服气找老板要,结果被打了,阿九在家里坐着吃闲饭,德普回老家了,我再没见过。”船长恨恨的唠叨着,“臭虫就别提了,现在是咱城中村拾垃圾的司令。这些我都没敢跟红毛说。”
李天畴听了心里难过,良久都没有说话。
“哥,你看我这样的是不是混得最好的?没给你丢人吧?”船长见李天畴的烟快抽完了,又嘛溜的递上了一支。
李天畴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其他人到还过得去,就你最丢人。”
“,又埋汰我?好不容易见个面咋就不说些好的呢。”船长连呼冤枉。
“人家虽然日子难过,但不害人、不蒙人。你说说你,成天骗人家钱,连老太太也不放过,我能说你好吗?”李天畴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哥,还是那句话,我这门学问你虽然看不上,但的的确确是造福于苍生的,师傅说我已经登堂入室了,咋会骗人呢?”船长一本正经,底气也壮了许多,跟以前挨骂的反应不可同日而语。
“得了,我不跟你扯这些,反正以后少骗人。明天带我去看看红毛他们。”李天畴心情不好,倒不是因为船长的伟大事业闹心,而是众兄弟如此境况,他委实难受。
一夜无话,船长破天荒的起了大早,搞来一些平时舍不得吃的早餐,李天畴也不客气,二人唏哩呼噜的很快吃完。
“先去找阿九,另外,告诉我是哪一家网吧黑了阿九。”李天畴现在的心境和以前已经完全不一样了,话语中透出一股冷冷的杀气。
第一百七十七章 靠拳头说话
船长看着李天畴,心里犯嘀咕,这个哥哥回来还真有些麻烦,不用问,准又去惹事儿。本来打算瞎说两句,搪塞一番,但见他的眼神之后还是改了念头,“叫追梦网吧,离这儿不远,名字像个娘们。”
“你先带我到网吧,然后把阿九叫来,我在那儿等你们。”李天畴这口恶气不出就浑身不舒服,尽管在这种非常时期可能会有很大风险,但他无所谓,只要做事小心,不害了船长和阿九就行。
船长点头,没有劝解,知道劝了也白劝。
出了门,大约步行了近二十分钟,已经快到城中村西头了,二人拐进了一条小街。船长停住了脚步,用手一指街对过的一幢二层小楼,努努嘴,“那里就是追梦网吧。”
李天畴顺眼望去,网吧规模不大,但人气挺旺,门口蹲着几个小年轻在抽烟,招牌挺气派,淡蓝色的底子,看上去不是那么讨厌。
“你和阿九就没必要露面了,一会儿在那个巷道拐角等我。”李天畴吩咐了一句,转身晃晃悠悠的朝马路对面走去。他做了几个深呼吸,简单的测试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心里很踏实,对付一些小流氓绝对不成问题。
路过门口的时候,几个少年都瞪着好奇的眼睛看李天畴。乡下人来网吧玩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但此人戴着副墨镜,头上顶着破草帽,这样一幅耍酷的造型还真是有些奇葩。
李天畴若无其事的钻进了网吧,简单的看了看营业厅,虽然面积不大,但密密麻麻的摆满了电脑,一台挨着一台,玩家能够活动的地方几乎没有。尽管如此,里面还是座无虚席,多数顾客十分年轻,看上去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
网吧门口的右侧是一张很小的收银台,一位满脸雀斑的年轻女孩正戴着耳机坐在后面嗑瓜子,根本就没有在意有人在门口东张西望。
李天畴大致了解了网吧的情况后,又退了出来,径直朝那巷道拐角走去。等了不大的工夫,就看见船长和阿九两人从小巷深处疾步而来。
“大哥,真的是你回来了。”尽管李天畴的打扮怪异,但阿九还是认出来了,心中自然是激动不已。
“呵呵,回来了。看看大伙儿。”李天畴笑着拍了拍阿九的肩膀,突然话锋一转,“那家网吧的老板叫什么?“
路上阿九已经听船长说过李天畴要来找网吧老板算账,他并不希望大哥一回来就为自己的事情惹麻烦,而且那个网吧老板也不太好招惹。所以他决定想尽量劝阻李天畴,“呵呵,好不容易回来,大伙聚一聚呗,网吧那头的事儿以后再说。”
李天畴瞪了一眼船长,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于是淡淡道,”聚是一定要聚的,但不是时候。告诉我那个老板的名字。“
话虽平淡,但语气中吐露出一股不容反驳的的气势,让阿九心里挺矛盾,支支吾吾了半天最终还是说出了那人的姓名。
李天畴点点头,“你们两个在这儿等着,我一会儿回来。”说完拔腿就走,阿九一下拽住了李天畴,“大哥,咱一块儿去。”
“扯淡,你俩别露面。听我的。”李天畴打开了阿九的手,语气严厉且不容置疑。
“可是,你一个人……”
“一个人足够了,安心呆着等我。”
李天畴戴着破草帽再次出现在了网吧,他在收银台前站定,一脸雀斑的美眉戴着耳机正陶醉在游戏中。他伸手敲了敲台板,“打扰一下,我找你们老板,薛杰,薛先生。”
雀斑美眉摘下了耳机,打量了着站在眼前的草帽先生,眼神中闪现着一丝鄙夷,“找他干嘛?”
“哦,薛先生欠我朋友一笔钱,所以托我过来问问。”李天畴满脸微笑。
雀斑美眉性子火爆,闻言十分不爽,她啪的一下将耳机扔到了桌子上,“神经病啊,大白天的说胡话。谁欠你钱?你哪位呀?尊姓大名?”
李天畴没有想到这个小女孩如此蛮横泼辣,不过他并不生气,依旧笑呵呵道,“纠正一下,是欠我朋友钱。本人姓李。”
“欠你朋友钱,管你屁事?我们正经做生意,你别没事找事儿?”雀斑美眉并没有因为李天畴的态度友好而有丝毫的客气,嗓门却是越来越大。
这个小丫头不是蛮横惯了就是刚受过刺激,李天畴也懒的和她罗嗦了,“最好叫薛杰出来,否则我要闹事儿了。”说着,他一伸手将收银台板下面的三根电线揪在手里,猛然一用劲连根给拽断了。
“啊!王八蛋,你干嘛?”雀斑美眉没有想到李天畴会突然来这一手,大叫着就要扑过来,却被收银台板给挡住了。
李天畴冷笑一声,疾步绕过了收银台,伸手将墙壁上方的一个铁盒子打开,那里应该是网吧的电源总开关,他第一次进来时就注意到了。
确认无疑后,李天畴扭头冲着正在上网或者看热闹的众人大喊道:“各位,电路检修啊,大伙先出去休息一下,半个小时就好。”话音刚落,他便拉断了电闸。
众人哄得一声炸锅了,叫骂声四起,不过很多人信了李天畴的话,骂骂咧咧的向外走,还有些人则一下子围到了收银台要说法,总之乱套了。
雀斑美眉气急败坏,扯着嗓子朝楼上大喊,“阿杰,尼玛的快下来,有人来捣乱了。”
其实用不着她叫唤,停电是大事儿,再加上楼下乱哄哄的,网吧老板薛杰早已发觉不对,匆忙带人下楼。
此时李天畴非常忙,他已经找到了铁钩子将卷闸门拉下了半边,还没有离场的人大都看出来有人要闹事,害怕被关在里面遭殃,而围着收银台的人也不闹了,纷纷加快速度蹿出了网吧。
咣当一声,卷闸门彻底被李天畴拉了下来,这让他想起了和彭伟华在地下赌场时的情景。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他双膀用力将铁钩子拧成了麻花,彻底将卷闸门钉牢在地上。
忙完这些,李天畴转身一看,面前除了呆若木鸡的雀斑美眉,还有四五个拿着家伙,对他怒目而视的壮小伙。为首的一个身材魁梧,穿着一件黑跨栏,由于断电了,网吧的光线不怎么好,李天畴也懒得琢磨对方的长相。
“朋友,素不相识,干嘛到我的网吧来捣乱?”黑跨栏搞不清楚李天畴的来路,所以暂时强压怒火。
“呵呵,对不住啊,这位一定是薛老板了。本来没想搞这么大动静,可这位姑娘的好奇心太重,我又见不到你,所以只好出此下策了。”李天畴打着哈哈,一脸歉意,还顺手指了指雀斑美眉。
“找我什么事儿?”薛杰见李天畴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实在压不住怒火,“尼玛的这样坏我生意,过分了吧?”
“薛老板先不要动怒。其实事情很简单,前不久薛老板欠我朋友一笔钱,到现在都没有说法,所以我就过来问问。”李天畴收起了笑容,脸色也变得冰冷。
“哈哈,玩笑开大了。老子到处欠人钱,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个朋友?”薛杰闻言大笑,掂着手中的铁棒,神情十分嚣张,他心中释然,来要帐的那就好说了。
“呵呵,提醒一下,我的两个朋友不久前在这里打工,只是薛老板为人过于实在,不但没给工资,还将他们打了一顿。你贵人多忘事,不知道还有印象吗?”
“麻痹的,两个小鸡仔,胆子不小。”薛杰挠着脑袋,故作喃喃自语状,突然大喝一声,“我印象尼玛。”挥手抡棒直扑李天畴。动手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活脱脱的江湖老流氓。
岂料李天畴绝非他想象中的那样鲁莽无知,就在他挠头的时候,人家早已暗中戒备。
在薛杰眼里,自己突然出手肯定是迅猛无比,看你往哪儿躲?但在李天畴眼里,他的动作太慢,可以抓拍到n个动作,实在是不值一提。
李天畴轻松闪身,不但很潇洒的躲过了铁棒,而且狠狠一肘子撞击在薛杰的胸口,速度之快,出手之狠,根本是薛杰无法想象的。
“嗷。”的一声惨呼,薛杰的铁棒脱手飞出,整个人像突然失去控制的机械玩偶停在了当场,脸色苍白,呼吸急促。仅仅一个照面便失去了战斗了,这是他做梦也没想到的。
其他几个人见状,拎着家伙一起冲了上来,网吧可活动的空间狭小,李天畴也不跟他们废话,下手利索之极,几个动作间就让他们躺倒一地。
全部料理结束,能站着的就两个人,李天畴和那个雀斑美眉,薛杰没能坚持住,疼的坐到了地上。
李天畴冷冷的看了一眼不远处惊慌失措的雀斑美眉,一个跨步就把美眉吓得不住往后退。他很鄙视的笑了笑,伸手拉了把椅子坐到了薛杰面前,“薛老板,咱们说也说了,打也打了。正事儿还是要办,我那两个兄弟的工钱你打算怎么说?”
第一百七十八章 故地重游
“草泥马……”薛杰咳嗽着,说话困难,还没有缓过劲儿来。“你……你是混哪路的?”
李天畴挺反感的皱了皱眉头,混混吃了瘪多数都要问上这么一句‘是混哪路的’,听上去像是口头禅,其实是为了找回点面子的说辞,还带有那么一点点恐吓的味道。
李天畴当然不会鸟他这一套,相反,为了保证以后阿九和德普不被报复,他要彻底杀光此人的气焰,“你以前没在城中村混过吧,看来不懂规矩呀?”
这番话让薛杰一愣,他的确是才盘下这个网吧不久,原来也不在城中村居住。仗着有大哥罩着,手下又有几个小弟,刚在西边一带打开局面,混得有滋有味,从来没听说过城中村有什么黑道大佬,更没听说过啥规矩。
看着薛杰发愣不说话,李天畴冷笑一声,“看来是真不懂,刚才就算是免费给你上课了。这城中村的规矩是我定的。很简单,就两条,一不许欺负人,二是不许干坏事。谁要是违反这两条我就收拾他。”
听李天畴说得有板有眼,薛杰再次发懵了。他倒没有在意草帽大哥发明的两条规矩,而是绞尽脑汁在想城东南这一带有哪些道上的成名人物,什么飚七、阿火、豪哥等等许多都是他听说过没见过的,但都比他大哥牛逼,莫非此人是老一辈的大混混?看岁数不像啊。
薛杰上火了,但是越想越有点心虚,于是试探的问道,“额,朋友,不知道你在道上怎么称呼,也好让我心服口服。”
“呵呵,凭你也配问我的名号?”对方一再试探自己的底细,证明心虚,而且属于那种欺软怕硬之辈,李天畴心里一阵坏笑,既然这样,那我索性就吓唬吓唬你,“你去打听打听,任凭他麻将还是飚七,他们谁敢到我城中村来捣乱?也就你这种傻逼,说你不懂规矩,你还他妈的跟我嘴硬。”
话音刚落,李天畴扬手就给了薛杰一个大嘴巴,半边脸都给扇肿了。光说不行,还得配上行为动作,这样才能图文并茂,起到良好的教育效果,李天畴深以为然。
旁边的几个混混心里俱是一惊,暗讨此人背景不简单啊,连飚七和麻将都不放在眼里,那是什么江湖地位?一个个后悔刚才贸然动手,无意中的罪了猛人,这往后可怎么混呢?
众人本来受伤不重,趴在地上十分难受,又不敢贸然站起来,简直是活受罪,猛然听见李天畴大喝一声,“你们几个别装了,都给老子站起来,站后边去。”
几人闻言如逢甘霖,忙不迭的站起身向李天畴点头哈腰一番,站到后面去了。
一番思想斗争后,薛杰也服软了,反正也打不过,宁可信其有吧。事后再找大哥问问清楚,妈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就算你是以前的江湖大哥,老子要想黑你也是有办法的。“李大哥,我薛杰有眼不识泰山,不懂规矩,你教训的是,我马上就把你两个小兄弟的工资算好,额,再加一点补偿。你稍等一下。”
“补偿和利息下回算吧,老子有空就来转转,你要是敢耍花样,我就直接拆了你的小楼。”尽管能够听得出来对方有些言不由衷,但李天畴觉得差不多了,至少薛杰不敢再去找阿九他们的麻烦。
至于薛杰会不会报复自己,李天畴压根就没放在心里,一个街边混混,实在差的太远。
没多久,网吧的卷闸门再次打开,李天畴戴着那顶破草帽被薛杰众人一路恭送出门,门口很多被轰出来的顾客尚未散去,一个个瞪着惊奇的眼睛看着这一幕实在感到意外。
多数人的感觉是这位草帽大哥应该被抬着出来才对,有的人因为担心,还专门打了报警电话。只可惜城中村这种打架斗殴的毛事儿太多,只要没闹出人命,派出所的出警速度基本上都是慢如蜗牛,到现在连个影子都没见到。
李天畴一眼就看见了人堆里面的船长和阿九,他俩可能因为担心自己出事才会冒险跑了过来,所以他并未责怪二人。
“呵呵,完事儿了,走吧。”说着,李天畴一左一右的抓住两人的手,头也不回的向街边的小巷走去,转眼间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拿着,德普的你找时间给捎过去。”李天畴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钱塞给了阿九,“带我问声好,最近我可能没时间去看他了。”
阿九拿着钱不知道说什么好,心中只是激动,回想之前红毛和李天畴在的时候,为了保护网吧,带着大伙跟高利贷打手干架的情景,鼻子竟然有些酸酸的。船长的心里也不好受,一时间三人竟然沉默下来。
“对了,忘记臭虫了,我回来还没见到他呢。”李天畴突然发问,打破了沉默的气氛。
船长咽了口吐沫,有些尴尬道,“现在是他最忙的时间,晚上要好一点。”李天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并没有再坚持,船长如此说很可能是不想让他亲眼看到“垃圾司令”的惨样。
“大哥,接下来干嘛?”船长立刻转移了注意力。
“趁还有点时间,先去看看红毛。”李天畴没由来的叹了口气。船长自然没有异议,但不明白大哥为什么会叹气。
阿九也表示要去,三人正好同行。
红毛扛包的地方正是南港码头,这里对李天畴来说并不陌生,几个月前,他和红毛等人在这里为解救巧姐与王兆坤博命,也正是从那时起,李天畴被飚七、唐士铭等黑道大佬所关注,从此命运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三人下了公交车,步行了很远才到达十分繁忙的一号码头。李天畴感到有些不对劲,此次来看红毛的风险要比在网吧闹事大得多,肖亚东不可能不知道红毛的干活地点,更加清楚自己很有可能会来看望红毛,那么守株待兔等着他自投罗网的可能性也很大。
李天畴放眼观察了一下地形和环境,除了面积很大的货场外,就是满眼的货柜和各式自卸车辆。这种地形很容易埋伏,也很容易中埋伏,看来不能再往前走了,一旦被围住,根本跑不掉。
他把目光落在货场不远处一块堆满大木箱的区域,“船长,你和阿九去找红毛,我到那边等着。”说着,李天畴怒了努嘴。
船长虽然不知道李天畴到底犯了啥事儿,但心里明白大哥目前处境危险,否则就不会大晚上和自己挤在一个房间。阿九也很有眼色,见船长不问,他也就啥话都不说,二人径直朝码头深处走去。
“一会儿如果看不到我,千万别停下来,直接往前走,我有办法找到你们。”李天畴不放心,在二人身后嘱咐了一句,便向那堆木箱走去。
李天畴无法推测肖亚东会在什么地方埋伏人,但他清楚一点,只要红毛跟着船长二人向外走,周围埋伏的人就会有所异动,那时候最容易识别谁是便衣。
主意拿定,李天畴边向货场的木箱位置靠近,边用眼睛观察着四周,直到他隐藏在一堆木箱之后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但李天畴不敢掉以轻心,他清楚肖亚东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在木箱堆里转来转去,他终于发现了一处比较好的位置。这摞木箱有三四层高,但比周围码起来的木箱又矮那么一点点,既方便观察,又利于藏身。
李天畴很小心的爬上了木箱,视野果然十分开阔,远处码头深处的景象尽收眼底,这个位置离岸边还有相当远的距离,码头上忙碌的人们就跟蚂蚁一样渺小。再把视线慢慢向四周移动,依然看不出有什么异样,李天畴索性蹲下来耐心的等待。
每隔几分钟他就起来观察一下,直到三个移动的黑点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他立刻精神抖擞,打起十二分的小心注视着周围的一举一动。
三个黑点移动的速度不慢,没有多大功夫就能分辨出衣服的颜色,正是船长他们。红毛穿着一身橘红色的工作服,手上拎着个黄色安全帽,一边走还一边回头张望,不知道在看什么。
李天畴运足目力向三人身后望去,并未看到有什么人跟上来,再向四周扫视了一圈也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尽管有些郁闷,但他还是告诫自己小心。
眼看三人越走越近,连面庞也能分辨了,李天畴突然发现远处侧前方的货柜边,一名身着蓝色工作服正常走动的工人突然慢下了脚步,同时一只手抓住了衣领,似乎在低头说话。他立刻意识到此人是一名便衣。
李天畴稍微蹲下并调整了呼吸,再次探头观察,不一会儿又发现了两个疑似便衣的可疑工人。看来老肖真是了解我呀,李天畴发自内心的叹了口气,此时船长三人已经走到了与这片木箱堆平行的位置。
千万别停下来,李天畴心里默念,同时做好了随时离开的准备。所幸三人表现的还不错,阿九稍微愣神慢下了脚步便被船长在屁股后面踢了一脚,于是三人以不快不慢的速度超码头外围走去。
第一百七十九章 红毛的叔叔
三人的背影越来越远,李天畴蹲在木箱后面观察着货场周围,一动未动。果然,那几个疑似便衣的人开始行动了,虽然所处的方位不同,但他们的移动方向是一致的,远远的尾随船长三人。
又等了一会儿,眼看众人都成了小黑点,李天畴慢慢从木箱上爬了下来。但他并未朝码头外围走,而是反方向行之。因为李天畴看中了不远处一辆停着的小型装载车,他在木箱顶上观察的仔细,司机突然停车后,可能有什么急事跑开了,说不得只好借用一下了。
趁四下无人,李天畴迅速爬上驾驶室,运气实在不错,司机竟然没拔钥匙,那就不客气了。他简单的熟悉了一下操作台便发动了车子,以前在部队开过车,又有在车行干过的底子,把这个大家伙开走是没有问题的。
车子在原地绕了小半圈,便直奔货场堆放集装箱的地方,那里车辆来来往往,不容易引起关注和怀疑,李天畴计划从那里绕个大圈从另一个方向兜住船长他们。
一路上没遇上什么麻烦,李天畴短时间内熟悉了驾驶技术,将车子开得四平八稳,很快就绕出了货场。他简单确定了一下方位,目前的行驶方向应该和船长他们是平行的,索性加速朝前开。
不一会儿,车子拐弯驶进了一条十分宽阔的马路,应该是码头通往外界的干道。李天畴已经看见了斜前方慢行车道上那几个身着蓝色工作服的便衣,他有意识的放慢了速度。此刻这几个人也不避讳什么,似乎很光明正大的跟在船长三人后面,走走停停的颇为滑稽。
船长他们当然也不是傻子,早就发现身后有人跟着,对方本来还偷偷摸摸的很注意隐蔽,现在似乎无所顾忌,由于没见到李天畴,船长三人也不知道怎么办,索性放慢了脚步。
李天畴目测了一下两拨人的距离,知道机不可失,他立刻打方向加速,装载车发出巨大的轰鸣声,不一会就超过了那几个便衣,之后他再次加速,很快就到了船长等人的身边,李天畴踩下刹车,打开副驾驶门喊道,“上车!”
船长一愣,陡然发现了破草帽,大喜之下立刻指挥阿九爬上后面的反斗,自己和红毛则迅速挤进了副驾驶。
“大哥……”红毛见到李天畴激动的哽咽,竟然说不出话来。
李天畴呵呵一笑,“晒黑啦,早应该来看你……坐好了!”他猛然发现那几个便衣已经拔腿追了上来,立刻挂档起步。
车子很快便甩开了对方,但是让李天畴担心的事情终于来了。他从倒视镜看到远处斜后方不知何时蹿出一辆警车,以极快的速度追了上来,而且更要命的是正前方正好有一辆大型的货物吊装车正缓缓横过路面,车身足有十五米长。早不来,晚不来,这简直是前后夹击,实在要命。
李天畴的脑子高度紧张,但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慌乱,他沉着换档,脚下已经将油门踩到了最底,争取在那辆吊装车完全横过路面之前冲过去。
无奈装载车的速度太慢,无法和后面的警车相比,转眼间两辆车就拉近至不到百米的距离。眼看冲到了吊装车的位置,对方司机似乎也发现了危险,拼命大按喇叭,但根本没有停车的意思。
管不了那么多了,李天畴咬牙猛打方向,冲过去!装载车呼啸着堪堪从吊装车的车头前面掠过。
李天畴被吓出了一身冷汗,自己久未驾车,不但技术不咋地,而且之前的判断也是十分操蛋。如果按照刚才吊装车的速度,自己很可能没有这么幸运,弄不好会撞的车毁人亡,自己隔屁也就算了,还害得红毛三人完蛋,那就太不值了。不过他很笃定的感觉到对方已经提前点过了刹车,车速控制的十分精准。
不管怎么地,跑吧,没时间总结经验教训。李天畴猛踩油门,装载车撒了欢的狂奔,他从倒视镜里看到追他的警车已经被吊装车拦的死死的。
呵呵,真他妈是因祸得福,李天畴大出一口气,扭头再一看副驾驶的红毛和船长,二位已经吓得面色苍白,呆若木雕。“红毛,你熟悉地形,往哪儿开僻静一些?”
红毛一下子清醒不少,刚才真被吓坏了,没想到和大哥刚一见面就玩生死时速,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兆头,有空私下问问船长。“那个,前面的路口往右拐,一直朝前开。”
按照红毛指引,李天畴七拐八拐的将车子开到了码头外围一个十分偏僻的地方,再往前走就是很大的一片垃圾场,没有路了。他将车子停到了一处高大的垃圾后面,和众人下了车。
红毛告诉李天畴,垃圾场后面有条小路,直通环城公路,在那里可以搭到郊区大巴,十分方便。李天畴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本来打算把你叫上和大伙一起吃顿饭,但现在看来不行了。咱们就坐这儿聊两句,我还要赶回去。”
众人席地而坐,也不在乎什么垃圾不垃圾的,红毛掏出香烟,发给大家点上。
“大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公安会找你,但我清楚你一定是为了我哥的事情受牵连,红毛无以为报,只能口头谢谢了。”说着,他突然双膝跪地,就要给李天畴磕头。
李天畴一把拽住红毛的膀子厉声道:“我们兄弟相称,没什谢不谢的,你要是再搞这一套,别怪我翻脸不认人。”叹了口气,他的脸色缓和下来,“我惹得祸跟你哥没关系,你不要背包袱。”
船长见场面尴尬,连忙起身将红毛摁的坐到了地上,“大家好久没见面了,你搞得惨兮兮,哭哭啼啼的,多没意思啊。”
阿九也在一旁帮腔,好算将红毛哄的止住了哭声。
“你哥的事儿,我没帮上大忙,但是已经知道是哪个王八蛋做的。你也不用难过,等我忙完了这头,咱们一块给他报仇。”李天畴也劝慰了一句。
红毛摇摇头,“你就别我的事儿操心了,那个谢福顺和郝大鹏现在都关在局子里,不知道会怎么判,反正这俩人如果死不了,我一定会亲手宰了他们。”
李天畴一愣,要不是听红毛这样说,他还真不知道谢富顺和郝大鹏被给公安局抓了,这就奇怪了,谢富顺不是一直在耿叔手上吗?当时放弃地下医院撤退时,大伙儿危险重重,很多生死关头,耿叔都没有放手谢富顺,这中间恐怕有很多事是自己不知道的。他只得点头安慰,“会有机会的。”
“大哥,你这次回来能待多久?”阿九插嘴道。
“说不准,可能明天一早就走。我手头还有几件要紧的事儿办,不过我会常回来看看大伙。”李天畴不清楚福山警方目前的动态,最好是等伤势痊愈再走,但他有些等不及,华芸此刻恐怕相当危险,周南的处境也很糟糕,容不得拖延。
三人默不作声,看上去有些沮丧。李天畴呵呵一笑,“等我事情办完后大家还能聚在一起。这次回来看到大伙都不错,船长和红毛都能凭本事养活自己,臭虫呢,应该吃饭也不成问题,阿九要加油,再找份工作,坐在家里没意思。其他几个兄弟你们就带我问候、互相帮助了。”
这话不说还好,说了让这三人更加难过,一个个默不作声,气氛沉闷,整的李天畴没招了。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发动机的声音,而且由远及近速度很快。众人都是一惊,警察不会这么快就找到地方了吧?
由于树木的遮挡,视线受阻。李天畴凝神侧耳倾听,感觉不像是汽车的声音,但是为了安全起见,众人都起身躲到了一个大的垃圾堆后面。
不一会儿功夫,发动机的声音越来越响,大家都看清楚了,开过来的是一辆摩托车。车手也穿着码头工人的橘红色制服,戴着黄色安全帽,身体又黑又壮,他在垃圾场前放慢速度,渐渐停了下来,扭着脑袋四处张望,像是在寻找什么。
垃圾堆后面的红毛却是大出一口气,小声道,“别躲了,是我叔。我先去看一下。”见李天畴没有异议,红毛便站起了身,紧走两步,“叔,你咋来了?找啥呢?”
黑大个约莫四十多岁,壮的像个铁塔,一看见红毛,气不打一处来,“你奶奶的,老子才打了个盹,你他妈就不见了?把你那个大哥叫出来,别躲了。”
红毛还没来得及反应,李天畴已经从垃圾堆后面走了出来,他已经猜到此人是谁,再一听对方发现了自己,也就没什么好躲的了,“这位大叔怎么称呼?”
黑大个上下打量着李天畴,突然把眼睛一瞪,“你姓李?看上去不年轻嘛。”
李天畴暗自发笑,看来头上这顶草帽戴着显老,他点点头,“没错。大叔认识我?”
第一百八十章 强援
“不认识。”黑大个摇摇头,“不过有人让我带话,让你抽空联系他。”
“是哪一位?还请大叔说明。”
“车行的。”黑大个也不避讳,说着从口袋里掏出纸和笔,飞速的写下了一串号码,“要找他就打这个电话。”
李天畴接过来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他猜想是彭伟华,这位师傅的电话号码经常变,“谢谢你,大叔。”
黑大个点点头没再搭理李天畴,而是伸手一把揪住红毛的脖领子,“妈的,上班的时候到处瞎窜,赶快跟老子回去。”
“你放手,你他妈的什么瞎窜,老子会朋友,管你屁事。”红毛挣扎着,双手乱挥,但是打不着黑大个。
两个人粗口对粗口的互骂一通,最后个头小的红毛还是被摁到了摩托车上。李天畴本想出言相劝,但又一想,红毛应该要有个人约束着,耿叔也真有本事,从哪儿找的这个黑大汉,还挺尽职的,也不知道是红毛的真叔叔还是假叔叔。
船长和阿九见李天畴没有劝阻的意思,他俩也只好在旁边看热闹。黑大汉在红毛头上扇了两巴掌后跳上了摩托车冲李天畴嚷了一句,“赶紧走,别被人逮着。”
“谢谢大叔了。”李天畴突然想起来刚才在路上的那辆看似偶然出现的吊装货车,说不定就是黑大汉安排的也未可知,
“至少两拨人在找你,赶紧滚吧。”黑大汉不愿意多罗嗦,快速发动了摩托车疾驰而去,就连红毛仰着脖子喊的一句话都没有听全。
两拨人?李天畴显然有些吃惊,一拨肯定是警察,那么另一拨呢?还有哪一拨人会关心和了解自己的行踪呢?
百思不得其解,他索性就不想了,尽早离开这里是正经,李天畴连忙返身拽住船长和阿九二人低声道:“快走,红毛说的那条小路。”
东躲西藏的好容易返回了市区,已经是下午两点,饥肠辘辘的三人随便在一家路边面馆垫了肚子。李天畴不能再去城中村了,他很清楚警察已经摸到了他的行踪,搞不好连罗军那里也不能去了。
“我要会一个朋友,就不和你们回去了,先道个别。”李天畴再三考虑还是决定返回福山,虽然危险,但没有办法。
“大哥保重,啥时候能再回来看大伙儿?”船长和阿九能理解李天畴的处境,也没有过多罗嗦,只是有些不舍。
“很快的。”李天畴拍拍二人的肩膀,快速转身离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马路尽头。
……
华芸不愿意再呆在医院,小潘怎么劝都无济于事,无奈之下,午饭过后就办了出院手续。回到花园公寓后,看着空荡荡的大宅子,小潘不放心华芸的安全,就提议搬过来陪她住两天。
华芸自然高兴,趁小潘回去拿行李的时候,她里里外外的忙活了一通,收拾出来一间干净屋子。有事儿忙总比坐到那里发呆强。
这时传来门铃的声音,华芸奇怪,小潘才走没多久,不大可能这么快回来。难道是李天畴?虽然是不太切合实际的想法,但华芸心中仍然忍不住一阵惊喜,她快步跑到门前,看到可视门铃的图像,才认出来是那位谭姓邻居,不免大失所望。
失望归失望,有客人到访还是不能失礼。
“哎呦,没打扰你吧?”一进门,谭宏春就抢先招呼,倒让华芸有些不好意思。
“快请坐,没有打扰。”
“这次来的有些唐突,邻居莫怪。”谭宏春依言坐下,“主要是想向邻居道个别,马上要搬走了,不来说说就很难碰到机会了。”
“好好的为什么搬走?”华芸并不太在意,只是随口一问,暗想着谭宏春做事还是有板有眼,为人倒也热情爽快。
“还是因为老父亲。”谭宏春一脸无奈,“正好我的调令下来了,有条件搬到一起住,他老人家也好有说话的伴儿。”
“那要恭喜谭先生了。”华芸挺为谭宏春高兴,同时心里有了一点额外的愿望,“那你父亲搬走,房子就空了,谭先生打算卖掉吗?”
华芸此时的确有在花园公寓买下一套房子的想法,她本以为在福山呆不了多久,但现在看来恐怕要常住了。她的性格向来不服输,尽管眼下十分困难,尤其是李天畴出了事儿后,连起码的安全感都没有了。但越是这样,越是激发出了她的斗志,不把泛泰福山公司做大做强,华芸是绝不罢手,绝不退缩。
尤其是昨天和父亲通过电话后,更加坚定了华芸的信心,虽然集团总部目前暂无计划在华南区有大规模的动作,但父亲决定派两名精干的下属来协助华芸工作。
“呵呵,邻居说笑了,这栋房子是我姐姐的,我可没有处置的权利哟。她人在国外,本来空着就是给老父亲住的,但老人家没这个福分。”谭宏春歉意的笑笑。
“我也只是随便问问,谭先生别当真。”
“对了,那个姓李的小伙子还好吧,这回没见到挺遗憾的,就麻烦你带我向他问声好,我就不单独向他辞行了。”谭宏春准备起身告辞。
华芸闻言,脸色一暗,心情一下子差到了极点,呆了半响才勉强的挤出了点笑容,“谢谢,我会转告你的问候。”
谭宏春注意到了华芸神态的变化,难道小李遇到了什么事儿?只是猜测却不便询问。他略一思索,很客气的试探道,“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只要在我的能力范围内。”
华芸是一个很倔犟的人,也不清楚谭宏春是干什么的,更不愿意将李天畴的事情随意乱说,所以也只是很礼貌道,“谢谢谭先生的热情,没什么事儿。”
谭宏春料定华芸有难言之隐,但对方不愿意说,当然不能勉强,或许人家只是因为私事儿突然不开心呢。想到这里,他便起身告辞。
其实华芸要是知道谭宏春的身份,只怕要后悔的跺脚。他就是即将走马上任的福山县新任县长,县委副书记兼政法委书记,刚从市里调过来。
送走了谭宏春,华芸陷入了沉思,天大地大,不知道李天畴跑哪儿去了,从知道他跑路的消息到现在也有两天了。却一点音信也没有,县城里贴满了通缉令,张张看着刺眼。或许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吧。华芸这样自我安慰了一番,又想起老爸派来的两个人。
这两人都是女将,一名是华芸比较熟悉的泛泰老员工,集团公关部副总监王媛玲,岁数较长,在泛泰工作多年,极富经验,而且在业界也小有名气。为人精明干练,尤其在外部公共关系协调方面对华芸来说是个很得力的助手。
另一位就没听说过了,名字叫申英杰,人很年轻,只有二十三岁,在集团也没听说过有什么职位,但老爹如此看重此人,并指定她负责自己的人身安全,看来也不简单。
唯一让华芸奇怪的是,老爸在电话中居然只字未提金成的事情,华芸能感觉到是老爸故意不说,这让她有点心虚,觉得很对不住这位童年的玩伴。
在胡思乱想中,华芸不知不觉的睡着了,睡梦中居然梦见了李天畴正和她携手在香河边散步。
房门铃声再次响起,华芸醒来发现天已经快黑了,她使劲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仍然残留在脑海中的梦境。
这次是小潘回来了,也难为这小姑娘了,华芸心生感慨。再熬两天,等集团派来的人员到位,自己的日子要好过一些,偌大的房子也不显得空荡荡的了。华芸计划让这两位强援都住在这栋房子里,大家也好有个照应。
放开郁闷的心情,华芸和小潘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便下楼到超市大肆采购,晚上准备多做一些丰富的饭食照顾一下自己。
虽然是散心,但两人不敢在外面逗留太久,尤其是李天畴和周南均杳无音信的情况下更需小心谨慎。她们大包小包的拎着战利品返回公寓发现只用了二十分钟的时间。华芸哑然失笑,自己的胆子到底是小了许多,李天畴在的日子,依赖感太强了。
两人在厨房放下东西,准备在客厅休息一下再挽起袖子大干特干。但是刚一走进客厅,华芸顿时大惊失色,差点没有叫出声来。
第一百八十一章 孙拐子的怒火
客厅桌子上有一个茶杯,是下午谭宏春来访时华芸为他倒的水,出门时忘记收拾了,本没有任何奇怪之处,但不知何时茶杯底下竟然压了一张纸条。
华芸清楚的记得她下午收拾过房子,尤其是客厅,桌子上除了一盆水培植物意外没有其他任何东西,更谈不上有什么纸张之类的物件,难道是谭先生偷偷留下的?她眼神短暂的一呆便恢复了正常。
小潘并没有发现华芸表情的变化,大大咧咧的往沙发上一躺,嚷嚷着,“哎呀,就坐十分钟,咱们开始干活。”
华芸笑着应声,侧身收拾茶杯,很细微的动作将纸条攥在手里。在厨房里她将纸条展开一看,不禁惊喜交加,上面只有一行字,“我现在很好,不用担心。保护好自己。”没有署名,但华芸知道是李天畴写的。
她迅速打开煤气灶将纸条烧掉了,这家伙处境那样危险还能想到自己,华芸心里美滋滋的。
“哎呀,华总,不是说好休息一会儿再干活吗?”客厅里小潘听到了打火的声音。
“没事儿,我刚才闻到一股煤气味,所以试试灶头。”华芸回了一句,喜不自胜的开始摘菜了。
……
县城中心一条不起眼的小巷内,有一家门脸不大的川菜馆,晚上的饭点已经过了,客人稀稀拉拉。
李天畴坐在二楼的包厢内等人,他一到福山就给彭伟华打了电话,约好了在这家菜馆见面。此时他已经扔掉了破草帽,那玩意儿应该成了危险的标志,取而代之的是一顶在路边摊买的灰色棒球帽。
一身外套也换了,同样是在路边摊买的牛仔裤和白衬衫。改头换面的李天畴看上去更加时髦、潇洒。他还特意很大胆的在街头一张通缉令前对比了一下黑白照片上自己的容貌,很满意目前的装扮,要是再有撮胡子就好了,李天畴这样想着不禁哑然失笑。
但是看到彭伟华后,他却大笑起来,这位极品师傅的打扮还是老一套,披着件风衣,故作有派头的样子,问题是现在三十多度的三伏天,不是头脑出问题了,就是在打摆子。
“笑个毛?”彭伟华很不忿的坐下,随手拿起空调遥控器猛按了几下,又狠狠的下调了几度。原来这家伙不拍热是假的。
“没有,没有。我刚才想起了一个笑话,师傅你别介意。”李天畴忍住笑意,快速喝下一口水后道,“咱们言归正传吧。”
彭伟华冷哼了一句,“说说你的打算,我的通缉犯徒弟。”
“没有见过你这样幸灾乐祸的师傅。”李天畴摇摇头,“我的想法很简单,抓住陈斌,揪出孙拐子,最好彻底把他们全给端了。”
“我草,你当孙拐子是郝大鹏啊?你说端就端,吹牛逼也要有个限度。”彭伟华翻着白眼,不慌不忙的点着了一支烟。
李天畴无视师傅轻蔑的表情,“我没吹牛,只是表明决心,否则我也不会再回来了。”
见徒弟说的认真,彭伟华收起了那张玩笑脸,“决心好下,事情难办。说说你怎么做?你凭什么能端掉孙拐子?”
李天畴笑了笑,也点着了一支烟,“具体还没想好,先拿陈斌开刀是肯定的。如果公安那头彻底没戏,我就和孙拐子兑命。反正杀与不杀都是通缉,我不在乎。”
彭伟华自认对徒弟还是有些了解的,但是刚才李天畴的话听起来有一些陌生,这小子准备玩命了?如果是这样,那还真不好说,以徒弟的身手趁孙拐子不备搞个偷袭、暗杀之类的,只要是舍得兑命,保不齐就能成功。只是如此一来李天畴就亏大发了,耿叔也绝不允许他这么做。
“呃,乖徒弟。师傅了解你的决心,只是兑不兑命的就别乱想了。你才多大岁数?那个老王八至少比你多活二十年,这种亏本买卖根本划不来。解决这个老东西要慢慢来,有师傅帮忙,你就放心,耿叔也不会不管的。”彭伟华好言相劝,他知道这个傻徒弟是老实人,不大可能吹牛。
李天畴沉默的吸烟,半响没有说话,末了,他一掐烟头,“谢谢师傅,还是那句话,先从陈斌开刀,到哪步算哪步。”
彭伟华一皱眉头,看来这小子完全没有听进去他的话,这需要跟耿叔仔细说说,现在接着劝没有太大意义。但是先动陈斌这一步没错,“就按你说的办,陈斌的地址我已经查到了,一块儿整吧,咱们也给孙拐子造造势。”
这回李天畴没有拒绝,他十分清楚师傅手上那四个人的实力,单看一个人没有太多特别之处,但是四人配合起来却能量惊人,这无疑是非常大的助力。只是他还要提醒一句,“师傅,你可想好了?我反正已经无所谓了,但是把张文他们拉进来,就没有退路了。”
彭伟华哈哈一笑,“我们早就没有退路了,十年前就有你这样的心态了。定个日子,什么时候干?”
李天畴身子往后一靠,“就今天晚上。”
彭伟华点点头,从兜里掏出一部手机扔给李天畴,“凑合着用,等我消息。”说完他起身离开了包间。
……
孙拐子近来一直睡不踏实,早上六点就起床了。昨天新县长的到任让他有了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县府高层领导的更换过于频繁,小道消息也开始满天飞,他自然不会被这些乱七八糟的消息所左右,因为他一直能搞到正规渠道的内部信息。
但目前孙拐子得到的内部消息似乎越来越少了,这是一个很不好的苗头。前不久两个相处多年的老哥们被毫无征兆的突然从县府调离,县委书记倪正清似乎也有些力不从心。他意识到真正的危机可能来了,这至少说明上面对福山现任领导班子执政能力已经非常不满。
是时候要动作一下了,倪正清老奸巨猾,虽然也算是自己圈中的人物,但关键的时候靠不住。县委常委里面还有两个非常铁的哥们,不到关键的时候也不能用,目前只能在这位新来的县长身上打主意。
让孙拐子最为紧张的是他对这位谭县长的背景却一无所知,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别说他不知道,就连县府里的铁哥们也是稀里糊涂,只是说谭县长原本也是出自福山,大家算起来都是老乡。
这是他妈的什么狗屁消息,说不得要让倪正清出面请县长大人吃个饭,先混个脸熟再说,其他的需要从长计议。但是要找个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呢?孙拐子有些伤脑筋。
这时突然传来了敲门声,孙拐子哼了一声,崔成领着沈鸣放匆匆忙忙的推门进来,“大哥,有急事,因为怕打扰你,所以事先没打电话。”
孙拐子看着一向沉稳的沈鸣放有些惊慌失措,预感到事情不好,“慌什么,慢慢说。”
沈鸣放擦擦额头的汗珠,“老五昨天夜里被人绑了,他那个放货的小仓库也被人给端了。”
“查出来是什么人了吗?”孙拐子眉毛一拧,虽然强作镇定,但心里气得直骂娘,这倒霉事儿怎么都赶着一块儿来?
“还没有,对方下手太干净,什么玩意儿也没留下。但我估摸着应该是耿老五的人干的,”沈鸣放小心的推测。
孙拐子沉默不语,其实不用沈鸣放推测,他也清楚是耿老五的报复,你拔掉了对方的一颗眼线,就不许对方端你一个老窝?这也很正常,但让孙拐子生气的是是那个姓李的人竟然从警方的眼皮子底下逃跑了,这不但是个麻烦事儿,而且明显吃大亏了。
孙拐子突然心里一动,不由的勃然大怒,一脚将身边的檀木凳子给踢翻在地,冲着沈鸣放咆哮道:“他麻痹的,你刚才说什么库房?端了什么东西?”
“老五原来那个底下仓库,其他倒没啥,就是里面的粉儿不见了。”沈鸣放皱着眉头小心翼翼的回答。
“我草泥马的,老子不是早就跟你们说了,把这些乱七八糟的破玩意清理干净,老五这个王八蛋怎么还这样干?蠢得跟猪一样!”孙拐子气急败坏的背着手在屋里走来走去,崔成和沈鸣放站在一旁屏住呼吸,大气儿也不敢出,不知道老大什么时候脾气上来就会伸手揍人。
“耿老五的窝儿查着了没?”孙拐子突然顿住身形,双眼死盯着崔成。
“有三个点,还要再确认一下。”崔成知道老大会有此一问,虽然没查得很明确,但他不敢说瞎话。
“还确认个毛,给老子今天晚上就端了这三个点,管他那么多呢。敢给老子上眼药,那我还客气个屁!”孙拐子的火气终于控制不住了,他需要彻底的发泄一番,他需要耿老五付出代价。
崔成和沈鸣放对望一眼都没敢吱声,老大盛怒之下千万不要出言相劝,这是铁律。
“还有,马上把冯乐叫来,我要见他。”孙拐子说着,又狠狠的一脚踹到了檀木凳子上,看来这通火怎么也发泄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