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九章 各有算计
自汉末以来,由宗教而引的灾祸,接连不断。.』.
黄巾起义,怕是第一次以宗教为名义而引出来的战争。再到后来的孙恩起义,同样如此。
也正因为这样,自隋唐以来,帝王对宗教一直持有一种警惕的态度。
张士龙所在的正一道,前身就是五斗米教,也就是孙恩起义赖以为基础的教派。
武则天今年来,的确是有些倦怠。
可是,对于危及到她统治地位的事情,绝不会心慈手软。
她收到马懿的表奏之后,立刻召集文武群臣商议对策。
“正一道为祸江左,已成灾祸,不可不防。”
“此言差矣,正一道自成立以来,一直都隐居于龙虎山,从未参与外面的事务,何来灾祸之说。”
“既然是从未参与事务,何以张士龙要刺杀杨守文。”
“杨守文与正一道之间到底是什么情况,目前尚不明了,未尝不是两者间的私仇。”
“对啊,我记得去年杨守文入川之前,曾杀了一个道士,而那道士似乎就有正一道的弟子。张士龙出手刺杀杨守文,可能是为那道士报仇,若如此倒也算是正常。”
“正常,据我所知,那道士似乎是欺辱一清道长,因而激怒了杨守文。
而且,杨守文毕竟是朝廷命官,此次更是奉旨返回神都述职。如果按照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张士龙可以无视杨守文朝廷命官的身份,对他行刺杀之事?那朝廷颜面何存?”
“张侍郎,我并没有说,张士龙刺杀杨守文是理所应当。
我只是说,只因为张士龙的个人行为,便要迁怒整个正一道,似乎有些不妥当吧。”
“是吗?
那若是以高侍郎所见,百万信徒可以无视律法,云集五龙镇,围攻县衙,就妥当了不成?”
朝堂之上,激辩不止。
双方各执一词,都不肯轻易退让。
武则天端坐龙椅之上,静静陛下争论的双方,一双凤目微合,一言不。
她来,这场争论表面上围绕正一道是否应该加以约束,可实际上却是东宫和相王府之间的一次试探性的博弈。这让她非常高兴,因为从这一次试探中,武则天可以清楚感受到,太子的力量正逐渐增强,同时开始尝试出自己的声音。
在此之前,每次朝议基本上都是有相王一系的人马掌控话语权,太子明显处于下风。
虽然有的时候,太平公主会为太子说话,但如果不牵扯到她的利益,基本上都是袖手旁观……
武则天嘴角,微微翘起。
,杨守文这次在安南之战中的表现,令太子底气增添不少。
这也正常,伴随着杨承烈出任北庭都护,太子的手中,其实就有了一支可以依靠的军事力量。而杨守文在安南的表现,在某种程度上,也令太子获得了岭南一系的支持。
如此一来,李显的话语权自然会有提升。
“好了!”
见双方争论已至尾声,武则天终于开口。
“自朕登基以来,对正一道多有维护。
未曾想,这正一道却因此而变得胆大妄为,漠视朝廷律法,更对朝廷命官行刺,实乃胆大妄为。然此次正一道信徒虽聚众前往五龙镇,毕竟没有闹出太大的风波……
正一道传道不利,更教唆信徒闹事,不可不罚。
但张士龙已死,便不予继续追究。传朕旨意,收回正一道龙虎山一千八百顷永业田,自即日起封山,三年之内,只需在龙虎山方圆三百里范围内进行传道。如有逾越,当予以重罚。均州刺史马懿,秉公处置,不负朕之所托,加封开国县子,赏食邑五百户。
杨守文于此事,并无过错。
然则自朕出旨意,却行动迟缓,实大不敬。
命其自今日起,昼夜兼程,务必于十天之内抵达洛阳。沿途各县,需尽力满足其肯请,若有怠慢,定不饶恕。
钦此!”
武则天这一话,立刻是朝堂上的争论止息。
所有人面面相觑,心中也就随即泛起了各种心思。
马懿的封赏也就罢了,毕竟他非常稳妥的处理了信徒闹事的风波。加封开国县子,赏五百户食邑也算不得多大事情。说到底,那不过是一个正五品的爵位,并无实权。
可对于杨守文的说辞,未免有些……
他都大不敬了,你还不惩罚他?
还昼夜兼程,十日之内返回,又要沿途各县官员全力配合,若有怠慢,还定不饶恕。
那岂不是说,杨守文这一路上,可以耀武扬威吗?
众人对杨守文倒是没有什么意见。
自他入洛阳以来,除了在文坛上有所作为之外,其他时候,大都保持低调。
当然了,他在洛阳城外斩杀控鹤府的爪牙,还有火烧武家楼,逼迫武崇训跳河逃生不算。
总体来说,大家对杨守文的印象不错。
可现在,武则天这是摆明了告诉所有人:杨守文是我的人,谁再敢动他,休怪我心狠手辣。
这道旨意,与其说是斥责杨守文,倒不如说是在警告那些企图对杨守文不利的人。
至于是什么人?
大家都不傻,心里非常清楚。
太子一系,莫不露出灿烂笑容。
而相王所属,则露出了凝重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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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大福先寺。
太平公主独自在佛堂中打坐,恍若老僧入定。
禅房的门,被轻轻叩响。
紧跟着,就听到哈士奇那特有的声音传来:“公主,窦怀贞来了。”
“有请!”
太平公主闻听,立刻睁开了眼睛,站起身来。
与此同时,禅房门打开,从外面走进来一名男子,躬身向太平公主行礼。
这男子生得相貌英俊,仪表不凡。
太平公主当下道:“从一果然仪表出众,不愧是名门之后。”
这窦怀贞,是洛阳人氏,祖父窦彦为隋朝西平太守,其父窦德玄在麟德初年曾进校验左相,为高宗李治所
洛阳窦氏,乃是望族。
窦怀贞年轻时声誉极好,素以简朴朴素而著称,不好玩乐。
曾出任清河县令,极好的处理了当时朝廷和清河崔氏一族之间的矛盾,政绩显著。后来,又历任越州都督,扬州大都督府长史,清廉干练,才学过人,为世人称道。
不过,如此一个出身名门,地位显赫的人,最终也需要走门路。
窦怀贞已近四十岁,却始终不得返还洛阳,在中枢任职,心里不免感到有些紧张。
于是,他找人请教。
最终得出的结论就是,而今朝堂上太子和相王之间争斗越激烈,你现在投靠,很容易被当做棋子。倒不如选择一个中立之人做靠山,对可以保证日后的前程。
中立之人?
窦怀贞思来想去,最终选择了太平公主。
也难怪,太子入京之后,武三思明显受到了打压。
而二张一系……呵呵,不提也罢。
为此,他专门写了一篇文章,称赞太平公主的美德。文章递交上去不久,他就得到了朝廷的调令,返回洛阳,担任御史大夫。
今日,太平公主紧急招他前来,窦怀贞不敢耽搁。
他再次行礼道:“公主这么晚找怀贞前来,莫非是有事商议?”
“坐吧。”
太平公主示意窦怀贞落座,沉吟片刻后道:“从一想必已经听说了,今日的朝议内容。”
“怀贞当然知道。”
“不知从一,有何想法?”
“陛下扶持太子,态度极为坚决,不会再有改变。
太子这两年潜心经营,的确是有所起色,但是相王根基深厚,即便是陛下,对他也颇为忌惮。所以,怀贞以为,相王在短期内,仍旧会占居优势。公主大可不必急于下注,还是似从前一样,事不关己,切莫参与。这样一来,公主的收获就越大。”
太平公主闻听,点头表示赞成。
“本宫也是这种
不过……从一可知道杨守文吗?”
“若公主说的是杨谪仙,怀贞自然知道。”
“他此次挟安南平乱之功,不日将抵达洛阳。
这个人,甚得陛下的信任。若本宫猜测不错,陛下将会命他统领千骑,势必会加强太子和陛下之间的联系。且他交友广阔,又出身望族,在石林之中名望极高。
所以,本宫以为,太子如今虽处于劣势,但是一俟杨守文返回之后,定然会有所变化。”
窦怀贞愣了一下,旋即点头表示赞同。
“不知公主有何妙计?”
“妙计,我倒是没什么,但是我希望,能够加强和杨守文父子的联系。
本宫相信,而今这洛阳城中,怕是有不少人存着这样的想法。本宫记得,你有一个兄长,而今为庭州司马,对吗?”
窦怀贞道:“公主说的,乃是我二兄窦怀道。”
“从一,我要你立刻书信一封,派人送往庭州,你兄长手中。
告诉他,务必要配合杨承烈在北庭都护府的一切行动,全力支持其策略,不知可否?”
窦怀贞想了想,轻声道:“我与二兄感情深厚,若我恳请,他定会答应。”
“很好!”
太平公主长出一口气,沉默下来。
半晌后,她开口道:“从一,太子势力日渐增强,相王绝不会坐以待毙。
相信用不得多久,陛下也会把相王召回,毕竟陛下年纪大了,心也软了,不似当年的强硬。一俟相王回来,他与太子之间的冲突定会趋于白热化……接下来,我要你设法投靠东宫,取得太子的信任。到时候,东宫的所有决定,务必要告知本宫。”
太平公主凤目圆睁,凝视窦怀贞。
窦怀贞心里一颤,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是要我去东宫做奸细吗?
他其实并不愿意,可是,他更明白,事到如今,他已别无选择。
想到这里,窦怀贞躬身道:“我儿窦鼎,乃皇太孙往来密切。我可通过这个关系,取得太子信任。
公主放心,这件事,怀贞定不负公主所托。”(未完待续。)公告:APP安卓,苹果专用版,告别一切广告,请关注微信)
第七百三十章 遣唐使
杨守文,亦或者说杨家父子,其实也只是催化剂。.┡M
他们的加入,以及不断的强大,给予了太子李显足够的底气,态度上也越积极。
试想,如果你李显一直忍让,一直沉默。
那些跟随你的人,又会作何感想?他们会认为你懦弱,不值得追随,亦或者不值得为你投入太多的资源。但如果你态度上积极了,哪怕你势力偏弱,却会使追随者线希望。
争,不争?
这是一个问题。
自古以来,有不争即是争的说法。
可实际上,不争何来希望?
懦弱和退让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太子李显在此之前的表现,更多时候有些懦弱,所以令不少人感到失望。可是现在,大势推动他必须要去争!不管这种争取是主动还是被动,但在别人的眼中,那就是一种态度……你李显其实是有野心的。
对于李显的追随者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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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入仲夏,天气变得越来越炎热。
洛阳今年的雨水,较之往年要少许多。
以至于入夏之后,全城缺水。
官府不得不加大凿渠引水的工作,从洛水伊水引流,总算是缓解了一些灾情。可是,即便如此,也只能说是杯水车薪。也因为这个缘故,村落之间为争夺水源,屡次生大规模械斗,死伤无数……官府一开始还会调解,但随着灾情加重,官府也难以阻止。总之,只要不生大规模的械斗,不影响洛阳的日常,他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些村民说的没错,你不让我们争,那你给我们找来水源啊!
可是,官府又能从何处寻水呢?
烈日炎炎,位于偃师城外,孝义桥两岸,近千人正隔河对峙。
河南岸,有大约六七百人的样子,手持木棒锄头耙子大声叫喊,乱成了一团。
而河北岸,约二百多人。
其中一部分人的打扮,明显有别于对面的村民,颇为古怪。
他们衣衫整洁,彬彬有礼,双手在身前拢在袖子里,脸上带着颇有些谦卑的笑容。
而在他们的前方,则是百余名武侯。
正前方,一个好像官员打扮的中年男子正在大声喊话,只是对面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了,把他的声音淹没其中。
时值正午,村民显得越来越激动,情绪开始变得失控起来。
有一些村民拎着农具,就准备蹚水渡河,而那官员见状,也不禁紧张起来,一招手,就见身后的武侯齐声呐喊,向前逼近了几步,同时把手中的刀枪斜指向村民。
村民,顿时安静下来。
那官员大声道:“乡亲们,不要冲动。
此圣人赐君子国使者田庄。我等上国子民,自当展现气度。便让他们先浇灌了田地,过几日再由你们使用,如何?”
“林县尉,再过几日,我们的庄稼就都干死了。”
“对啊,凭什么就要让这些人先浇灌田地?我等也是天子臣民,陛下理应先关照我们。”
“没错,不能把水源交给他们。”
“林县尉,你可是咱们偃师人,怎能够胳膊肘向外拐,帮这些蛮夷人说话呢?”
林县尉的脸通红,脸上露出无奈之色。
他自然是想要帮自己的乡人,可问题是,身后这些人乃是朝廷安排过来,县尊三令五申,要向他们展现气度,不可以怠慢……就是这‘不可以怠慢’五个字,令林县尉颇感头疼。
“乡亲们,此乃上峰所命,今日你们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水源必须交给他们先行使用。县尊有令,任何人胆敢阻止,就以干扰公务处置,披枷示众三日……”
村民闻听,顿时大怒。
“好啊,那你就抓我们试试br />
我孝义里的人,从来都没有贪生怕死之人。
今日,谁敢把水源拿走,我孝义里上下一千八百人,就和谁拼命……姓林的,有种你就杀了我。”
一个白苍苍的老人,从人群中走出来,手指林县尉,厉声喊喝。
林县尉的脸色非常难为那白老人,正是他的伯父。
若换成了其他人,他倒未必会在意。可是他的伯父……想当年,他父母双亡,是伯父将他收留,并抚养成人。林县尉也不是那种无情无义的人,又怎能对伯父作?
他转过身,来到通译身边。
“杨通译,这件事……
你能这样,田庄里不是还有一条小河吗?
能否让村民们先用这边的水源,毕竟庄稼快要干死了……”
“林县尉,此关乎国体。
君子国使者而今甚得天子喜爱,这田庄也是天子赏赐。若被天子知晓,你偃师连这点事情都不能满足君子国使者的要求,一定会很不高兴。兹事重大,你自己斟酌。
至于庄内的水源,是要用来给君子国使者的坐骑饮用,如何能保证田庄的水源呢?”
林县尉张狂跋扈的通译,也有些头疼。
他叹了口气,面的村民,道:“大父,兹事关乎国体,若大父不肯,侄儿只能得罪。”
“那好啊,那你来杀了我!”
白苍苍的老人勃然大怒,便迈步蹚水渡河。
身后,数百名村民紧随他身后,朝着对岸逼来……
“大父,你莫要逼我。”
老人却不理睬,只管往前走。
林县尉也真的是急了,仓啷拔刀出鞘。
他这一动手,身后的那些个武侯再次向前,而河对岸的村民,也都把手中的农械高高举起,一副要拼命的架势。
就在这时候,天空中传来一声鹰唳。
一只海东青在空中盘旋,那些衣装怪异的人立刻大呼小叫起来。
更有人取出弓矢,便射向那只海东青。
不过,那海东青却极为机敏,一声唳叫,在半空中突然一个侧翻,一双如白玉般晶莹剔透的爪子,便抓住了那支箭矢。它又接连唳叫,而后折身往东面飞去……那些衣装怪异的人则连连呼喊,更有人在通译面前大声呵斥,令那通译连连点头。
“抓住那只鹰!”
通译手指林县尉,大声喝令。
林县尉懵了,说道:“它在天上,我如何去抓?”
“笨蛋,若你抓住它,就可以和老爷们讲条件,到时候说不定就能把水源讨要回来。”
林县尉一听,不由得眼睛一亮。
他连忙对身后的武侯道:“有谁知道,那只鹰是从何而来?”
一干武侯,面面相觑。
就在林县尉等人疑惑之际,从远处官道上,传来一阵马蹄声。
一队车马出现在大路的尽头,由远而近,越来越近。
林县尉陡然露出狂喜之色,因为他那只神骏的海东青,就在其中一名骑士的肩膀之上。
他甚至来不及思索,便带着人冲上前去,拦住了对方的去路。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光天化日之下拦路?”
持鹰的青年,沉声问道。
他跨坐一匹神骏的汗血宝马身上,那匹马高八尺,长一丈二,脖子上更长着金黄色的鬃毛。
林县尉厉声道:“我乃偃师县尉,这只鹰可是你的吗?”
“没错!”
“那很好……今有君子国使者你这只鹰,愿意出大价钱购买。
我告诉你,君子国使者可是圣上所重,他现在你的鹰,乃是你的大运气。”
“君子国?”
青年露出疑惑之色,扭头问道:“君子国是哪里?”
一名随从上前,轻声道:“杨君,君子国就是倭国……不过,在去年君子国表奏朝廷,改名为日本。陛下也同意了他们的表奏。”
日本?
青年脸上,顿时闪过一抹厌恶之色。
他正要开口,就见那群衣装怪异的人也跑了过来。
他们手指青年肩头的海东青,说着稀奇古怪的话语,非常兴奋。
“如此说来,刚才射我大玉的那支箭,就是你们所为吗?”
青年沉下脸,县尉,一字一顿说道。
他声音不大,语也不算太快,可是给林县尉的感觉,却生了变化。一种森然杀意,扑面而来,以至于林县尉险些产生了幻觉,忍不住大叫一声,连退了数步。(未完待续。)大雁塔拍**写真 美女一丝不挂尺度全开不雅照曝光!!关注微信)在线观看!
第七百三十一章 何为畜生语?
杨守文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
离开五龙镇之后,他这一路都很低调。特别是在收到了武则天命他十天内返回的旨意后,更马不停蹄,不敢耽搁。偃师,已经距离洛阳很近,一天之内便可抵达。
所以,他才放慢了度,而后放飞大玉。
可不成想,竟有人敢用箭矢想要射杀大玉……从那箭矢的式样来军中制式箭支。一开始,他还以为是军中将领,所以并未真个准备追究。毕竟,这里临近洛阳,少不得有那世家子弟喜欢骑射。若遇到了,斥责几句;若没遇到,也不准备寻找。
毕竟,尽快返回洛阳,才是他目前最捉紧的事情。
但是……
杨守文脸色阴沉下来,心中顿生怒气。
前世,他就极端不喜倭人,而此前在长洲,又与倭人有过一次小小的交锋,令他对倭人的印象越的恶劣。
竟然敢射杀我的海东青?
可见这些倭人,是何等的嚣张。
他目光阴冷,扫过那些倭人,而后落在了林县尉的身上。
“你,是什么人?”
“我……”
林县尉已经觉察到,眼前的青年绝非那种游山玩水的富家子弟。
他虽然一辈子都生活在偃师,也没什么眼界。但在林县尉的记忆中,他生平见过最穷凶极恶的囚徒,怕也比不得眼前这青年的杀气浓烈。那种感觉,令他窒息。
“喂,这只鹰可是你的?
我告诉你,你有福了!君子国使者喜欢鹰,你的这只鹰,愿意出大价钱收买。要知道,当今圣上对君子国的使者非常喜爱,若使者愿意为你在圣上面前美言几句,荣华富贵唾手可得。这,可是好机会,千万莫要错过,免得以后再后悔。”
通译自然感受不到那林县尉的压力,走上前大声说道。
杨守文眉头一蹙,一眼。
旋即,他眼中闪过一抹不屑之色,便转向那林县尉道:“我刚才问你话,为何不回答?”
“喂,你这个人怎这般不知礼数?
当着君子国的使者,简直就是有失我大周的颜面。我告诉你,如果使者在圣上面前把你的作为说出,到时候你可就大祸临头了!这样吧,五百贯,你这只鹰卖给君子国使者,便既往不咎。”
那通译见杨守文不理他,顿时大怒。
自他被鸿胪寺派出,接待这君子国的遣唐使使者以来,顿觉身份变得不同寻常。之所以有这种想法,是因为他知道,那武则天对那君子国的遣唐使粟田真人是何等的喜爱。
十天里,数次召遣唐使前往上阳宫。
据说,圣上非常喜欢那粟田真人的相貌,也喜欢他献歌献舞,甚至还会抚掌相和。
想想张易之兄弟吧!
若圣上对粟田真人恩宠不改,他日必将鹏程万里。
而那时候,他作为使团的通译,也一定会得到鸿胪寺的奖赏,甚至可能鹏程万里。
可是现在,杨守文把他无视,令他很不高兴,言语中更多了几分威胁。
只是,他话音才落,就见一道鞭影掠过。
啪的一声,马鞭狠狠抽在了通译的脸上,直接打得他皮开肉绽,半张脸都被鲜血染红。
“某本不欲与畜生计较,偏有人要做那畜生的走狗。
开口君子国,闭口使者,你以为你是谁?谁给的你这般资格,把圣人挂在嘴边?”
杨守文手中马鞭轻轻摇晃,表情森然。
“大周的体面,绝非靠谄媚一群蛮夷能够维护。
一个小小的通译,敢在我面前大呼小叫?五百贯,我与你五百贯,取你性命如何?”
通译捂着脸连声惨叫,那些君子国的随从也顿时大怒。
有十几人仓啷拔出了佩刀,更有人对林县尉道:“林县尉,这就是你大周国的待客之道吗?我们不远万里前来拜见大周皇帝,是你们的客人,可你们怎敢如此无礼?”
那倭人用生硬的汉语说道,更露出一脸怒色。
“我会把今日生的事情告诉我们主人,让我们的主人向大周皇帝禀报。”
“使者息怒,使者息怒,我……”
林县尉吓了一跳,连忙开口安抚。
只是,没等他说完,就听得杨守文冷声道:“好啊,那你就去告诉你的主人,让他向圣人告状便是。不过,告状只需一人即可!”
“公子息怒。”
林县尉心里一咯噔,连忙转身劝说。
只是,杨守文根本不理睬他,沉声喝道:“杨茉莉,留下两个人,余者格杀勿论。”
“好!”
从人群中的马车上,传来一声回应。
那声音听上去有点闷,可是却让人感到心里寒。
紧跟着,就见一个巨人模样的大汉走出来,双手持槌,大步流星便冲向了那些使者。
两个使者忙上前阻拦,却见大汉挥舞铁槌,只听铛铛两声响。
那使者手中的佩刀,被铁槌砸断。
铁槌夹带万钧之力轰出,砰砰两下,两个使者便被打得血肉模糊,倒在了地上。
在安南,在巴蜀,杨茉莉虽杨守文出战不少于百次。
在一场场血战之中,杨茉莉的打法也日趋成熟。他天生神力,即便是杨守文也非对手。加之每日修炼金蟾引导术强壮体魄,虽尚未过双十年纪,但那一身的神力,几乎无人能敌。
而他手中的铁槌,更是换了又换。
后来杨守文干脆在安南请了名匠为他打造两柄大槌,重达三百斤。
而今的杨茉莉,与人交手根本不需要什么花招。
以力取胜足矣!当然,如果遇到那种比较厉害的角色,杨茉莉也会使出花俏招数。
不过,眼前的战斗对他而言没有半点压力,更无须使用什么技巧。
如同一头暴怒的棕熊,杨茉莉闯入人群之后,双槌翻飞,一槌一个,杀的尸横遍野。
有君子国的人觉察不妙,便转身想要逃跑。
可是,他们随即现,杨守文身后的那些兵卒已经冲上前来,把他们团团包围……
那些兵卒,与他们见过的唐军兵卒不同。
一个个杀气凛然,更装备精良。
这些人没有穿戴铠甲,可是手中的长刀却锋利无比。
或许算不得削铁如泥,但对付他们手里的那些兵器,却是轻而易举。
几十名君子国随从甚至没能抵抗多久,便被屠杀殆尽。鲜血,把地面染成了红色。
本来要拼命的孝义里村民见状,也都呆傻了。
林县尉还想要派人上前阻拦,却见那队伍中传来一声唿哨,紧跟着一队骑军上前,便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如果我是你的话,绝不会掺和进来。”
说话的人,是一个瘦削的青年。
他面带微笑,很和蔼。
可是,当他的目光落在林县尉的身上时,林县尉直觉遍体生寒,好像被毒蛇盯上。
“你们……他们可是君子国的使者。”
“狗屁的君子国,一群倭人,也敢自称君子国吗?”
杨守文冷声道,马鞭遥指林县尉,“如果我是你的话,现在会立刻离开这里,前往县衙禀报你们的县尊,把这里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他,让他过来解决此事。”
林县尉愣住了!
从未见过如此嚣张的人,杀了还如此镇静。
他咽了口唾沫,颤声道:“你,你们别走。”
“放心,我不会走……倒也想知道,一县父母官不计治下百姓死活,却巴巴的过来讨好一个劳什子倭人遣唐使的奴仆?难道,我大周的百姓就不值钱吗?难道,我大周的庄稼,就那么低贱?告诉你家县令,如果他不来,我自会去找他算账。”
幼娘站在杨守文的身边,目光迷离的。
兕子哥哥,还是那么霸气!
她的心里面,突然间变得有些难过。
兕子哥哥回到洛阳后,应该很快会与裹儿成亲吧。以后,他就不再是幼娘一个人的兕子哥哥了……
杨守文自然没有留意幼娘的情绪变化,只跨坐马背上,林县尉狼狈的逃走。
当然,为了防止他们离开,林县尉把那些武侯也留了下来。
只不过在见识了杨茉莉那凶残的杀戮之后,武侯们还有多少胆气?就不是他林县尉能够考虑的事情。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气息。
杨守文冷漠些尸体,心里面却产生不出半点波动。
从东剑南道杀入岭南道,从泸州一路东进,战事多达百次。
杨守文经历过无数次的战争之后,可算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眼前这点尸体,在他简直就是不足挂齿的小儿科。他走在被鲜血浸湿的泥泞中,来到通译和之前与他说话的倭人面前。
手里的马鞭轻轻摇晃,非常轻松。
他用马鞭指了指那倭人,“名字!”
“纳尼?”
倭人一怔,脱口而出。
只是回应他的,却是劈头盖脸的马鞭。
杨守文厉声道:“我知道你会说汉话,名字。”
“你,你太胆大了!”
通译这时候,终于清醒过来,指着杨守文道:“你死定了!我一定会表奏鸿胪寺,请朝廷治你死罪。”
“割了他的舌头,若再指手画脚,便砍了他的四肢。”
杨守文厉声吩咐,就见几名力士上前,二话不说便拖着那通译往外走。
通译拼命的挣扎,一边挣扎一边叫喊道:“藤原君救我,藤原君救我。”
但这个时候,那倭人哪还敢出声?
一声凄厉的惨叫传来,片刻后,就见诸欢笑眯眯的走来,手里还捧着一条血淋淋的舌头。
“郎君,请
“你真恶心,走开。”
杨守文吓了一跳,旋即笑骂道。
诸欢哈哈大笑,把那舌头扔到了一旁。
两人若无其事的说笑,倭人的脸都白了,眼中流露出惊恐之色。
“别怕,我说过,会放你回去。”
杨守文道:“再问你一次,名字。”
“藤原马养。”
“很好,刚才是谁射我的鹰?”
“是……”
藤原马养本想找个替死鬼,可他随即现,现场只剩下他一人。
“都是死人,我就当是你做的。”杨守文说着,朝诸欢一摆手,诸欢便狞笑着,拔出一口短刀,走向藤原马养。
“你要做什么?”
藤原马养大声喊叫,还时不时吐出一两句倭语。
只是,他却被两名骑士死死按住,就见诸欢走上前,挥刀落下。
藤原马养惨叫一声,半只手便被斩断。
“你射我的鹰,我斩你半只手。”
杨守文冷声道:“回去告诉你那劳什子遣唐使主人,就说我叫杨守文,我会在洛阳等他。”(未完待续。)公告:APP上线了,支持安卓,苹果。请关注微信)
第七百三十二章 神人共愤
偃师,县衙!
郑叔则听完了林县尉的陈述之后,却没有立刻行动。..
“那个人,长得什么模样?”
他思忖片刻后,问道。
林县尉愣了一下,而后蹙眉努力回忆。
“他身高当在六尺二寸上下,很是文弱,长得也颇为秀气。
衣装嘛,并不华美,有些朴素。
不过有一种贵气……嗯,就是贵气!那个人绝不是一般人。还有,他的马非常神骏,似乎是一匹宝马良驹。还有他那只鹰,我也没有见过,并非是那种寻常的鹰。”
“对了,他杀气很重。
特别是在怒的时候,卑职感到格外恐惧……卑职觉得,那应该是行伍中人的气质。”
“文弱秀气还有贵气?”
郑叔则反复默念林县尉陈述中的重点词句,眼中旋即流露出一丝丝了然。
“他那匹马,什么模样?”
林县尉再次愕然。
在他的印象中,郑叔则绝对是一个雷厉风行之人,做事从不拖泥带水。
可是今天,他却反复询问那人的模样,而今更询问起了马匹……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县尊很可能知道那个人,甚至不太想去招惹。这,也让林县尉更感到了恐慌。
他咽了口唾沫,轻声道:“马嘛,就是那副模样喽……对了,他那匹马很奇怪,脖颈鬃毛呈金黄色,通体黑亮,神骏异常。还有那只鹰,一双爪子好像白玉一般。”
“哦!”
郑叔则笑了!
他是荥阳郑氏子弟,算起来乃郑镜思的族弟。
本来,他并无出任偃师县令的可能,但由于郑镜思的说项,杨承烈为他走了门路,于是才能成为这都畿之地的一县之主。他对杨家,自然不会陌生。特别是杨守文的一些特征,更熟记于心。宝马神鹰獒犬,这是杨守文最爱的三件宝贝。
虽然郑叔则并未亲眼见过,可是对这三件宝贝,却非常了解。
只听那马的模样,他就猜出了杨守文的身份。
再加上林县尉对那只鹰的描述……放眼神都,除了杨守文,再无第二人有这样的神鹰。
前些日子,他还听说武则天下旨,责令杨守文十天内返回洛阳。
若算算时间,杨守文差不多也该出现了!
想到这里,郑叔则已经知道该怎么处理此事。
他眼珠子一转,便计上心来。
“老林,别说我不关照你。
这件事情,你也好,我也罢,都不适合掺和。
说实话,那些个倭人扈从,我也不喜欢。奈何陛下宠爱那遣唐使,才不得不顺从。
他们算劳什子君子?居然大言不惭君子国!也亏得是陛下心慈,若换做其他人,早就心生不满。可那些个倭人却不知自爱,明知神都而今大旱,却要与乡人争夺水源。真以为这是他们那倭国的土地吗?鸿胪寺这一次对这些倭人,过于纵容了。”
县尊,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之前说要展现出我大周国泱泱大国之气度,要以德服人,让那些蛮夷因此臣服!
林县尉心里不禁破口大骂,但他也知道,那些个倭人,怕是踢到了铁板。
叔则,林县尉眼珠子一转,突然扑通跪下。
“县尊,救我啊!”
“老林,你这是怎地?”
“先前我还帮着那些倭人向那人讨要那只神鹰……万一他因此对卑职不满,该如何是好?
县尊,你也知道,其实我也不想理睬那些倭人。
我伯父就住在孝义里,可鸿胪寺有命,要咱们好生照顾那些倭人,还说要尽量满足他们的请求。县尊都不敢违背,更何况卑职?为这件事,伯父甚至要与我反目。”
哈,要你这家伙平日里嚣张!
郑叔则县尉的模样,心里一阵顺畅。
身为县尊,别偃师的一县之主,可由于没有足够的资历和威望,很难真正掌控大权。
偃师乃都畿道之下,毗邻神都,算是神都的附属。
县境内,也多有豪强。
别则是郑家子弟,但是并未得到郑家的扶持。若不然,他又何苦拜托郑镜思,走杨承烈的门路?如果杨承烈还在神都,郑叔则也能多一个靠山。而今,杨承烈已经去了北庭,更使得郑叔则感到吃力。他上任之后,除了这鸿胪寺的命令之外,更多都是在想如何掌控大权。而现在,他似乎机会,也想到了办法。
“老林,不瞒你说,那个人……你我都惹不起。
莫说是你我,便是鸿胪寺派人过来,也奈何不得那人……听说过谪仙人吗?知道《西游》吗?就是那人所作!最可怕的是,他乃当今安乐公主的未婚夫,也是太子最欣赏的女婿,陛下最宠爱的晚辈。听说过奉宸府吗?想当初,他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了奉宸府的爪牙,奉宸府连屁都不敢放一个。梁王知道吗?他的儿子因为惹怒了那人,被他一把火烧了陛下钦赐的武家楼……然后呢?人家还是逍遥自在。
去年,那人主持了岭南战局,据说是一手平定了安南之乱。
此次他是奉旨回来,你居然想抢他的神鹰?我告诉你,那个人生平,最是记仇……”
“县尊,你是说,那个人是……”
话说的这么明白,林县尉怎可能不知道杨守文的身份。
他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别文经常不在神都,可是神都,却流传着杨守文的传说。
他重情义,为了营救被贼人掳走的妹妹,千里追踪;他孝道,曾为保护母亲的坟茔不受破坏,与贼人血战;他才华横溢,总仙宫中,醉酒诗百篇,令天下人称赞;他神勇,听说在安南一战中,他单人独骑夺取交趾,并在百万军中,杀了个七进七出。
好吧,最后一条,是洛阳城中流传的故事……
被这样一个人记恨,别说是林县尉,就算是洛州司马,也要心惊肉跳。
林县尉哭道:“县尊,救我!”
郑叔则道:“听着,我当然可以救你,不过也需要你帮忙。”
“请县尊只管吩咐。”
“说起来,若按照辈分,我是那人的舅父。
但我和他不熟,所以也不用专门去见他。现在,我要去神都一趟,去见一个人……你呢,现在就回去。记住,要谦卑一些,切不可再激怒他。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稳住他,至少拖到明天晌午。至于那些倭人,不必理睬!若他们敢闹事,直接办了就是……另外,告诉你那伯父,孝义里只管开闸用水,抢救庄稼重要。”
“就这样?”
“就这样!”
郑叔则说着话,微微一笑。
“这件事做的好了,我保你会有天大好处。”
林县尉闻听,不由得精神一振。
他思忖片刻后道:“县尊只管做事,拼着死,我也会留下他。”
他不知道郑叔则去神都做什么事情,但是他相信,这位平日里默的县尊,一定有别的打算。
这个时候,他似乎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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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林县尉之后,郑叔则立刻换了行装,并备好了马匹。
他离开县衙后,出城便打马扬鞭,直奔洛阳。
从偃师到洛阳,大约百里路程。
郑叔则的这匹马不错,虽然算不得宝马良驹,胜在耐力悠长。百里路程,它用了一个下午跑完。不过,抵达洛阳的时候,天色已晚,城门已关闭……好在郑叔则这次的目的地,并不需要进城。
他直奔翠云峰,但还没等他靠近翠云峰的山口,就被藏在山口外的卫士拦住。
你道李裹儿在此修行,抛弃了公主封号,便不是公主了吗?
她乃是李显最宠爱的女儿,哪怕是不要公主封号,可那公主的身份却没有任何改变。
“莫要动手,我乃偃师县令郑叔则,有重要事情禀报一清道长。”
郑叔则当然知道安乐公主在此修行的事情,于是大声叫喊。
卫士蹙眉道:“道长在此修行,乃圣人旨意,任何人不得打搅。”
“且慢,我有杨守文的消息告知道长。”
杨守文,这三个字仿佛有着非凡的魔力。
两个卫士本来上前要驱赶郑叔则,可是听闻杨守文的名字之后,不由得相视一眼。
他们来自东宫,自然知道杨守文是谁。
其中一个卫士犹豫一下,从怀中取出一支哨子,在口中吹响。
哨声,三长三短。
当哨声落下的时候,远处黑漆漆的山口,突然亮起了火光。
那卫士与另一个人使了一个眼色,而后转身离去。
另一个卫士则手扶刀柄,警惕叔则,沉声道:“在这里等着,待我等通禀道长。”
郑叔则松了口气,忙退到了一旁。
他甚至松开了马缰绳,那匹马汗淋淋,有些疲惫。
不过,自有人上前牵了马走开,郑叔则也没有去过问。
堂堂皇太女,又怎会贪图他那匹并不算特别出众的马呢?
大约一盏茶的光景,从山口来了一队人,簇拥着一个脸圆圆的女孩,走到了郑叔则面前。
“下官偃师县令郑叔则,参见公主。”
郑叔则忙躬身行礼,却令得那女孩一阵手忙脚乱。
“县尊切莫如此,我并非公主,而且这里也没有公主。
道长让我来问你,杨公子按理说,应该已经抵达偃师境内,你又有什么消息禀报?”
郑叔则闹了一个大红脸,心中赧然。
他暗自责备自己: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安乐公主是何等人物?怎可能大半夜的跑出来见你?
“啊,是下官冒昧了!”
虽然不知道眼前的女孩是什么人,但郑叔则知道,她既然出现,一定是公主身边的心腹。
可千万别小有道是宰相门前七品官。若得罪了对方,少不得要倒霉!
沉浮半世,郑叔则知道,这是他一生中最为重要的机会。
他连忙道:“还请娘子告知道长,就说杨君的确是已抵达偃师,但是却与倭人生了冲突,还杀死了不少倭人。下官把他留在偃师,也是担心杨君回来受到责罚,故而先行通禀道长。”
女孩一听,顿时露出紧张的表情。
她叔则一眼,沉声道:“你随我来。”
说完,她转身往山口走。
郑叔则不敢怠慢,跟在那女孩的身后。
一进山口,他就现,那崎岖山路两边,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每个人手里都举着火把,把山路照的通透。郑叔则眼神不好,有火光照映,总算是不至于闪了脚。
他跟在女孩身后,一直来到了桃花峪。
才到峪谷外,就听得峪谷里传来一阵獒犬的吠叫声。
四只獒犬冲出来,大叫不止。
女孩连忙呵斥道:“悟空八戒沙和尚小白龙,住嘴。”
獒犬听闻,立刻停止吠叫,后退两步,仍旧虎视眈眈盯着郑叔则。
那眸光阴森,令郑叔则感到莫名的紧张。
倒是女孩笑道:“你莫要害怕,他们是杨公子最心爱的獒犬,从小把它们带大,而今在这里陪伴道长。你只要跟着我,它们自不会伤害你,但如果你心怀叵测……
嘻嘻,悟空它们在剑南道时,可是咬死了不少反贼呢。”
女孩说的是很轻描淡写,却让郑叔则激灵灵,一个寒颤。
他更加老实,甚至不敢和那女孩距离太远。而那些卫士在到了峪谷口,便停下了脚步。
夜色中,峪谷里一片苍郁。
溪水潺潺,月光如洗。
在这一片绝美的景色中,两座茅屋坐落其中。
茅屋周围,有女卫士巡逻。
而茅屋的门廊上,则站立着一个头戴乌皮道冠,身穿月白色道袍,在月光照耀下,宛如那离尘出世的仙子一般,亭亭玉立。
“道长,杨公子又惹祸了!”
女孩走到茅屋前,嬉皮笑脸道。
,她并不紧张,给人一种杨守文在外面惹祸,是一件非常普通的事情的感觉。
女道士也笑了,“兕子哥哥每次回来,都会惹祸。
这一次,他又惹了什么麻烦?”
“杨公子,在偃师杀了倭人。”
“嗯?”
女道士闻听,蛾眉浅蹙,“怎么回事?”
女孩则转过身来,朝郑叔则招了招手,郑叔则连忙小跑着上前。
“下官偃师县令郑叔则,见过公……道长!”
女孩之前说过,这里没有公主。
女道士凤目微合,一派清冷之色。
“郑县尊免礼,你与贫道仔细道来,杨公子性情温和,绝非是那种嗜杀之人,又为何要杀死倭人呢?是不是那些倭人做了神人共愤的事情,才激怒了杨公子动手呢?”(未完待续。)公告:本站推荐一款免费小说APP,告别一切广告。请关注微信)
第七百三十三章 先发制人
杨守文性情温和?
郑叔则感觉有点懵!
他没有见过杨守文,但是从林县尉的描述中,却能够想象出杨守文的形象。』. .一个性情温和的人,绝不可能一言不合就大开杀戒。那些倭人固然有些嚣张,但是在郑叔则却罪不至死。而杨守文,却把那些人杀得干净,又怎算是性情温和?
不过,他不会在这个问题上和李裹儿唱反调。
公主既然说杨守文性情温和,那杨守文的性情,一定是温和的!
郑叔则是来走门路,是为了日后的前程谋划,可不是想来找死,和李裹儿打擂台。
他立刻道:“道长所言极是。
杨君风采过人,其人温文尔雅,谈吐不凡。
下官早就听说过杨君大名,而且与杨君还有些关系。下官是荥阳郑家子弟,论辈分,算是杨君的舅父。下官之所以能坐上偃师县令的位子,也多亏了杨公的提携。
道长有所不知,那些倭人实在是……
一群化外蛮夷,不过是得了陛下几句夸赞,鸿胪寺就小题大做,严令下官予以关照。
道长,而今偃师大旱,百姓正需要水源灌溉庄稼。
可那些倭人却霸占了水源,甚至还对陛下子民大打出手。他们那田庄里,本有水源,却说给牲口用都不够,非要用孝义里百姓的水源。这眼见着庄稼就要喝死,他们却不管不顾。杨君也是见此,才去和他们商量,却不成想那些倭人竟险些射杀了杨君的爱鹰……他们出言不逊,对杨君三番五次的辱骂,才使得杨君愤而动手。”
“那些倭人,敢伤大玉?”
李裹儿闻听,勃然大怒。
她对大玉,也是极为喜爱,丝毫不逊色于杨守文。
再听到那些倭人辱骂杨守文,她更加恼怒,俏脸上笼罩寒霜,转身道:“来人,与我备车,我要去见皇祖母。”
李裹儿何等骄横的性子,也就是在杨守文面前老实一点。
而今,听说杨守文受了欺负,她是绝不能忍。
“道长,现在城门已经关闭,怕是进不得城啊。”
“哼,我有皇祖母御赐金牌,无论何时都可自由出入洛阳。
小铃铛,你莫要再啰嗦,否则我让小馒头陪我,你一个人留在桃花峪里明白?”
李裹儿前次翘家,从剑南道返回之后,自然少不得一顿斥责。
不过,却不要小觑了她。
她能说会道,又知道如何撒娇,还会哄武则天开心。加上从剑南道历练一圈回来后,整个人气质都生了巨大的变化。增添了一种英气,令武则天自内心的喜爱。
也不知她是怎么哄的武则天,反正到最后,武则天虽然下旨让她继续在翠云峰修行,但又给了李裹儿一枚金牌,可以不分时候,自由出入洛阳,乃至各个宫城。
小铃铛哼了一声,忙扭头跑去备马。
“你叫郑叔则,是吗?”
“下官正是。”
“郑县令,多谢你来通风报信,贫道会牢记在心。
不过呢,现在有一件事要麻烦你……请你立刻返回偃师,照顾好杨公子,千万别让他受了委屈,可以吗?”
“道长吩咐,下官焉敢不从?”
郑叔则心中狂喜,忙躬身行礼。
他不辞辛苦,奔波百里而来,所为的不就是这样一句话吗?
现在,他的目的已经达到,自然心满意足。同时郑叔则也是一个非常知晓轻重的人,他不敢再耽搁,便转身准备离开。
“你那匹马,奔跑百里,怕是派不上用场。
来人,把继魏王前几日送来的马挑选一匹赠与郑县尊,莫要让他白白的奔波一遭。”
继魏王武延基,历史上在去年末就被武则天杖毙。
不过如今,由于杨守文安南大捷的消息及时传来,再加上李裹儿在杨守文的劝说下,对自家兄弟姐妹的情义,远比历史上重,出面苦苦哀求,总算是救下武延基和李重润两人。
经此一难,武延基仿佛如梦方醒,不再整日里和那些狐朋狗友混在一处。
武则天罢黜了他继魏王的王位,更被贬为庶民。
可是别以为他就是庶民,再不济他还是驸马,再不济,皇太孙李重润也要关照他。而武延基也变得非常低调,整日里都呆在青园里,把青园经营的越兴旺起来。
那青园,而今已成为洛阳最为热闹的去处。
王贵贵族,世家子弟,都是那青园常客。青园本就是由一群权贵子弟操办起来,门槛极高。那些外来人想要在洛阳城里站稳,出人头地,青园就成了最佳的选择。
于是乎这青园的地位,就变得格外脱。
他们不掺和政事,却能够牵线搭桥;他们从不关注时局,但是所有的消息,大都是由这里传出。这里是文雅骚客的最爱,也是投机钻营者的天堂;更是洛阳最为昂贵的销金窟。
武延基就凭借着对青园的掌控,成为洛阳城中无人敢小觑的存在。
许多人来洛阳办事,都走的武延基的门路,这礼物自然不会少了……武延基也知道,这次活命,多亏了李裹儿的求情,更感谢杨守文及时的大捷。所以,他隔三差五就会派人过来,也算是表达了他对李裹儿的感谢。再说了,李仙蕙和李裹儿的关系,可极为亲密。前些日子西域送来了一批宝马,武延基就挑选了几匹送来。
而李裹儿呢,虽然武延基已是庶民,可仍旧会习惯性的称呼他为继魏王。
郑叔则喜出望外,再次向李裹儿道谢。
自有随从带他去青牛观选马,而郑叔则一走,李裹儿就变了脸色,从门廊上噌的跳下来,把手指放进口中,一声口哨,就见四只獒犬立刻来到她身后,离开桃花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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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
一队车马来到洛阳城下,守城的军卒很快就打开了城门。
他们沿着御街疾驰,进入皇宫之后,转道直奔上阳宫。
李裹儿没有莽撞行事,她先打听到了武则天在观风殿批阅奏章,并未休息,才一路狂奔。
遣唐使的事情,她当然知道。
说实话,李裹儿也见过那遣唐使,好像叫什么真人,确是一表人才,文质彬彬的颇为儒雅。
不过,她却颇不喜欢。
但武则天非常喜欢!
事实上,大凡老太太,都会对小鲜肉比较欣赏。
更不要说那粟田真人确有几分才学……武则天能宠爱张易之兄弟,对这个来自异邦的粟田真人,自然也非常好奇。赐进徳冠,加紫袍,麟德殿内赐宴,可谓极尽恩宠。
也正是这个原因,才使得那鸿胪寺对遣唐使极为重视。
“皇祖母,皇祖母!”
李裹儿一进提象门,才靠近观风殿,就大声呼喊起来。
空荡的观风殿外,冷冷清清。
但她知道,在她走进观风殿之后,就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她……
内侍张大年匆匆走出大殿,迎上前来。
“道长,恁晚前来何事?”
“我要见皇祖母。”
说着,李裹儿便高举金牌。
张大年见状,不禁苦笑。
也不知道当初武则天是怎么想的,赐了一枚金牌给李裹儿,使得她出入宫禁,旁若无人。
“圣人正在批阅奏章,道长要见圣人,还请安静。”
“我知道,我一定安静。”
李裹儿跟着张大年走进了观风殿内,那大殿里灯火通明。
位于大殿正中央的一座雕花香炉里,腾起袅袅青烟,弥漫着一股龙涎香的气味……
武则天正依在榻上,手捧表奏阅读。
而在丹陛下,上官婉儿也正在抄录着什么,估计是明日要朝议的事情。
“皇祖母,不要怪罪兕子哥哥。”
李裹儿一进门,就不管张大年刚才的叮嘱,大声喊叫起来。
张大年白眉蹙动,裹儿颇感无奈。
他了解这位出家修行的公主是什么脾气,无法无天,却又天真烂漫。说她无法无天,她敢一把火烧了自家姐妹的家宅,敢冒着抗旨的罪名,陪杨守文一路跑去剑南道,还历经多次战事,绝对是无法无天的典范;说她天真烂漫,则是她有时候会把事情想得非常简单,甚至很幼稚。但也正是这简单和幼稚,甚得武则天所喜。
不过这一次……
张大年也很好奇,杨守文又惹祸了吗?
上官婉儿的手一抖,险些写错了字,抬起头来。
她和杨承烈之间的关系,对武则天而言已不是什么秘密。
这一次,杨承烈去了北庭,本来上官婉儿也想跟着。但武则天身边确实离不开她,就把她强行留下。
所以,上官婉儿对杨守文的事情,更是格外关心。
武则天蹙眉,坐直了身体。
她的梨花带雨的李裹儿,诧异道:“裹儿,生了什么事,青之回来了吗?
朕到现在还未有他的消息,又怎会怪罪他?
他,惹了什么祸事?”
“皇祖母难道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
“哦,那没事了,裹儿告退。”
“站住!”
武则天厉声喝道:“裹儿,休得耍花招,说吧,那杨兕子又惹了什么祸事出来?”
李裹儿闻听,顿时露出了楚楚可怜的表情。
“皇祖母,兕子哥哥被人欺负了。”
“哈!”武则天笑了,一旁上官婉儿和张大年也笑了。
你家那位是什么脾气,你难道不知道?自他进了洛阳,只有他欺负人的份儿,却未曾听得,他被人欺负。不过,这也让武则天产生了好奇,笑着道:“那你说说怎么被人欺负了?”
“皇祖母,裹儿先和你说一件事,你不要生气。”
“朕免你无罪。”
“皇祖母,有这样一户人家,家境很好,也很富裕。
又有另外一户人家,不识礼数,粗鄙不堪。粗鄙的人家里,出了一个人才,被家境好的人家对他非常关照。可那个人却把这种关照当作理所当然,在富贵人家作威作福,甚至连富贵人家的家人,也受到了欺负……皇祖母,你说这人可恶不可恶?”
“当然可恶!”
武则天脱口而出。
一旁上官婉儿却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偷偷则天一眼。
“皇祖母,裹儿要说的事情,其实就是这么一桩事。
倭国……”
“裹儿,朕已同意倭国表奏,改名日本国,以后不可再称之倭国。”
“可他们,就是倭人,一群粗鄙之人。”
“哦?”
“裹儿对倭人并无意见,也没什么交集。
皇祖母欣赏那遣唐使什么真人,裹儿也不觉得有错。皇祖母爱惜人才,天下人皆知,并不是什么秘密。可是,裹儿却觉得,皇祖母对他们太好了,以至于这些粗鄙的倭人,竟肆意妄为,欺压皇祖母的子民……鸿胪寺非但不管,还帮着他们。”
武则天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她扭头向上官婉儿却见上官婉儿摇摇头,示意并无鸿胪寺表奏。
“裹儿,不要再遮遮掩掩,到底是什么情况,你直说吧。”
“皇祖母因为爱惜那什么真人……”
“裹儿,那个人叫粟田真人。”
“我管他什么真人,也许他的确是有点才学,皇祖母因而可是皇祖母赐给他在偃师的田庄,却是不该……他的那些随从,仗着鸿胪寺的支持,在偃师作威作福。皇祖母应该知道,今年都畿道大旱,偃师灾情严重。偃师孝义里有一处水源,本来是用来浇灌庄稼,可是却被那些倭人霸占……皇祖母赐予他们的田庄里本来也有水源,可他们却贪婪成性,不肯满足……为此,孝义里百姓与之争辩,却被他们打伤了好多人。偃师县令后来呈报鸿胪寺,却引来了鸿胪寺的斥责……”
“有这种事?”
武则天自然不知道这些,不禁有些生气。
“裹儿,你先说,青之他做了什么?”
“兕子哥哥从安南返回,途经偃师的时候,正好双方冲突。
他好心好意去劝说,那些倭人非但不听,反而羞辱兕子哥哥,还要抢兕子哥哥的神鹰。
兕子哥哥也是为了自保,不得已出手,所以杀了些倭人。
皇祖母,这件事真怪不得兕子哥哥,是那些倭人蛮不讲理,请皇祖母为我们做主。”
“青之,杀了倭人?杀了多少?”
上官婉儿沉声问道。
遣唐使此次前来,共五百人。
这其中,除了大使副使判官录事等官员之外,还有翻译医师画师音乐长工匠商人和水手。另外,又有留学生和学问僧大约百人,大都会留在洛阳。
这么多人,也不好全都居住在洛阳城中,所以武则天就赐了一处田庄给那粟田真人,让他安排随行的仆从。可是现在那些仆从……武则天不禁眯起眼睛,陷入沉思。
李裹儿道:“这个我不清楚,可是兕子哥哥真的是被倭人欺负了。”
“婉儿!”
“臣妾在。”
“你怎么事?”
“这个,具体情况臣妾未曾见到,所以不好说。
不过,臣妾也了解青之,他绝非是那种无缘无故惹事的人。如裹儿方才所言,倭人不过化外蛮夷。或许有粟田真人这等人物,却难保证,他的随从也似他一样,通晓礼数。”
“朕是问,鸿胪寺。”
“鸿胪寺并没有表奏,所以臣妾也不清楚。”
上官婉儿心里很清楚,武则天为什么要厚待那些倭人的原因。倭人表奏改倭国为日本国,其实早在之前就有。但当时李治尚主持朝政,加之双方沟通不畅,所以未予理睬。再之后,白江口之战,使得倭国和大唐之间的关系变得紧张,也就停止了联系。
可现在……
上官婉儿想了想,起身道:“鸿胪寺方面,陛下何不命太子监察?
臣妾连夜动身,前往偃师,把情况调查清楚。若那些倭人果真蛮横,陛下可再做安排。”(未完待续。)公告:APP安卓,苹果专用版,告别一切广告,请关注微信)
第七百三十四章 斥责
杨守文并未把倭人的事情放在心上,在放走了那藤原马养和通译之后,便准备离开。天籁『小说WwW.』⒉3TXT.COM
不过,林县尉却把他拦下。
听闻偃师县令是荥阳郑氏族人,而且和父亲杨承烈认识,杨守文有些为难。
“县尊相邀,我本当相见。
可现在,我奉旨还京,陛下有旨命我十日内抵达洛阳,若是耽搁了,我担心陛下不高兴。”
“杨君不必担心,从偃师到洛阳,快则半日,慢则一日。
杨君长途跋涉,何不稍事休息,也使县尊尽地主之谊?县尊说,若杨君来偃师,连一杯水酒都没有吃下,回去荥阳,他必然会被族老责怪,所以还请杨君体谅则个。”
杨守文想了想,就同意了。
反正时间也不紧张,晚一天似乎也无所谓。
只是,他并不准备和郑叔则见面,因为偃师不比其他地方,都畿道乃中枢所在,他进入都畿道之后,所有的行为都会被人盯着,稍有不慎,就可能带来天大麻烦。
毕竟,而今的杨守文与之前,身份上有很大的不同。
不过他并不知道,就算是他想要和郑叔则见面,也不太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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倭人已被除掉,田庄里虽然还有不少倭人,但是却战战兢兢,不敢露头。
孝义里的村民兴高采烈的打开了水源,开始浇灌自家的田地。欢呼声,不绝于耳。
杨守文并未在孝义里停留,直奔偃师驿馆。
林县尉自然不敢怠慢,派人送来酒水,杨守文也毫不客气的留下。
一路长途跋涉,的确是有些疲乏了。
眼见洛阳就在眼前,也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吃罢了晚饭,大家便各自休息。杨守文则修炼了一阵金蟾引导术,然后才返回房间。
五龙镇官驿一战,让他明白了这金蟾引导术的精妙。
那不仅仅是修身养性的功法,更是一种道家的秘术,有着极为玄妙的用处。
当初祖父杨大方是如何求来这套金蟾引导术?杨守文并不清楚。他只知道,他而今所见,所学,怕只是皮毛。越练就越感到其中的神妙,让杨守文难以放下……
这,一夜无事。
天亮时,杨守文醒来,洗漱了一番。
可是当他走出庭院时,却现官驿似乎变了一个样子。
昨天过来的时候,官驿里除了驿官和驿卒之外,没什么人,更没有什么守卫。可是今天……杨守文现这官驿里三层外三层,全都是人,粗略看去,少说有百十人之多。
而且,从这些人的装束打扮来看,似乎是千牛卫。
这也让杨守文感到惊讶,于是便拦住了一名驿卒问道:“这驿馆里,来了什么人?”
驿卒正要回答,一旁却走来一名千牛卫。
“敢问,是杨君当面?”
“啊,我是。”
“我家主人有请。”
杨守文一怔,脱口而出道:“你家主人是谁?”
“杨君见了,自然明白。”
那千牛卫不肯说,杨守文也没有再问。
他并不担心有人对他不利。如果因为他杀了倭人而触怒武则天,那武则天一定会派人把他抓回洛阳,而不是这般请他过去。只要不是武则天,杨守文就不会害怕。
在都畿治下,任何一个人想对他不利,都必须要三思而后行。
“既然如此,前面带路。”
“大兄,我陪你。”
就在这时,幼娘从院子里跑出,来到了杨守文的身边。
杨守文笑了笑,朝那千牛卫看去。
千牛卫道:“若杨姑娘愿意去,我家主人也非常欢迎。”
“你认识我?”
幼娘听了这句话,愣住了。
而杨守文则眯起了眼睛,嘴角微微翘起,心中已经猜到了邀请他的那人,是何来历。
当下,他伸手揉了揉幼娘的脑袋,示意她不要再说话。
“前面带路吧。”
千牛卫点头,转身就走。
“大兄,到底是谁啊。”
幼娘跟在杨守文的身边,忍不住低声问道。
“是一位长辈,待会儿见面了,要恪守礼数,千万不要放肆,懂吗?”
“嗯。”
偌大洛阳城里,知道幼娘存在的人,并不是很多。
除去家人,李裹儿算是一个,剩下的还有太子李显,以及上官婉儿。
李显而今在洛阳,肯定不可能离开。那么答案也就呼之欲出,要见他的人,就是上官婉儿。
只是,上官婉儿怎么来了?
杨守文一边走,一边思索。
当他走到了一个庭院门口的时候,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看起来,自己昨天杀死倭人的事情,已经传去了洛阳……至于传信的人,杨守文也隐隐猜到。但他并没有因此而心生怨恨,大体上也明白了,那人传信的意图。
走进庭院,曲径通幽。
这是偃师官驿中最好的院落,穿过一条林荫小径,便看到一座水榭,坐落于荷花池内。
带路的千牛卫在回廊前停下,躬身相请。
杨守文也不客气,径自走上回廊,直奔水榭而去。
“姑姑,我就知道是你。”
一进水榭,杨守文就看到了坐在栏杆旁边的上官婉儿。
说来也奇怪,明明近四十的女人,却越的娇媚,看上去甚至才三十上下。杨守文记得,他第一次见上官婉儿时,这个女人其实已显露出了一丝老态。可现在,那老态尽去,反而让人感觉着有一种少女般的气质……这,绝对称得上是逆生长。
上官婉儿却一脸严肃表情,瞪了杨守文一眼。
但她的目光,旋即落在了幼娘身上,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你就是杨暖吗?”
“咦,你怎知道我的名字?
我记得,大兄以前可没有姑姑,他为什么要唤你姑姑呢?”
幼娘显然很好奇,忍不住问道。
那天真烂漫的模样,全然不似一个顶级刺客,看上去更像是一个懵懂,浑不知世事的少女。
上官婉儿招手,示意幼娘过来。
幼娘则先看向杨守文,见杨守文点头,她才走了过去。
“这个混账家伙为什么唤我姑姑?因为我就是他的姑姑……幼娘,且坐在姑姑身边。”
说完,她对杨守文道:“谁让你坐下的,起来,不要嬉皮笑脸。”
“姑姑,何故如此动怒?”
“你还问我原因?”上官婉儿怒道:“你自己做的好事,难道你不清楚吗?”
“姑姑……”
“杨守文啊杨守文,我看你是越胆大,越的嚣张跋扈了!”
上官婉儿怒声呵斥,让杨守文也不禁有些害怕,忙肃手而立。
且不说这女人的手段如何,单只是她和老爹之间那些纠缠不清的暧昧,就让杨守文老老实实。
“姑姑,莫生气。”
幼娘见状,连忙轻声劝说。
上官婉儿这才长出一口气,手指杨守文道:“陛下要你尽快返回,你可倒好,却在这里杀了人,还如此轻松?你道那些人是什么来历?你知不知道,你如此做,令陛下何等为难?”
“不过些许倭人,不至于吧。”
杨守文眉头一蹙,沉声道。
“不至于?”
上官婉儿怒笑道:“陛下自登基以来,已有十载。
十年来,虽说政务昌明,但也因为种种掣肘,使得她步履维艰。从最初不得不任用来俊臣之流的酷吏,以掌控朝堂,消弭各种不稳定的因素。到后来,又有契丹之乱,突厥入侵,吐蕃犯境……为了维持江山稳固,陛下不得不委曲求全,一再退让。
如今,江山大体稳固,陛下也生出了还政的心思。
但执政十年,陛下还是希望能够留下一些政绩……倭人来朝,乃是一件好事。自白江口之战以来,我大周与倭国始终处于敌对的状态。现在倭人主动前来认罪,正可彰显陛下之丰功伟绩。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陛下对那遣唐使,才予以优渥款待。
可是你,现在一通乱杀,令陛下该如何解决呢?”
杨守文一直就觉得,武则天在对待倭国的事情上,有点不太寻常。
那粟田真人果真是那么才学过人吗?
杨守文是绝对不会相信……要知道,而今虽非那开元盛世,但若要论人才,却多不胜数。可以说,武则天执政十年,为大唐培养出了无数人才,也才有了后来唐玄宗的开元盛世。
大唐治下,人才济济,却偏要欣赏一个倭人的才华?
杨守文没有见过那粟田真人,但是以他对倭人的了解,他并不认为,粟田真人的颜值可以高过张易之兄弟,才会能强过张说、贺知章这些人,能力能比张九龄更强。
而现在,听了上官婉儿这一席话,杨守文似乎明白了!
武则天是希望以倭国来朝,为她的执政生涯,留下一笔光彩的记录。
仔细想想,上官婉儿说的确有道理。
武则天执政这些年,虽说国泰民安,但在外交方面,的确是乏善可陈。孙万荣造反,默啜入侵河北道,大祚荣建立震国,安南造反,吐蕃屡次兴兵,安西动荡不已。
她想要留下一些美好的事务,而遣唐使重新开启,无疑是给了武则天一个机会,或者说是一个政绩。
华夏有万国来朝的说法。
事实上,从隋朝开始,就不断有国家前来朝拜。
但是,自武则天登基后,这种现象明显减少。虽则民间的往来越频繁,可是官方……
想到这些,杨守文对武则天的做法,也就理解了!
但理解归理解,却不代表他会赞同。
所以,当上官婉儿说完之后,杨守文却大声道:“陛下之作为,臣可以理解。
陛下可以对周边任何国家予以恩赐,唯独这倭人……臣以为,非但不可与之优渥,若有可能,应令其亡国,方为正道。请姑姑表奏陛下,莫忘了白江口之战前车之鉴。
倭人不可信,更不可善待……那倭人狼子野心,绝非善良之辈,若陛下对其厚待,只怕会祸及后人,实非明智之举。“(未完待续。)19岁女子直播平台直播自慰曝光!关注微信)在线观看!
第七百三十五章 倭人不可信
最近几天写到遣唐使的时候,炒鸡卡文。┡.『M
特别是,那倭国相上蹿下跳,倭国防长大放厥词,就觉得心里有一股子气。
嗯,着实很痛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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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婉儿倒是没有考虑太多。
在她杨守文之所以杀人,更多是因为些倭人嚣张行径,因此怒而杀人。
因为在此之前,她就知道杨守文对倭人没有好感。
当初长洲寻宝时,有倭人参与其中,给杨守文增添了不少麻烦。
所以,上官婉儿一直以为,杨守文之所以不喜欢倭人,更多是因为那件事。可没想到,杨守文竟然一番长篇阔论,令上官婉儿颇为震惊,同时又觉得有一些可笑。
倭人?
能祸及后人?
此时的倭国,还处于奈良时代,国力算不得强盛。
事实上,早在汉代,就有倭人朝贡华夏的先例。在此之后,也只有在白江口之战时,稍显露出了些许野心。一直以来,倭人以谦恭有礼而著称,对华夏朝廷,多以‘上国’而称呼,显示出对华夏的仰慕之心,故而才有‘君子国’的说法。甚至在朝中,不少人对遣唐使抱有好感。哪怕是白江口之战,双方的关系已经降至冰点,但是对倭人却并不排斥。
如此一个谦恭有礼的国家,又如此弱小,如何能危害朝廷?
上官婉儿觉得,杨守文有些危言耸听。
“青之,你所见倭人,不过是少数,乃害群之马。
大多数的倭人,还是很谦卑的……他们派来许多人学习,岂不说明他们对朝廷的仰慕?你说会祸及后人,实在是……这些话若是到了朝堂上,只会被他人耻笑。”
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大都有一种天朝上国的心态。
在唐人眼中,华夏乃世界的中心,域外皆为蛮夷,根本不足为虑。
杨守文心中苦笑。
那倭人对华夏造成的伤害,与目前而言,的确是还很遥远。
但却不能因此,就对这个国家优待。华夏,在历史的长河之中,犹如一头巨龙,而那倭人却好像依附在巨龙身上的蚊蝇,不断的吸食这巨龙的鲜血,壮大自身。
等到了巨龙衰弱,那蚊蝇就产生了其他的想法。
它想要吞噬了巨龙,取而代之……
可这些话,他无法说出口。就如同上官婉儿所言,即便是他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
最好的办法,便是停止向倭人输血。
就如同前世的美帝,将之视为棋子,爪牙。我可以对你友好,可以对你支持,但是你想要获得我最为先进的技术,就是痴心妄想。甚至,你有一点壮大的苗头,我也会立刻镇压,让你生生世世,只能依靠我,成为我的马前卒,却休想威胁到我。
杨守文觉得,对付倭人,必须要用这样的手段。
只是华夏延续千年的‘老大中国’心态,总会忽视掉倭人的野心。
在朝中的大佬们白江口之战只是一个偶然。但在杨守文确是倭人寻求扩张,对朝廷底线的一次试探。当然了,那试探的结果,就是长达近四十年的断交。
此时的倭国,对华夏尚有极大的依赖之心,所以在现华夏根本不是他们可以撼动的巨人之后,立刻又改变了策略。四十年里,双方在官面上没有任何的接触,可是在私下里,却往来频繁。那血学生僧,那些留在华夏的工匠,以及如无畏法师那种,心甘情愿的改变姓名,在华夏生活十数载,目的只是想吸取华夏的精华。
遣唐使,的确是彰显了华夏的博大胸怀,但同时,也使得华夏璀璨的文明输送出去。
但这种文化输出,却没有什么好结果。
因为得来的太容易,倭人并不感谢,反而对华夏的窥觑之心,伴随着他们的强大,逐渐演变成为一种野心。
斗米恩,升米仇!
就因为华夏给予的太多,那些得到了好处的蛮夷邦国,认为是理所应当,毫无感恩之心。
想到这里,杨守文闭上眼睛,陷入沉思。
半晌,他睁开眼,对上官婉儿道:“姑姑,我要见陛下,向她面陈。”
“嗯?”
上官婉儿蛾眉浅蹙,轻声道:“青之,你要做什么?”
“我只希望陛下能够驳回倭人更改国名的表奏,倭人便是倭人,绝不可令其改为日本国。”
“这样……”
上官婉儿觉得,杨守文一定还有别的想法。
但他既然不愿意说,那必然是有他的理由。他想要面见武则天?对普通人而言,这或许很困难。但是对他来说,以武则天对他的喜爱,以及杨家的关系,必不会拒绝。
“如此,你收拾一下,一个时辰之后,随我出。”
“喏!”
杨守文心里,还是有些忐忑。
但是,他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要和武则天说清楚才是。
武则天是否采纳,是武则天的事情。而作为一个穿越众,绝不会让那些倭人轻易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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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在偃师的事情,终于传到了洛阳。
在得知杨守文杀死了几十个倭人之后,顿时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哪怕杨守文在文坛名声响亮,哪怕他在安南战功显赫,依旧被无数人所指责。倭人最善于伪装,喜欢做出一副谦卑的姿态,得到了不少人的欣赏。因为,他们的这种谦卑,可以在极大程度上,满足一些人‘老大中国’的心态,所以对杨守文自然不满。
“太子,杨守文胆大妄为,擅杀君子国人,实在是太过无礼,有辱我圣朝声誉。”
“是啊,那君子国人就算有再大的不是,可以请鸿胪寺出面调解。
可是他却不管不问,甚至连偃师县衙都不经过,直接杀人……传扬出去,我圣朝礼仪何在?律法何在?”
“太子,杨守文当罚。”
“对,绝不能对他放任不理。”
东宫银安殿内,一群人七嘴八舌的叫嚷。
李显面沉似水,也不说话,只静静些叫嚷的人,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而今的李显,可不是四年前那个才从庐陵返回的庐陵王,凡事都战战兢兢,不敢轻易决断。而今,伴随着武则天渐渐放权,也伴随着他的势力日渐增强,李显的心态也就生了变化。不过有一点他始终没有改变,那就是他对家人亲眷依旧维护。
杨守文是什么人?
那是他的女婿,是李裹儿的夫婿。
李裹儿又是什么人?
那是他最宠爱的女儿……
“子寿,你怎么事?”
李显在众人商议完毕之后,突然扭头,询问站立在一旁的一位年轻人。
若杨守文在这里,一定会认出那年轻人,赫然是当初他从长洲回归途中遇到的张九龄。
想当初,张九龄初临洛阳,毫无跟脚。
杨守文于是请他担当了杨承烈的幕僚,持续了一年之久。
后来,张九龄便潜心读书,准备应对科考的到来。当时,他虽辞去了幕僚的职务,却住进了杨守文在铜马陌的八角楼内。长安元年,张九龄登进士第,大功告成。
之后在杨承烈的举荐下,张九龄并未接受三省六部九寺的职务,反而在东宫的司经局里担当了一名。同时,又因为他与杨家关系密切,很快就得到了李显赏识,做了詹事府的主簿。平日里,张九龄很低调,从不显山露水,却甚得李显
在一群人羡慕的目光中,张九龄欠身道:“杨君行事,必有其缘由。
我们现在,也只知道他杀了倭人,却并不清楚具体的原因。此时喊打喊杀,不免有落井下石之嫌,绝非智者所为。况且,陛下宠爱君子国使者不假,但杨君也有平定安南叛乱战功……所以这件事,太子不必参与,只需表现出秉公处置的态度即可。
至于如何处置,相信陛下定有圣断,太子又何需费心。”
也不,你们要处置的人是谁!
张九龄心中冷笑,并未去叫嚷着要处置杨守文的人。
李显对张九龄的这个建议,非常满意。
他是太子,未来他将要执掌朝堂,所以更需要表现出一种公正的姿态。当然,也只需要一种姿态……因为最终的决定权,不在他手中,而是在武则天的手里。李显更相信,武则天绝不会处置杨守文。因为在她的心目中,杨家父子份量极重……
“孤以为如此甚好。
为一倭人,便不问情由处置一个为朝廷立下大功,平定岭南之乱的功臣,殊为不智。”
一干东宫幕僚,也都露出了尴尬之色。
就在这时,一名内侍匆匆跑进银安殿中,来到了李显身边。
他在李显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李显闻听,先是一怔,旋即露出了笑容。
“子寿,青之已经回来了!”
“啊?”
“陛下命人把他带去了上阳宫,想来这其中,必有隐情。
我等现在,只管静观其变吧。”
如果武则天要处置杨守文,会让人先把他关押起来,而不是直接把他叫去了上阳宫中。
这说明,武则天并没有听信外面的那些谣言,对杨守文依旧十分宠信。
只是,他又要对武则天说些什么呢?
李显感到,非常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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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守文走进提象门的时候,天色已晚。
武则天已提前接到了上官婉儿的奏报,所以下旨,命杨守文抵达洛阳后,直接见驾。
她也想听听,杨守文会说些什么。
所以,在杨守文抵达丽景台之前,她就驱散了周围的人员,只留下张大年在身边陪伴。
当杨守文走进丽景台的时候,武则天笑了!
算起来,已经有一年多,快两年未曾见这小家伙了。
剑南道一行,岭南道一战,使得杨守文在清秀之中,又增添了一丝阳刚之气,更显英武。
那种杀伐决断的英气,不是靠着读书或者养尊处优可以锤炼出来。
那需要一场场大战,一次次的杀戮,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才能拥有的气概……
曾几何时,武则天对杨承烈寄予厚望。
可结果,杨承烈中途逃跑,隐姓埋名多年。
虽则,也经过了无数次的杀伐,可一个小小的昌平县,还远远无法锤炼出武则天所希望的那种气魄。反倒是杨守文,这个外表清秀的小家伙,似乎有了几分气势。
不过,武则天旋即又收起了笑容。
“臣,杨守文拜见陛下。”
杨守文走进丽景台,推金山倒玉柱,在丹陛下拜倒。
而武则天却未理睬,而是端坐龙椅之上,好半晌才冷哼一声,幽幽道:“杨将军倒是好大的气魄,挟岭南大胜之威重返中原,先是在五龙镇杀死张士龙,险些激起了江左正一道信徒暴动,而今又在偃师大开杀戒,连日本国的使者扈从也不放过。”
“陛下,是倭国!”
不等武则天说完,杨守文便大声反驳。
武则天闻听,惊怒不已。
她拍案而起,厉声道:“杨守文,你好大胆子!”
若换做其他人,说不定会吓得战战兢兢。
可杨守文却抬起头来,正视杨守文,大声道:“陛下,臣自知死罪,不求陛下饶恕。
然臣有一言,还请陛下在砍下臣的脑袋之前,容臣说完:倭人,绝非君子,更不可轻信!”(未完待续。)公告:APP上线了,支持安卓,苹果。请关注微信)
第七百三十六章 任他雨打风吹去
倭,在古时,同逶。. .
其本义是:弯曲而延绵不断的样子。
可不知是从何时开始,这个倭字就变成了倭人的代表词。
而后,倭的意思也就生了改变,变成了低矮之意。也许,是因为倭人个子矮的缘故?
杨守文实在想不明白,那粟田真人有何出众之处!
张大年不禁有些紧张,守文,心里暗自苦。
自武则天登基以来,除了狄仁杰偶尔会与武则天当面顶撞之外,他再也没有人敢如此和武则天说话。这个杨守文……张大年有点担心,武则天会暴跳如雷。
不过,出乎张大年的意料之外,武则天却坐了下来。
她靠在龙椅上,闭上了一双凤目。
“青之啊,朕何尝喜欢倭人?”
她仿佛是在呢喃自语,可说出来的内容,却吓了张大年一跳。
“朕辅佐先皇,历经白江口之战,对倭人习性,并非一无所知。
那些倭人,表面上越是谦恭有礼,实则就越是心怀叵测。当年刘德高自倭国返回,曾私下里谏言,断绝与倭人的联系,待时机成熟,便将之一举平定。他言,倭人伪善,不可信之……在动白江口之战时,倭国举国期待。白江口之战结束后,倭人立刻就改变了姿态,对我使者极为谦卑,其国主甚至每日清晨向我使者请安。
可越如此,刘德高认为,倭人越可怕!
或许百年之内,倭人成不得气候。但若纵容其就学我国,早晚会成我心腹之患……”
百年?
杨守文深知,那倭祸是从何时出现。
倭人现在的根基太浅,根本不可能威胁到华夏。
但是,倭人却极其坚韧,百年不可以,二百年如何?三百年如何?乃至更长时间。
在后世,倭人可以说是把‘忍’字,学到了极致。
“陛下,既然……”
武则天抬起手,示意杨守文不必再说。
“今倭人派遣唐使来,意图修复与大周的关系,同时还想要更改国名,以正国体。
四年前,你在长洲寻宝之后,曾谏言朕,要防备倭人。
朕并未忘却……
可是,朕登基十载,励精图治。
这十年来,国泰民安,百姓虽算不得富庶,但比之贞观,朕却坚信,绝不逊色。可除此之外,朕似乎再无拿得出手的功绩。这十年来,我边塞屡遭战乱,可谓是混乱不堪。朕有心征伐,奈何朝中掣肘,使得朕面对那些化外蛮夷,也常感无力。
朕,而今已决定把这江山还与李氏。
只待太子根基稳固,朕就会还政,从此不理国政。
只是,朕心里不甘啊!朕虽是女人,但自认不逊色于太宗。甚至于在贞观晚期,太宗几乎已无力打理朝政,都是朕协助太宗批阅奏疏。可是,人言太宗,就言贞观;而朕呢?十年辛苦,到头来……青之,不是朕人,而是想留下一桩美谈。”
武则天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可以说是推心置腹。
张大年暗地里松了口气,知道杨守文,已没有了危险。
同时,他又觉得有一些可惜!
杨守文生的晚了!如果,如果他能早五年出生,也许而今的大周朝,会是另一个样子。
在张大年的记忆里,武则天除了在狄仁杰过世的那天,曾这般真情流露之外,再也没有像今天这样,如此与人推心置腹。张大年跟随武则天多年,早在武则天还是嫔妃,还不是皇后的时候,他就跟随武则天的身边。当然,那时候的张大年,也不过是一个小太监,而不是如今日这般,武则天身边的心腹,拥有着无上的权力。
如果杨守文能早生五年,武则天或许会对他委以重任。
那样的话,她在这皇位之上,也许就没有那么艰难了吧……
杨守文,却沉默了!
良久,武则天睁开眼睛,守文道:“青之,你不是能说会道,为什么不说话了?”
“陛下,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哈,当然是真话……到了朕这把年纪,难道还听不得真话?”
“陛下,又何时开始在意那所谓的丰功伟绩了?”
“嗯?”
“在臣的印象里,陛下虽承载了无数骂名,却从未有过退缩。
想当初,先帝驾崩,太子无德,陛下顶着天下人的反对,把太子罢黜,并配均州;而后,陛下又罢黜了相王,登上这九五之尊。还不是被天下人责骂,却又如何?
那些人,责骂陛下牝鸡司晨,辱骂陛下是一个女子,有何德能执掌江山?
但最终如何?
那些辱骂陛下的人,而今已成了冢中枯骨。天下的百姓,却因陛下得以丰衣足食……我听家父说,当年他最敬佩的就是陛下。不为陛下是皇后,也不为陛下得先帝宠爱,只为陛下敢为天下先的勇气。
长孙无忌如何?褚遂良如何?王皇后如何?
那时候,多少人指责陛下,辱骂陛下,陛下浑不在意……哪怕是五年前默啜寇河北道时,也对陛下出言不逊,然则到最后,他还不是仓皇撤走,退回了塞外漠北?
为何陛下现在却患得患失,一个小小的倭人,给不得陛下无上荣耀。有了他们的朝贡,那些人会视为理所当然;没有他们的朝贡,那些人也无法指摘……既然如此,陛下明明厌恶倭人,却为何违背本心,予以他们恩宠呢?臣,真的非常失望。”
武则天的脸色再次生了变化,眸光变得森然。
不过这一次,张大年却没有再去担心。
只是觉得可笑:这小家伙,可真真是胆大包天!
“你失望什么?”
“臣失望,未曾见到那个一往无前,无所畏惧的陛下,而今只见到,垂垂老朽,一心思虑身后事,畏畏尾,甚至连倭人都要去讨好的老女人……臣,真的失望。”
“大胆!”
“放肆!”
上官婉儿这时候正好走进了大殿,听到了杨守文的话,吓得面无人色。
她立刻上前,走到了杨守文身边,抬手就是一记耳光,打得杨守文半边脸都肿了起来。
张大年本来不甚在意,也不禁厉声怒斥。
“杨守文,你好大的胆子,谁给你这般胆气,让你如此评论陛下?”
上官婉儿是真的惶恐了!
她很担心,杨守文那句话,会彻底激怒了武则天。
但武则天,却笑了。
“婉儿,住手,是朕让他说话。”
说着,她缓缓站起身,绕过龙案,站在了丹陛上,居高临下俯视杨守文。
“青之,你站起来吧。”
“陛下,青之年幼,说话没有分寸,还请陛下恕罪。”
“婉儿,朕的是……还没有嫁给那杨文宣,便一门心思的维护他杨文宣的种。”
上官婉儿闻听,脸腾地一下子红了。
她偷眼打量,现武则天似乎并没有生气,脸上的笑容更格外灿烂。
难道,她真的不生气吗?
上官婉儿怯生生退到了一旁,同时又偷偷守文一眼。
这个小混蛋,就不能安生一点吗?早知道,当初我就该跟随大兄一起走,去北庭……眼不见心不烦,省的要为这个小混蛋整日里担惊受怕。但愿,他别再说出什么过火的话了。
杨守文并没有站起来,依旧匍匐在地。
呼—
武则天长出一口气,在丹陛上踱步。
她一边走,一边仿佛自言自语道:“老女人,老女人……青之,你可知道,朕有生以来,你是第一个敢这么称呼我的人。你父亲说的不错,你果然是个胆大包天的小混蛋。”
“谢陛下夸赞。”
“哈哈哈,是啊,朕的确是在夸赞你。
因为若非你说,朕几乎忘记了,朕当年一路走来,经历了多少腥风血雨?那时候的朕,从未考虑过身后事,更无所畏惧。哪怕强横若长孙无忌,朕不惧之;当年百官反对,朕不惧之;哪怕宗室纷纷起兵,要杀朕,朕亦不惧……何以而今,却又畏手畏脚?”
上官婉儿和张大年,连大气都不敢喘。
杨守文的心,更砰砰直跳,后背早已被冷汗打湿。
他其实也是在赌!
在他的记忆里,武则天绝不是那种会在乎别人评价的女人。
她故去之后,只留下了一块无字碑,任后世人评价。这种气魄,在杨守文不愧她为自己取得‘武瞾’之名。日月当空,无所顾忌,又何需来粉饰自家颜面?
武则天突然停下了脚步,站在了丹陛之上。
她负手,抬头,出幽幽一声叹息。
“朕,也许真的是老了。”
说完,她一摆手,轻声道:“青之,你起来吧。”
“谢陛下。”
杨守文慢慢站起身来,只是觉得,腿有些软。
“一晃,朕已过古稀之年,很多事情的确是不复当年的锐气。
青之,你知道吗?你若是早生五年的话,朕一定让你做大将军,大元帅,去为朕开疆扩土。”
杨守文搔搔头,露出笑容。
“若臣早生五年,又何来这机会,这胆气,与陛下争辩?”
“哈哈哈,你这小混蛋,还真是……
不过,你若真的早生五年,怀英想必也就不会那么辛苦了。”
“臣,一直牢记狄公生前的教诲。”
狄仁杰教诲了什么?武则天不想问,也没兴趣问。
她从丹陛上走下来,在杨守文身前站定。
伸出手,轻轻抚摸杨守文的脸,而后对上官婉儿道:“你这丫头,也真是狠心……若真个打伤了,就算文宣不说什么,那裹儿又岂能罢休?到时候,有你的苦吃。”
上官婉儿再一次大红脸,喏喏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知道吗?
朕一开始,并不喜欢你!
你锐气太盛,不晓得刚柔变化之道,只知道闷头往前冲,甚至连朕的面子都不给。”
杨守文一怔,旋即反应过来。
武则天这说的是当日总仙宫里诗会的事情。
他不禁赧然,搔搔头,嘿嘿笑了。
“可朕后来想明白了,朕为什么不喜欢你。
因为你,和朕非常相似。心思简单,没有什么追求,却又顽固,执拗,无所畏惧……
当时朕是担心,你这种脾气,怎能够活下来?
可没想到,你这个小混蛋,却福大命大,虽然屡屡冲撞朕,却让朕对你生不出恨意。”
说完,武则天笑了。
她再次拍了怕杨守文那张受伤的脸,而后转身走上丹陛。
“你这次在安南做的很好,立下了大功。
朕本想,让你接替你父亲统帅千骑。文宣在千骑中威信甚高,军中将领也多是他提拔起来。而你呢,经剑南道和安南两战之后,军功足以震慑那些千骑的骄兵悍将。”
“臣,愿意听从陛下安排。”
“你愿意,可朕现在,却有些不太愿意了。”
“啊?”
“朕一直觉得,你无心朝堂之事。
所以让你统帅千骑,熬个三五年之后,等太子根基稳固后,再委任你一个羽林将军,可以辅佐太子。可现在,朕却不这么想了!粟田真人来到洛阳之后,满朝文武对其人极为欣赏,每每提及都是交口称赞。唯独你,却倭人伪善的本质。
这说明,你这小家伙有些眼光,是个可造之材。”
杨守文听了,有点懵。
“陛下,不会是要臣去鸿胪寺吧。”
“哈,你倒是想的美,去鸿胪寺……哼,只怕用不得多久,周边异邦就要纷纷与大周开战。
你那性子,不擅曲直之术,做不得鸿胪寺的事务。
而且,你如今战功显赫,把你派去鸿胪寺,朕还觉得有那么一点可惜。”
“陛下,那准备让青之到何处就任?”
武则天在龙椅上坐下,似有恢复了那女皇的威严。
她眉心浅蹙,思忖片刻后道:“青之这一走,已有一年多了,期间征战不止,想来也乏了。
这样吧,你先回家。
虽然你父亲不在家中,可是你那婶娘,还有你那妹妹都还在,估计正盼着你回去团员。
至于你的职务,朕还需好生考虑。
你现在家中休息,等待朕的旨意就是……不过,有一件事你给朕记住,这次回来,不许你再惹是生非。前次你逃狱离开,令宗正寺非常不满,朕也是费了好一番口舌才算让他们不再追究。倭人的事情,你不必再理睬,可若你再惹祸,朕定不饶你。”
武则天也真的是有点怕了!
杨守文惹事的本领,实在是太强了,让她也感到头疼。
“臣,遵旨。”
杨守文听完了武则天的话,也不敢再多嘴,忙躬身应道。
“走吧走吧,朕就觉得累……早知如此,就应该让你留在安南,免得朕心烦。”
武则天一副疲惫之色,挥手示意让杨守文离开。
杨守文这才退出了丽景台,不过在他走出去的时候,就听武则天道:“明日,去探望一下裹儿。你这次惹祸,若非裹儿为你求情,朕说不定真要好生收拾你一番……”(未完待续。)公告:本站推荐一款免费小说APP,告别一切广告。请关注微信)
第七百三十七章 重逢
夜,深。..
杨守文从上阳宫出来,洛阳已是夜禁。
玉兔东升,月光皎洁。
洛阳城在月色中,仿佛披上了一层轻纱。
站在上阳宫外,可以隐约听到从河边传来的蛙鸣声,在庄严肃穆之中,平添静谧之气。
“大兄!”
幼娘和杨茉莉从暗处走来,乖巧的呼唤一声。
杨守文愣了一下,旋即笑道:“你二人为何在这里?我不是让你们去铜马陌等我吗?”
“大兄不在,幼娘害怕。”
说着,幼娘便走到杨守文身边,轻轻扯住了他的衣袖。
杨守文道:“没事了,我们回去吧。”
“嗯!”
“诸欢他们呢?”
“已经安排好了……杨茉莉说,那么多人,家里住不下,所以诸欢他们就另寻住处。”
“住在哪里?”
“就在城外的二里桥,不过大兄不必担心,有个名叫沈庆之的人在那里接待,不会有事。”
“沈庆之也去了?”
杨守文愣了一下,旋即就反应过来,这一定是上官婉儿的安排。
“有他在,那就不会出事……走了,咱们回家!”
杨守文长出一口气,伸出手握住了幼娘的柔荑,迈步前行。
已是盛夏时节,可幼娘的小手却冰凉。杨守文知道,那是明溪传授给幼娘的拜月术所致,本身并无大碍。虽然不太明白明溪为何如此,但是,杨守文挺喜欢和幼娘在一起时的感觉。
幼娘没有挣扎,任由杨守文牵着手,默默行走。
杨茉莉则落在了后面,牵着马,亦步亦趋。
三人一马沿着洛阳城的街道缓行,杨守文一边走,一边与幼娘介绍两边坊市的名称。
幼娘似乎也非常喜欢这样的感觉,这让她有一种仿佛回到了昌平的错觉。
那时候,大兄还是个痴汉,每次进城的时候,都会陪着她一起逛街。那时候的日子,平淡而恬适。幼娘会牵着杨守文的手,行走在昌平的大街小巷里。她曾经希望,有朝一日,大兄可以像她牵着大兄一样,牵着她的手,一起玩耍,无忧无虑。
而今,那心愿似乎达成了。
可不知为什么,幼娘心里却有些难过。
也许,是我太贪心了?
幼娘心里嘀咕着,却下意识的,握紧了杨守文的手。
那感觉,就好像是害怕突然间,杨守文就会消失……
“前面就是归德坊了!”
感受到幼娘手上的力气,杨守文扭头朝她
在他幼娘是有些近乡情怯吧。一晃分别了四年之久,如今要和母亲重逢,心里会感到恐惧……这对于当初被梅娘子掳走的幼娘而言,好像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
“嗯!”
幼娘回过神来,应了一声。
两人说着话,就来到了归德坊的坊门口。
自有杨茉莉上前叩门,不一会儿的功夫,坊门打开,一个武侯从里面探出头来。
他正想要破口大骂,眼前突然金光一闪,出现了一块赤金打造的腰牌。
“干什么?”
他下意识的退后一步。
杨守文则迈步上前,示意杨茉莉退下。
“我乃铜马陌的杨守文,今奉陛下旨意还京。
刚才我奉诏前往上阳宫面圣,这是陛下赐予的通行腰牌,还请检验。”
“杨守文?”
那武侯愣了一下,旋即惊道。
他把火把凑上前,就见杨守文负手而立。
又低头眼手中的腰牌,武侯忙不迭双手把腰牌还给杨守文,躬身道:“不知杨君今夜返回,是小人怠慢了……”
说着话,他便打开了坊门。
“晌午时杨大娘子还与小人说,杨公子这两日会到,却未曾想这么快就到了。”
“你认得我婶娘?”
“怎不认得?”那武卒笑道:“平日里大娘子带小娘子逛街,小人还帮大娘子拿过物品呢。”
小娘子?
杨守文一怔,旋即就反应过来。
这武侯所说的小娘子,怕就是一月吧!
算算日子,一月也有四五岁大了,杨氏带着一月出门,好像也很正常。
“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小人名叫李复。”
“李复,那就多谢你了。”
杨守文和那武侯寒暄两句,便转身朝幼娘招手,“走吧,我们到家了!”
家?
幼娘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下意识走到了杨守文的身边,拉住了杨守文的手。在剑南道的时候,她不止一次想回家,想自己的娘亲。可不知为什么,当她到了洛阳之后,却又感觉好陌生,甚至有一些恐惧。繁华热闹的洛阳城,不晓得要比昌平大多少倍。只边的坊墙,还有高耸入云的建筑,就让人不禁心生膜拜之情。
可这里,真的是家吗?
她即恐惧,又有些期待,跟随着杨守文,走过街心的石桥,转入了铜马陌。
一条深邃的巷陌,两边悬挂有灯笼。
昏暗的灯光,照在巷陌里,忽明忽暗……
杨守文也有很长时间没有回来过来,说实话,走进铜马陌的一刹那,他也有一些恍惚。
三年前,他奉旨出家之后,几乎一直奔波在外。
几次回到洛阳,却因为种种缘故,都没能回来。
可以说这三年多来,他哪怕身在洛阳,也未曾踏足铜马陌一步。这突然一回来,反而感觉有点不太适应。
对了,武则天曾下旨,他三年内不得入洛阳一步。
虽然这道旨意,在前年底的时候就因为某些原因失效,可是出家三年的旨意犹在。
而今,他可以大摇大摆行走于洛阳的街道上……
原来,那三年光阴,已经过去。
杨守文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确是一头长。
事实上,从去年开始他就已经蓄,到现在,他的头比之普通人略短,却已经半点和尚的影子。出家的日子,终于到头了!若非他现在行走于铜马陌,险些快忘记了这件事情。
“大兄,你在笑什么?”
“呃,没什么,到家了!”
杨守文说话间,便停下了脚步。
他站在大门外,抬头
比之四年前,大门要高出不少,也大了许多。
高门贵胄,大体也就是这个意思吧。那九层台阶,似乎也在提醒他,而今的杨府,已非当初的杨府了。
迈步走上台阶,杨守文来到大门前。
“大兄,要不我们明天再来?阿娘可能已经睡了。”
幼娘有点害怕,拦住了杨守文,怯生生说道。
说着,她就想往后退。
杨守文拉住了她,笑着掐了一下她的脸颊。
脸有些凉,是冷的,亦或者是紧张?
他一只手拉着幼娘,免得小丫头跑走。要知道,这丫头的度奇快,特别是修炼了那劳什子拜月术之后,身法越的轻盈灵动。即便是杨守文,也难把她抓住。
另一只手,则抓住了门环,啪啪啪叩击门扉。
原本寂静的杨府,突然间变得热闹起来。
杨守文站在门外就能听到里面有人喊道:“是不是公子回来了?是不是公子回来了?”
紧跟着,便是一阵犬吠声。
“悟空它们都回来了。”
“嗯,我听到八戒的声音了。”
“这你都能听得出来?”
“那当然,那是我的八戒嘛……”
幼娘颇有些傲娇的抬起头,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未等杨守文再开口,杨府大门已经打开。
一头獒犬从府中窜出来,眨眼间便扑到了幼娘身前。紧跟着,一道金色的影子掠过,杨守文的肩膀上,便出现了一只猴子,抱着杨守文的头,吱吱喊叫个不停。
“公子,你总算是回来了!”
一个须洁白的老者,从府中走出来。
“小金别闹了,走开。”
杨守文狼狈的把小金从肩膀上抓下来,抬头
这老者,他倒是不陌生,是当初和杨怀忠父子一同过来的那几个老兵。随着杨承烈得到武则天的赏识,那些老兵有不甘寂寞的,和杨怀忠父子一起重归兵营之中。
但也有几个老兵不愿意再回去,于是留在了杨府。
并且,随着杨府地位的不断提升,人事变动也很大。杨守文听裹儿说过,杨承烈做了东都留守之后,就更换了一大批人。而原先的管家,也被调去了他身边,而后从那些老兵之中选了一人,好像叫杨铁成,也就是眼前这位老者,担起管家职责。
“老杨,别来无恙。”
杨守文对这老人颇有些印象,笑着说道:“我回来了,家里都还好吗?”
“好,好,好!”
杨铁成连连点头,显得非常激动。
也难怪,自从杨承烈离开洛阳后,杨府就好像少了主心骨一样。
如今杨守文回来了……这是一个比之杨承烈更加强大的存在,也让杨铁成踏实许多。
“大娘子傍晚时还说,公子今天可能会回来,所以一直不肯休息。
老奴正想着劝她,没成想……公子快快请进,这一晃,你可是有好多年没回来了。”
杨铁成说着,便侧身让路。
杨守文拉着幼娘的手,迈过门槛走进了杨府。
就见杨府灯火通明,仆从们在庭院中匆忙走动,排成两列,恭声道:“恭迎公子回府。”
好大的排场!
这在以前,是杨守文根本不敢想象的场面。
他目光扫过庭院中的那些仆从,有八成都不认识。
不过,他并不在意,目光最终落在了那正厅门外站立的一位妇人身上。
她衣着朴素,站在那里,眼中闪烁泪光。
在她的身边,还有一个女娃娃,正好奇守文,颇有些吃力的从门廊上走下来。
“婶娘!”
杨守文松开了幼娘的手,紧走两步。
杨氏也小跑着,来到了杨守文的面前。
“兕子,你终于回来了!”
去年开春,杨守文在离开洛阳的时候,曾见过杨氏。
一年多过去了,杨氏已呈现出一丝丝的老态。不过,她脸上却流露出灿烂的笑容,紧紧抓住杨守文的手臂,“你这孩子,怎恁狠心?这一走,便是一年多,却想死婶娘了。”
杨守文咧嘴笑了,用力搂抱了杨氏一下,而后松开,侧过身子。
“婶娘,谁带回来了?”
说着话,他用手一指在门口呆立,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的幼娘。
伴随着他这一句话,杨氏向幼娘而幼娘也正向她…母女目光相触,都愣了一下,旋即露出了激动之色。杨氏两行老泪夺眶而出,快走几步,又停下来。
“幼娘?”
她声音有些颤抖,喊了一句。
也难怪,一晃四年光阴,幼娘的变化确是不小。
当初她被梅娘子掳走的时候,还是个没长开的黄毛丫头。可如今,却已经变得亭亭玉立,恰如出水的芙蓉一般明艳。听到杨氏的呼唤,幼娘再也忍不住,哇的哭出声来。
她身形若同一支灵巧的飞燕,唰的就飞了过来,一把抱住了杨氏。
“阿娘,是我,是我……幼娘好想你啊!”
“我苦命的儿啊,没想到,咱们娘俩竟然还能够再次重逢……你不知道,这些年来,可想死为娘了。”
幼娘这一哭,杨氏那还能再忍得住,抱着幼娘大哭不止。
她一哭,跌跌撞撞走过来的一月,立刻往地上一坐,张开了嘴,哇哇哭了起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哭,只是阿娘哭,她也哭,至少也要让人留意到他的存在不是?
杨守文退后一步,弯下腰,把一月抱了起来。
小金就蹲在他的肩膀上,呲牙咧嘴,似乎是劝一月莫哭。
杨守文可记得很清楚,当初刚收养一月的时候,她就喜欢哭个不停。后来只要小金一做鬼脸,她就会立刻停止哭闹。没想到几年过去了,一月的这个毛病依旧没有改变。小金做出鬼脸之后,她便不再哭闹,反而瞪大了眼睛,好奇守文。
“大,兄!”
从一月记事起,就没有再见过杨守文。
可是,她却记得杨守文怀抱的感觉,所以被杨守文抱起的一刹那,她感觉莫名温暖和熟悉。
杨守文惊喜的笑了,用额头抵着一月的额头,蹭了蹭。
“一月竟然认得我吗?”
这时候,在杨铁成的暗示下,庭院中的仆从,都纷纷退下。
杨铁成则关上了杨府大门,退到一旁。
他倒不急着向杨守文汇报什么,因为他非常清楚,这个时候找杨守文说任何事情都没有用。现在,是杨守文杨氏和幼娘的时间。他之所以能够得到杨承烈的赏识,成为杨府的大管家,就靠的是这眼力价……
杨守文怀抱一月,却偷偷的观察着杨铁成。
对杨铁成的反应,他非常满意。
见杨氏和幼娘已经停止了哭泣,杨守文这才走上去,轻声道:“婶娘,咱们进屋说话。”(未完待续。)公告:本站推荐一款免费小说APP,告别一切广告。请关注微信)
第七百三十八章 无题
上阳宫,丽景台。
天已经很晚了,但丽景台的宫殿里,仍旧是灯火通明。
武则天在大殿中踱步,似乎在思索一些事情。
张大年已经退出了大殿,偌大的宫殿中,只剩下上官婉儿,坐在案几后奋笔疾书。
“婉儿!”
“臣妾在。”
武则天突然停下脚步,看着上官婉儿道:“朕不想让青之统帅千骑。”
“啊?”
“统领千骑的人并不难找,只需忠心耿耿即可。
有朕为他撑腰,即便军中有骄兵悍将,也闹不出什么事情来。朕觉得,让青之统帅千骑,似乎有那么一点屈才。以战功而言,他大可不必留在千骑之中混资历……你认为呢?”
上官婉儿想了想,也点头表示赞同。
武则天最初想要杨守文接掌千骑,一来是信任,二来是因为杨守文年轻,想要借千骑继续增加他的资历,培养他的能力。当年,武则天是想要培养杨承烈,结果杨承烈却跑了。现在,她想要找一个机会,在她的眼中,杨守文就是另一个杨承烈。
可现在,她却改变了主意。
“陛下,要如何安排青之呢?”
“朕也正在思忖此事,但是还没有一个思路。
青之虽不大,不过以他的军功,再加上他和薛家兄弟的关系,做个四品以上的将军不难,可要让他独领一卫,资历略显不足。本来,朕委任文宣为北庭都护,朝中已有不少人不满,若再让青之独领一卫,势必会引起更大的不满……朕倒是不在意,只是青之年纪还小,承担如此大的压力,对他而言并非好事,所以只能作罢。”
唐,亦或者是周,与两汉三国魏晋不太一样,甚至与初唐时期的情况,也有不同。
武则天执政以来,着实发掘了不少人才。
不管这些人是真心效力,亦或者是虚与委蛇,从才能上来说,的确是非常出众。
特别是她执政时的几次科举,选拔了不少能人。
这些人,尚在苦苦的熬资历,若一举把杨守文提拔的太狠,势必会遭遇很多不满。
武则天是从不在意别人的攻击,但却不能不考虑,杨守文的承受能力。
如果杨守文早生十年,武则天给他一个大将军轻而易举。可现在,他的确难以服众。
“况且,以青之的能力和眼界,只留在军中未免可惜。
但朕若真的对他委以重任,怕阻力不小,也需要仔细斟酌……这件事,先放在一边吧。”
上官婉儿立刻明白了武则天的心意,也就闭口不再打探。
“陛下,那日本国遣唐使,该如何处置?”
“倭国!”
武则天眯起眼睛,轻声道:“青之的话,有些不太稳重,略显激进。
不过,朕倒是赞同他的一些话……朕自入宫以来,经历无数责难,又何曾顾虑过别人的想法?倒是老了,却变得有些虚荣,确是不该。他说的不错,倭人狼子野心,虽表面谦恭,实则居心叵测。前次在长洲,他们便图谋盗取五牙战舰的图纸……
呵呵,造五牙战船作甚?
他若不思向外扩张,又何必想要图谋舰船?朕觉得,他们那遣唐使船,已经足够。”
这个时代的倭人,虽未能打造出如五牙战船、海鹘船这样的战舰,但是其造船技术,确实提高许多。早在唐初,倭人的遣唐使船不过能容纳一两百人,而现在,他们的造船技术,已经能够制造出可以容纳五百人的大型战船,足见其技术的发展。
倭人,本身并无太强的造船技术。
短短几十年里,造船技术能如此突飞猛进,究其原因便是当朝对这种技术流失,并未放在心上。不管是李世民亦或者是李治时期,乃至于再往前,前朝的隋炀帝,或多或少都在推波助澜,帮助倭人学习各种技术,才使得倭国的发展越发迅猛。
武则天以前也不甚在意这些事情。
事实上,即便是在知道倭人图谋五牙战船的事情后,她也只是生气,并未放在心上。
可是现在,她却有了一些想法。
女人特有的细腻心思,让她对倭人内心中的真实想法,产生了些许怀疑。
粟田真人说,她执政以来,威加海内。
但实际上,武则天对外的几次战争,都未占到上风。
甚至,从某种程度上说,武则天在对外的军事上,一直都处于被动的局面。与当年太宗李世民在世时,号‘天可汗’的局面相比,自武朝以来,实际上被削弱许多。
如此一来,那威加海内,听上去更像是讽刺。
联想几次和粟田真人见面的场面,武则天越发觉得,粟田真人内心里,其实颇为不屑。
但大周国力强横,加之倭国孤悬于海外,所以无法与大周抗衡。
也正是这个原因,倭国此次派出了遣唐使,规模较之以往要大许多。而其中的人员,也不似以往那样,以学生僧居多,倒是工匠、医生的人数增加不少,其目的……
想到这里,武则天眼中闪过一抹冷意。
“婉儿,明日你亲自去鸿胪寺,把此次倭国随同人员,调查清楚。
有多少随从和官员,有多少工匠、医生、通译、水手……把他们的名字,特点以及才干都要调查的一清二楚。同时传朕旨意,密令国子监关注那些倭国学生,他们平日里看什么书,与什么人交往等等,都一一呈报上来,若有疏漏,必严惩不贷。”
“遵旨!”
上官婉儿似乎也想明白了这其中的机巧,连忙起身领命。
她又犹豫了一下,“那青之杀死倭人的事情……若鸿胪寺表奏,当如何回复?”
“立刻传旨东宫,告诉太子,让他酌情处理。
鸿胪寺,乃我大周的鸿胪寺,维护的是我大周国体,不是对那些化外蛮夷卑躬屈膝。我大周子民,便是奴仆,也胜过那劳什子倭国皇帝。若连这都无法分出轻重,依我看那鸿胪寺也不必再设立了……传旨太子,就说,莫要让他失了我大周威风。”
“遵旨!”
上官婉儿忙记述下了武则天的话语,又问道:“陛下,倭国请改国号,可否准许?”
“朕不准,他们这次的国书中,不依然是以日本国而自称吗?
这就说明,这些倭人并未把朕放在眼中……相关所请,不予理睬。回复国书之中,当仍以‘倭国’而称之。”
“喏!”
“还有,此次前来的倭国使团中,有几人需多加留意。
执节使粟田真人,大使坂合部大分,副使巨势邑治,大通事山上忆良,随行学生僧道慈,从即刻起,要严密监视其动向。朕要知道,他们在神都内的所有行动。”
上官婉儿听罢,犹豫了一下,并未立刻回应。
“怎么?”
“陛下,这件事,是由奉宸府负责吗?”
武则天闻听,顿时笑了。
“怎么,还是舍不得你那小鸾台?”
“臣妾不敢。”
“也罢,奉宸府虽有耳目,但终究比不得你小鸾台在神都经营多年的根基深厚……这件事,就由你小鸾台负责。不过,不得走漏半点风声,同时要打听的非常细致。”
自奉宸府建立以来,小鸾台一再受到压缩。
那小鸾台,是上官婉儿一手打理,又怎可能甘心被张易之兄弟的奉宸府所压制?
只是,武则天出于一些顾虑,所以一再削减小鸾台的权力,上官婉儿也颇为无奈。而今,武则天让小鸾台担负起监控倭国使团的责任,是否也说明,武则天要重新重用小鸾台?
上官婉儿的心里,自然感到一阵激动。
“另外,八月十五,陛下准备在上阳宫举办赏月大会,是否如期举行?”
“而今各国使者,是否都已抵达?”
“新罗遣唐使尚未抵达神都,据说是因为路途遥远,要过几日才能抵达。
此外,六诏之中,蒙舍诏的使团也未曾到达。据敬晖传讯,言蒙舍诏国主蒙罗晟因身体不适,所以未能及时奉旨。”
“身体不适?”
武则天笑了起来。
她喃喃自语道:“只怕是心里有病吧。”
“啊?”
“还记得去年裹儿回来时,青之曾让她带话给朕。
青之言,蒙舍诏国主蒙罗晟,野心勃勃,绝非良善。他在六诏,借朕的旗号,多次与其他部落开战,扩张、吞并,其蒙舍诏自立为国,号南诏国,已逐渐成为六诏地区最强大的力量。六诏各部在他的压迫之下,已难以为继,继续下去,他势必独霸六诏……根据敬晖的表奏,蒙罗晟一方面臣服于朕,另一方面又与吐蕃勾结。
真被青之说中了,一旦他成势,与吐蕃夹击剑南道,我大周西南从此不复安定……
所以,朕命他前来神都,却不想被他拒绝了!”
说到这里,武则天停顿一下,冷笑连连。
“朕能扶立他蒙舍诏,就能扶立其他人。
传一道密旨与敬晖,命他挑动六诏战乱,务必要在年底,令蒙舍诏元气大伤。他可以调动剑南道一切资源,若有人胆敢违抗,可先斩后奏;同时,密令张知泰,让他严密监视悉勃野人的动向。朕也想看看,那蒙舍诏和悉勃野人之间,有什么联系。”
“遵旨!”
上官婉儿忙躬身领命。
她心里非常清楚,从今天晚上开始,大周对域外蛮夷的策略,会发生巨大的变化。
而她,则是第一个知晓消息的人,定能从中,谋取更大的好处。
比如说,壮大小鸾台?
把一系列事情安排妥当,武则天也露出了疲乏表情。
她侧依龙椅,闭上了眼睛。
上官婉儿则小心翼翼看着她,不敢轻举妄动。
已经有很久了!
至少两年……
从狄仁杰过世之后,武则天日渐衰老,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天晚上这样,表现出那种杀伐决断的气魄出来。
这,让上官婉儿感到紧张,同时也非常高兴。
她很清楚,自己身上的武党烙印何其显著,武则天倦怠于政事,她也因此受到牵累。
“三年了吧。”
“嗯?”
“裹儿出家,而今已有三载了?”
上官婉儿愣了一下,旋即道:“已三载有余。”
“当初,她一心要嫁给那杨守文,不惜抛弃了公主封号,入道修行。
而杨守文如今业已蓄发还俗,她也该回来了……婉儿,明日你去东宫,询问一下太子,准备什么时候为他二人完婚?文宣现不在神都,杨守文那边的事情,就请你代为费心。另外派人去庭州,提醒杨文宣,就说冬季即将到来,让他留心突骑施。”
上官婉儿恍然想起,一晃三年已经过去,杨守文也好,李裹儿也罢,似乎都要还俗了。
二人还俗,也就代表着喜事将至。
可不知为什么,上官婉儿心里,突然有一种不太舒服的感受。
她想起了那个总跟随在杨守文身边,好像杨守文影子一样的柔弱少女……杨守文或许感受不到,但是她身为女人,却能够清楚感受到,她对杨守文发自内心的依赖。
若兕子成亲,她又该怎么办呢?
想到这里,上官婉儿有些难过。
不过,在武则天的面前,她还是恭顺应道:“臣妾,遵旨!”(未完待续。)公告:本站推荐一款免费小说APP,告别一切广告。请关注微信)
第七百三十九章 闭门羹(一)
黎明时,一场雷雨忽至。.』.
入夏以来,洛阳的雨水极为稀少,偶尔会下一场,也持续不得太久。不过这场雨,却来的很凶猛,持续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暴雨,使得洛河与伊水的水面暴涨,干涸的土地,也在这一场大雨中得到了缓解,令整个洛阳城,都变得生机盎然……
杨守文一场好睡,一觉到天亮。
已经太久了,没有睡得这么踏实,这么舒服过,以至于早上睁开眼,仍有些赖床。
外面再好,终究比不得自家。
这铜马陌可以说是杨守文一手打下的家业,从最初那荒芜的鬼宅,一步步变成了今日的模样。虽算不得是高门大户,但考虑到杨家父子的地位,能在这归德坊拥有如此一幢豪宅,绝非一件易事……要知道,自武则天执政以来,虽对外处于被动态势,但是国内却是一派歌舞升平,百姓的生活水平越来越好,并且越富庶。
也正因此,洛阳物价奇高,甚至高于长安。
后世有‘居长安大不易’的说法,但事实上,在武朝时期,居洛阳同样是大不易。
归德坊地处洛阳最为繁华之所,坊内多是王公贵族。
这里,绝对是寸土寸金。据坊间流传,杨守文所在的铜马陌,而今最少价值十万金。这十万金里,有实际的价格,也有各种原因造成的虚高。比如,铜马陌曾是鬼宅,后来被现,竟然隐藏着元文都宝藏的重要线索;这里曾命案频,更蒙上了一层神秘的外衣;更有杨守文来到洛阳后的崛起,让不少人觉得,铜马陌是风水宝地。
总之,若非杨家父子的身份特殊,说不定这块土地早就被人强行夺取……
而在杨守文的心里,铜马陌更是仅次于昌平城外,虎谷山下那个小村庄的存在。虎谷山,有他儿时的记忆,而铜马陌,则是他崛起的起点,总体而言,不分伯仲。
雨后的洛阳,天气凉爽。
杨守文穿着单薄的汗衫,走出八角楼。
站在门廊上,他环视这庭院中的一草一木,都感到格外亲切。
昨晚回来,已是深夜。
加之杨氏和幼娘都处于一种极其激动的情绪之中,所以杨守文没来得及欣赏自家住宅。
一晃三年多,这铜马陌变化巨大。
府中的仆从已近百人,比之当初他出家之前,的确是兴旺许多。
而当初跟随杨守文的那些人,许多都已经改变了身份。
比如黑大,比如杨存忠父子,比如以前的管家石守敬,大都跟随杨承烈去了北庭。
据说,石守敬如今还做了守捉使,而杨存忠更被升为军使,都有了光明的前程。
这也让杨守文感到非常高兴。
那些人当初投奔他,不就是为了有一个远大前程吗?
而现在,他做到了!
只是这样一来,铜马陌的仆从就让显得有些陌生。
除了少数几人,如杨铁成等之外,就剩下几个当初他买来的波斯女奴比较熟悉。
当杨守文负手站立在门廊上的时候,几个女奴也纷纷上前行礼。
杨守文笑着和她们招呼,便示意她们退下。
大玉,立在树上,在阳光下,尽显睥睨姿态。
四只獒犬在庭院中嘻嘻打闹,忽而扑击,忽而奔跑,守文后,又立刻跑上前来。
杨守文在庭院里转了一圈之后,便坐在池塘边上的凉亭里。
这时候,仆人送来了早餐,杨守文一口就品尝出来,那是杨氏的手艺。
“婶娘呢?”
“大娘子一早和小娘子,还有一月出门了。”
“嗯?”
“大娘子说,公子今天回来,定要做些公子喜欢的吃食。
她们去南市采购,还说要买些其他的物品……大娘子就是这样,喜欢去那热闹的去处。她还吩咐,说要是公子中午不必等她们,该做什么做什么,她们会晚些回来。”
杨守文闻听,顿时笑了。
他知道,杨氏是想和幼娘多处一下。
毕竟,幼娘失踪了四年多,而今有什么喜好?杨氏并不清楚。
和幼娘一起逛街,可以增进她母女的感情,顺便也好了解一下,幼娘而今的性子。
既然如此……
杨守文想了想,便站起身来。
“叫上茉莉,备马!”
“公子要出门吗?”
“我要走一遭翠云峰。”
杨守文说完,便返回八角楼,穿好了一副。
裹儿那边,一定要去一趟。
这次如果不是裹儿先行在武则天那边求情,天晓得又会是什么局面。
杀那些倭人的时候,杨守文并没有考虑太多。但事后和上官婉儿相见,他才现,一个小小的遣唐使,却隐藏了太多他并不知晓的事情。也幸亏裹儿的求情,让武则天在鸿胪寺通禀之前就得知了事情缘由,否则的话,杨守文定少不得要被责罚。
更何况,近一载未与裹儿相见,他也非常想念。
大金经过一夜的休整后,已经恢复了常态。
杨守文跨上马,大玉便落在了他的肩膀上,而四只獒犬,则跟随在他的左右。
杨茉莉也骑上马,随杨守文一同出了铜马陌。
两人两骑,四犬一鹰,行走在归德坊的街市中,格外抢眼。
铜马陌的鹰犬,不少人都认得。
可那鹰犬的主人杨守文,随着三年多的时间流逝,许多人都已经忘记了他的模样。
以至于当他出现的时候,不少人都感到困惑。
谁不知道,铜马陌杨府的鹰犬最是凶狠,寻常人根本靠近不得。可是现在……啊,那为青年,莫非就是杨谪仙?
位于归德坊桥头的一座酒楼里,卢藏用正在吃茶。
伴随着杨守文茶经问世,使得吃茶变成了那清流名士,王公贵族最为喜欢的一个习惯。
连带着,许多酒楼里也都6续推出了烹茶煎茶的项目。
晌午开门,三五读书人66续续前来,坐在酒楼里品一杯香茗,吃一些茶点小吃,更显几分悠闲自得的贵气。当然了,在洛阳城里,最好的茶,还有最好的茶艺师,都集中在青园。只是那里的消费太高,除了那种不缺钱的主儿之外,一般人根本吃不得那里的茶点。既然吃不得好茶,在这酒楼里品茗,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伯玉,那是杨青之吗?”
卢藏用突然开口问道。
在他对面,是一个青衫纶巾的中年人。
他两腿不便,于是撑起身子向外眼,旋即露出一抹喜色。
“青之,已经回来了?”
“果然是他!”
卢藏用也笑了,年人道:“,他并无大碍。”
“你这是什么话……青之在安南平定叛乱,立下了赫赫战功,又能有什么事情呢?”
“伯玉难道还不清楚,你这个侄儿的性子吗?”
“他怎么了?”
“前日,他途经偃师,杀了几十个倭人。”
“啊?”
那中年人,正是陈子昂。
之前,他随同李裹儿来到了洛阳。
由于两腿不便,使得陈子昂已无法继续留在仕途,于是便跟随杨承烈,做起了幕僚。
当时,正值张九龄要参加可靠,杨承烈身边也缺少谋士。
陈子昂虽说双腿残废,但是对官场上的门道,却远胜杨承烈,也使得杨承烈非常高兴。
可惜后来,杨承烈赴庭州就任。
陈子昂因为两腿不便,也受不得西北苦寒,于是就留在洛阳。
他自不需要为生计而费心,杨承烈走的时候,吩咐家中,不管陈子昂有什么要求,都要尽力满足。而他又是随李裹儿一起回来,于是被不少人视为东宫一系的人马。
加之陈子昂本就名震文坛,其才华即便是武则天也是赞赏有加。
而今,他无心仕途,又不愁生计,同时还有东宫的背景,自然在洛阳过的逍遥快活。
甚至连以前的政敌,都开始对他释放善意。
如今的陈子昂,可说是无欲无求,也正因此,使得他在洛阳的地位,更显非凡……
这半年来,他又有了不少佳作问世,隐隐有一代文宗的气派。
卢藏用和陈子昂是至交,两人的关系格外亲近。
甚至于,卢藏用若想要去青园快活,只需陈子昂一句话,便可以免去所有的费用。
谁让青园的东宫背景更加深厚,谁让陈子昂而今,地位凡?
陈子昂本想在就楼上唤住杨守文,可是在听了卢藏用这一番话之后,立刻打消了念头。
“子潜,是什么情况?”
“哦,我也是昨晚在奉宸府,听张易之兄弟提及此事。
杨青之返回洛阳,途经偃师的时候,恰逢那些倭人仆从闹事,于是便忍不住出面制止。那些倭人并不认得他,双方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杨守文便杀了那些倭人。
据说,倭人通事昨晚已经回来,并且向鸿胪寺呈报了这件事情。
你也知道,鸿胪寺而今和张易之兄弟的关系很密切,所以张易之兄弟便想借此事向杨守文难。我昨晚离开的时候,他们还在商议对策,估计今天一定会有动作。”
“二张如今,不正在交好东宫。
他们若是对青之难,就不怕因此和东宫交恶?”
卢藏用闻听,笑着摇头道:“伯玉有所不知,二张的确是想要与东宫结交。
可你也知道,太子对二张素来不满。以前他刚回洛阳,二张势大,太子不得不退让;可现在,太子气候已成,杨承烈出任北庭都护,杨青之安南大捷,无不增加了太子的份量。二张虽然有心交好东宫,但是太子却没有回应,令他们也颇为恼怒。
我今日请你来,就是想要和你说这件事情。
不过现在是情况有变。杨青之敢这么堂而皇之的在街头走动,必有所持……
样子,怕是昨日已经返回洛阳,弄不好还见过了陛下。
嘿嘿,我次,二张怕是要偷鸡不成蚀把米,弄个不好还会灰头土脸也不定。”
卢藏用话语中,透着幸灾乐祸。
而陈子昂却双目微合,,半晌也不言语。
“伯玉这么甚?”
“子潜,莫非是不得已吗?”
陈子昂说话,显得云山雾罩,可是卢藏用却听得明白。
他而今,是二张的手下,在许多人眼里,特别是一些清流名士眼中,和宋之问一样,都是自甘堕落的代表人物。
没错,张易之兄弟有武则天的宠信,把持奉宸府,监视文武百官,权势熏天。
但是在不少人的眼中,特别是那些把李唐视为正统的人的眼中,二张不过是两个小丑罢了。
卢藏用苦涩一笑,轻声道:“伯玉,你应知我。
我虽爱慕虚荣,好功名利禄,但至少能分得清楚是非。当初我在终南山隐居,也不过是想借此手段,得到朝廷的重视。可谁料想,朝廷未曾重视,却遭遇张易之兄弟逼迫。当时又有宋之问在一旁劝说,我知道,若不答应,必遭二张的迫害……”
“如此说来,子潜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卢藏用叹了口气,“舍伯玉,谁知我心中之苦呢?”
“七里亭,白水塘!”
陈子昂说着话,从挎兜里,取出了一张字条,放在桌案上。
这六个字出口,卢藏用心里一颤,抬头向陈子昂
却见陈子昂面带笑容,轻声道:“子潜怕是没想到,当初的示警字条,却在我手中。
虽然子潜故意用左手书写,掩饰笔迹。
可你我相交多年,我知你写字的习惯,更知道你,除了右手之外,左手书法同样不凡。
子潜可还记得,当初咱们在长安时,曾多次比试……别人识不得你的笔迹,可要想瞒过我,却不太可能。当日我返回洛阳,从文宣手中得到了字条,便知是你了。”
卢藏用面颊抽搐,子昂,半晌后露出了苦笑。
“知我者,伯玉也。”
“子潜,我要感谢你。”
陈子昂说着,便把那字条扯碎,丢进了一旁的香炉之中,而后用火折子点燃。
“你之所以示警,怕是因为当初我从洛阳离开时,曾托付你要代为关照青之吧。”
卢藏用也笑了,点点头。
“世人皆以为卢子潜好功名利禄,乃卑鄙小人。
独伯玉你视我为知己……我不喜欢杨守文,他锋芒太露,会让我感到很羞愧,也让我很嫉妒。但他是你的晚辈,当初你托我关照他,虽然他并不需要关照,我却不能负你所托……二张,对杨守文无比嫉妒,所以当初他南下长洲,便想要设计陷害。
我讨厌杨青之,但却不能眼遇险。”
陈子昂闻听,哈哈大笑。
他指着卢藏用道:“子潜,我果然没。”
说到这里,陈子昂话锋却突然一转,低声道:“其实,我也一直想找机会问你,为何要为二张效力。如今既然知道了原因,那也就好办了……我知子潜所虑,担心脱离二张后,会遭遇报复。现在,我正好有一个机会,可使子潜他日能洗脱骂名。”
卢藏用闻听,顿时振奋。
“伯玉,还请指点。”
陈子昂没有人,于是伸手蘸了茶水,在桌上写下了一个‘间’字。
“你是说……”
陈子昂点头,而后轻声道:“你继续留在奉宸府,不必担心其他。
你的事情,我会告知青之……青之其人,最重感情。他若知道当初你帮过他,绝不会对你袖手旁观。这次,二张动手,鸿胪寺少不得要参与其中。你不要参与这件事情,只管让二张行动。青之既然敢如此大胆的行走于街市,其背后定有所持。
我会设法,助你登上鸿胪寺卿之职,你可愿意?”
卢藏用凝视陈子昂,良久后,突然笑了。
他轻轻点头,“富贵险中求,若能洗脱骂名,又能高升,便是留在二张身边,亦无不可。”公告:APP上线了,支持安卓,苹果。请关注微信)
第七百四十章 闭门羹(二)
出归德坊之后,杨守文并不敢纵马在长街奔驰。』』. .
没办法,街道上行人太多,若纵马飞驰,就算他骑术精湛,也难免会危及旁人。
他并非纨绔子弟,骨子里还是普通人。
所以,小心翼翼的催马行进,在城门口验了腰牌后,行出洛阳城。
“老陈,那人是何来历?”
有门卒走到班头面前,低声询问。
刚才杨守文出城时,班头显得非常小心,只扫了一眼腰牌,便开闸放行。
自家班头是个什么脾气?
门卒当然清楚。
可是……
陈班头门卒一眼,低声道:“认准那四只獒犬,还有他身后那个随从,你还不知道他是何人吗?”
四只獒犬?
门卒一怔,思忖片刻后,旋即露出惊讶之色。
“他是……”
“他回来了,这洛阳,怕是要热闹了!
不过你也别担心他会惹事,那是个本份人,只要不去招惹,他还是非常和善……嘿嘿,昨日那个倭人的模样,可了?这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但也是个非常友善的人。谪仙人归来,少不得要有些事故。想当初,他可是连武家楼都敢烧的主儿。
传话给弟兄们,让大家招子放亮一点。
谁若敢在谪仙人面前惹是生非,到时候死了,可别怪我没有提醒。”
“班头,你好像很敬重他?”
“废话,这洛阳城里,谁不敬重谪仙人?
赵客缦胡缨,污垢霜雪明……哈哈,谁敢书阁下,白太玄经。”
“班头也喜欢侠客行?”
“当然,想当初谪仙人做侠客行的时候,我可是在一旁。杨十六,谪仙人,乃我心中之英雄。”
这陈班头,居然是杨守文的迷弟。
他说完,便摇头晃脑,一边哼着侠客行,一边继续检查过往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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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守文并不知道,他这招摇过市,使得不少人认出了他的身份。
在他想来,阔别洛阳数载。
特别是这一年多来,他更未踏足神都,应该没多少人能认得他。殊不知,他这些年虽少踏足洛阳,可是关于他的传说,却广为流传。圣历元年,为救小妹,千里跋涉追凶,并刺杀静难军使慕容玄崱;圣历二年,为保护母亲坟茔,不惜舍身搏命,堪称孝子典范;一部西游,传唱神州;总仙宫诗会上,醉酒诗百篇,名动京华。
寻宝藏夺武魁,却在人生巅峰时,出家修行。
火烧武家楼,迫的武卫将军武崇训跳河逃生;为寻幼娘,不惜犯法,越狱逃亡,更关键的是,还怪带走了出家修行的安乐公主;之后在梓州,大败飞乌蛮,横扫东剑南道,又千里行军,平定安南之乱……这一桩桩故事,足以为他祝早出一个传奇。
只是,杨守文就算是知道了,也不会在意。
他现在最在意的,是能够早些见到裹儿。
梓州一别近一载,着实有些想念那小可人儿……也不知道,她如今在翠云峰过的如何?
出城后,杨守文纵马扬鞭。
天空中大玉盘旋,地面上獒犬奔走。
那滋味……
杨守文忍不住纵声高歌:“老夫聊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岗。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
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这本是后世苏仙所做《江城子·密州出猎》一词。
在武唐时期,词乃诗之余,多在青楼教坊之中流传,而且大多是一些艳词小调。
士大夫多不屑于写词,认为那不登大雅之堂。
可不得不说,苏仙的《江城子》却与时下的艳词小曲截然不同,别有一番豪放之意。
官路上,车水马龙,颇为喧嚣。
两人两骑,一鹰四犬在大路上奔行,本就令人侧目。
而杨守文这突然高歌,更引得不少人驻足。
一辆马车,本在官道上行进,正朝着洛阳行去。
车中端坐一中年妇人,身着胡服,却端庄稳重,并透出一种英武气概。
“停车!”
她听到歌声,突然喝令车马停下,挑起了车帘。
而这时候,杨守文则纵马行过。那妇人只杨守文的侧影,于是便探出身来。
“方才放歌者,何人?”
“启禀王妃,并未切。”
车夫连忙回道:“不过,观其鹰犬,神都治下,怕唯有杨谪仙一人。”
“杨守文回来了?”
“可能吧。”
“这词倒是极好,虽不登大雅之堂,却极尽豪放韵味,绝非当下那青楼教坊中传唱的艳词可以比拟。
未曾想,这杨青之诗作得好,还精于填词。
只是……这老夫聊少年狂……才多大年纪,也敢这般称谓?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端地有趣,有趣啊!”
这中年妇人,名叫慕容真如海,乃世袭吴王李千里的妻子,本为北燕皇族后裔。
她守文远去的背影,眼珠子却突然一转。
“吴王今在何处?”
“大王最近一段时日,都深居简出,很少出门。
想必今日,应该也在府中才是。”
“如此,咱们马上回府。”
“王妃,不是要去拜访太子妃吗?”
“呵呵,太子妃随时都可以拜访,但眼下的机会却不可多得。
王爷近来,多有忧思,今日观杨谪仙这般气概,我想他也应该早作决断,免得耽误了机会。”
“小人明白。”
慕容真如海说完,又退回车中,放下了车帘。
马车再次启程,朝着洛阳城门方向疾驰。
而车中,慕容真如海却凤目微合,流露出思忖之色。
杨守文并不知,他随行高歌,却引来了吴王妃的关注。
此时此刻,他纵马疾驰,眼见离翠云峰越来越近,他这心里,也就越的期盼起来。
也不知道,裹儿现在做些什么?
是在诵经,亦或者又带着小铃铛和小馒头在戏耍呢?
一想到这些,他的心情也就越急迫!
“什么?”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在抵达翠云峰山口之后,就被守护在翠云峰外的千牛卫所阻拦。
阻拦他的人,倒也不算陌生,正是当初曾与他在昌平并肩作战的千牛卫敬虎。
不过,而今的敬虎,已是千牛卫将军。
他拦住了杨守文道:“杨君,非是敬虎刁难,实乃道长有命:她乃清修之人,不宜与俗世太多纠缠,所以不方便与杨君相见。”
杨守文听闻,顿时呆愣住了。
他虎,感觉有些懵……
清修之人,不宜与俗世太多纠缠?不方便与我相见?
杨守文脱口而出道:“裹儿又想耍什么把戏?”公告:APP上线了,支持安卓,苹果。请关注微信)
第七百四十一章 兄弟重逢
桃花峪谷内,裹儿挥舞着手中的宝剑,百无聊赖劈砍着面前的花丛。. .
那本该是缤纷绽放的鲜花,而今却莫名其妙的遭遇璀璨,花瓣散落一地,格外凄凉。
小铃铛一阵小跑的过来,气喘吁吁。
那张俏丽的小脸上,更因为跑得太急,泛起一抹红晕。
“公主,杨公子走了!”
裹儿闻听,立刻转过身来。
“他当时什么反应?走的时候又是什么表情?是不是生气了?”
那焦急的模样,让小铃铛有些不知所措。
“公主,既然怕他生气,你干嘛不见他呢?”
“才不要见他!”裹儿气呼呼说道:“他有那个小妖精陪在身边,不知道有多快活呢,我干嘛要见他?”
说完,她便转过身去。
可眨眼功夫,她又转身回来,紧张铃铛道:“快说,他走的时候,有没有生气?”
“生气倒是没现,不过感觉,杨公子有点失望。”
“只失望吗?”
“还有点不知所措,有点奇怪。”
小铃铛也是跟着裹儿久了,说话很是随意道:“公主,既然你想提醒他,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呢?”
“才不要告诉他,让他自己去想。
哼,三年了……他如今还俗,身边还有一个娇滴滴的小妖精,恐怕都忘记了,我如今还在修行。若不教训他一下,他岂不是得意的紧?嗯,姑姑说的不错,就该让他主动一些。”
一旁小馒头道:“可我觉得,杨公子未必能想清楚。”
“为什么?”
“公主你难道不觉得,杨公子在这方面其实很痴的,好多事情你不说清楚,他根本就想不清楚。万一他想不清楚,你又被困在这桃花峪,那个小妖精跟在他身边久了,说不定会使出什么狐媚子的手段。杨公子又不会提防,到时候岂不着了道?”
李裹儿闻听,顿时变了脸色。
她气急败坏道:“小馒头,那你怎么不提醒我?”
“奴婢哪知道公主的打算……昨日你与太平公主说完话就休息了,今天匆匆忙忙的吩咐下来,奴婢甚至都不知道你要做什么,又怎么提醒?”
“坏了,那该怎么办?那该怎么办?”
裹儿有些焦躁,在花丛前来回走动。
她真不想见杨守文吗?
当然不是!
若她不想见杨守文,就不会那么急切的跑去找武则天,为杨守文求情。
昨日太平公主前来,和她聊了许久。
期间就说到了杨守文和她的婚事……太平公主说,你不管怎样,都是皇家贵胄,怎可以那么主动呢?男人一向是喜新厌旧,你太过主动了,他反而不会去珍惜的。
于是,太平公主出主意,让裹儿不要见杨守文,迫他向东宫提亲。
这样一来,太子可以顺水推舟,让裹儿还俗,而裹儿呢,也能够大大方方嫁给杨守文。
最重要的是,要让他主动一些。
裹儿认真考虑之后,也觉得太平公主说的很有道理。
事实上,她和杨守文虽然有娃娃亲,但相识以来,都是她主动,却少见杨守文主动。
杨守文唯一一次的主动,怕还是那次冒险上山,就见李过。
但在那之后,他又变成了一个呆子。
所以,裹儿认为,这一次应该让杨守文再主动一点。
可现在听了小馒头的话之后,裹儿又慌了手脚。
她当然了解杨守文,别文有才华,对她也极好,但其实,又是个有些木讷的人。
万一他真想不明白,岂不是……
“小馒头,你平日里最聪明,快给我想个办法出来。”
“办法,那是说想就能想出来的?”
“我不管,你若是不想出来,那就三天不许吃肉。”
一听不让吃肉,小馒头也急了。
“公主你别急,我想,我这就想……”
小馒头可是一个无肉不欢的女生,怎可能忍得下三天不许吃肉的惩罚?
她蹙眉沉思,片刻后道:“公主,奴婢以为,这件事你也不必太紧张。
今天你已决定不见他,也别急着就想挽回,那样的话,你公主的颜面,可就没有了。
奴婢记得,詹事府那位新任主簿,似乎与杨公子很熟悉?”
“你是说张九龄,张吗?”
“就是他!”
“他和兕子哥哥当然熟悉,好像认识了好多年……而且,他进士及第之前,一直是住在铜马陌,还做过杨公的幕僚。嗯,我记得兕子哥哥说过,那个人很有才能。
也正是因为这原因,我才向父王举荐了他,让他做了詹事府的主簿。”
“那就是了!”
小馒头脸上顿时绽放出灿烂笑容。
“你和杨公子熟悉,而公主对张又有举荐之恩。
奴婢的意思,是找人偷偷把公主的想法告诉张,相信张一定会提醒杨公子。”
“那你觉得,谁去告诉他比较好?”
不等小馒头开口,一旁小铃铛就脱口而出道:“小高,让小高去!”
高力士此前,已返回神都。
而今他再次被调回了东宫,并且高升为太子内坊典内,同时还在左内率府担当监军长史一职,不但为李显信任,同时又与李重润交好,可以说是东宫的重要人员。
李裹儿眼睛一亮,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小铃铛,那你去找小高,把我的意思告诉他。
让他把事情给我办好,否则的话,我一定会要他好
小铃铛自然乐得进城,所以立刻应下。
她蹦跳着跑去收拾,准备进城,而李裹儿则站在花丛前,被她砍得乱七八糟的花丛,绝美娇靥上,露出了一丝委屈的表情。
“兕子哥哥,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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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
杨守文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而后揉了揉鼻子。
他勒住马,回身向远处的翠云峰搔搔头对杨茉莉道:“茉莉,你说裹儿这是什么意思?”
杨茉莉则瞪大了眼睛,一副茫然表情。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不知道,我就是随便问问。”
杨守文一阵心烦意乱,便转回身来。
满腔喜悦来见裹儿,却吃了一个闭门羹。
最关键是,他有点想不明白,裹儿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移情别恋?
显然不太可能!
若裹儿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子,要变心早就变心了,又怎可能一个人在翠云峰清苦修行,还陪着他前往剑南道呢?可不是移情别恋的话,又会是什么情况,让她避而不见?
杨守文真的是有些糊涂了!
心情,也随之变得烦躁起来,一大早起来时的好心情,也随之一扫而光。
大玉在空中翱翔,不再鸣叫;四只獒犬仿佛也感受到了杨守文心情的变化,不复早先那趾高气扬的雄壮威武,而是夹着尾巴,跟随在杨守文左右,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就这样,两人两骑,一鹰四犬复又沿着来时的路,返回洛阳。
才过了正午,阳光却开始变得炽烈起来。
杨守文到了城门口,正准备进城,却忽听得身后有一个女人高声叫喊道:“前面,可是杨君?”
有点熟悉,但又很陌生。
杨守文立刻勒住马,回身观瞧。
就见在入城的队伍中,有一群极为醒目的人。
他们身着宽大的衣袍,一头金,格外显眼。而为两人,其中一个更是女子,她长的极为美艳,守文回身,顿时笑了起来,催马上前。而她身边的男子,也紧随其后。
杨守文的目光,并未在那女人身上停留太久,而是落在那男子身上。
他先一愣,旋即也笑了,眼中闪过一抹惊喜之色。
就见他立刻甩镫下马,迎上前。
而对方那一男一女,也都下马。
女人驻足,而男子则快走几步,来到了杨守文的面前。
他比划着手语,意思是:别来无恙!
而杨守文却未以手语回答,而是上前一步,便把他拥抱在怀中,大声道:“大兄,你怎么来了?”公告:APP安卓,苹果专用版,告别一切广告,请关注微信)
第七百四十二章 青园
阿史那·吉达!
杨守文真没有想到,吉达会在洛阳出现。. M
而在吉达身后的金女人,正是那位波斯帝国最后的公主米娜。
两年多前,杨守文秘密出使安西,破坏了薄露的造反阴谋。之后,吉达和米娜,带着黄胡子们离开安西,返回呼罗珊召集那些忠于萨珊波斯王国的臣民,并且在去年初,率六万波斯人从呼罗珊迁徙到了濛池治下,随后很快在濛池站稳了脚跟。
此后一年多的时间里,吉达一直在濛池协助米娜。
而杨守文则带着裹儿离开了洛阳,前往剑南道,彼此间也就再也没有进行过联系。
路途遥远,连杨守文都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去何处。
而吉达呢?
更不可能离开濛池。
他虽然不能言语,但是凭借强悍的伸手,横扫濛池,协助米娜站稳脚跟。
杨守文本打算等稳定之后,派人和吉达联系。
毕竟,杨承烈出任北庭都护,除了要防范背面的铁勒十部之外,还要提防突骑施人的反水。他可以帮助吉达在濛池稳定下来,而吉达也可以帮助杨承烈,抵御突骑施,稳定安西西部地区。
只没想到,他还未派人前往,吉达就出现在了洛阳。
这也让杨守文非常高兴,冲上前和吉达拥抱在一起,并且不停的拍打吉达的后背。
“大兄,你怎么回来了?为什么不提前通知我?”
吉达也很激动,只是他双手被杨守文抱住,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之前,吉达和杨守文的个头相仿。
可是现在,杨守文较之吉达,却要高出一些,但体型上,却比不得吉达那般粗壮了。
“阿史那去年曾派人来过洛阳一次,但听说你逃狱离开,所以非常着急。
本来他去年就想回来找你,可是濛池事务繁多,他脱不得神,一直到现在才得了空闲。
我们在十天前就到了洛阳,听说你在安南立下了赫赫战功,他总算是放了心。
不过,杨公去了北庭,而我们如今的身份有些尴尬,所以我就劝阻阿史那没去登门拜访。”
米娜走上前来,向杨守文解释。
杨守文这才松开了吉达,就见吉达那张冷峻若刀削斧劈一般的脸上,露出灿烂笑容。
他比划着手势道:兕子,你的力气越来越大,我已经不是你的对手了!
说完,他又茉莉。
杨茉莉,你怎么又胖了?
杨茉莉当然认得吉达,甚至是非常熟悉。
他咧嘴憨笑道:“大郎君,你去了哪里?茉莉找不到你,很想你呢。”
吉达眼中的笑意,更浓。
杨守文的人越来越多,便说道:“大兄,这里不是谈话之所,咱们先进城吧。”
吉达点点头,然后娜一眼。
米娜则招手,示意队伍中的那些扈从过来。
大约有十几个人,都清一色的波斯人装束,牵着马,挎着弯刀。
杨守文也不啰唆,便牵着马走在前面。
四只獒犬和大玉对吉达都不是很陌生,但因为那些波斯人的存在,四只獒犬依旧跟随在杨守文的身边,倒是大玉落在吉达的肩膀上,和他亲热了片刻,便展翅飞起。
按道理说,吉达这些人进出城,也需要盘查。
但由于杨守文的存在,那陈班头只扫了一眼,便摆手放行。
“杨君,端地好威风。”
米娜见状,不禁出了感叹。
而杨守文则愣了一下,朝米娜眼。
“陈班头!”
“在!”
“烦劳你派人辛苦一遭,去金镛城找我的扈从。
见到他们后,让十六和苏摩儿留守金镛城。传我的话,在金镛城都老实一点,不要给我惹是生非。
然后,让诸欢和王君毚二人立刻进城,到铜马陌等我回去。”
那陈班头闻听,二话不说便答应下来。
且不说杨守文随手丢给了他一块金饼,单只是能够为杨守文跑腿,他就欢喜的紧。
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为杨守文跑腿!
这是一根大粗腿,若抱的好了,日后荣华富贵必不困难。
“公子放心,我这就派人过去。”
杨守文朝他点点头,便径自往城里走。
他没有带吉达他们立刻回家,而是直奔青园。
从青园建起之后,他还没有去过。刚才米娜说,他们身份尴尬……也就说明,他们又难处,不好带他们回家。既然米娜把话都已经说开来,杨守文自然也不会为难他们。
不过,在来到青园门口的时候,杨守文还是吓了一跳。
这青园,横跨洛水两岸。
以中桥为中线,占地约五百顷。
它向南,临近道术坊,向北,靠近玉鸡坊,面积宽广不说,更有坊墙为屏障,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封闭空间。大门口,是一扇高大的坊门,中门紧闭,两边开设小门。
门口,车水马龙,颇为热闹。
更有跨刀持枪的护卫在坊门外守护,防止宵小进入。
杨守文才走到门口,就被拦了下来。
那护卫倒是客气,恭声道:“敢问公子,可有青园的名剌?”
杨守文愣了一下,朝一旁就见那进出青园的人,都会持有一枚巴掌大的牌子,金银铜铁玉质地各有不同。这让杨守文有些尴尬了,没想到这青园,还有这般规矩?
“我叫杨守文,北庭都护杨承烈之子。
我刚从安南回来,并不清楚这青园还有如此多的规矩。不知可否烦劳阁下,通禀青园管事之人,就说我想请朋友来青园说话,能否予以通融?”
“你叫什么?”
那护卫最初见杨守文没有‘名剌’,脸色有些不好br />
不过,在听闻杨守文自报家门后,却露出了惊讶之色,脱口而出道。
杨守文一怔,便道:“在下,杨守文。”
“可是弘农杨氏的杨守文杨君?”
“若弘农杨氏族中没有第二个叫杨守文的话,那就是我了。”
杨守文话音才落,那护卫扭头就跑,把杨守文仍在了青园门外。
杨守文懵了!
这又是什么情况?
而这时候,在门口当值的一名护卫,走上前来。
“小人见过杨君。”
“你是……”
“小人窦老实,是窦将军门下。
此前将军几次和杨君交道,小人都跟随一旁,故而见过杨君。
只是这几年来,杨君深居简出,很少露面,加之身高模样变化很大,故而刚才竟认不得杨君,还请杨君勿怪。”
“你是,窦一虎的人?”
“正是,正是!”
那窦一虎,是而今幽州大都督薛讷的大舅子,后来随薛楚玉来到洛阳,而今官拜羽林军将军。
杨守文对窦一虎的印象不错!
这家伙莽撞粗鲁,而起长相难br />
但必须承认,若得到了他的认可,就会倾心结交。
更别说,杨守文和薛家的关系密切。杨家名下的蒸馏酒,在北地的销售,几乎全部是经由薛讷之手。从最初了代销,到而今的总经销,也使得双方关系越紧密。
杨守文的神臂弓,便是当年薛仁贵所有。
而杨守文的鸦九剑,更是薛讷亲手相赠……
只凭这个关系,杨守文对那窦老实就非常客气。
“窦君如今可好?”
“回杨君的话,我家老爷而今能吃能睡,身体越的健壮,比之三年前还胖了许多呢。”
“哈哈,能吃能喝就好!”
杨守文和窦老实正说着话,忽听得青园里鼓乐齐鸣,焰火冲天。
紧跟着,那中门打开,从青园中走出一群人来。
“青之,你可算是来了!”
为一人,相貌俊俏,颇为儒雅。
杨守文认得对方,便是那永泰郡主李仙蕙的夫婿,前继魏王武延基。
在武延基的身旁还跟着一大群人,年纪都不算太大,一眼基本上都是在二十岁到三十岁之间,还有一部分人,甚至尚未及冠,估计也就是十几岁的年纪。
武延基快走几步,来到杨守文面前,一把便攫住了杨守文的手臂。
“青之,你好歹也是这青园的主人,可是青园自建成以来,你这还是第一次过来呢。”
杨守文不喜欢武家人,但是对武延基的印象不错。
偌大武家,他眼的人也不过三两个,武延基算其中之一,另一个武延晖,则是新都公主的夫婿。总之,他结交的武家人,都是和太子一系有密切关系的人。
除此之外,他和武家的关系,要么是不相往来,要么就是有矛盾和恩怨。
杨守文笑道:“王兄,你这话从何说起?
我这些年一直出家修行,何来这青园之主的身份?”
武延基眼中的戒备之色,随之减轻许多。
“诶,当初若非青之你出谋划策,何来今日青园之盛况?
来来来,我正与大家说起你,你便来了……咱们今日,定要痛饮一番。”
说着话,武延基便拉着杨守文往里走。
一群勋贵子弟,则簇拥二人。
吉达等人也默默随行,群中的杨守文,眼中流露出一份自豪之色。
他对米娜打手势道:兕子的威势越来越重,我听人说,他这次回来,一定会得到重用。
“那我们还要去找门路吗?”
米娜轻声询问。
吉达摇摇头,比划道:这件事交给兕子,他一定能够妥善解决。
米娜蛾眉轻蹙,旋即又放眉颔。
也是,他们在这洛阳城里,好像没头苍蝇一样的到处乱撞,着实吃了不少的闭门羹。现在,杨守文回来了,还颇有权势。倒不如似吉达所说,便委托给他?
“可是,你与杨君毕竟许久未见。
而我们这次来,乃是为递送国书……这可不是一桩小事,你说杨君,真能帮上咱们?”
吉达道:兕子能否帮上忙,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一定会帮忙!
米娜虽然还是不太放心,但既然能进入青园,倒不如试上一试。她来到洛阳之后,就听人说:若有难事,可访青园。如果连青园都无法帮你解决,那最好是收拾行李,离开洛阳。
青园在洛阳的地位,可见一斑。
也许……
米娜心里,有些波动。
她对杨守文印象不错,但此刻,文的目光里,却又多了几分期待!
“王兄,我今日来,是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与我一个许久未见的兄长说话。
我那兄长,口不能言,怕是不好露面。若王兄方便的话,请给我安排一个院落。顺便,再帮我安排住所,让他们住进来。他们都是胡人,在洛阳只能依仗我,而我呢,现在也只好烦劳兄长。”
武延基回头在后面的吉达等人一眼,旋即点头。
“我马上安排,青之只管做事。
等处理完了,再来与我吃酒……我在白鹭厅设宴,过一会儿请皇太孙过来,还有其他兄弟……你长年在外,难得相遇。如今既然回来了,定要与大家见上一见。
韦大兄也会过来!”
武延基所说的‘韦大兄’,是李显早夭之女,永寿公主的夫婿,甚得李显的重视,而今担任太子中允一职。
这也是李显几个女婿当中,才干最为卓绝的人。
杨守文点点头,便示意明白。
这顿酒,他早晚要吃……以前他不得入洛阳,而今回来了,怎地都要好生相处一番。
“哥奴,你陪青之,去南山院吧。”
从人群中走出一个青年,笑嘻嘻来到杨守文面前,拱手道:“杨大哥,可还记得哥奴?”公告:APP上线了,支持安卓,苹果。请关注微信)
第七百四十三章 呼罗珊国
杨守文认识两个‘哥奴’。Δ┡.ㄟM
一个是杨存忠,而今随杨承烈在庭州效力。
另一个,便是眼前的这个青年,李林甫!
李林甫今年,正好二十岁,已不复当初那副青涩的模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稳重气概。
但那双眸子里,却闪烁灵动光彩。
他向杨守文行礼道:“一晃三载,杨大哥风采越卓尔不群。”
口蜜腹剑李林甫!
杨守文当然不会真的因为那一句话,而对李林甫轻视。这个在历史上,可谓是执掌了盛唐中后期的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才干绝非等闲。当然了,现在的李林甫,还远远达不到历史上那个执掌生杀大权的李林甫,至少在杨守文便是如此。
“哥奴,好久不见。”
杨守文说着,朝武延基点头道:“王兄,让哥奴陪我就是,等我说完了事情,就去找你。”
“那好,你可别跑了。”
杨守文笑着答应,与武延基等人分别。
在李林甫的引领下,一群人穿过了一片花海,来到一处院落。
这里,靠近洛水,地势很高,可以鸟瞰络南。
出后院,便是一座小型码头,码头上还停靠着一艘小小的画舫,可以随时畅游河上。
“这是魏王专门给杨大哥安排的住所。
因为地处洛水南岸,地势也比较高,故而称之为南山。不过若杨大哥不喜欢,可以随时改动。”
“南山?”
杨守文想了想,轻声道:“这个名字不好,倒不如该做安乐?”
“安乐园吗?”
李林甫眸光一闪,笑道:“确是一个好名字。”
“哥奴,我大兄你也认识,他而今在安西定居。
这次他们来洛阳,怕是有事情,所以你留下来帮我参谋一下吧。毕竟而今神都内的情况,我并不是非常清楚。你一直在这边,有什么问题,想来也能够给我提醒。”
“杨大哥既然吩咐,哥奴敢不从命!”
杨守文留意到,李林甫对他的称呼,与其他人有很大不同。
别人称呼他,要么是杨君,杨公子,再亲近一点,如武延基这些人,会直呼他的表字,以示双方亲近。
但李林甫却已兄长称呼,似乎别有含义。
杨守文可不相信,李林甫没有留意到他称呼的特别,甚至有可能,是故意为之吧。
李林甫安排园中仆从,去安顿那些波斯人。
而后,他领着杨守文吉达和米娜,走进了一座凉亭中。
这里风景很美,视野也很广阔,更重要的是,周围空空荡荡,很难有人藏身偷听。
凉亭中,摆放着一套白瓷茶具。
“杨大哥,咱们坐下说话?”
“甚好!”
杨守文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环境,破感到满意。
他拉着吉达走进凉亭,旁放着一个白瓷炭火火炉。
“这里的水,是依照兄长《茶经》中所著,选北邙山上,照样初升时,晨光所照的初乳泉水。其水质极轻,且非常甘甜。据说,连圣人如今也是选的这北邙初乳。”
“哈哈哈,哥奴,你现在可是懂得享受了。”
“哪有什么享受,不过是当差做些小事情,替人跑腿罢了。”
“哥奴而今,做什么差事?”
“不瞒杨大哥,及冠之后,我那舅父为我求了一个千牛卫直长的差事。我在千牛卫做了一年,后来因为得罪了上官,便又离开。我舅父本想为我求个司门郎中,可你也知道,那郎官难做,哪怕我舅父求了人,到最后也没能成功,所以只好把我暂时安排在洛州,做一个判佐的差事……每天嘛,倒也悠闲,却颇有些乏味。”
洛州判佐?
杨守文闻听,露出恍然之色。
他指着李林甫笑道:“哥奴有大志向啊!”
判佐,就是判官的副手,如果按照后世的官僚体系来对比,相当于一个副主任科员的待遇,在唐代,书从七品下的低阶官吏。李林甫好歹是李唐宗室子弟,却只能做一个判佐。哪怕洛州是上上州,其归根到底还是一个判佐……更何况,洛州治下,多豪强望族,王公勋贵。一个小小的判佐,在这里又算得是什么官职呢?
李林甫道:“大兄休要臊我,我哪有大志向?”
“英雄不问出身,更何况哥奴乃皇室贵胄,起点本就高过他人。
休小判佐的差事,要知道当年狄公明经科登第,也不过是做了一个汴州判佐,比之哥奴的起点还要低一些。可最后呢?狄公名满天下,更位极人臣,乃朝廷栋梁。
哥奴你为人聪慧,依我来一定能有大成就。”
李林甫眼睛不禁一亮,文的目光,顿时多了些感激之色。
别甫是宗室子弟,可实际上,落魄的很!
如果不是他舅父喜爱他,根本没有人会管他的前程。
也正是这样子,过去三年里李林甫很不得意,一直到去年底,情况才算是有了好转。
青园,如今被许多人在暗地里称之为‘东宫外围’。
表面上园是被一群纨绔子弟经营起来的游乐场所。但如果没有人在背后支持,他最多也就是一个销金窟,绝达不到而今的这种地位。青园有两个自大的特点,一个是贵,另一个就是好。
消费贵,若无丰厚身家,休想来此消费。
物有所值,这里的一草一木,乃至于每一个游戏,都会做到最好。
日进斗金,怕是无法形容青园的收益。如果没有强有力的势力支持,纨绔子弟如何能够撑得起来?
加之经营青园的人,大都和东宫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
这也让不少人认为,这青园其实就是东宫对外的一个窗口。
李林甫之前,一直是郁郁不得志。直到去年底,他才被李重润点名,被召入了青园的圈子之中。别是个判佐,可事实上在洛州府衙里,却有着非凡的影响力。
乃至于他的上官,有时候也要讨好他,希望从他口中,获得一些内幕消息。
李林甫一开始还不明白,自己如何就成了青园一份子?
后来是韦鐬私下里告诉他,李重润之所以点他的名,是李裹儿的推荐。
而李裹儿之所以推荐,也是因为当初李林甫是杨守文的小兄弟,故而给予了照顾。
这也是李林甫为什么称呼杨守文‘大哥’的原因。
他心里其实很清楚,自己而今能够混入青园,是怎样的缘由。
不入青园,不知青园背后势力的强大。
许多在外人根本是无法解决的事情,可是到了青园,却能够迎刃而解……
没办法,谁让这青园背靠东宫,其成员更是一群勋贵子弟!
而今,他听了杨守文的话,心里不由得一动。
有一朵小火苗,开始在他心底出现。
狄公可以凭判佐而出将入相,成为朝廷的顶梁柱。我李林甫为何就不能在判佐的位子上,做一番事业出来?我虽不似如狄公那般,明经出身,可我却是宗室子弟!
在唐代,明经科是科举的一科,但却远不如进士科。
其主考的内容,大体上就是先贴文,而后口试,经问大义十条,答时务策三道。
所为贴文,又叫做贴经,主要是靠对经文的记忆程度,类似于默写和填空题。
这样的考试内容,对于进士科的考生而言,当然是不足一提。也正因为这样,明经科出身的官员,大体上地位都不算太高。狄仁杰明经科出身,却能够出将入相。而李林甫,乃宗室子弟,不管是在出身还是人脉上,可都不是狄仁杰当初能比拟。
他做得出将入相,我也可以做到!
想到这里,李林甫声音有些颤抖道:“杨大哥今日教诲,哥奴定不敢忘怀。”
说起来,以能力来说,李林甫不差。
他或许比不得盛唐前期的那些名相,但是在中后期,绝对可称之为翘楚。
他之前,都是那些人做宰相吧!姚崇宋璟张说,张九龄……不管哪一个拎出来,都是声名显赫。而李林甫为宰相时,同样政绩斐然。至少,他活着的时候,安猪安禄山在他面前战战兢兢,不敢存半点小心思……可李林甫死后不久,安猪造反,旋即引安史之乱,令大唐盛世戛然而止,并由此开始走向了衰落。
杨守文觉得,以这一点来林甫在盛唐后期,绝对是一个定海神针的存在,更不是那个徒有虚名的唐玄宗可以比拟。
听了李林甫的话,杨守文微笑着朝他点点头,便把目光落在了吉达和米娜的身上。
水,已经烧开,杨守文却并不记忆冲泡。
他把茶叶投入茶壶之中,待水温稍稍降低一些后,才开始了一整套的茶艺表演。
“大兄,你我在洛阳重逢,本应先痛饮三杯。
只是我现在,身上还带着一些麻烦,虽见过圣人,但一日没有结果,便一日不好放松。
所以,只好以茶代酒。
等我把麻烦解决了,咱们在一醉方休。”
米娜脸色一滞,露出一丝复杂的表情。
而吉达却紧张比划道:什么麻烦,可要我帮忙吗?
杨守文暗中观察两人的表情,旋即心中有了些许明悟。
他正要回答,却听一旁李林甫道:“杨大哥说的,可是那倭奴的事情?”
“你也听说了?”
“哈哈,杨大哥,不是小弟吹嘘。
这洛阳城里有什么风吹草动,小弟还是比较清楚的。
昨日那倭奴狼狈回来,之后便告状到了鸿胪寺。听说,鸿胪寺卿高霞寓很是愤怒,要找大兄的麻烦……不过,刚才我在那边听魏王他们也说起了这件事,言今天一早,太子已让韦鐬前去,痛斥了高霞寓,言他只重倭奴,却不似自家百姓死活。
,今天朝堂上定有激变。
不过……”
李林甫说到这里,冷笑一声道:“那高霞寓既然不知好歹,想必那鸿胪寺卿的位子,也坐不久了。”
“哦?”
“大兄,你不想太子素来谨慎,何时会有这如此旗帜鲜明的动作?
太子敢派韦鐬出面,那定是得了圣人的准许。若不然,他或许会出面周旋,但绝不至于让韦鐬出来说话。韦鐬如今在东宫,职位虽不高,但却足以代表太子脸面。”
杨守文闻听恍然,同时激赏林甫一眼。
他这才扭头,对吉达道:“大兄,你也听到了,哥奴不会骗我。”
吉达则比划道:你没事就好……如果真有人想找你麻烦的话,我就去杀了他!
杨守文的心里,也不禁一暖。
到底是自家兄长,到底是我的结义大哥!
虽然他的话,听上去有些粗暴,但是杨守文却能体会到,吉达那浓浓的关怀。
“不说这些了,大兄还是说说你的事情吧,来神都究竟为了何事?”
吉达犹豫一下,向米娜
米娜忙开口道:“杨君,是这样的。
当初,我听从杨君的计策,返回呼罗珊后,带着族人从呼罗珊迁徙到了濛池。靠着吉力元英的协助,我们总算是在濛池站住了脚。但是从去年开始,大寔人加强了对呼罗珊的围剿,越来越多的族人投奔我,希望能够得到我的庇护……濛池虽然地域广袤,但各方势力错综复杂。吐火罗各国一开始还算欢迎我们,想要依靠我们,抵御大寔人。可随着我们的人口越来越多,吐火罗人也对我们生出了提防……
再加上濛池的那些突厥部落,也时常和我们生冲突,使得我们颇有些艰难。
我这次和吉达来神都,是为了向大周皇帝递交国书,希望大周皇帝能够认可我们的存在。”
“你们,想要建国?”
杨守文听到这里,那还能猜不出米娜的想法。
米娜,说到底是萨珊波斯帝国的公主,也是萨珊波斯帝国王室中,唯一的正统继承人。
她当然想要重建萨珊波斯帝国,但实际上,又不太可能。
大寔人已经霸占了波斯帝国的土地,而且以大寔人的实力,绝非米娜手中那点波斯余孽可以抗衡。她当然想建国,然后召集更多的波斯子民,壮大力量,和大寔人抗衡。
可问题是,他们如今占居的濛池,本是大唐所治。
而本土的吐火罗人,对他们怀有提防之心,自然会有所压制。于是,米娜等人对外,要面临大寔人的攻击,对内,需要地方濛池的突厥部落,以及吐火罗人的偷袭。
如果没有一个合适的身份,他们就无法在濛池立足下去。
毕竟,他们的人数越来越多,必然会给吐火罗人,以及突厥人造成无法想象的压力。
除非……
杨守文眉头颦蹙,向李林甫
而李林甫则被吓了一大跳,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这件事,还真是非同小可呢!公告:APP上线了,支持安卓,苹果。请关注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