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一章 吉达(一)
杨守文才知道,他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
这个错误使得他不得不住在一家简陋的客栈,并且是三个人记载一间好像闷罐一样的房间里。
阿芒早在城外的时候,就把邀请卡送给了杨守文。
没错,就是那块金饼!
金饼上有阿悉吉家特有的符号,也是三天后薄露五十大寿寿宴的邀请卡。如果杨守文在入城的时候,拿出这枚金饼,自然会有人招待,并领着他们三人前往客栈。
可惜,当时杨守文被阿芒那一掷千金的土豪气给镇住了。
试想谁没事儿会那金饼当邀请卡?这特么不是土豪,普通人根本就办不到……
壮汉在验明了金饼之后,立刻解除了对杨守文的怀疑。
他狠狠瞪了那店伙计一眼,而后笑容可掬道:“法师,可要前去大清池吗?”
杨守文想了想,摇头道:“算了,这么晚了,贫僧实在不好意思再打搅别人。出家人在外,能有片瓦遮挡风雨足矣。明日天亮,贫僧师徒自行前往大清池就好。”
“法师果然是慈悲心肠……既然如此,我等便告退了。”
说完,壮汉带着人离开。
临出门的时候,他还小心翼翼把房门关上。
屋外,安静了许多。
大约过去了半个时辰,终于归于平静。
杨守文也有些乏了,便对杨十六和封常清笑道:“不管了,咱们休息……明日咱们换个好住处,今天便早点睡觉吧。我估计,后半夜不会再有人打搅,安心睡吧。”
杨十六没有询问之前杨守文在外面干了什么,带着封常清去睡了。
而杨守文则坐在了窗前,他闭上眼睛,脑海中却不自觉的,浮现出那黄发女人的模样。
她看到自己的时候。似乎显得并不陌生,好像认识他。
可是杨守文却想不起来,他是什么时候见过这个女人。
对了,声音!
杨守文觉得。那女人的声音有点耳熟。
可是,他却想不起来,是在什么地方,听过这女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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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夜,一场雷雨忽至。
怪不得那么闷热。原来是雷雨即将到来。
黎明时,碎叶河谷电闪雷鸣,大雨瓢泼。
一匹快马,沿着碎叶河河滩向北飞驰。雨很大,天地仿佛被雨幕笼罩,乌云遮月。
银蛇在厚厚的云层中舞动,不时间,有巨雷炸响,云层翻滚。
距离碎叶城北六十里,山势起伏延绵。
这里是天山余脉。名唤羯丹山。
山口处,有一队人马在狂风暴雨中静立。
这些人,清一色白马黑衫,面罩黑纱。除了偶然间传来战马的响鼻声,所有人都稳坐马上,安静如一群木刻石雕一般。
咔嚓!
一道闪电在空中掠过,照亮了山口外的大道。
从远处,一匹快马疾驰而来,马队随即骚动起来。马上的骑士,纷纷发出一连串的呼号。纵马迎上去。他们与快马汇合之后,马上的骑士一摆手,便蜂拥退入山中。
沿着山路疾驰,大约有十里左右。便可以看到一个峪谷。
为首的骑士勒住了马,纵身跃下。
从峪谷中飞奔出十几个人,看到那骑士之后,忙迎上前来。
只是为首的骑士并未与他们交谈,而是挥了挥手,便领着众人走进了空旷峪谷中。
峪谷里。有数百匹战马。
岩壁上还有无数洞窟。这些人快步走进一个山洞,就见这空荡荡的山洞里,点燃着十数堆篝火,把山洞照的通明。
那为首的骑士,赫然是一个女人。
一头辫发披散肩头,湿哒哒的,还滴着雨水。
浑身上下都已经被雨水打湿,勾勒出一幅有人的线条来。
她浑然不在意这山洞里还有旁人,径自把身上破烂的衣服脱下来,赤膊露出身上也已经湿透了的红肚兜。
这时候,几个女人手持白布上前搭起了一道帷幕。
女人在帷幕后换上一身干爽的衣服,一边擦着头上的雨水,一边迈步走到山洞中央。
“阿勒皮,死了!”
山洞里,顿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的声音。
女人站在山洞中央,目光炯炯,环视洞内众人。
那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目光,仿佛能够穿透人心。
她沉声道:“十天前,我们劫杀鲁奴儿,却被人走漏了风声,以至于我们失去了目标不说,还险些被大唐官军绞杀;五天前,我们的盟友阿勒皮被薄露绞杀,满门尽没。
我现在怀疑,我们的队伍里出现了叛徒。
正是因为叛徒,使得我们屡次失败,更痛失盟友。
问题是,知道阿勒皮是我们盟友的人并不多……我想知道,究竟是谁背叛了我们?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们从呼罗珊淘来安西,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所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杀回去。可现在,有人却背叛了我们,背叛了库思老家族。我要知道,究竟是为什么?”
站在最前排的十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视无语。
“末底改,你说。”
女人突然点了一个名字。
刹那间,一双双目光,落在了一个魁梧壮汉的身上。
那壮汉身高大约在190公分左右,体型庞大,黄发深目碧眼,脸上有非常茂盛的须发。
他慢慢抬起头,一双深邃的目光,迎着女人看去。
良久,他突然道:“库思老的荣耀,早在五十年前已经不复存在。
当伊嗣埃在梅尔夫被一个磨坊工人杀死的那一刻起,库思老已经没有了荣耀。这些年来,我们跟随着你父女,在安西流浪,打家劫舍,做起了马贼,这便是库思老的荣耀吗?
阿德首领死后,我们甚至远离了乌浒河,距离我们的家乡越来越远,这难道是我们当初想要的结果?米娜,你是一个好姑娘,但却不是一个合格的黄胡子首领。”
山洞里,交头接耳的声音越来越大。
而米娜则目光灼灼,看着末底改,良久后发出一声轻叹。
“末底改,你要知道,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子民。”
“子民?”
末底改突然大笑,他上前一步,厉声道:“哪有什么子民?我们现在就是一群马贼。
可是,我们却要过着艰苦的生活。
我们拼着性命劫来的财富,却要变成粮食,送给呼罗珊那些个贱民们果腹。开什么玩笑,难道我们要依靠那些贱民复国吗?过着颠簸流离的生活,却看不到一点的希望。当年阿德首领骗我们说,终有一天我们会返回呼罗珊,可现在呢?
弟兄们,米伦家族已经派人和我们联络。
他们愿意接受我们,希望我们能够回去,与他们并肩作战。”
“末底改,你住嘴!”
米娜突然间爆发了,指着末底改道:“当年正是米伦家族背叛了我们,他们不过是倭马亚的走狗,正是他们,杀了我的祖父。你难道忘了,如果不是他们,我们怎么会落到如今的地步?如果不是他们,我们又怎可能离开我们的家乡……
我们的日子是清苦,但是我们却养育着近十万呼罗珊人。
只要时机成熟,我们可以返回呼罗珊,到那时候,整个呼罗珊的子民都将随我们一同战斗。”
“战斗?”
末底改大声道:“我们怎么战斗?
大唐人固守疆域,甚至不愿意走出安西。一个老女人所统治的帝国,如何能够与大寔人抗衡。萨曼首领,有着当年七大黄金家族之一的米伦血脉,他愿意领导我们,过上富裕安宁的生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子,整日里颠簸流离,朝不保夕。
米娜,听我的话,随我一起离开这该死的安西吧。
我们回家,那里有我们的族人。在那里,我们可以很快乐,而不是天天在打打杀杀。”
议论声,越来越大。
更有不少人被末底改这番言语说动,开始悄悄向他靠拢。
“如果我不同意呢?”
米娜见此情形,露出一抹哀色。
她看着末底改,沉声道:“如果我不同意,不同意归附萨曼,你是不是想杀了我呢?
就像……之前你出卖了阿勒皮,出卖了米尔金一样?”(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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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二章 吉达(二)
“末底改,你出卖了米尔金?”
对于这山洞里的人而言,末底改出卖阿勒皮,他们可以不放在心上,但是出卖了米尔金,性质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頂點小說,阿勒皮是他们的盟友,是为他们销赃和购买辎重的人,说句不好听的话,那就是一个商业上的伙伴,失去了可以再换一个。
但是米尔金不一样,那是他们的族人。
末底改脸色微微一变,他敏锐的感觉到,原本向他靠拢的人,又纷纷后退。
他想要开口辩解,可是米娜却不愿意给他这样的机会。
“末底改,你忘记了当初随我父亲来安西时的誓言。
每一个族人,都是我们的兄弟。可是,你为了讨好萨曼,却出卖了曾经救过你性命的米尔金。大家还记得当初米尔金是怎么救他的吗?因为末底改的莽撞,致使我们的族人陷入重围。是米尔金冒着生命危险,拼死把他从突骑施人的手里救出。
为了救他,米尔金身受重伤,甚至差一点死去……
末底改为了他个人的荣耀可以出卖米尔金,那么明天他就可以出卖你,出卖你,出卖你!”
米娜每说出一个‘出卖你’的时候,就会指着一个人。
一时间,末底改周围的人们看他的目光也变得不一样了,就好像看到了毒蛇一般。
末底改脸色铁青,看着米娜的目光,也逐渐变得凶狠起来。
片刻后,他突然厉声道:“胡达。还不动手?”
随着他的声音响起。人群中突然间冲出十几个人来。扑向米娜。
这山洞里,有聚集了七八十人。
突然间出现这么十几个人,使得局面一下子变得混乱起来。
两个黄发人扑向米娜,眼看着就要到米娜的身前,米娜却一动不动,似乎吓傻了一样。
可就在那两人手中的弯刀快要砍到米娜身上的时候,一道人影从米娜身后窜出。
那人身穿黑袍,脸上蒙着黑纱。
他手中一杆长枪。扑棱棱一颤,枪尖奇诡点在那两口弯刀上。
两个黄发人只觉手上有一股巨力用来,弯刀再也拿捏不住,唰的一下子脱手飞出。
紧跟着,两人只觉胸口一凉。
低头看去,就见自己的胸前出现了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血窟窿,鲜血正顺着血窟窿汩汩流出,瞬间浸湿了衣衫。
好快的枪!
两人相视一眼,还未来得及说出那句赞赏的话,来人已经风一般从他们身前掠过。
扑通。扑通!
两声闷响,地面上便多出了两具尸体。
那人救下米娜之后。也不说话。
大枪把米娜向后推了一下,而后便垫步上前。
他身形微微屈伏,乍看就如同一头行走在草原上的苍狼。而那杆大枪,好像长在了他的身上一样,如同狼的利齿和双爪。他一言不发,身形快如闪电,枪似蛟龙。
每一枪刺出,必有一人倒在血泊中。
只片刻的功夫,末底改手下的十几个人,已经变成了十几具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尸体。
那人旋即后退,来到了米娜的身后。
大枪贴在他的后背上,就如同和他的身体融为一体。
他慢慢把脸上的纱巾取下来,露出一张俊朗的面容。一双浓眉,虎目炯炯有神。高耸的鼻梁,眼窝略有些凹陷,面部线条呈现出一股子阳刚之气,棱角分明,如刀劈斧砍一般。
只是,那俊朗的脸上,却有一道伤疤。
从他的右眼角一直到耳根处,显得格外清晰,但又给人一种莫名的狂野感受……
如果杨守文站在这里,看到那人时,一定会露出震惊之色。
因为这个人,赫然就是他此来西域,苦苦寻找的结义兄长,阿布思吉达。
吉达以一人之力,硬生生击杀十余人。
他朝着米娜微微一笑,便安静站在米娜身后。
只是,那双如同鹰隼般的眼睛,却牢牢锁住了想要逃走的末底改身上。
米娜深吸一口气,有些吃惊的看了吉达一眼,而后转身,走到一具尸体前,抬脚把那尸体翻了个个。
“萨曼胡达……米伦家的长子。”
她眼中,流露出哀色。
“怪不得米尔金会死,原来米伦派了胡达过来。”
她说着话,抬头看向末底改。
此时的末底改,已经没有了先前那趾高气扬的气势,一张须发茂密的脸,变得苍白如纸。
“想必你已经做好了准备,把我交给米伦家族了!
怪不得博迪安的家中会有埋伏……幸亏,库思老的子孙并不畏惧死亡。若不然我今天晚上,就要死在碎叶城中。末底改,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要向我们解释一下呢?”
“米娜,相信我,我并没有想害你的性命。”
末底改噗通便跪在了地上,双手在胸前摊开,以膝行走,跪行几步后哭喊道:“米娜,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我从没有想过还害你。我只是不希望你再过这样的生活。
胡达说,只要你肯回去,米伦家会奉你为萨珊女王。
你是库思老的子孙,只要你回去,库思老的子民都将听从你的吩咐,和倭马亚死战到底。米娜,看在我曾经是那么爱你的份上,看在我的父母曾经是库思老最忠实的子民份上,你饶我这一次,我愿意用我的性命,回报米娜你的这份恩情。”
他一边说,一边向前跪行。
眼看着距离米娜不过两三步距离,他停下来。
米娜显然是被他的这番话说动了,一时间露出了恍惚之色。
“米娜,小心!”
末底改突然间长身而起,从大袖中滑出一口犀牛角短刀,便扑向米娜。
只是,没等他的手抓住米娜,一杆大枪贴着米娜的肩膀探出,噗的一声,便刺穿了末底改的胸膛。
吉达站在米娜身后,面色沉冷。
他拔出大枪,目光扫过洞中众人,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种莫名寒意。
那目光,不似人的目光,更像是一头野兽……对,一头行走在草原上的孤狼的目光。
米娜看着身前睁大眼睛,一副死不瞑目模样的末底改,突然间感受到莫名的疲惫。
三年前,她的父亲阿德?库思老病逝,年仅二十岁的她,便接手了黄胡子。
这三年来,她努力的担起了黄胡子的重担,带着黄胡子在安西大地上驰骋。她是个女孩子,本不应该做一个马贼头子。可是她是萨珊王朝库思老的子孙,在呼罗珊,还有十万等待着她回去,苦苦挣扎的波斯子民。所以,她必须要撑下去。
可撑下去的结果……
米娜收回目光,扫过山洞中的众人。
片刻后,她转过身,看向吉达,目光旋即变得格外温柔。
吉达那张冷峭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向她点了点头。
米娜深吸一口气,回过身来,沉声道:“如果谁不愿意继续留下来,想要离开这里,现在可以退出。带上你们的亲随,离开黄胡子。不过我要说清楚,你们踏出这个山洞,便不再是黄胡子,死活从此与黄胡子无关……谁想走,就走吧。”
这些人面面相觑,半晌后,有十几个人上前向米娜行礼,转身离去。
“留下来的人,是米娜的亲人。
请相信,米娜会尽最大的努力,带领大家返回家乡。”
米娜说到这里,忽听到山洞外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声。
她冷声道:“当年,大家随着我父亲来到安西,曾在乌浒河畔立下了誓言,要团结一致,重振库思老的荣光。可是,我父亲才故去三年,就有人开始变了心意。
既然决定离开,便是背弃了誓言,背叛了我们……”
米娜声音未落,山洞里想起了一阵歌声。
那是古老的波斯歌曲,是臣子们向君王表达忠诚之意的歌曲。
惨叫声,已经停止。
米娜面无表情,沉声道:“我这次返回碎叶城,已经和阿勒皮的家人取得了联系。
阿勒皮虽然死了,但是我们的盟约仍在。
阿勒皮的家人承诺,我们的合作会继续,并且他们愿意把昆陵山古道的利益让出来,但条件是,我们要为阿勒皮报仇。根据他们的情报,薄露在后天要举办五十岁的寿辰。到时候城中的防卫会相对薄弱,阿勒皮的家人请我们联手消灭薄露。
他向我承诺,只要杀了薄露,薄露家的一半生意可以交给我们打理。
这样,我们就可以从呼罗珊招来更多的族人,然后在这里休养生息,壮大力量。
等我们真正强大起来后,就杀回呼罗珊,和倭马亚决一死战!”
听到这番话,山洞里的人们,顿时兴奋起来。
他们用古波斯语大声的呼喊,声音传到了山洞外,也使得原本气氛有些凝重的峪谷,一下子沸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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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达,还记得上次我和你说过,在柳谷水河畔遇到的和尚吗?”
雨在黎明到来之前停了,羯丹山间,凉风习习。
米娜和吉达坐在山谷外的一块石头上,一边比划着手势,一边轻声的交谈着。
“我就说我没有看错,那几个和尚,真的有古怪。”
吉达坐在米娜身边,笑着比划手势道:“你怎么知道?”
米娜露出灿烂的笑容,比划道:因为我在碎叶城又见到了他,而且幸亏他出手,才是我摆脱了薄露的追杀……那个和尚,真的是非常厉害,赤手空拳就能杀人。”(未完待续。)
第五百二十三章 马痴和尚(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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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朝阳升起。
昨天晚上的一场大雨,使得天气变得凉爽许多。
嗯,至少在清晨这个时段,让人感觉很舒服……客栈外的胡杨柳枝桠上,还挂着晶莹的雨珠,顺着枝叶落入池塘,荡起一圈圈的涟漪,在晨光里泛着迷离的光彩。
杨守文换上了一件干净的僧袍,手持九环锡杖,迈步走出客栈大门。
他今天要去大清坊的大清池客栈。
拉虎皮扯大旗,昨晚既然已经说了,那么今天就不好推辞。不过,阿芒的名头在碎叶城的确响亮。特别是在经过了薄露铲平阿勒皮之后,阿芒的气焰越发张狂。
得知杨守文是阿芒的客人之后,客栈的掌柜也吓了一跳。
当杨守文结账准备离开时,那掌柜非但没有收取费用,还赠送了杨守文十贯钱。
说是奉佛的仪程,但杨守文却看得出,这掌柜并不崇佛。
之所以送钱,恐怕是知道昨夜伙计曾打杨守文的小报告,害怕杨守文找他的麻烦。
客栈倒是有后台,可如果和气焰熏天的阿悉吉家族想必,根本不足一提。
杨守文笑纳了仪程,带着杨十六两人离开。
他如果不收这个钱的话,估计客栈的掌柜会更担心,倒不如收下来,让他买个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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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濛池坊,沿着大街而行。
今天碎叶城看上去,比昨日要热闹许多。
不少店铺也开张了,一路上不时会看到过往的行人。
几家酒肆里,漂亮的胡姬正在打扫,准备迎接客人的到来。
大清池客栈坐落******坊内,极为醒目。
客栈有三层楼高。后院里还有几十间独门小院,非常幽静。
杨守文三人来到客栈后,拿出了那枚金饼。大清池客栈的掌柜显然是得了通知,见是阿悉吉家的金饼。便立刻命人给杨守文师徒三人安排了一个独门小院,小院里有两间房,比之昨晚的濛池客栈的客房,明显要宽敞许多,也舒适不少……
“十六。你留下来看家,我带丑奴出去走走。”
“是。”
杨十六得了杨守文的吩咐,便留在了客栈里。
而杨守文则带着封常清走出客栈。
两人沿着大清坊内的街市而行,看似漫无目的。不过在从弥勒瓷坊门前路过的时候,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然后和正在店内打扫的庞焕龙点点头,便领着封常清走了。
两人走过一个街口,杨守文趁机回头看了一眼,见庞焕龙正在店门口张望。
李客说过,这庞焕龙其实也是一个密探。
杨守文这才放下心。看到街口拐角处有一个卖酥油茶的棚子,便领着封常清走过去。
他要了两张素饼和一张肉饼,又点了两碗酥油茶。
肉饼和酥油茶是给封常清的,杨守文则把馕饼撕碎,泡在酥油茶里。
不一会儿的功夫,李客的身影在棚子外出现。他和卖酥油茶的老汉打了个招呼,显然对这棚子也不陌生。之后,他才故作惊讶的喊道:“长老,怎地你没有走吗?”
“啊,原来是李施主。”
这人生在世。全凭演技。
杨守文在洛阳历练这么久,演技虽略显浮夸,但还算过得去。
“怎样,昨日在我店里挑选的佛器还满意吗?”
李客要了饭菜。便坐在杨守文的对面。
酥油茶老板是一个胡人,不过杨守文却看不出,他究竟是哪一族。
和李客寒暄两句,见没有人留意他,杨守文从怀中取出两块铜牌和一枚徽章,塞进了李客手中。
“查一下这是什么来历。我这两日住在大清池客栈,有消息告诉我。
还有,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在河滩上见有人搏杀,又是怎么回事?”
李客把铜牌和徽章收好,低声道:“昨夜有黄胡子入侵碎叶城……我才知道,那东门叶支坊的苏巴什居然是黄胡子的据点。薄露不知怎地知道了苏巴什的底细,所以命人埋伏在那里,和前去接头的黄胡子发生了交战,据说薄露死了几个得力手下。”
杨守文低着头,吃着馕饼。
封常清则不管不顾,大口把一碗酥油茶喝完。
黄胡子在碎叶城有据点?
杨守文心里一咯噔,立刻想起了昨天晚上那女人的声音,是在哪里听过。
柳谷水河畔,黄胡子首领!
没错,就是那黄胡子首领……
怪不得她认得自己,还把自己给拖下了水。
也怪不得,自己听她的声音有点耳熟,原来真的是见过。
“黄胡子和薄露又有什么关联?薄露为什么要对付她?”
李客摇摇头,轻声道:“这个……目前尚不清楚。”
“查一下,尽快告诉我。
另外,黄胡子的首领是个女人,年纪大概在二十多岁,想办法查清楚她的来历。
她身高大约五尺六寸,深目碧眼,黄发结辫。”
“米特拉?”
“嗯?”
“你描述的这个女人,让我想起了米特拉,此前就在苏巴什干活。
大约在三年前,米特拉便离开了苏巴什,也不知道去了何处。还有,黄胡子的首领……我记得是一个男人。我曾遇到过黄胡子,他们的首领是个男人,绝没有错。”
“那就想办法,查清楚。”
“好!”
杨守文三口两口吃完了酥油茶和馕饼,站起身来。
“李施主,你昨日卖给贫僧的佛器很好,所以贫僧打算再买一些。
你知道贫僧的要求,如果有合适的,便送去大清池客栈吧,贫僧的那个徒弟在那边。
久闻碎叶城风景如画。贫僧既然来了,便要欣赏一番才是。
贫僧与小徒到处走走,若是得空,咱们再聚。”
“长老只管去便是。我回去挑选一下,若有合适的,便送去客栈。”
李客与杨守文在摊子里道别,杨守文带着封常清,径自离去。
两人出大清坊。漫无目的的在碎叶城里转悠。
封常清突然道:“师父,咱们是不是‘间’?”
“间?”
“我读过孙武十三篇,其中有用间一篇。
故用间有五:有因间,有内间,有反间,有死间,有生间……五间俱起,莫知其道,是谓神纪,人君之宝也。
师父。我们是什么间?”
杨守文没想到,封常清居然还读过孙子兵法。
说实话,他也读过,但是却无法似封常清这样,能够流畅的把内容背出。
看起来马味道对自家外孙的培养,倒是不予余力。
杨守文揉了揉封常清的脑袋,轻声道:“我们什么间都不是,我们只是游方僧人。
但若遇到情况,我们就是间。
至于是那一种间,要视情况而定……总之。在没有发生情况之前,我们是普通人。”
封常清露出若有所思之色,轻轻点头。
两人在城里转了一圈后,便走出了碎叶城。沿着河滩而行。
“丑奴,你外公说你熟读兵法,我打算考考你。”
“请师父出题。”
杨守文和封常清站在河滩上,手指远处的碎叶城,轻声道:“我问你,如果有一天。碎叶城突然发生了战乱。有贼人占居碎叶城,你打算怎么攻破碎叶城的城防?”
“那叛军有多少?兵器如何,粮草可有储存?”
“这个……”
杨守文突然觉得,比起封常清,他在军事上就如同是一个白痴。
本来想考校一下封常清,结果封常清的一连串问题,却让他不得不绞尽脑汁思索。
“没有正规军,不过乌合之众。
嗯,你就设想,是碎叶城四大元老反叛,叛军是以他们的家奴为主,人数大约三千,粮草充足,辎重齐全。”
“那我方有兵马几何?”
“你……就按照保大军的规模来吧。”
“若是如此,我会强攻城南,吸引城中的注意力。
师父,你可看到碎叶城城西,他就挨着碎叶水……城西城墙不似城南那么牢固,且地势西高东低。到时候我命人在此蓄水,而后掘开河堤,就能水淹碎叶城……”
杨守文诧异看着封常清,感觉自己真的是有些小觑了这个小家伙。
水淹碎叶城?
亏得他能想出来……但是仔细观察,又会觉得这小家伙并非无的放矢,确有可能成功。
莫非,这小子天生就有名将的气质?
“师父,你觉得如何?”
封常清好像一个回答了问题之后,等待老师评价的学生,眼中流露期盼之色。
杨守文看着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他又不懂军事,更不晓得兵法。这碎叶城的城墙到底是什么状况,他也说不出个一二。但内心里,杨守文又不禁有些赞赏,感觉封常清的计策,的确是很高明。
“不错,非常好!”
封常清听了他的称赞,顿时开心的咧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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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聿聿!
师徒二人在聊着天,说着话,突然间听到从远处传来了一阵马嘶之声。
紧跟着,就看到有一匹马从远处的草场飞奔而来,在那匹马的后面,则跟随了几十匹马。
“给我套住它!”
有人高声呼喊。
一个骑士纵马上前,手中的绳套唰的一下子飞出,正套在那匹马的脖子上。
骑士在马上用力挽住了绳索,向后一拽,那匹马希聿聿长嘶一声,突然仰蹄直立而起。
也就在这时候,几个骑士已经冲上来,把那匹马给拦住。
其中一个人恶狠狠骂道:“不知好歹的畜生,竟然敢摔阿芒老爷,今天要你好看。”
说着话,他用马鞭狠狠抽打那匹马。
战马吃痛,希聿聿长嘶。它摇头摆尾,想要把脖子上的绳索甩掉,可是几个骑士去死死抓住了绳索,令它无法挣脱。眨眼间,这匹马被抽打的遍体鳞伤,鲜血淋淋。
可是它却不肯低头,仍倔强的挣扎着。
抽打战马的骑士怒了,于是抽打的更加凶狠。
“混蛋,混蛋……”
他一边抽打,一边喝骂。
可就在他抽打的起劲时,从身后跑来一人。
那人冲过来,二话不说腾身而起,一脚便狠狠踹在了那骑士的身上。骑士猝不及防下,被来人一脚从马上踹下来,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什么人?”
那骑士被摔得头昏脑胀,半天也站不起来。
其他的几个骑士,顿时齐声喊喝,更有人快步向那人冲过去,一脸凶狠的模样。
把骑士踹下马的人,正是杨守文。
眼见对方冲来,他二话不说,踏步向前。
一只脚在地上一顿,口中同时发出一声低喝。那声音,并不是喊叫出来,而是从杨守文的腹腔里产生,出口刹那,犹如沉雷炸响。对方到他跟前,只觉脑袋嗡的一声,神智竟变得有些昏沉起来。也就是这刹那间的光景,杨守文已抢身进入。
劈山斧加钢!
杨守文抬手一掌,便劈在了对方的胸口。
这是金刚八大式之中,最为刚猛的一招。劈山斧加钢又有一个俗称,叫做劈山掌。
那人被杨守文这一掌劈得身体腾空而起,啪的一声摔落地面,便喷出一口鲜血……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未完待续。)
第五百二十四章 马痴和尚(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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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围着那匹黑马的骑士,万万没想到同伴竟然这么干脆的被干掉,顿时呆住了。
但旋即,他们反应过来。
“别放走了这个妖僧。”
十几个骑士呼啦啦便把杨守文围在了中间,更拔出刀剑。
不过,杨守文却没有理睬他们。
他看着那匹黑马,慢慢走过去,口中轻声念道着:“斧头,是你吗?是不是你?”
黑马也平静下来,看着杨守文,摇头摆尾,发出一声声嘶鸣。
没错,这匹马就是斧头!
阿布思吉达的坐骑,斧头……
杨守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斧头,所以当他认出斧头的时候,便再也按耐不住。
可是,当他救下斧头之后,也意识到情况不妙。
就在他思索着该如何应对的时候,从远处传来一个女人的喊喝声:“住手,全都住手。”
几匹快马飞驰而来,为首的是一个女人。
她看上去,大约在二十上下,容貌姣好,只是皮肤略显粗糙。
伴随着女人的到来,那些骑士也立刻停下。
不过,他们并未有放松警惕,而是紧张的看着杨守文,以免他有什么其他的意图。
杨守文见状,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便计上心来。
他伸出手,口中喃喃。
“长老,咱们又见面了。”
那女人纵马上前,笑眯眯的说道。
可是杨守文却没有理她,而是用梵语诵读清心咒。
一只手放在斧头的一侧脸上,他心里却暗自嘀咕着:斧头,你若是聪明,要配合我啊……否则。爷们今天可就要栽在这里。
虽然不清楚斧头为什么会在这里,但杨守文却能猜出一个端倪。
和阿布思吉达有关!
斧头神骏,或许比不上大金那般,可是也颇有灵性。当初吉达把它从堇堇佛尔衮手中抢来。陪伴着杨守文一路北上,辗转塞北。所以,杨守文对斧头也很了解。
斧头性子柔顺,但只是相对而言。
当年之所以能够从堇堇佛尔衮手里顺利抢夺过来,也是因为堇堇佛尔衮尚未完全把它驯服。比之大金。斧头的脾气不错。可如果是敌对的人,它就会非常暴躁。
很明显,斧头是被这些人抢过来,所以一直不肯低头。
杨守文如果表现出和斧头认识的姿态,一定会引起对方的警惕。
“大胆的妖僧……”
几个骑士见杨守文没有理睬女人,顿时勃然大怒。
他们刚要上前,却被那女人再次拦下。
她饶有兴趣的看着杨守文,轻声道:“不要打搅长老,他在安抚这匹马。”
“啊?”
“他好像是在诵读佛咒,但我听不太懂。应该是天竺梵语。”
女人向身边人解释了两句,却惊讶的发现,之前显得暴烈无比的斧头,此刻在杨守文佛咒加持下,变得极为温顺。它甚至能容忍杨守文抚摸它,更表现出了一种臣服之意。
片刻后,斧头前膝跪地,用硕大的脑袋碰触杨守文的腿。
而杨守文则蹲下身子,轻轻抚摸斧头的大脑袋,扭头厉声喝道:“我听说。马是人类最好的战友。你们驯服不得它,是你们德行不够,又怎能如此鞭挞虐待它?”
“长老还是个马痴。”
女人闻听,顿时笑了。
她扭头看了一眼刚才抽打斧头。如今被同伴搀扶起来的骑士,脸色微微一冷。
“长老说的没错,每一匹好马,都是阿迪亚神赐予我们突厥人最好的伙伴。可是你,却把它视作牲畜,任意鞭挞。简直是罪无可恕。长老说的对,你无法令它臣服,说明你德行不足。可你却把你的罪恶施加于它的身上,实在让人无法忍受。”
阿迪亚,在突厥语中是太阳的意思。
所谓的阿迪亚神,也就是太阳神……
突厥崛起于漠北,驰骋草原,也是中古时代最为强大的游牧民族之一。
最初,突厥人以狼为图腾,信奉太阳神和天地。不过,随着突厥分裂为东西两部,西突厥自漠北迁徙到了安西之后,受当地人的影响,逐渐改变了自己的信仰。
而******,依旧以狼为神灵使者,信奉太阳神和天地,保持着最原始的信仰。
西突厥则不同,他们放弃了自己原有的信仰,一部分人信奉拜火教,还有一部分人信奉佛教。而这两种信仰,也是目前西突厥十姓部落之中,最为主要的信仰。
杨守文听得懂突厥语。
当他听到女人说出‘阿迪亚神’的时候,心里就不禁一怔。
这女人,是******种吗?
那个鞭挞斧头的骑士,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噗通便跪在了女人的马前。
“红忽鲁奴儿,请饶恕我吧……我只是看到这匹马伤了阿芒老爷,所以才忍不住动手。”
红忽鲁奴儿?
杨守文知道,在突厥语中,红忽是公主的意思。
难道说,眼前的女人,是突厥的公主吗?
西突厥分裂十姓,而他们的可汗阿史那斛瑟罗早已经迁往中原。所以,这女人不可能是西突厥红忽。既然不是西突厥红忽,那她的身份,也就随之变得明朗起来。
******红忽……她是默啜的女儿?
杨守文眼睛不禁眯成了一条缝,如果红忽鲁奴儿是默啜之女,那薄露的问题恐怕不会简单了。
“长老,你说该如何处置他呢?”
红忽鲁奴儿没有理睬那骑士,而是笑盈盈看着杨守文。
这时候,封常清从远处跑了过来,“师父,师父!”
他一边跑,一边大声叫喊。
红忽鲁奴儿一摆手,示意手下人放封常清过来。
“长老。他莫非是你新收的徒弟吗?”
杨守文听得出来,红忽鲁奴儿认识他。
可他却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女人。甚至,他对这女人一点印象都没有。完全陌生。
“这是贫僧在俱六城收的徒弟。
他外公与贫僧的师父是旧识,这次贫僧奉命前去探望,便应了他外公的请求,把他收在了门下。
女施主,听你的口吻。似乎认识贫僧。
可是贫僧却想不起来,何时见过女施主……”
红忽鲁奴儿闻听,不由得哈哈大笑。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长老虽不认得我,但是我却仰慕长老多时。
当日玉门关内,长老一曲凉州词,令鲁奴儿钦佩不已。可惜当时因为一些缘由,鲁奴儿无法拜见长老。所以后来与长老在玉门关外分别后,一直引为一件憾事。
也许是阿迪亚神听到了鲁奴儿的祈祷。竟然让我在这里与长老重逢。”
红忽鲁奴儿下马,笑着走上前来。
杨守文也缓缓起身,身边的斧头希聿聿一声长嘶,呼的一下子便站起来,引得周围骑士又是一阵慌乱。
红忽鲁奴儿眉头微微一蹙,一双丹凤眼扫过众人身上,露出不满之色。
“不过,为何只见到长老,你的同伴呢?”
玉门关……
杨守文顿时露出了恍然之色。
他指着鲁奴儿,“你莫非是阿吉的女儿?”
红忽鲁奴儿一怔。旋即再次放肆笑道:“长老想起来了……不过鲁奴儿不是阿吉的女儿,阿吉是鲁奴儿的手下。我外祖父便是碎叶城的阿悉吉薄露。鲁奴儿这次,是奉了母亲的命令前来探望外祖父。没成想与长老相见,倒真真是有缘啊。”
那眸光中。闪过一种难言的意味。
杨守文闻听,也不禁心神一颤,忙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这妞儿对我有好感!
杨守文觉察到了鲁奴儿眼中流露出的情愫,让他一下子感到不知所措。
他不是菜鸟,洛阳城外还有一个李裹儿等他归来。
可是,当他读出了鲁奴儿眼中的炽烈之后。有些手忙脚乱。事实上,杨守文接触的女孩子并不多,而且在大部分时候,都是被迫接受。而他前世,更是一个瘫痪在床十余年的残疾人,更不要说什么谈情说爱了。所以,他一下子就乱了分寸。
越是如此,鲁奴儿就越觉得有趣。
眼前这俊俏的长老,真真是有趣极了。
文采过人,身手不凡,而且还很有爱心……比之她所见过的那些男人,杨守文无疑是有一种她从未见到过的风采。那种风采,对于一个双十年华的少女而言,格外有吸引力。
杨守文念了声佛号,闻了闻心神。
“女施主,贫僧来碎叶城,是因为受大唐三藏法师所感,想要来见识一下这西陲重镇。
本来,贫僧打算在这里稍事停留,可不成想入城的时候,遇到了一位叫阿芒的施主,要贫僧在后日为薄露施主诵经。所以,不得已只好留下。贫僧的一个徒弟如今在城里,另外两个徒弟,因为要照顾丑奴的外祖父,所以暂时留在了俱六城。”
这趟西行之路,早已经让杨守文练就了‘瞎话张口就来’的本事。
鲁奴儿闻听,眼中闪烁异彩。
“那长老如今在何处歇脚?”
“贫僧今日搬去了大清池客栈。”
“原来如此!”
鲁奴儿脸上的笑意,变得更加灿烂。
她的声音,也变得越发轻柔,“既然是这样,那就烦劳长老,到时候多多费心才是。”
对了,她刚才说了,薄露是她的外公。
杨守文这心里,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嘴巴张了张,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他牵着封常清的手,扭头又看了看跟在他身后的斧头。
“女施主,请好好照看这匹马,莫要再虐待它。”
鲁奴儿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展颜笑道:“长老说的哪里话?这匹马一看就知道是那种性情暴烈,桀骜难驯的宝马良驹。这种马,一生难得臣服,若是臣服,便不会再认其他人。既然长老出手救它,而它又臣服于长老,也说明长老与它有缘。
鲁奴儿斗胆,把它送给长老,还请长老不要拒绝。”
“送给贫僧?”
杨守文心里,当然是想要把斧头带走。
可是他也知道,如果他提出来,一定会被对方怀疑。
所以,他只好忍痛割爱,没想到红忽鲁奴儿却主动提出来,要把斧头送给他……
他当然愿意,可脸上还是露出了为难之色。
“好了,就这么说定。
这匹马就交给长老照顾,也算是一场缘分……长老,鲁奴儿还有事情,就不打搅长老。也希望长老能够喜欢碎叶城,若遇到什么麻烦的时候,可以到雪山坊找我。
小女子一直仰慕东土文化,也对佛学颇有兴趣,正好可以向长老讨教。”
“阿弥陀佛!”
杨守文顺水推舟,合十道谢。
红忽鲁奴儿是个爽快的性子,见杨守文不再拒绝,便笑着带人离去。
不过,当她走出一段距离后,突然轻声道:“坎高。”
“小人在。”
坎高,在突厥语中是‘战斗英雄’的意思。这个叫坎高的突厥人,也正是之前抽打斧头的那个骑士。他快步走到鲁奴儿身边,低声问道:“红忽鲁奴儿,有什么吩咐?”
“给我盯着这个和尚,我觉得他……有点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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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五章 红忽鲁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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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山坊,坐落于碎叶城城西。
整个雪山坊,如同一座堡垒,有点类似于突厥王帐一般。
而事实上,阿悉吉部落在碎叶城也确如一个**的王国。
红忽鲁奴儿回到家中,先探望了阿芒。
论辈分,阿芒是她的舅舅。本来,她今天去草场挑马,看中了斧头。阿芒为了讨好鲁奴儿,便亲自前去驯马。可没想到,马没能驯成,阿芒反而被斧头踹伤了。
不过,阿芒皮糙肉厚,虽被踹吐了血,但并无大碍。
听闻红忽鲁奴儿把斧头送给了杨守文,阿芒顿时叫嚷起来:“鲁奴儿,那可是一匹好马,你怎么送人了?”
“舅舅,不过一匹马而已。
回头我让父亲再送你十匹好马就是,你不用心疼。”
“我不是心疼,只是觉得……”
别看阿芒外表凶悍,可是在红忽鲁奴儿面前,却完全没有半点凶悍之气。他是鲁奴儿的小舅,对鲁奴儿颇为畏惧。不是因为鲁奴儿是默啜的女儿,而是另有原因。
默啜妻妾成群,膝下儿女众多,鲁奴儿不过是其中之一。
但是鲁奴儿这次返回碎叶,确是担负着一桩重任。所以,哪怕阿芒粗鲁,在鲁奴儿面前,也保持了克制。
“舅舅,这件事就这么说,我来是有两件事问你。”
“你说。”
“你认识一个叫召机的和尚吗?”
“召机?在那座寺庙修行?我好像不认识。
你也知道,我奉拜火教,并不崇佛。只是阿爹崇佛,所以我才找了和尚来念经。”
“一个从东土来的和尚,年纪不大,很俊俏。”
阿芒愣了一下。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那个在城外牵着马,白衣飘飘的年轻和尚。
他点点头,“你说这个,我倒是有印象了。
昨日我出城时。就看见两个和尚入城。我和其中一个和尚聊了两句,见他气质不错,所以让他后日为老爹诵经。嗯,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他好像是叫召机。”
说到这里。阿芒疑惑问道:“鲁奴儿,怎么提起他了?”
“那匹马,就是送给他的。”
“啊?”
“另外一件事,那匹马,是怎么来的?”
阿芒想了想,沉声道:“说起那匹马,得来倒是颇不容易。
去年末,我奉命劫杀一个人,那匹马就是那家伙的坐骑。说实话,那家伙非常凶狠。我带了一百多人,结果被他杀了三十多人……我看那匹马不错,于是便留了下来。”
“那个人是什么人?”
阿芒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
“那是个突厥人,但因为他是个哑巴,所以听不出是哪一部的人。
我带人本想把他生擒活捉,可那家伙二话不说,提枪就打……如果不是坎高拼死保护我,说不定就被那家伙给杀了。那一战,坎高也受了伤,整整休养了一个月。”
红忽鲁奴儿闻听。那张娇俏的脸上,也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那突厥人是哪里人?”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你要是想知道,不如问问老爹。
这件事是老爹吩咐下来。我也是奉命行事。至于那人具体的身份,我并不清楚。”
红忽鲁奴儿点点头,表示明白。
她没有就这个问题再问下去,反正也问不出来什么。
不过,那匹马既然是突厥人的坐骑,而且是在去年被抓获。这和尚才刚出玉门关。两者之间,好像没有太大的联系。本来,红忽鲁奴儿认为杨守文和那匹马有关系,所以才产生了疑窦。如今听了阿芒的话,这心里的疑窦也就减轻了许多。
难道说,小和尚真的是个马痴?
亦或者说,他那一段咒语,真的拥有什么魔力吗?
突厥人同样信奉鬼神,对一些神奇的手段,更极为痴迷。
红忽鲁奴儿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出杨守文口诵佛咒,安抚斧头的景象。特别是后来斧头屈膝跪在他的面前时,的确是让红忽鲁奴儿感到震撼。如果,如果能够学会这种咒语,岂不是会变得非常厉害?自家在默啜面前的地位,也会随之提高?
一想到这些,红忽鲁奴儿这心里就变得火热起来。
也许,应该和那小和尚再接触一下!
就在这时候,帐外传来了脚步声。
别看阿悉吉薄露从草原上搬到了城镇里,但是却保留了帐篷的生活方式。阿悉吉的府邸,也是以华美的帐篷为主,只有少量的房舍,是让一些奴仆在里面居住。
红忽鲁奴儿正想着怎么和杨守文接触,却被脚步声惊醒。
她抬头看去,就见从外面进来一人。
“红忽鲁奴儿,娑葛老爷快到了……薄露老爷吩咐,让你和阿芒老爷一起过去,和他迎接娑葛老爷。”
“不是说明天才到吗?”
红忽鲁奴儿闻听,一双漂亮的眉毛微微一挑。
“这个,小人就不清楚。”
一旁阿芒突然开口道:“鲁奴儿,娑葛一直盼着你回来。
从年初开始就一直询问……估计啊,他是听说你回来了,所以急不可耐的来看你。”
红忽鲁奴儿的脸色一沉,但又显得无可奈何。
“舅舅,你的伤势如何?咱们一起过去吧。”
“我伤势没有大碍!”阿芒立刻爬起来,穿好了衣服。
“鲁奴儿,咱们赶快过去,免得老爹等的久了,又要发脾气。”
说着,他就往外走。
不过走了两步,阿芒又转回来,压低声音道:“鲁奴儿,今天的事情,你可别告诉老爹,实在是太丢人了。”
“我知道,咱们赶快去吧。”
红忽鲁奴儿笑着回答了一句,便跟着阿芒一起往外走。
在走出帐篷的一刹那,她的脚步突然顿了顿,脑海中再一次浮现出,那个白衣飘飘,俊秀非凡的小和尚。只可惜……我不是那女儿国的国主,若不然怎容长老离开?
那娇俏的脸上,旋即飞起了一抹红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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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守文并不知道,在这碎叶城中还有一个他的粉丝。
他此刻,却心急如焚,整个人都感觉不是太好。
红忽鲁奴儿把斧头送给他,原本是一桩天大的好事。可是在狂喜过后,杨守文又担心起了吉达的安危。吉达对斧头,堪称是真爱。自从得到斧头之后,他就好像照顾儿子一样,对斧头可谓是宠爱有加。吉达如此宠爱斧头,可现在斧头在这里,他却不知了去向……这样说起来的话,岂不是说阿布思吉达凶多吉少吗?
如果不是发生了意外,吉达绝不可能和斧头分开。
可是,到底发生了什么意外?
杨守文站在大清池客栈的马厩里,看着斧头大口的咀嚼草料。
可惜,斧头不会说话,要不然他一定要好好问问斧头,吉达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与它分开?
“师父,已经上好药了……都是皮肉伤,没有大碍。”
杨十六从马厩里走出来,在杨守文耳边轻声说道。
杨守文点点头,转身要走。
可没等他走出去两步,就听到斧头在身后发出凄厉的嘶鸣。
原本在安安静静吃草料的斧头,看到杨守文要离开,顿时变得焦躁起来。
杨守文连忙回来,轻轻抚摸斧头的脑袋,低声安抚。
这样子可不行,斧头很明显是担心杨守文不要它了……那双大眼睛里,泪光闪闪。
“十六,和店里商量一下,让斧头住在院子里。”
“是!”
杨十六闻听,忙转身离去。
杨守文则站在斧头的身前,用胳膊圈着斧头的脖子,眉头紧蹙。
斧头这个样子,一定是经历了什么……看起来,后天薄露的寿宴,是非去不可了!
吉达失踪那么久,好不容易有了线索。
这种情况下,杨守文必须前去阿悉吉的府上,弄清楚事情的真相,才能找到吉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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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六章 红忽鲁奴儿(二)
夜色,朦胧。
昨日一场大雨过后,使得碎叶河谷的气温变得凉爽许多。
杨守文没有在屋中入睡,而是在屋外盘膝打坐。没办法,斧头太腻人了,也许是因为受了和吉达分别的刺激,使得斧头变得非常敏感。一会儿看不到杨守文,它就会变得很暴躁。而且,除非是杨守文在,否则任何人想要靠近都比较困难。
没办法,杨守文只好在屋檐下打坐。
斧头看到杨守文,好像是走丢了的孩子看到父母一样,显得非常平静。
杨守文甚至没有给它戴辔头,它就老老实实站在那里,尾巴一甩一甩,表达着内心的喜悦。
大清池客栈的环境,自然比那濛池坊客栈的环境好百倍。
原本打算好好休息一下,可是没想到遇到了斧头这档子事,杨守文干脆炼气行功。
修炼金蟾引导术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能够保持精力的旺盛。
也正是因为这套功法,杨守文一天只需要睡一两个小时就能够补充精力。否则的话,还真不一定能撑得住这一连串的事故。碎叶城的夜空,显得很空旷,也很深邃。繁星闪闪,一条银河横跨天际,明月皎洁,把月光普照大地,平添几分静谧。
月光,照在杨守文的身上。
他双手摊开,盘膝而坐,同时**有一个微微的下坠。
远远开去,就好像是一头金蟾蹲在那里,对着皎月吞吐天地精华。
精纯的大蟾气在体内流转,每一个周天运行,杨守文都能感觉到微弱的变化。月光如水,他的身体就好像是一块海绵。通过大蟾气的周天运行吸纳天地精华,强化自身的体魄。
祖父当年在武当山求来的这套金蟾引导术,的确是非同一般。
杨守文甚至好奇,当年传授杨大方金蟾引导术的人,究竟是谁?不对。祖父好像并未修炼这套功法,否则的话,他也不可能那么早就去世。在杨守文不多的记忆中,杨大方的身体很好。按道理说。如果他修炼了这引导术,就算不能长命百岁,活到七八十应该不成问题。毕竟,杨家当时在昌平不算豪门,但也是官宦。
爷爷。为何放弃引导术的修炼?这其中,莫非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缘由?
想到这里,杨守文的心神不由得有些混乱。
咔嚓!
就在这时候,耳边传来了一声微弱声响,似乎是树枝折断的声音。
杨守文猛然睁开眼睛,也不见他有任何的动作,身体呼的一下子从门廊上拔地而起,腾空便扑向外面扑去。
大约有五尺高的院墙,杨守文却恍若未见,腾身越过。
院墙外。黑漆漆不见人影。
远处客栈主楼,灯火通明,隐隐有丝竹和歌舞声传来……
听错了吗?
杨守文眉头一蹙,在院墙外走动。
光线不是太好,透过枝叶的缝隙洒落地面,形成了星星点点的银白色光斑。风吹来,枝叶摇曳,那光斑也忽闪忽灭。杨守文走了一圈之后,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便返回了客房。而这时候。杨十六已经站在院子里,露出了警惕之色。
“阿……师父,你刚才去哪儿了?”
“没事,睡吧。”
杨守文关上院门。摆手示意杨十六去休息。
他复又在屋檐下坐好,闭上眼,从手腕上取下了佛珠,在手中盘转。
刚才没有听错,一定是有人在监视我?
莫非,我已经暴露了?
亦或者……
脑海中。浮现出了那个英姿飒爽的女人!
杨守文猛然睁开眼睛,自言自语道:“看起来,这位公主也非是等闲。”
眸光闪闪,杨守文陷入沉思之中。
他觉得,他有必要好好了解一下这位红忽鲁奴儿,以及她突然返回碎叶城的原因。
+++++++++++++++++++++++++++++++++
月光如洗,照耀大地。
帐篷外的草地上,仿佛笼罩了一层银白色的轻纱。
鲁奴儿熏熏然,坐在帐篷外的毯子上,双手抱膝,露出沉思之色。
今天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
对了,忘记问外公,他去年底安排舅舅伏击的那个突厥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和来历。
薄露执掌阿悉吉弩失毕,地位崇高。
想当年,阿史那斛瑟罗离开西域,前往中原,十姓突厥分崩离析,使得西突厥元气大伤。后阿悉吉和弓月两部造反,被唐高宗镇压,时大唐国派出名将苏定方平乱,生擒薄露祖父,而后打得弓月狼狈而逃……后来,高宗皇帝为安抚十姓突厥,释放阿悉吉部,并且任命了薄露的父亲永驻碎叶城,将阿悉吉一分为二。
历经两代人经营,阿悉吉逐渐恢复了元气。
薄露更雄霸碎叶城,成为碎叶河谷的强者……
为了稳固地位,薄露把最宠爱的女儿送给了默啜做小老婆,而后生下了鲁奴儿。
鲁奴儿很聪明,年仅十二就能骑烈马,射杀草原上的猛兽。
可她毕竟是女人,在突厥人的族群里,终究无法摆脱弱者的地位……
“红忽鲁奴儿!”
就在鲁奴儿思绪混乱的时候,有人走过来。
抬头看,鲁奴儿认出了来人的身份。
“坎高,你怎么来了?”
“红忽鲁奴儿,你让我去监视那个和尚,可是我却失败了。”
“哦?”
“那个和尚很厉害,而且好像修习了一种秘法,警觉性很高。
若非我见机快,说不得就被他抓住。这和尚给我的感觉,就好像西昭估厘寺的那些法师一样,恐怕是不好对付。”
昭估厘寺,是西域极为有名的一座佛寺,据说修建于东汉年间,历史格外久远。
时至今日,昭估厘寺分为东西两大寺院,所修行的佛法也不太一样。
但不管怎样。在许多土生土长的西域人心中,这昭估厘寺始终是他们心中的圣地。寺中的僧人,也都是有大佛法加身,绝非一般人可以相比。
“如此说来。那位长老还真是一位修行者吗?”
坎高咽了口唾沫,轻声道:“我不知道,但给我的感觉很是不好。
那匹马似乎已经完全臣服于他,除了他,谁也无法靠近。哪怕是他的两个徒弟也不行。而且,每次那和尚打坐的时候,那匹马就在一旁,好像是跟随他修行一样。”
红忽鲁奴儿闻听,也不禁露出凝重之色。
这么说来,那位召机长老和突厥人的确没有关系?
根据她对马匹习性的理解,斧头这种反应有点古怪。说它不认识杨守文?又不太像。莫非真的如坎高所说,这个和尚身怀秘术,才使得那匹马臣服在他的身边?
这个时代的人,对鬼神格外信笃。
红忽鲁奴儿虽然不奉佛。但是却尊阿迪亚神,对神鬼之说,也是深信不疑。
“坎高,你继续派人盯着他,不过不要太紧了,免得被他发现。
总之,我要知道他在碎叶城的一举一动……不知道为什么,这位长老给我的感觉,总是有些不太寻常。当然了,也不要得罪他!似他这种高僧。我们也得罪不起。”
“小人明白。”
坎高巴不得不去招惹杨守文,因为他也害怕杨守文真的身怀秘术,和昭估厘寺的那些法师一样。在西域曾流传这样一个故事:在魏晋时期,昭估厘寺遭遇到了一些异教徒的攻击。寺里的法师面对异教徒围攻时。齐颂法咒,令异教徒匍匐投降。
之后,那些围攻昭估厘寺的异教徒便留在寺中出家,更成为佛教的忠实信徒……
这故事是真是假?已经无从考证。
可由此也能看出,昭估厘寺的法师绝对有秘术在身。
如今,让他去面对一个很可能是和昭估厘寺法师一样来历的僧人。坎高虽然勇武,却不免心生忌惮。
对这种人,能避开就避开,还是尽量不要去招惹为好!
++++++++++++++++++++++++++++++++++++++++++++
第二天,杨守文让杨十六照顾封常清,留在客栈。
斧头在经过一夜的安抚后,也变得不再那么粘人。虽然不舍杨守文出门,可它也知道,杨守文还会回来。所以,它送杨守文走出了院门,而后又溜溜达达回去了。
“看到没有,看到没有?”
两个躲在暗处的探子,脸色发白。
“那马好像成精了似地,竟然还会送人?”
“是啊,你看到了吗?刚才它回去的时候,居然抬脚关门……佛祖保佑,若非成了精,它如何知道关门?”
因为得了坎高的提醒,两个探子本能的就认为,杨守文有秘术在身。
他们并没有发现,斧头返回院子后,虽然抬起了后蹄子,可是那门后却站着一个封常清。
这也让探子感到心惊肉跳,对杨守文更多了几分畏惧。
他们虽然跟在杨守文的身后,却不敢离得太近,甚至有些提心吊胆……
杨守文不知道,封常清的无意动作,在探子的心里,却坐实了他是一个身怀秘术法师的身份。
不过,他走出大清池客栈后,依旧能够感受到,好像有人在暗中监视。
犹豫一下,他手持九环锡杖,斜跨褡裢迈步离开。
那种被监视的感觉,骤然消失了!
过了一会儿,那种感觉重又出现,但似乎却减弱了许多。
杨守文眉头微微一蹙,但旋即就恢复了平静。
他大步流星,直奔弥勒瓷坊。既然他们要监视,随他们监视去吧,无非是做一场戏而已。
想到这里,杨守文反而冷静下来。
在迈步走进了瓷坊的大门之后,他从褡裢里取出一个白瓷佛器,啪的一声便摔在地上。
瓷片飞溅,那佛器也随之,被摔得粉碎……(未完待续。)
第五百二十七章 红忽鲁奴儿(三)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事?”
两个探子远远的站在街角,就看到那弥勒瓷坊突然间热闹起来。
由于距离远,所以他们也没有看清楚状况。片刻后,待瓷坊外看热闹的人散开了,他们才拦住了一个人。
没办法,内心里有恐惧,他们不敢距离杨守文太近。
那看热闹的人道:“方才有位法师,说瓷坊卖给他的佛器不好,非常生气,还把佛器给摔了。瓷坊的伙计一开始也是非常不满,甚至想要动手。后来瓷坊的掌柜出面,才算是平息下来……这不,那掌柜请法师到库房里再去挑选一套佛器。”
原来如此!
两个探子相视一眼,顿时松弛下来。
两人在弥勒瓷坊的斜对面找到了一个阴凉地坐下,一边聊着天,一边等候杨守文出来。
+++++++++++++++++++++++++++++
与此同时,弥勒瓷坊的内间里,杨守文撩衣盘坐。
“李客,你知道红忽鲁奴儿吗?”
李客愣了一下,忙开口道:“当然知道。”
杨守文一大早上门,而且还大闹瓷坊,李客就感觉到不太正常。
他不敢怠慢,忙开口道:“长老所说的红忽鲁奴儿,本名阿史那鲁奴儿,是默啜的女儿。她的母亲,便是薄露的小女儿,后来嫁给了默啜,并借此打开了漠北商路。
默啜有六子三女,鲁奴儿年纪最小。
不过,我听人说,这鲁奴儿在去年被默啜许配给了乌质勒之子娑葛为妻……乌质勒和薄露的关系非常密切,据说鲁奴儿嫁给娑葛,还是薄露在中间牵线搭桥。
昨天傍晚,娑葛抵达碎叶城,如今就住在薄露家中。”
杨守文再次蹙起了眉头。
好像有哪里不太正常,让他感到有些紧张!
杨守文对自己的直觉很相信。每次出现这种不安感受的时候,一定会发生状况。
可是,有哪里不对呢?
他抬起头,看着李客道:“李客。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去年年底,碎叶城可发生过什么事情?亦或者说,安西发生过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去年底?”
李客蹙眉想了想,轻声道:“这两年,碎叶河谷还算平静。
去年乌质勒盘踞俱兰城后。朝廷也没有表示什么不满,所以风平浪静的,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要说真有什么不寻常……对了,我想起来了!去年十二月时,阿芒出去打猎,遭遇匪人袭击,死伤了三四十人。为此,薄露还派出他的手下四处追查,整整持续了一月之久才算平息。除此之外,好像就没什么事情了……”
“阿芒遭遇了伏击?”
杨守文呼的坐直身体。看着李客。
“那你知道是谁做的吗?”
“不太清楚……好像薄露也没有抓到凶手。
而且,阿芒很快就恢复了,薄露好像也不想再追查下去,于是这件事就不了了之。”
“那你觉得,这件事符合薄露的性情吗?”
李客愣了一下,露出了沉思之色。
片刻后,他轻声道:“薄露这个人,睚眦必报,心胸狭窄,从来都不是那种肯吃亏的人。若非长老提醒。我险些忽略了这件事……细想下来,的确是有些不正常。”
杨守文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他思忖了很长时间,突然道:“李客。我总觉得,碎叶城要出事。”
“出事?”
“你看,颜织去年八月前往洛那州,之后便音讯全无;我义兄去年底也失踪不见,而我昨日,却在薄露家的马场里。看到我义兄的坐骑。据我所知,圣历元年默啜寇河北时,其长子訇俱曾进犯夷播海。是乌质勒出兵抗击,才击退了訇俱。
为此,朝廷还嘉奖了乌质勒……
如果从这个角度来看,乌质勒和默啜应该是敌对关系。
可是去年,两家却结了亲,随后乌质勒退出夷播海,并且盘踞在了俱兰城……乌质勒盘踞俱兰城之后,颜织失踪,紧跟着倭马亚大寔人屯兵乌浒河畔,虎视眈眈。
再之后,我义兄失踪。
而在此前,黄胡子曾在瓜州试图拦截红忽鲁奴儿,不久之后,便发生了阿勒皮灭门惨案……李客,你好好想一想,这一系列事情之中,会不会存有某种联系呢?”
李客闻听,脸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他在屋中徘徊,忽而点头,又忽而摇头,半晌后才停下来苦笑道:“长老,被你这一说,我都有些紧张了……不过,如果联系起来的话,似乎的确有些不太正常。
长老,那我该如何是好?”
“距离碎叶城最近的官军,有哪些?”
“大清池旁边,有三千保大军,除此之外,就是絜山都督府和嗢鹿都督府。再远一点,则是双河都督府以及北庭瀚海军。此外,濛池都督府倒是也有驻军,不过大多是五弩失毕中,恐怕不是我们可以调动起来。其他的嘛,就算距离不远,也需要安西都护府发出兵符才可以调动。安西都护府距离碎叶城,可是不太近。”
“你上次说,保大军军使和薄露关系密切?”
“正是。”
“那估计很难听信我们。
絜山都督府属突骑施所属,前年乌质勒击退訇俱之后,朝廷曾任命他为絜山都督,无法调动;嗢鹿州都督府,和阿悉吉部落关系密切,未必会听从我们的指挥。
如此说来,唯有瀚海军……
李客,你可有亲信之人?我是说,那种心腹手下。”
李客被杨守文这一番话说的心乱如麻,二话不说便道:“庞焕龙,这碎叶城中,我最相信他。”
“笔墨伺候。”
杨守文思忖片刻之后,命李客取来了笔墨。
他铺开纸,想了想,提笔书写了一首侠客行。而后书名青之。
把书信收好,他让李客把庞焕龙叫来,然后道:“庞焕龙,我刚才问李客。这碎叶城里谁可信任,他毫不犹豫的就提到了你。现在,我有一桩非常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做。此事关系重大,甚至可能关系到碎叶河谷,乃至整个安西的安危。
你。可愿前往?”
一个大帽子丢出去,震得庞焕龙脸色大变。
他犹豫一下,一咬牙道:“长老,小庞我跟随李老爷多年,愿意为老爷分忧。”
“很好,这件事若是你做的成,我可以保证,你和你家老爷的荣华富贵,指日可待。甚至说,你想回中原。做个一官半职,我也能够为你解决。但前提条件是,你必须要把我交代你的事情,一字不落的告诉我指定之人,你有没有把握?”
“请长老吩咐。”
说实话,李客也好,庞焕龙也罢,道现在都不是很清楚杨守文的来历。
李客只知道,杨守文有级别最高的暗语,说明他来头不小。
但杨守文的具体身份。他不太清楚。可现在,他知道了,眼前这僧人的来历绝对不小。
他朝庞焕龙点点头,庞焕龙马上答应。
“拿着这封书信。到庭州金满城,找北庭大都护郭虔瓘。
见他之前,你就说是奉了狄国老之命前来,有紧急家书一封,需要当面呈送给他。
记住,到时候找一个叫盖嘉行的主簿给你带路。其他人都不得相信。”
李客旁边听了,不由得一呲牙。
这位爷到底什么背景?
连狄国老的名义都敢随便使用?
狄仁杰在唐帝国是什么地位?哪怕是李客身在安西,也心知肚明。
心里,不由得对杨守文的身份越发好奇,于是便看着他,等待杨守文继续发话……
“见到郭虔瓘之后,把这封信给他。
他若是询问,你只要告诉他,看完这封书信便一切明了。
接下来这一番话,你要记好,因为这才是关键所在:郭虔瓘看完了我的书信之后,一定会问你有什么事。你就告诉他,是写信人让你说的:安西大变将至,请及早做准备。碎叶城恐有变故,郭大头你若是不出兵救我,小心圣人要你的脑袋。”
庞焕龙看看杨守文个,又看了看李客,只觉有点发懵。
这位爷,口气真大!
杨守文没有啰唆,盯着庞焕龙道:“庞焕龙,我刚才的话,你可记清楚了?”
“记清楚了。”
“重复一遍。”
“见到郭虔瓘后,就说写信的人让我转告他:安西大变将至,请及早做准备。碎叶城恐有变故,郭大头你若是不出兵救我,小心圣人要你的脑袋。”
杨守文听罢,不禁长出一口气。
“把这些话牢记心里,不见郭虔瓘,谁也不许说。
李客,你立刻安排一下,尽早送庞焕龙出城。”
“长老,那你怎么办?”
李客突然想起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杨守文的安危。
从他的口气中可以听出,杨守文来头不小,绝非等闲之辈。如他所说,如果这碎叶城发生了变故,那他若继续留在城里,岂不是万分危险?李客不得不考虑,万一杨守文发生了意外,他承担不起这个责任。所以,他希望杨守文也能够离开。
离开?
杨守文听罢,不禁苦笑摇头。
“李客,我现在恐怕是无法离开……我已经被那红忽鲁奴儿怀疑,并且派人暗地里跟踪。如果我现在离开碎叶城,也就说明,我的身份有问题。到时候,很可能会刺激他们提前发作。而我留下来,哪怕只是一两天,也能够为朝廷争取机会。
倒是你,最好能尽早离开碎叶城。
我记得你妻子已经有了身孕,万一碎叶城真的发生了变故,你留在这里会很危险。”
不知为何,听了杨守文这番话之后,李客这心里就不由得一暖。
想当初,他随父亲离开家乡,不远万里来到这西域偏荒之所。那时候,他并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来这里。直到他长大以后,父亲临终前才告诉他,他是朝廷派来安西的密探。当时,父亲曾劝说让他离开,可是年轻的好奇心,让李客留了下来。
密探,听上去好像很威风,可实际上……
他的名字,可能根本不为圣人知晓;他在西域所做的一切,估计也不会留在史书之中。
随着年龄的增长,李客慢慢感受到了密探的艰辛。
他不能告诉任何人他的身份,甚至连妻子都需要隐瞒。
这让李客感到非常痛苦,却连个可以倾诉之人都没有……杨守文这一番话,让他非常感动。
至少,这年轻的上司知道关心他,这也是此前那些密探头领们从未做过的事情。
“长老……”
“好了,你别再说了。
待会儿,就把店铺关了,然后设法离开碎叶城……去安西都护府,找记室参军盖嘉运,到时候自会有人关照你。”
说完,杨守文便站起身。
他在房间里扫了一眼,拿起一尊佛像,便大步离开。
立刻跟在他的身后,走出内室大门后,立刻变成了一副商人模样的嘴脸,把杨守文送走。
“庞焕龙,关门!”
李客深吸一口气,命庞焕龙把店门关上。
但愿得,长老的猜测是错的,否则这碎叶城……
一时间,李客的心里沉甸甸的,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未完待续。)
第五百二十八章 碎叶之变(一)
走出弥勒瓷坊,杨守文故意把那尊佛像抱在怀中,在店门口扫了一眼。
两个探子进入了他的视线。
只能说,两个探子的跟踪技术实在太弱。当他从店铺里走出来的时候,那两个探子的反应明显有些不同寻常。别人都是该干什么干什么,他二人却立刻站起身。
这一起身,也就把两人彻底暴露!
杨守文浑似不见,抱着佛像往客栈走。
两个探子在犹豫了一下之后,也急急忙忙跟在杨守文的身后。
目送杨守文返回客栈,两个探子才算松了口气。
他们相视一眼后,磨磨蹭蹭的也跟着进入了客栈,然后找了一处阴凉地,继续监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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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过后的凉爽来去匆匆。
那清凉甚至连一天都未能坚持下来,很快被炎炎烈日驱散。
杨守文回到客房,便把佛像摆放在屋子里,然后把杨十六和封常清找了过来。
“十六,丑奴,碎叶城怕是要出事情。”
两人愣了一下,杨十六忙道:“师父,究竟是什么情况?”
“我现在还不清楚,但我有一种预感,要有变故。”
“那……咱们赶快离开?”
杨守文苦笑着摇摇头,轻声道:“我也想现在脱身,不过……我现在已经被人盯上,如果撤走,很可能会引来更大麻烦。而且这里是碎叶城,我估计只要我前脚出城,后脚就会被人追杀。所以,我现在不能离开,以免刺激对方提前发作。”
杨十六和封常清闻听,不由得相视无语。
两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担忧之色。
封常清道:“师父。那咱们该怎么办?”
“明日一早,我会去参加薄露的寿宴……我离开之后,你二人就带着斧头离开。”
“啊?”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总之要离开碎叶城。
出城之后。十六你带丑奴立刻南下,前往龟兹找到明秀,告诉他安西可能会有变故。然后,你们就跟着明秀,等我回去找你们。记住。千万不要节外生枝。”
杨守文的口气凝重,让两人都紧张起来。
封常清脱口而出道:“师父,我要留下来陪你。”
“陪我作甚?你能打吗?”
“啊?”
“一旦碎叶城发生变故,你手无缚鸡之力,跟着我只能是拖我后腿。
听我的话,随十六出城。师父别的本事没有,打打杀杀倒也不惧……你们不在我身边,我也方便行动。总之一句话,如果真的发生变故,你二人一定要小心。
十六。丑奴的性命就交给你了……”
未来的名将,可不应该陨落于此。
人封常清本来是好好的,如果因为他杨守文的出现致使封常清提前陨落,那可是罪莫大焉。
封常清还想争辩,可是被杨守文瞪了一眼之后,那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好了,不要再和我讨论此事。
就这么决定!你二人好好养精神,到时候设法出城就是。”
杨守文说完,便起身抱着佛像返回房间。
杨十六和封常清相视一眼。知道想要劝说杨守文,似乎不太可能。可是让他们丢下杨守文一个人在碎叶城,他们又不太甘心。杨十六的心思单纯,当年为了郭四公子。甚至不惜杀进观国公府。后来杨守文救了他,并且放走了那郭四公子。
郭四把十六赶走,也使得他心灰意冷。
杨守文重又把他召到麾下,也使得十六的人生又多了光明,感觉自己是有用之身。
而封常清更不用赘言。
杨守文不嫌弃他长的难看,更对他关照有加。
只这一点。就让封常清感恩,更不要说他心里清楚,他祖孙的未来和杨守文连在一起。
只是,杨守文是个心智坚定的人。
他决定的事情,绝不会更改,他二人,又该何去何从?
两人坐在屋檐下的门廊上呆呆发愣,看着斧头悠然自得的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又转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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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无事。
第二天杨守文起了一个大早,不过并没有立刻出门。
他在房间里打了一套拳,而后做了一套拉伸身体的引导术,把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佳。
而后,他洗了一个凉水澡,贴身换上一件千层甲。
这千层甲是上官婉儿从大内库府里挑选出来的内甲,以蛇皮鞣制而成,内衬金蚕丝。贴身穿戴之后,在一百步距离内,可抵御一石弓的力道。这也许算不上非常保险,但却能在一定程度上起到防护的作用。最重要的是,这千层甲贴身穿戴,丝毫不会影响到身体的协调性,从外表看去,和普通的汗衫内衣没有区别。
唯一的缺陷,就是这内甲没有袖子。
不过这么热的天气,倒也算不得什么。
杨守文又拿出一对金蚕丝织成的护臂,而后在护臂内藏了两把匕首。
穿上僧衣,从外面看去,看不出半点破绽。
他从桌上拿起佛珠,戴在了脖子上。
打扮梳理妥当后,杨守文又在铜镜前照了照,确定没有什么问题之后,他抬手抄起九环锡杖,而后把挎兜斜跨,拿起褡裢便走出房间。
杨十六和封常清,也都穿戴整齐,站在院子里。
“师父。”
当杨守文走出来之后,两人忙双手合十见礼。
杨守文点点头,看了一眼斧头,而后上前轻轻拍了拍斧头的脑袋。
“把斧头带走,就说是出去遛马。”
“那咱们的坐骑呢?”
“不要了!”
杨守文说着话,走到封常清面前,轻声道:“丑奴,路上听十六的话,休要逞强。”
“师父!”
封常清忍不住抓住了杨守文的袍袖,露出不舍的表情。
杨守文笑了笑,又拍了拍他的脑袋,而后和十六点点头,便迈步从小院里走出。
待杨守文离开,封常清的脸色立刻变了。
他看了看杨十六,就见杨十六朝他点点头,两人转身回到屋中,收拾妥当后,便牵着马,从客栈离开。他们没有带什么行礼,只一人背了个挎包,杨十六则把一对弯刀藏在马背上。两人溜溜达达离开了客栈,出门的时候,还和客栈的伙计打了招呼。
“师兄,咱们先找一个藏身之地。”
“好。”
封常清和杨十六才不会离开碎叶城,他们要等杨守文回来。
用封常清的话说:“我们是三位一体,走了谁都不可以。
如果今天没出事,晚上咱们再回去;如果今天出了事,咱们在暗处也可以帮助师父。
一旦咱们走了,若没有发生变故,师父便被暴露了。”
对封常清的这番话,杨十六深以为然。
他们也知道,杨守文不会没有想到这个。
但是为了他二人的安全,杨守文却让他们离开……阿郎可以为我们涉险,我们有怎能弃阿郎不顾?这原本就不是十六的风格,所以封常清提出建议之后,他二话不说便答应下来。到时候,阿郎怎么责怪我都可以,但让我弃主逃命就是不行。
这两人一个是性子倔强执拗,一个是古灵精怪。
说穿了,都是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
杨守文说一千道一万,终究是忘了算杨十六和封常清的性子。他可以赶他们走,但是他们,却不会丢下他。
这,也是这个时代里,最为朴素的价值观。
忠义仁孝,于杨十六而言,他是杨守文的仆从,必须要尽忠守义;而对于封常清来说,杨守文是他的师父,师徒如父子,他既然拜杨守文为师,就必须要尽孝守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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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守文并不清楚,他离开之后,杨十六和封常清两个家伙自作主张,没有离开碎叶城。
他出了大清坊之后,便直奔雪山坊。
在碎叶城已经待了两天,各坊的位置自然熟悉。
而就在杨守文前往薄露家的时候,一行商队也抵达碎叶城外……(未完待续。)
第五百二十九章 碎叶之变(二)
天才壹秒記住『shuyaya qu 】
自剿杀了阿勒皮在碎叶城的实力之后,薄露可谓是气焰熏天,无人敢触其锋芒。
碎叶城共有四个元老家族,但随着阿勒皮家族被灭门,其余两个元老家族似乎被吓破了胆,都不复抗争。没办法,薄露势大,连阿勒皮这种老牌家族都被灭了门,剩下的两个元老家族实力还比不上阿勒皮,又怎敢再去和薄露家族争锋?
当然了,明面上不争,暗地里争。
只是大家都不会撕破脸,以免再开启战端。
杨守文来到薄露家的时候,大门外已是车水马龙。
薄露五十大寿,绝对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再加上他刚灭了阿勒皮家族,整个碎叶城,谁敢不给面子?不仅仅是碎叶城,还有碎叶河谷其他几座城镇的大人物也纷纷前来道贺。不过,就算来道贺,也要分三六九等。如叶支城城守,如贺猎城城守这种举足轻重的大人物,自然能够得到热情招待,并且从中门进入。
似一些小门小户的商人,则只有从侧门而入。
杨守文抵达的时候,哪怕是侧门外,也排起了长龙。
时方晌午,阳光尚不算炽烈。
他也不急着进去,于是找了一个阴凉之地坐下,看着那人来人往的热闹场面……
自古以来,从来都是锦上添花。
今时今日,恐怕有不少人,已经忘记了那个被灭了门的阿勒皮家族。
杨守文心里,骤然产生出一种荒诞的感觉。
看着那一个个曲意迎逢,笑脸示人的客人,让他感觉非常怪诞。
当初阿勒皮家族还在的时候,这些人也许就是这样子捧阿勒皮的臭脚。而今,阿勒皮家族……
杨守文不认识什么阿勒皮家族的人,只是更深刻的感受到了,成王败寇的含义。不管是在什么年月。人们只会追捧胜利者,谁又会在乎那些失败者的生死呢?
自己,如今不也处在这样的一个情况之下。
他会成为李显的女婿,日后会成为李裹儿的夫婿……然后呢?他将会和李显一家休戚相关。成为一体。一旦李显失败,他也将堕入深渊。所以,为了李裹儿,为了他自己,以及他身边的人……杨守文觉得。他没有别的出路,唯有不断胜利。
失败者总是说自己尽力了,只有胜利者才能搞定选美皇后!
这是前世看到的哪一部电影里的台词?
杨守文记不太清楚了!
不过,他觉得没错,只有胜利者才能搞定公主,而失败者……他也许连说尽力的机会都没有。
思绪,突然间变得有些混乱。
时间,也在不知不觉中流逝……
阳光渐渐吞噬着那些阴凉地,杨守文突然感觉到身上有些灼热。
原来,已近正午。
就在这时候。一队车仗来到了薄露家的大门外。
杨守文好奇的朝那车队看去,心里想着:这又是谁来贺寿?这排场看着可不小啊。
忽然,他的目光落在了那队伍中的一个人身上。
眸光不由得一凝,他迈步想要上前,却听得有人喊叫:“长老,长老,你怎在这里?”
一个胡人从侧门里快步走出来,站在门外打量了一下,目光便落在了杨守文的身上。一群衣装各异的胡人之中,一个白衣飘飘。俊俏丰朗的年轻僧人,就显得格外与众不同,好似鹤立鸡群一般。有道是腹有诗书气自华,杨守文便是如此。
他那种气质太过于独特。以至于在人群中,也很容易被找到。
胡人正是坎高,他满面笑容,快步走来。
“长老怎么在这里?刚才阿芒老爷还有红忽鲁奴儿询问长老,特意让小人来看看。”
“呃,贫僧见人多。所以便在这边等候。”
“哈哈,那快些随小人来,待会儿就要诵经了,莫耽搁了时辰。”
坎高一副热情的笑容,拉着杨守文就走。
他越是如此,杨守文就越是警惕……他不过一个诵经的僧人,何至于被如此厚待?这也说明,薄露家的那个红忽鲁奴儿绝对是对他产生了怀疑,所以要更加小心。
至于阿芒……
杨守文倒是没有放在心上。
他被坎高拉扯着从侧门进入,而车队中,一个男子看到了他的背影,不由得一怔。
“吉达,你怎么了?”
在他身边的女子,轻轻比划手势。
吉达也随之比划道:刚才看到了一个人,有点眼熟。
是熟人吗?
不是,估计只是像而已……他如今应该是在洛阳,怎可能来到这里?我可能看错了。
嗯,那小心点,咱们该进去了!
两人一边走一边比划着,很快随车队自大门进入。
不过,当吉达走进大门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朝侧门方向看了一眼。
我真的是看错了吗?
他想了想,又旋即笑着摇摇头。
不可能的……二弟而今应该是在洛阳才对,怎可能会来到这碎叶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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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的增福增寿经,又名报父母恩咒。
这是孩子在父母寿辰时诵读的经文,据说诵读七七四十九遍,可为父母祈福增寿。
相传,鸠摩罗什东渡传法时,途径西域某个城镇。
时逢当地一位老人做寿,老人的儿子拦下了鸠摩罗什,并赠送千金,祈求鸠摩罗什为老人祈福。
于是,鸠摩罗什便在老人的寿宴上诵经一篇。
老人后来活到了百岁高龄,被当地人传颂。有人就问那位儿子,你老爹为什么能如此长寿?那位儿子就说,当年有位法师曾传我佛咒,每日为老爹诵读祈福。
于是,这篇佛咒,也就流传开来,逐渐成为了寿宴上不可或缺的仪式。
有钱的人家,会请来高僧加持。
没钱的人家。则会把子女聚在一起,为老人祈福。
薄露身为碎叶城的元老,阿悉吉家族如今更是碎叶城最大的家族,这场面自然不会小了。
南无密栗多。哆婆曳,娑诃1。
杨守文虽然是个假和尚,确是注定要成为神秀和尚弟子的人。
他熟读《楞伽经》,同时对于佛教的一些科仪斋醮也多少有一些了解。特别是这次要以游方僧人的身份前来西域,这增福增寿经。报父母恩咒更需要牢记心中。
身为东土来的僧人,他虽然年轻,却地位超然。
加之鲁奴儿有心考验,所以特意把他安排在最前面,就是想要考验一下杨守文的水平。
如果他连这增福增寿经都不会念,那绝对是有问题。
一篇增福增寿经诵读完毕之后,杨守文随众僧人准备起身。
红忽鲁奴儿突然道:“召机长老,我听说东土佛道昌盛。长老孤身西行求法,想必也是佛法精深。我想请长老再为我父诵经一篇,权作我这个外孙女为他祈福。不知可否?”
这娘们的花招可真多啊!
杨守文知道,鲁奴儿对他仍怀有深深的戒心。
好在,这次西行他着实做了一番准备。听鲁奴儿说完,他微微一笑,双手合十道:“女施主有此孝心,佛祖定会保佑。”
说完,他又盘膝坐下,手中拿起木鱼槌,铛的敲击磬钟。
扮高僧,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幸好出发之前。上官婉儿曾对他进行了一次培训,才让他多少有了一些把握。
“愿此报恩经功德,普及父母与一切。
四生六道与含灵,皆共同登圣觉岸。”
杨守文宏声颂道。身后众僧人闻听,不由得面色一肃,宏声道:“南无密栗多,哆婆曳,娑诃。”
本来,这些被阿芒请来的本地僧人。对于杨守文坐在第一排本不甚服气。
但随着杨守文这一首佛诗诵出,僧人们也顿时庄重起来。
红忽鲁奴儿跪在一旁,在她身边,还跪着一个青年。
除此之外,尚有阿芒等人也都跪在两侧。
杨守文手捻佛珠,沉声道:“父母十大恩,此生当牢记。
怀胎守护恩,临产受苦恩。生子忘忧恩,咽苦吐甘恩。
回甘就是恩,哺乳养育恩。洗濯不净恩,远行忆念恩。
深加体恤恩,究竟怜悯恩。
此十大恩,子女需牢记心中,不可忘怀。”
“谨遵佛旨。”
杨守文为了加强效果,在诵读十大恩的同时,运转大蟾气,声音中带着一丝蛊惑之音。
那声音虽不大,却可以清楚的传入所有人的耳中。
即便是在后堂的薄露,听完这十大恩后,也不禁动容。
“待会儿请圣僧入席,此乃大德圣僧,鲁奴儿这番试探,未免是亵渎了佛祖……”
而此时,杨守文则继续道:“善男子,于诸世间,何者最富?何者最贫?父母在堂,名之为富;父母不在,名之为贫。父母在时,名为日中,父母死时,名为日没……2
子事父母,当有五事:一当念治生,二早起令奴婢于时做饭时;三不增父母忧;四当念父母恩;五父母有疾病时,当恐惧求医治之3……”
杨守文诵经声阵阵,合着那磬钟和木鱼的声响,以及身后众僧人口诵佛号的声音,回荡不止。
一场经文诵完,杨守文明显可以感受到,众人对他态度的变化。
阿芒在前,鲁奴儿和那青年在后,齐刷刷向杨守文躬身施礼,以表达内心中的感谢。
“诸位施主,如今诵经祈福完毕,贫僧且先行告退。”
“我等,送长老。”
“且慢!”
就在杨守文准备随众僧人离开的时候,忽听得有人高喊。
紧跟着,就见一个胡人男子从屋内走出,在鲁奴儿身边低声细语两句,鲁奴儿连忙点头。
她快走几步,恭声道:“长老,我外公吩咐,长老佛法高深,想请长老留下,为他化解怨力,祈求长生。外公已命人在后院安排了静室,还请长老莫要推辞才是。”(未完待续。)
ps: 1、报父母恩咒
2、取自《心地观经》。
3、取自《六方礼经》。
第五百三十章 碎叶之变(三)
自从了解了红忽鲁奴儿的来历之后,杨守文就觉得,薄露这场寿宴有一点古怪。
按道理说,刚灭了阿勒皮满门,他应该投入更多精力收整阿勒皮家族的势力才对。可是,薄露却急火火的开办寿宴,感觉着似乎有点不太符合常理。而红忽鲁奴儿的突然返回,还有娑葛的驾临,让杨守文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似乎要发生什么事情。所以,今天就算是薄露不留他,他也会想一个借口,留下来观察。
他要弄清楚,这薄露究竟想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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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露为杨守文安排的静室,是一个帐篷。
考虑到杨守文出家人的身份,所以这帐篷的位置有些偏僻。
帐篷里,一应家具齐全,还拜访了酒水瓜果供客人食用,也显示出了薄露的用心。
“长老,请在此间休息,待酒宴开启时,自会有人前来邀请。”
“如此,多谢施主。”
杨守文送走了家奴,在帐篷里坐下。
外面,很安静。
杨守文闭目养神,运转大蟾气。
方才以金蟾引导术融入梵音,令他感到有些吃力。
但如果不用这种方法,杨守文很清楚,凭他那点佛学的造诣,很容易就会露出马脚。
时间,就这样在无声无息中流逝……
差不多到帐篷里的光线已经变得昏暗时,他被一阵轻弱的脚步声惊醒。
杨守文睁开眼,就见帐篷门帘一挑,从外面走进一个女人。
“长老,酒宴已经开始,请长老随我来。”
“啊……有劳女施主带路。”
那女人,正是红忽鲁奴儿。
杨守文没想到,会是她来迎接自己,不禁有些吃惊。
“怎么,长老很吃惊?”
“哦。是有一些。”
鲁奴儿展颜而笑,柔声道:“长老佛法精深,令鲁奴儿获益匪浅。
本来,我外公让其他人前来迎接。可鲁奴儿却觉得,还是应该亲自前来才是。算起来,鲁奴儿和长老也是有缘。玉门关两度相遇,而后又在这碎叶城里重逢。”
说着话,她挑起了帘子。
杨守文觉得鲁奴儿有些古怪。但又说不清楚是什么。
于是,便随着鲁奴儿走出了帐篷,一边走一边道:“佛曰前缘相生,也因;现相助成,缘也。”
“是吗,长老也这么想?”
“哦……是吧。”
杨守文感觉着,有点不对劲了。
鲁奴儿说话的口气,好像,好像有点怪异。
“对了,长老这次西行。到底想要求什么法呢?”
“这个……甚深般若,一行三昧,念佛者谁!贫僧求得是心安之法。”
“难道,长老心里不安?”
“阿弥陀佛,三千红尘,谁人敢言心安?”
鲁奴儿愣了一下,若有所思,轻轻点头。
“长老言之有理,人活在世上,难免许多**。谁又能真个算得心安呢?”
“听女施主言,似乎有诸多烦恼?”
“烦恼倒也算不上,只是……”鲁奴儿突然话锋一转,轻声道:“长老。这碎叶河谷风光可好?”
“甚美,可谓塞外江南。”
“比之东土如何?”
“嗯,各有千秋,难分伯仲。”
“若小女子请长老留下,在这碎叶河谷弘扬佛法,不知长老愿意吗?”
杨守文脚步一顿。诧异看着鲁奴儿。
他这才发现,此刻的红忽鲁奴儿似乎是经过了刻意的打扮。她抹了腮红,还描了眉,更换上了一身新衣服,看上去若出水芙蓉,透着一股子清丽动人的风采。
见杨守文向她看来,红忽鲁奴儿的脸有些发烫。
她甚至不敢和杨守文的目光相触,低着头,一只手轻轻缠绕发辫。
“阿弥陀佛!”
杨守文到这时候,如果再不明白鲁奴儿的心思,那可真就是不解风情的鲁男子了。
可问题是……
他正要开口,忽听得远处有人喊道:“鲁奴儿,你怎在这里,我找了你很久。”
一个青年快步走来,在鲁奴儿的身边停下来。
他旋即向杨守文看过来,那目光中,隐隐流露出一丝敌意。
“原来是召机长老。”
杨守文认出了来人,正是鲁奴儿的未婚夫,乌质勒之子娑葛。
下午诵经时,他就在鲁奴儿的身边,并且言谈举止中,莫不以鲁奴儿的夫婿自居。
这娑葛年纪大约在二十四五,生的魁梧壮硕,想要英武。
嗯,如果以胡人的眼光来看,他算得上美男子。身材很高,比杨守文还要高一些,深目黑瞳,皮肤白皙。一双浓眉,平添了几分威武之气。而那高挺的鼻梁,则尽显英气。
杨守文容貌不差,但相比之下,似乎比娑葛少了几分刚猛和威武,多了几分书卷气。
他感受到了娑葛的敌意,也明白这敌意从何而来。
当下,他微微一笑,双手合十与娑葛见礼。
而后他对鲁奴儿道:“女施主,既然娑葛施主有事找你,那贫僧就不打搅了……告辞。”
正愁着该怎么拒绝鲁奴儿,见此情况,杨守文也就借机准备离开。
可没想到,那娑葛却不愿放过杨守文。
亦或者说,他想要在鲁奴儿面前展示一下,于是开口道:“听鲁奴儿说,长老身手很高明。我从小学习骑射,对拳脚也颇为精通。不如咱们比试一下,你看如何?”
说着话,他横跨一步,便横在了杨守文和鲁奴儿之间。
“娑葛,你干什么?”鲁奴儿顿时大怒,厉声呵斥。
杨守文脸色微微一变,但旋即笑道:“贫僧不过是会写粗鄙的拳脚,如何能比得上娑葛施主?比试一事,就算了吧。贫僧是出家人,实在不好动手,免得佛祖怪罪。
好了,贫僧还要去为薄露施主祝寿,就先告辞了。”
说完,杨守文手持九环锡杖,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了娑葛张狂的声音,“胆小鬼,我就知道你们这些中原人只会耍嘴皮子,一点真本事都没有。”
我忍!
杨守文脚步微微一顿,没有回头,径自离去。
鲁奴儿则怒视娑葛,沉声道:“娑葛,你这是什么意思?”
“鲁奴儿,你要弄清楚,你是我的妻子。
可是从正午到现在,你连个好脸色都没有给我,反而对那个中原来的和尚挤眉弄眼。”
“谁挤眉弄眼了?你能不能读读书,省的乱说话。”
“读书?”娑葛张狂大笑道:“我阿爹不识字,却盘踞俱兰城,在这碎叶河谷,谁人可比?我也不识字,可是死在我手里识字的中原人却有无数,读书有什么用?”
鲁奴儿闻听,气得脸通红。
“算了,我懒得和你说。”
“慢着,你把话说清楚一些,什么叫做懒得和我说?难道和那个唐国和尚便有话说吗?”
鲁奴儿的面颊抽搐了一下,看了娑葛一眼,一把甩开了他的手。
“至少,那唐国来的长老不会似你这般粗鲁。”
说完,鲁奴儿转身离去。
娑葛追了两步,便停下来。
他看着鲁奴儿的背影,片刻后又突然转身,看向杨守文离去的方向。
唐国和尚,你给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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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
杨守文用力打了一个喷嚏,揉了揉鼻子。
薄露的寿宴,沿用了阿悉吉部落,亦或者说是草原民族最为古老的宴会模式。
在广场上,点燃起十几个高约有三米的巨型篝火。
火光熊熊,照亮了夜空。
而广场周围,则零零散散搭起了百余座帐篷。
每一个帐篷前,也有篝火点燃。
身穿屁股,赤膊的壮汉把牛羊摆放在篝火上烧烤,肉香弥漫在空中。
正中间,是一个巨大的帐篷。
薄露端坐在正中央,两边则有十几个前来祝贺的客人。
能坐在这个帐篷里的人,都是碎叶河谷有头有脸的人物……而杨守文也被安排在了这里。
当然了,他的位置比较靠后,在最外面。
但能够坐在这里,也是一种荣耀,表明了薄露对他的重视。
广场上,歌舞声此起彼伏。
杨守文手捻佛珠,把九环锡杖摆在一旁,默默观察着阿悉吉薄露的一举一动……(未完待续。)
PS: 今儿只有一更了,实在抱歉,明天补上!
第五百三十一章 碎叶之变(四)
阿悉吉薄露,一身胡服,结辫披散。
今天是他五十大寿,自然也就不用再猜测他的年纪。他长的有点肥胖,体型壮硕,膀大腰圆。一张富态圆脸,颌下胡须浓密,同时又有些灰白,使得他在雄壮的外表下,有些许暮气。他坐在主位上,与身边众人谈笑风生,似乎很愉快。
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薄露朝杨守文这边看过来。
杨守文倒是没有露怯,而是双手合十,向薄露微微一揖。
而薄露则笑了笑,举起手中的大号牛角杯,朝杨守文晃了晃,而后仰头一饮而尽。
广场上,传来了悠扬的歌声。
歌声中带着喜气,似乎是突厥人的祝寿歌。
伴随着歌声,薄露的几个儿子,包括阿芒在内,领着家人进入大帐,向薄露祝寿。
鲁奴儿也在其中,不过杨守文却没有看到娑葛的影子。
在两边的客人纷纷站起身来,一边唱着歌,一边看着阿芒等人祝寿。
杨守文冷眼旁观。
似乎没有什么状况,难道说是我想多了吗?
一切看上去都显得是那么正常,丝毫看不出半点异常。
杨守文眉头微微一蹙,心里感到有些困惑。
也就在这时,薄露起身,端着牛角杯,挨个向在座的人道谢。他走到了杨守文面前,把牛角杯交给了跟随在身后的鲁奴儿手中,双手合十道:“长老能留下来参加我的寿宴,让我感激不尽。听鲁奴儿说,长老准备西行求法?如今西域有点动荡,这路上有些危险。若长老不弃,不妨留在这里,待局势稳定后再启程?”
“这个……”
局势动荡?
杨守文露出为难之色,轻声道:“施主美意,贫僧愧领了。
只是贫僧还有两个伙伴不日前来,到时候何去何从。还要与徒弟们商议后决定。”
薄露倒是没有强求,听杨守文这么说,便点了点头。
他的眼中,流露出欣赏之色。
与杨守文又寒暄两句。便走出了帐篷。
作为寿星,他不说要每个人都去敬酒,但是这必要的场面还需应付。他挨个每一个帐篷前驻足,向前来贺寿的客人道谢。这一圈下来,薄露面膛红润。脸上也露出了熏然之色。
回到大帐里,他再次坐下。
薄露拍了拍手,守在帐篷外的下人们,立刻摆手示意,歌舞停止。
“今日,是我阿悉吉薄露五十岁的生日。
感谢大家前来吃我的寿宴,我非常感激。阿悉吉世居碎叶城,转眼也有几十年了。我从小在碎叶城长大,二十年前从我父亲的手中接过了阿悉吉阙斤部落的重任。这二十年来,我尽心竭力。为阿悉吉阙斤的兴盛而努力。在此过程中,难免会得罪之处……还望大家能够海涵。请大家相信,薄露所为,都是为碎叶而着想。”
他的声音洪亮,传出了帐篷,在广场上空回荡。
一开始,大家并没有觉察什么。
可是渐渐的,一些人却听出了一些异常。
杨守文眸光一凝,下意识抓住了身边的九环锡杖。
这时候,一只小手放在他的肩膀上。紧跟着耳边传来鲁奴儿的声音,“长老不必紧张,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害怕。过了今日。碎叶城会一切太平。”
杨守文一怔,扭头看去。
只见,红忽鲁奴儿站在他的身旁,朝他笑着点了点头。
“知道我薄露的人,都应该清楚我的性子。
我这个人,或许有些小气。有时候会斤斤计较,但对于我的朋友,我却从来不会亏待。可是,有一些人,却总把我的善良视为软弱,把我当成一直任人宰割的羔羊……呵呵,对这些人,我从来都不会心慈手软……比如,阿勒皮那老东西。”
“薄露,今天大家是来为你祝寿,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帐篷里,突然站起一人。
他深目绿眸,个头魁梧壮硕,身高在190公分上下。
薄露闻听,不由得哈哈大笑,朝那人一摆手,“苏巴什,你说的不错。今天是我的寿宴,不该说这些扫兴的事情。不过,感谢你的到来,我为你准备了一个礼物。”
“礼物?”
名叫苏巴什的男子,愣住了。
杨守文在碎叶城三天,也算是恶补了一些知识。
苏巴什,粟特人,也是碎叶城四大元老之一,手握天山南路的通商之路,是碎叶城中颇为重要的人物。
薄露大笑着,一摆手。
就见阿芒带着几个人,捧着几个盒子走来。
“苏巴什,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何不打开来看看?”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味道,不少前来道贺的人,下意识向帐篷里缩了一下。
阿芒带着人,把盒子摆放在苏巴什的面前。
而后在薄露的指挥下,把盖子打开。
“薄露,你……”
杨守文距离苏巴什并不远,清楚的看到,那几个盒子里,每一个盒子里都装着血淋淋的人头。
“苏巴什,你既然是为我贺寿,为什么派人潜入我的后宅,想要劫持我的家人?”
“还有你,哥舍处。
我们同是突厥人,我把你视作我的兄弟。
可是你,却勾结苏巴什想要加害我,为什么?”
哥舍处,属于西突厥十姓部落之一,和薄露同为西突厥人,也是这碎叶城中,另一位元老。
他稳稳坐在位子上,听到薄露的质问,顿时笑了。
“薄露,怪就怪你太霸道。
阿勒皮和你的私人恩怨我不想插手,可是你让人抢走了我在热海的牧场,这笔帐该怎么算?还有,你一直都清楚,我和沙陀人在合作。但你还是插手进去,破坏了我和沙陀人的合作。许多事情,我不是没有和你说过,可你却从不在意。
如今,阿勒皮被你杀了,下一个,恐怕就是我和苏巴什。
我不想死,更不想有你这样的兄弟,我想要在碎叶城继续生活,所以便饶不得你。”
说完,就见哥舍处把手中的牛角杯啪的摔在了地上。
“苏巴什,既然已经被看破了,咱们就不必在躲躲闪闪。”
盒子里的几颗人头,是苏巴什的子侄。
苏巴什恶狠狠看着薄露,突然间抬脚,蓬的一下子便踹翻了酒案。
“都给我动手!”
伴随着苏巴什和哥舍处两人的翻脸,外面广场上,立刻冲出了几十个人。
薄露则看着苏巴什两人,冷笑一声道:“到了这个时候,你们还想困兽犹斗?阿芒,干掉那些喽啰。”
阿芒闻听,立刻答应一声,带着人便扑进了广场。
这时候,大帐里又有一人站起来,沉声道:“薄露,今日我们来是为你贺寿,并不想插手你们之间的恩怨。你们要打,只管打就是了,恕我不能奉陪,先告辞了。”
说话的人,名叫苏弥射。
杨守文方才听得清楚,这个人就是碎叶河谷保大军的军使。
苏弥射,这名字听上去有些怪异。事实上,他也是突厥人,全名叫做鼠尼施苏弥射。由于西陲距离中原遥远,为了方便统治,同时也为安抚当地人,所以这西陲的不少官员,都是有胡人担当。苏弥射就是其中之一,看他样子,似乎不愿趟这浑水。
只是,你老老实实坐在这里可能还好,你这一站起来……
广场上,已经乱成了一团。
阿芒带着阿悉吉的家臣和苏巴什、哥舍处两家的人打在一处。
刀枪碰撞的声音此起彼伏,更伴随着一声声凄厉惨叫。原本热闹的广场,此时已经血流成河。
薄露冷笑道:“苏弥射,你想回去调集兵马吗?”
苏弥射脚步一顿,凝视着薄露,厉声道:“薄露,你别乱来,否则休怪我不讲情面。”
“哈哈哈,到了这时候,你还和我说情面。
苏弥射,这些年来我待你不薄,可是你却和苏巴什还有哥舍处两个人联手想要算计我。你以为你们做的那些事情我不知道吗?你以为你们和黄胡子勾结,我不清楚?这碎叶河谷,是阿悉吉的碎叶河谷,你们的那点心思,我一直都很清楚。”
这一次,苏弥射的脸色也变了。
他显得有些慌张,厉声道:“薄露,你想造反吗?”
“哈哈哈,你这蠢货,现在才反应过来吗?
没错,我是要造反……过了今天,整个碎叶河谷都将归于阿悉吉所有,你们这些人,休想离开。”
大帐外,传来了一阵骚乱。
一群人冲进了广场,和阿芒等人战在一处。
这些人比之刚才那些家丁,有非常明显的不同。他们出手更加狠辣,阿芒和他的手下虽然凶狠,却有些抵挡不住。其中一部分,大约有二三百左右,向大帐冲来。
眼看着他们就要靠近,却听到一连串的号角声响起。
大帐两边,冲出数百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为首的,杨守文也认识,正是当初和他在玉门关外结识的拔悉密阿吉和阿合莽。
薄露,这是想要把碎叶城中所有的敌对力量一举歼灭?
杨守文似乎已经明白了薄露的意图,他今日举办这寿宴的目的,恐怕就在于此。
慢着……红忽鲁奴儿、娑葛……
杨守文激灵灵一个寒蝉,一下子明白了薄露的底气从何而来。
他已经和默啜以及乌质勒联合起来……怪不得他敢造反,原来他有这样的帮手!(未完待续。)
第五百三十二章 碎叶之变(五)
大帐中的气氛,剑拔弩张。
鲁奴儿带着人守在大帐门口,盯着苏弥射三人。
这看似柔弱的女子,此刻手里却紧握一口弯刀。而在她身后,尚有数十名突厥武士,虎视眈眈。
薄露要造反!
杨守文见状,不禁向后退了两步。
他的举动,自然被鲁奴儿看在眼中。见他后退,鲁奴儿的眼中,顿时闪过一抹喜色。
杨守文的身手,她见过。
说实话,她不希望杨守文和她站在对立面。
杨守文的后退,在鲁奴儿看来,也是表明了立场。既然不是敌人,那日后便可以作为朋友。
“现在,谁支持,谁反对?”
薄露沉声说道:“碎叶河谷,是我们一手建立起来。
从一片废墟,变成如今的繁华局面。这明明是我们的心血,唐国人何曾出过力?可是现在,我们却要听从唐国人的命令,为唐国人卖命!当年,阿史那斛瑟罗抛弃了我们,带着他的族人离开西域,去东土享受荣华富贵。现在,当我们已经把碎叶河谷完全经营起来之后,唐国人却要让他回来,让我们听从他的命令。
你们愿意吗?有谁愿意?”
薄露振臂,嘶声咆哮。
“想当初,吐蕃人打过来,唐国人走了。
我们和吐蕃人周旋多年,眼见着胜利在望,唐国人来了。他们不费一兵一卒,却让我们臣服在他们的脚下……我不愿意!所以我要反抗,我要统治碎叶河谷。
我不妨把话说明,如今我已经和默啜可汗,乌质勒达成了协议。
他们会支持我统治碎叶河谷,我也希望你们能够支持我,咱们一起来抵御唐国人。”
苏弥射三人相视一眼,冷笑起来。
“薄露,你以为凭你可以承受唐国人的雷霆震怒吗?
你知道安西都护府如今有多少兵马?你清楚唐女皇在庭州开设都护府,为的是什么?听我的劝说。你现在停止抵抗,我可以保证你不会有事。但你若一意孤行……”
“吓我吗?”
薄露冷笑道:“我当然知道唐国人的厉害,可你真的以为,唐国人能够奈何的我吗?我告诉你。用不得多久,唐国人会自顾不暇,根本无力在顾及碎叶河谷。嗢鹿州的阿悉吉人已经封锁了昆陵山古道,就算是庭州兵马想动,也动弹不得。”
他脸上。露出得意之色。
“至于唐女皇……我再说一遍,你们可愿臣服我?”
哥舍处脸色微微一变,片刻后叹息一声,“原来,薄露你已经准备周全……我也是突厥人,不愿为唐国人效力。我愿意辅佐你,可前提条件是,你要把热海牧场还给我。”
“哥舍处,你疯了。”
“苏弥射,苏巴什。你们应该也看到了,薄露现在占居了上风。”
哥舍处一边说着话,一边走向薄露。
两人距离越来越近,突然间,他脸色一变,拔刀出鞘便扑向了薄露。
“我早就知道你会这样。”
薄露稳如泰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眼看哥舍处的刀就要落在他的身上,一个一直站在他身旁的护卫却横身拦在薄露身前。两手向身后一探,身形噌的窜出,两道弯月幻化而出。只听铛的一声响,紧跟着便和哥舍处擦身而过。
哥舍处手中的钢刀断为两截,他踉跄几步,噗通便跪在了薄露身前。
眼中流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他嘴巴张了张,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未等他出声,脖中喷出了一蓬血雾,鲜血顺着哽嗓处一道细若游丝般的伤口喷出来,而后顺着身体流淌。就在刚才那电光火石间的交锋中。他的脖子已经被对方割断……
大帐中,顿时安静下来。
哥舍处以头触地,倒在了薄露身前。
薄露则一只脚踩着哥舍处的脑袋,厉声道:“动手!”
薄露身旁,跟着几个护卫模样的人,听到了薄露的喊叫声,立刻便冲了出来。
与此同时,苏弥射也拔刀出鞘。
“苏巴什,快叫帮手。”
苏巴什闻听,忙取出一枚哨子,含在口中。
他鼓足了力气,用力吹响哨子,发出一种让杨守文感到非常耳熟的声音。
他一边吹哨,一边后退。
与此同时,十几个护卫也从他身后扑出来,和薄露的护卫战在一处。
黄胡子!
那哨声对杨守文而言,并不算陌生。
他曾听过这种哨声,是黄胡子独有的一种哨声。
同时,杨守文的目光也落在那十几个护卫的身上。这些人身材高大,手中清一色是双刀反握,与正常的握刀手法大相庭径。这不是中原的握刀方法,也不是常见的突厥人握刀手法……这种握刀方法,杨守文见过!那晚在昆陵山古道上,几个异族人就是用的这种握刀方法。刀,是波斯弯刀;招数是波斯弯刀的招数。
杨守文隐隐感觉的,薄露似乎还藏有后手。
于是,他也不上前阻止,静静站在原处,静观事态发展。
“走水了!”
广场上,一座三米高的篝火轰然倒塌,火星飞溅。
广场周围的几座帐篷,也纷纷被点燃……那些前来祝寿的人,四散奔逃,仓皇如丧家之犬。
本想祝寿,趁机讨好一下薄露,却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
双方显然都是有备而来,不管是苏巴什他们的人,亦或者是薄露的手下,都已经杀红了眼。双方在宽阔的广场上绞杀在一起,也使得很多无辜者受到波及。
阿芒赤膊而上,一手持盾,一手舞动一柄大锤。
大锤翻飞,只杀得苏巴什等人的手下人仰马翻。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浑身浴血,但是满身的杀气,却越来越浓。
就在这时,从薄露后宅中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哨声。
紧跟着,喊杀声四起。
又有百余人从后宅里杀出。迅速加入战团。
一开始,薄露的手下还以为这是自己的同伴。可没想到这些人冲过来后,二话不说就朝他们砍杀。
阿芒脸色蓦地一变,一双牛眼圆睁。厉声吼道:“黄胡子!”
这些人,是黄胡子!
他怒吼一声,轮锤便冲上去。
手中盾牌架住了一名黄胡子手中的钢刀,铁锤横扫,啪的就砸在那黄胡子的头上。顿时血肉横飞。鲜血,合着脑浆喷溅在他的脸上,可是阿芒却浑若不觉。
眨眼间,就有五名黄胡子死在了阿芒的手中,也使得广场上的局势,为之一滞。
“吉达,拦住阿芒。”
人群中,米娜见状,一拍身边的吉达。
吉达立刻会意,纵身便扑向阿芒。
手中大枪扑棱棱颤动。好像一条剧毒无比的毒蛇。
人随枪走,枪随人动,那杆枪使开了之后,枪影重重。
五名薄露的家臣瞬间便倒在了血泊中,而吉达也在这时候,拦住了狂飙猛进的阿芒。
“哑巴?”
火光中,阿芒看清楚了吉达的样貌,不由得惊叫一声。
“你没有死?”
吉达却不回答,向前踏步,身形一扭。那杆大枪好像毒蛇一般探出,便刺向阿芒。
阿芒举盾相迎,和吉达战在一起。
不过,他被吉达拦下来之后。黄胡子的攻势立刻暴涨。
阿吉与阿合莽被打得连连后退,局面似乎变得对薄露有些不利了……
而此时,薄露已经走出了大帐,站在一旁观战。见黄胡子加入后,对方的攻势越来越猛烈,他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娑葛那边准备好了吗?”
“已经准备好了!”
“差不多了。他们的后招已经差不多都使出来了……鲁奴儿,放信号,让娑葛动手。”
薄露脸上,露出一抹狠色。
今晚的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
干掉了苏弥射和苏巴什,接下来他会控制保大军。
只要把保大军吞并过来之后,碎叶河谷一带将再也无人能与之抗衡。到那时候,他会让嗢鹿州的阿悉吉部落封锁住昆陵山古道,然后再与乌质勒联手,拉拢五弩失毕中各部落的力量,雄霸濛池……到那时候,唐国人想对付他可不容易。
然后他会等待,等待唐国的内乱。
那时候,他就会成为这濛池地区真正的霸主。
红忽鲁奴儿二话不说,取出几支特制的长箭。那箭身上绑着爆竹,她点燃引线,而后弯弓搭箭把长箭射向空中。只听蓬蓬蓬一连串的爆炸声响起,空中出现了五彩焰火。
就在焰火炸开的一刹那,薄露家宅外围,突然响起了震天的喊杀声。
一队队突骑施武士冲入了广场,人数大约有六七百人的模样。这些人手持长刀,跃入广场之中后便是凶狠的砍杀。黄胡子和苏巴什等人的手下见此情况,也不禁大吃一惊。怎么薄露手下还有援军?这么分明是一个陷阱!他们,恐怕上当了。
“吉达,快走!”
米娜见状,连忙高声呼喊。
阿芒狞笑道:“哑巴,想走可没那么容易……上次被你跑了,这次看你还怎么逃。”
吉达的脸上,显得很平静。
似乎周围发生的这一切,对他并没有产生任何用处。
他突然舍了阿芒,迎着那些突骑施武士便冲了过去……
薄露看得清楚,眉头不禁一蹙。
他扭头对身后两个护卫道:“席吉尔,是时候结束这场动乱了……请你出手,为我杀了那个小子吧。”
薄露说着话,用手一指身陷重围的吉达。
而那个名叫席吉尔的男子,和身边的同伴相视一眼之后,轻声道:“薄露首领放心,那小子跑不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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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三章 碎叶之变(六)
【最新播报】明天就是515,起点周年庆,福利最多的一天。除了礼包书包,这次的『515红包狂翻』肯定要看,红包哪有不抢的道理,定好闹钟昂~
不对!
这些人好像不是安西人。
大帐中的厮杀已经接近尾声,苏巴什和苏弥射两人的护卫几乎死伤殆尽。
苏巴什遍体鳞伤,鲜血已经湿透了衣服。不过,他仍手持钢刀,和对方拼死搏杀。
苏弥射的情况要好些,毕竟行伍中人,身手比苏巴什强悍不少。
可即便如此,他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薄露的这些护卫都是近身搏杀的高手,而且他们的武器和招数,也颇为诡异,举手投足间,无不透着一种决死的狠辣。
大帐中的无辜之人,纷纷躲在角落。
杨守文便混杂在其中,默默观察。
这些护卫,虽然身着胡服,但是却以黑巾蒙面,看不出样貌来。
杨守文贴着帐篷横移两步,走到一具尸体旁边。这是薄露的护卫,方才被苏弥射所杀,就倒在地上。杨守文蹲下身,轻轻揭开了那护卫脸上的黑巾。他,有着非常明显的西方人特征,是个白人。肤色略有些黑,显然是长时间风吹日晒,皮肤有些粗糙。而那一部浓密的胡子,更让杨守文有一种似曾相识的奇妙感觉。
是个绿绿?
也就是这个时代,俗称的大寔人。
杨守文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隐隐约约猜测出,薄露隐藏的后招是什么……
就在这时,厮杀也即将结束。
苏巴什的手下伤亡殆尽,面对着三个大寔人的围攻,他突然睁大了双眼,朝其中一个人扑去。任由对方的弯刀凶狠斩在他的身上,可苏巴什却好像失去了知觉,丝毫不感觉疼痛。一下子撞入那大寔人的怀中。苏巴什的身体庞大,体型也很壮硕。他这一撞,力量极为强横,把那大寔人一下子撞飞了出去。长刀顺势从那人的身体中拔出。
“苏弥射,快走……杀出去,调集兵马回来。”
苏巴什满脸是血,嘶声吼叫。
他很清楚今天的局面,薄露显然是准备赶尽杀绝。
只有苏弥射出去。重振旗鼓才可能有一线生机。如果他们今天都折在这里,那么苏巴什家族和哥舍处家族也将步阿勒皮的后尘,成为碎叶城的历史。苏巴什,可不希望是这样的结果。
他的拼死反击,也使得大寔人有些慌乱。
苏弥射顿时感到压力倍减,也顾不得苏巴什,扭头就走。
“苏巴什,我一定会为你报仇。”
他说着话,手中长刀便劈开了结实的牛皮帐篷。
但就在他准备冲出去的刹那,一个大寔人手中的弯刀突然飞出。那口弯刀。在空中划出一刀如同弯月似的弧光,狠狠斩在苏弥射的后背上。苏弥射惨叫一声,一头倒在地上,正摔在杨守文的身前。
“救我!”
也许看到杨守文是唐国人,苏弥射大声喊道:“薄露要造反,他要背叛大唐国。”
大寔护卫手持弯刀,向苏弥射扑过来。
杨守文蹲下身子,轻声道:“你知道详情?”
“我知道,我知道。”
苏弥射好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似地,大声喊道。
杨守文也在这瞬间。做出了一个决定!
说实话,他不想插手这件事,因为他身上,还背负着使命。
吉达到现在生死不明。颜织更音讯全无。可是现在,他不插手不行了……因为他很清楚,那薄露一旦控制了碎叶河谷,会给安西造成什么样的后果。碎叶,不能乱;碎叶河谷,更不能乱……它是安西的重镇。如果一旦失去控制,后果不堪设想。
大寔人轮刀,向苏弥射劈落。
杨守文手中的九环锡杖,却在这时候唰的扬起。
铛,一声金铁交鸣的声音响起,弯刀狠狠砍在了九环锡杖的杖头之上。
那大寔人立刻高声喊喝,不过杨守文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也无心想要理睬他说什么。
九环锡杖在手中突然旋转,那杖头崩开了大寔人手中的弯刀,狠狠砸在他的胸口。巨大的力道,直让你大寔人惨叫一声,便飞出两三米远。趁此机会,杨守文伸手从苏弥射的肋下穿过,把他搀扶起来。
“咱们走。”
苏弥射不能死!
他是保大军军使,可以调动保大军。
这也是夺回碎叶城的唯一机会,杨守文自然不可能把他丢下。
而这时候,苏巴什已经倒在了血泊中。他在干掉了两个大寔人之后,终于支撑不住,被对方一刀砍在了要害之上。就在苏巴什倒地的刹那,剩下的三个大寔人冲上来,双刀轮开,一阵劈斩,把苏巴什砍成了一滩烂肉。可是他们没想到,杨守文会突然间出手……因为在此之前,薄露似乎还表现出想要招揽的意图。
三个大寔人见状,齐声喊叫,便追了上去。
“席吉尔,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在大帐外的薄露听到里面的响动,感到有些不太对劲,连忙对站在身后的席吉尔说道。
席吉尔闻听,二话不说便转身冲进大帐之中。
一进大帐,他就看到遍地的尸体,以及那破开的帐篷外,杨守文和苏弥射的背影。
“别走!”
席吉尔大声喊喝,不过用的却是波斯语。
薄露也听到了他的喊声,脸色不由得一变,“鲁奴儿,跟我来。”
他大喊一声,拔刀冲进了帐篷里。
而这时候,广场之中,吉达再也无法似之前那样横冲直撞。
他被阿芒和一个大寔人联手夹击,虽然未处在下风,可是想要冲过去支援米娜却有些难了。
阿芒凶猛,手中铁锤有千钧之力。
大寔人招数刁钻,两口弯刀翻飞,围着吉达打转。
与此同时,米娜带着黄胡子也是节节败退。那些突骑施骑士的出现,令广场中所有的人,都感到心惊肉跳。不少人,特别是哥舍处和苏巴什的手下,已经有人投降。倒是阿勒皮家的那些残余之人,和黄胡子汇合一处,拼死抵挡着对方。
“吉达,不要恋战,有机会就跑。”
米娜心知,这一次恐怕是真的危险了,于是大声喊叫。
可就在她说话间,一个不留神,被砍翻在地,鲜血顿时染红了衣衫。吉达看到了倒在地上的米娜,一双眼睛顿时充满了血色。手中大枪一颤,他发出如同狼嚎一样的声音,枪法随之变得如同狂风暴雨一样,生生从阿芒两人之间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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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昨天电脑出了故障,以至于断更,非常抱歉。
今天换了一台,可以恢复了……
第五百三十四章 碎叶之变(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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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
杨守文架着苏弥射正准备突围,忽听得一声凄厉的吼叫从广场传来。
那声音,对杨守文而言并不陌生。
虽然吉达很少出声,但是他的音色特质,杨守文却能分辨的非常清楚……没错,就是吉达!
“长老,快走啊。”
苏弥射咬牙,从身上拔出了那口弯刀。
好在他身体肥硕,弯刀入体,虽然鲜血直流,却没有伤及筋骨要害。
眼见杨守文停下来,他顿时急了。
杨守文看了苏弥射一眼,但是却没有犹豫。
“要么你跟着我走,要么你自己走……我要救人。”
“啊?”
苏弥射还想再开口,席吉尔已经追上来。
他双手背在身后,身形微微前倾,步幅极大,眨眼间就到了杨守文的跟前。
“想走?都给我留下来!”
说着话,他双手划出半圆,两道弧光骤然出现。
杨守文一把推开了苏弥射,九环锡杖向前一推,铛的就架住了席吉尔手中的弯刀。
不过,不等杨守文再进一步,席吉尔身形却借力后退。
就见他手腕一抖,只听哗楞两声脆响,那刀柄和刀身骤然分开,中间连接着两根银链。弯刀,也在瞬间变成了链刀……席吉尔一手翻动手腕,手中链刀啪的打在锡杖上,便把锡杖缠绕起来。与此同时,另一只手的链刀已破空旋飞而来。
杨守文脸色一变,锡杖想要挣脱,却被那席吉尔死死缠住。
眼见链刀飞来,他眼睛一眯。手握杖尾,手腕随之一抖。
只听仓啷一声响,那九环锡杖被席吉尔甩飞出去,而杨守文的手中。却出现了一口刀身长约四尺,刀柄一尺半左右的细窄斩马刀。刀身,呈现出一个流线弧度,刀口锋利。原来,这口斩马刀才是九环锡杖的核心所在。大约有十三斤重。
本来,这口刀是扣在锡杖里,一般是不会取出。
而此刻,杨守文也顾不得再去隐藏,拔刀出鞘,身形一矮,快步上前。一只脚落地的刹那,他腰间有一个肉眼无法察觉到哦小幅度扭动,斩马刀随即扬起……
链刀,自杨守文头顶掠过。
席吉尔和杨守文错身而过。踉跄了两步,才站稳身形。
从他的胸口一直到胯骨,出现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脏器混合着鲜血从肚子里流出来,那一根肠子垂在地上……席吉尔眼中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嘴巴张了张,噗通便倒在地上。
而杨守文的胸前的僧衣,则被链刀划破。
只是,他内衬千层甲,所以毫发无伤……
这时候。薄露和鲁奴儿带着人也冲过来。
看到这一幕,薄露脸色不由得一变,厉声道:“长老,你这是什么意思?”
杨守文收刀而立。斩马刀拖在身体一侧。
他看着薄露,又看了看鲁奴儿。
鲁奴儿的眼中流露出一种不可置信的表情,她嘴巴张了张,但是没有发出声音。
不过,杨守文却从她的眼中,看到了一抹水色。
鲁奴儿的心意。他又怎能看不出来?
只是,他无法接受。
并不是说他不喜欢鲁奴儿,其实鲁奴儿给他的印象非常不错。
但是,且不说他已经有了裹儿,就算没有裹儿,他和鲁奴儿都注定只能成为对手。
杨守文并非那种品格高尚之人,他很执拗,同时也很自私。
在他的身上,有许多缺点,比如脸皮厚,盗窃诗词;比如心眼也不算太大,有时候喜欢斤斤计较。
可是,薄露要造反!
他既然已经在这碎叶城中,就不能袖手旁观。
更不要说,还有一个吉达……
杨守文抬手,一把扯下身上破烂的僧衣,露出里面的劲装。
“薄露首领,感谢你对我的看重……你不是问我,这次西行求的是什么道吗?我现在告诉你,我求得是兄弟之道。我的义兄,正在前面厮杀,所以我不能袖手旁观。”
“你,是黄胡子?”
鲁奴儿突然大声道。
杨守文摇摇头,“什么黄胡子,什么阿勒皮,与我无关。
红忽鲁奴儿,咱们走的是两条路,注定了会成为对手。当初在玉门关,我就觉察到了不对劲,可没想到最终……什么都不要说了,今天,我一定要带走我义兄。”
杨守文说话间,踏步便扑向薄露。
薄露的脸上也露出了狰狞之色,厉声道:“长老,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他振臂一挥,身后家丁护卫齐声呐喊,便扑向了杨守文。
苏弥射见状,不由得暗自叫苦。
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想要单独逃离,几乎不太可能……可若是不走……
罢了,权当今天要死在这里吧。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老子还能赚一个。
“长老,我来助你。”
他手持弯刀,冲到了杨守文身边。
薄露的家丁护卫有几十个,而且后面越来越多。
杨守文却毫无惧色,手中斩马刀呼的扬起,刀光闪闪。
这斩马刀,几乎和陌刀相仿。
比之陌刀要轻一些,但是却经过名匠铸造,可谓是削铁如泥。而杨守文曾跟随杨从义学过陌刀,所以把斩马刀做陌刀使,双手握刀,脚下在一个极小的空间中回旋,那口刀就如同判官的勾魂笔一样,刀光过处,血肉横飞,惨叫声不断。
鲁奴儿身体微微颤抖,握刀的手指关节都已经发白。
外孙女的心思,薄露又怎能不明白?
他之所以想要杨守文留在碎叶河谷,其中很大一部分,就是为外孙女着想。可现在……
“鲁奴儿,去帮助娑葛。”
鲁奴儿深吸一口气,用力点点头,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了薄露的咆哮声,“谁杀了这和尚,赏百金。”
那些奴仆家丁闻听,好像打了鸡血一样便冲上来。
只是,他们却无法靠近杨守文,因为杨守文的斩马刀实在是太长了,更锋利无比。
加之杨守文的神力惊人,靠近的家丁几乎无人能抵挡杨守文一刀。
不过,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百金赏赐的刺激让这些家奴家丁好像疯了一样,向杨守文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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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五章 碎叶之变(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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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马刀斜撩,化作一道电弧闪过。
鲜血,喷洒在空中,一只断掌落在地上。那家丁跌跌撞撞退后两步,胸前出现了一个触目惊心的血口子。鲜血喷涌而出,他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很快便气绝身亡。
大蟾气化作奇妙的精神异力,使得杨守文进入一种奇妙的精神状态。
他小垫步、探步、错步、回旋步……以苏弥射为中心,杨守文在方寸之间,犹若鬼魅。一边,要斩杀对手,另一边,又要保护苏弥射的安全。可是他却显得游刃有余,丝毫没有慌乱。沉甸甸的斩马刀,在他手中却混若无物一般,划出一道道,一条条奇亮的刀光。刀光过处,血流成河……在片刻之间,就有六七个家奴被杀。
薄露的脸上,露出凝重之色,同时又不禁赞赏的点头。
这个和尚,果然不寻常,怪不得鲁奴儿会对他倾心……可越是如此,薄露就越是觉得,必须要把杨守文留下。他有一种预感,若是被他逃脱,必惹来杀身之祸。
“上,给我上,杀了他!”
薄露拔出佩刀,指着杨守文厉声喊喝。
这时候,原本在广场上参与绞杀的阿合莽带人赶来。
火光冲天,他也看清楚了杨守文的样貌。阿合莽先是一怔,旋即听到薄露的命令,二话不说便带人冲上前来。
“长老自寻死路,我便送长老去见佛祖吧。”
阿合莽手持一口板门大刀,厉声吼道,扑向杨守文。
斩马刀和板门大刀在瞬息间撞击了十数次,只听叮当声音不绝,两道人影旋即分开。
杨守文落地之后,根本没有去管阿合莽的死活。
因为苏弥射在这眨眼的功夫。已陷入了危机之中……
他连忙冲过去,一刀逼退了两个家奴,然后扶着苏弥射,大声道:“苏弥射。咱们去广场。”
杨守文要和吉达汇合,只有这样,才好集中力量突围。
可就在这时候,有人突然喊道:“着火了,着火了……马厩着火了!”
从后宅。传来希聿聿战马的嘶鸣声。
薄露忙回身看去,就见后宅方向,火光冲天。
还有贼人?
薄露脸色一变,忙喊了几个人向后宅跑去。但没等他跑出多远,就看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一匹色泽纯黑的战马,领着一匹枣红色的战马跑过来。而在两匹马的身后,还有几十匹战马紧紧跟随。那匹黑马,薄露并不认得,可他却认得那匹枣红马,正是他娑葛刚从俱兰城带来。送给他作五十大寿的礼物……
据娑葛说,这匹马是乌质勒爱马的后代,血统纯正。
没想到……
“快闪开!”
黑马一马当先,风驰电掣般跑来。
一个家奴上前想要阻拦,就见那黑马仰蹄,一蹄子便踹在他的额头,当场倒地身亡。
而随后,枣红马带着几十匹马便冲过去,把那家奴踩成了烂肉。
薄露连忙闪身躲开,黑马却直奔杨守文而去。
它希聿聿长嘶一声。在他身后的枣红马骤然加速,便到了杨守文的身边。杨守文愣了一下,探手抓住枣红马的辔头,翻身跨坐马上。
“苏弥射。上马!”
他大吼一声,苏弥射二话不说,也忍着痛选了一匹马骑上去。
杨守文上马之后,刀势骤然变化。
此前,他的刀法诡异多变,可是上马之后。却顿时大开大阖,杀法也变得格外凶狠。
“斧头,走!”
他在马上大喊一声,纵马便走。
斧头紧随他身边,在后面是苏弥射。两个人,一群马如同风一般掠过,冲出重围,杀入了广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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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露后宅,马厩已经被熊熊烈焰吞噬。
两个瘦小的身影躲在暗处,其中一个个头矮小的人道:“十六哥,咱们赶快撤退。”
“丑奴,咱们去哪儿?”
“不管去哪儿,先找地方躲藏。
师父如果能杀出去,一定会设法来救咱们;如果……那咱们就留下来,把碎叶城闹个天翻地覆。”
“好!”
两个瘦小的身影旋即没入黑暗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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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兄,我来了!”
杨守文这时候,已经来不及去考虑斧头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他纵马冲进了广场,迎面就看到一个骑士拦住了去路。
那骑士,倒也不陌生,正是坎高。
他纵马拧枪,便扑向杨守文,口中同时高声喝道:“我就知道你这和尚不是好人。”
说时迟,那时快,坎高已经到了杨守文面前。
他二话不说,手中铁枪分心就刺。
杨守文也懒得再废话,斩马刀扬起,铛的崩开了铁枪,二马旋即错镫而过。跟在杨守文身后的苏弥射顿时傻了……他现在连挥刀的力气都没有,如何能敌得过坎高。
“长老,救我!”
他话音未落,就见杨守文在马背上突然扭身,一只手臂扬起,一道寒光掠过。
坎高本恶狠狠挺枪正要击杀苏弥射,却不想身后暗器袭来。
等他觉察到危险,向躲避已经来不及。一口短剑正中他后脑勺上,坎高惨叫一声,便跌落马下。
而这时候苏弥射也纵马从他身边掠过。
好险!
如果杨守文晚出手一点,苏弥射便难以活命。
他这时候,哪敢再考虑太多,忙催马便向杨守文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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斧头冲入广场之后,就看到了吉达。
它兴奋不已,长嘶一声便向吉达冲去……吉达背着米娜,腾身一枪,把一个骑士刺落马下。他双脚刚落地,斧头就到了他身旁。就见斧头前腿一软,便匍匐地上。
吉达看到斧头,顿时愣住了!
但他并没有呆愣太久,旋即跨坐斧头背上。
斧头再次一声长嘶,呼的站起身来。匍匐在吉达身上的米娜身体一歪,险些从他背上摔落。吉达忙伸出一只手,托住了米娜,让她在马背上坐稳。可就是这么一分心的功夫,就见两个骑士纵马驰来,一左一右,对吉达形成了夹击之势。
吉达想要反击,却有点来不及了。
而就在这时,一匹枣红马从他身旁掠过。
那马上的人抬手,一口短剑呼啸飞出,正中一名骑士的面门。几乎就是在那骑士落马的一刹那,枣红马上的人猛然长身而起,手中斩马刀劈出,口中更发出一声暴喝。
“流星九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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