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六章 弘农杨氏(下)求月票!!!
两世为人,第一次有人叫他爸爸,虽然不是他的骨肉,但是是他从小收养。
这种奇怪的感觉,让杨守文很别扭。
喜悦,兴奋,同时更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虽然一月不是他的亲生骨肉,可随着这一声‘粑粑’唤出口来,杨守文竟觉得,自己和一月之间产生了奇妙的联系。
杨氏也很惊奇,忙走上前,把一月抱过来。
只是一月刚从杨守文怀中出来,就哇哇大哭。
当杨守文再次把她抱住,小丫头立刻停止了哭叫,看着杨守文发出嘻嘻笑声,并且弹东手脚。
小丫头的手脚,力气可不小呢。
“小没良心的东西,奶奶把你抱大,现在会叫爸爸了,就不要奶奶了?”
杨氏忍不住笑骂道,然后提醒杨守文:“兕子,多和她亲近一些。别看她现在会叫爸爸,可实际上她只是会说,但是还没有学会把你和‘爸爸’这两个字联系起来。”
“嗯嗯嗯。”
杨守文连连点头,抱着一月轻轻晃动。
“刚才,我看到好像是……”
“嗯,就是他。”
杨守文一边抱着一月在怀里摇晃,一边回答杨氏。
杨氏眉头一蹙,轻声道:“他来干什么?”
对吕程志,杨氏说不出好恶来。
以前在昌平的时候,吕程志属于那种闷声发大财,很低调的人。除了在后期和卢永成争斗了一番之外,其他时候他都是运筹帷幄,于无声无息中解决掉了问题。
所以,在大多数人眼中,吕程志不算强势。
而对杨氏而言。这个县令挺好说话,为人也不是那么霸道。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吕程志说到底就是个骗子!杨氏生怕杨守文和他走近。会被吕程志算计。我可以当做不认识你,不管你做过什么。但是咱们最好老死不相往来。
这,也是杨氏的想法。
“婶娘,你不用担心,他坑不得我。”
杨守文说到这里,话锋突然一转,轻声道:“婶娘,你说让他帮阿爹做事,如何?”
“恐怕阿郎不会同意吧。”
杨氏想了想。说道:“不过,他倒是有真本事。
那年你还没有清醒,可能不记得了丫丫电子书。契丹人打到昌平的时候,整个县城都人心惶惶。只有他却非常平静,不但击退了契丹人,还趁机清理了县城里的那些个恶人。
要说本事,是真不错……不过阿郎未必能接受他。”
连杨氏也看出来,吕程志是个有真本事的人。
杨守文眼睛一眯,轻声道:“此一时,彼一时……父亲马上要回归仕途。虽说有圣人关照,可他的性子……大事不糊涂,小事犯迷糊。身边需要有个出谋划策的人才行。可是那些有真本事的人,未必愿意辅佐父亲,这个吕程志倒是适合。”
杨氏笑道:“那也要看人家愿不愿意。”
问题就在这里……
杨守文倒是有把握说动杨承烈,但是吕程志这边,确是麻烦。
要不,就帮他一回?
杨守文想到这里,轻轻点头。
就算不成,也可以让他欠一个人情。有本事的人的人情,可不是那么好欠的。来日方长。只要老爹能够在仕途站稳,早晚会让他归心。毕竟。吕程志未必有其他的门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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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杨丑儿和费富贵回来。
二人直接到了杨守文的书房。就见杨守文坐在窗边,抱着一月正轻轻摇晃,哄她睡觉。
“嘘!”
见两人进来,杨守文连忙做出噤声的手势。
他起身,把一月放在一旁的睡栏里,然后招手让小金在旁边守护,这才轻手轻脚走出书房。
一月那一声‘粑粑’,触动了杨守文内心中那根最为柔软的地方,也让他对一月产生了一种近乎于父女般的情感。整个下午,他都这样抱着一月,陪她玩耍。
“什么情况?”
“回禀阿郎,已经打探清楚了。”费富贵垂手而立,恭敬道:“此事要多亏了杨丑儿兄弟,他在洛阳的人面广,认识不少人,所以很容易就把事情打探的清清楚楚。”
费富贵倒是知道,什么时候争,什么时候让。
杨守文把目光落在了杨丑儿身上,那杨丑儿朝费富贵露出感激之色,连忙恭声道:“阿郎,郭四郎得罪的人名叫杨睿交,是弘农杨氏子弟。他父亲乃是左卫将军杨嘉本,有一个伯父叫杨嘉宾,是晋州刺史。杨睿交此人,是观国公杨思训的长孙。
当年杨思训被毒杀,杨睿交以长孙世袭观国公,与梁王之子武崇训的关系极好。”
杨睿交?
杨守文没听说过,也不是很在意。
不过当他听到‘弘农杨氏’四个字的时候,眼睛不由得一亮。
“另外,小人还听说一件事,那杨睿交的父亲杨嘉本通过太子妃的从弟韦濯投效了太子,并且还与太子膝下长宁公主订下了婚约,说是到年末时就会正式迎娶。”
“啊?”
杨守文听罢这消息,不由得大吃一惊。
那岂不是说,杨睿交要成为驸马?
弘农杨氏豪门望族,竟然会让杨氏子弟做驸马?
对世族名门而言,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两个可能,一是这家豪门正在没落,需要借助皇室的力量稳定;另一方面,则是说明这个子弟属于边缘,算不得核心子弟丫丫电子书。
杨家子弟做驸马,这会是哪种情况?
杨守文发现,他身边的确是需要一个幕僚了。
一些小事他可以打探出来,可是似这种豪门贵胄家族的内幕,则不是那么容易探听。
和武崇训交好?
杨守文想了想,摆手示意杨丑儿和费富贵下去。
事情似乎有些麻烦了……如果只是一个普通勋贵子弟,杨守文倒是不会怎么担心。
可这牵扯到了武家,更牵扯到了弘农杨氏。
他想了想,便走下楼,和杨氏交代了一声之后,领着杨茉莉走出铜马陌,直奔郑灵芝家中。
郑灵芝就住在归义坊,距离铜马陌不是太远。
不过从宅院规模看,郑府的家宅要比铜马陌小了近一半的面积。
杨守文来到郑府的时候,郑灵芝在家里正在招待朋友。郑灵芝的那个朋友,杨守文倒是不陌生,正是当日总仙会上,与他同在瑶台的张若虚。见杨守文到来,郑灵芝非常热情。
“青之,怎么想起来到我家了?”
杨守文先是问安,然后又向张若虚行礼。
他坐下来后,有些赧然开口道:“舅舅,无事不登三宝殿,我这边有事情想要请教。”
“哦?什么事?”
“舅舅对弘农杨家,可有了解?”
郑灵芝闻听愣了一下,旋即笑道:“弘农杨氏,我怎可能不清楚?”
“那舅舅可知道,观国公一房在杨氏中,属于什么地位?”
“观国公?”
郑灵芝笑道:“那我怎可能不知道,观国公是弘农杨氏扶风房,也是弘农杨氏的正房所在。观国公这一房,准确说应该是观王房,是前朝观王杨雄留下的一支。
嗯,扶风房而今应该是执柔一支在做主……哦,杨执柔你知道吗?算起来他应该是你族叔,此前曾为鸾台平章事,去年因为曾支持与斩啜交好,在年底被罢黜。”
郑灵芝说完,露出疑惑之色。
“青之,这好端端,怎地突然问起了这件事?”
“我听人说,观国公似乎要迎娶长宁公主?所以我感到很困惑,想要请教一下。”
“你是说杨墽吗?”
“不是,好像是叫杨睿交吧。”
“哦,杨墽就是杨睿交,杨睿交就是杨墽。
这也是杨执柔没办法的选择,他现在被贬在家,若不得外力,杨家很难支撑下去。再说了,如今太子回来,他自然要为以后打算,所以就和太子定下这门亲事。”(未完待续。)( )
第三百二十七章 侠客行(一)求月票!!!
这世家门阀中的关系,错综复杂。
一个观王房,郑灵芝足足说了小一刻钟,才算是大体上梳理清楚。杨守文则听得头昏脑胀,有些发懵。不过总体上他听懂了,那杨睿交是弘农杨氏的大房子弟。
其实似这种关系,在郑家同样存在。
郑家分南北两祖,加起来有十房之多。每一房下面还有分房,分房下面又有分支,反正是乱七八糟弄不太清楚。
一旁张若虚看出杨守文有些懵,便笑着打断了郑灵芝。
“青之,问这个是不是有事?”
杨守文连忙点头,苦笑着道:“倒是有些事,想要找那杨睿交商议。”
“哦?”
“张公当听说过,郭四郎的事情吧。”
张若虚和郑灵芝相视一眼,忍不住哈哈大笑。
“怎会不知,你来之前,我们还在说此事呢。
怎地,青之和那郭四郎认识?莫非想要找杨睿交求情吗?”
杨守文想了想,把吕程志带着捧剑仆郭十六来找他的事情讲述了一遍。当然了,他不会说那吕程志曾冒名顶替做了三年的昌平县令,只说那是一个认识的朋友。
郑灵芝眉头微微一蹙,脸上的笑意渐渐隐去。
“青之,如果那个人和你关系不是很密切的话,我建议最好别凑这趟浑水。你不知道,那郭四郎纯粹是咎由自取。那天的酒席宴上,可是有长宁公主在。你应该知道,杨睿交和长宁公主已定下了婚事,一心想要攀着李家,做一个逍遥驸马。
结果郭四郎却让他丢了老大一个脸面,就连长宁公主都非常生气。
那厮是自己找死,你别掺和进去……否则的话,甚至连你都可能会被那些人嫉恨。”
杨守文听了,没有回答。
但他心里也在盘算着得失,这要是再得罪那劳什子长宁公主。可是把太子一家得罪狠了。
前有安乐,后有长宁!
哪怕杨守文天不怕地不怕,也觉得后背发凉。
“舅舅,长宁公主很凶吗?”
“哈。哈哈……那长宁公主是太子妃嫡出长女,太子回到神都之后,也只有她和安乐公主两人被封为公主,还被赐予了设立府卫的权力。青之,大唐公主、郡主有很多。可如今有设立府卫权力的人,除了她和安乐公主外,只有太平公主拥有。”
“嘶!”
杨守文听罢,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他有点想退却了,可不知为什么,脑海中却浮现出了郭十六满脸是血,恳请他援手的画面。
一时间,杨守文有些犹豫了!
这公主设立府卫是什么概念呢?
大体上来说,就是她们早晚都会有开府的权力。比如太平公主,如今已经有了开府之权。获得开府的权力之后。她们可以设立属官,招揽幕僚,但却不设长史。
换句话说,她们的待遇,等同于亲王。
“老郑,你休要吓唬青之,哪有那么可怕?”
张若虚看出了杨守文的纠结,笑着示意郑灵芝不要再说下去,而是问杨守文道:“青之,你很想救这个郭四郎吗?”
“他死活与我何干?”杨守文冷笑一声。
但旋即。他叹了口气,沉声道:“我只是怜悯他身边的那个仆从,文武双全,且忠义无双。说实话。我倒是有些羡慕郭四郎,能有如此出色的仆从,令我颇有些心动。”
“如此说,你是看在那仆从忠义的份上,想要帮忙?”
杨守文想了想,没有开口。但还是用力点了点头。
张若虚道:“这件事若换做别人,可能有些麻烦。
但如果是你出面,倒是不算太难。”
“哦?”
“你忘了,你认识的那个李过兄弟?”
“他?可以吗?”
“嘿嘿,你不知道你那李过兄弟在太子府的地位,就连皇太孙都要让他三分。长宁公主骄狂跋扈,但如果是你那李过兄弟开口……呵呵,想必长宁公主也不会坚持。”
什么叫我‘那李过兄弟’?
杨守文总觉得张若虚这厮话里有话,好像意有所指。
不过想想,李过似乎比自己要小,说是‘李过兄弟’倒也不为过。难道说,是我多疑了吗?
“李过,能行?”
“肯定可以!”
杨守文想了想,点头道:“若是这样,那我去找他问问。”
说完,他便起身告辞。
郑灵芝和张若虚也没有送他,而是目送他离开之后,郑灵芝突然看着张若虚道:“老张,你什么意思?”
“呵呵,没什么,只是为以后谋一出路罢了。”
“怎么说?”
张若虚抿了一口酒,轻声道:“我知灵芝你心中所想。
似你们这样的贵胄子弟,一向以血统纯正而自豪。可实际上,历经四百年战乱,就说你那郑家,真个血统纯正吗?我记得六房郑伟公当年就娶了北齐的公主,并生下三子。郑公大仕也蓄养了胡姬,还为他生下两子,如今不都在荥阳生活?”
郑灵芝,哑口无言。
“不止你郑家,还有范阳卢家,自三十年前与昌黎豆卢联姻,俨然如一家人。
灵芝,如今已经不是衣冠南渡的时代,讲血统血统纯正。试想当年江南那些讲究血统纯正的豪门贵胄,如今又有几家留存。郑家也好,杨家也罢,都需要新的助力。这一次杨执柔想出了让杨墽迎娶公主的招数,对于杨家绝对有莫大好处。
圣人已经衰老,不管她是否同意,都比不得当年。
太子登基,也是大势所趋,李氏当兴,你郑家又将何去何从?是继续隐忍,韬光养晦积蓄力量,亦或者是主动靠拢过去,以谋求助力,令郑家重新崛起于中原?”
郑灵芝沉默了,一连吃了几杯酒。
“不仅是你郑家,相信各家都在犹豫。
现在,杨家靠上去了,待太子登基之后,定然会实力大增。到那时候,灵芝你再想要靠上去,可就难了。青之和公主早有婚约,这是天意。杨墽你搭不上去,可青之却要叫你舅舅。有了这层关系在,一旦太子登基,你就是从龙的元从。”
“此事,容我三思。”
郑灵芝一副纠结到死的模样,抬起头,看着张若虚轻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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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了郑府,杨守文才想起来,他不知道怎么联络李过。
一直以来,都是李过过来找他,他却从没有主动去找过李过。这让杨守文也觉得很不好意思,头一次主动找李过,居然是有求于他,感觉着好像有些太功利了。
但如果张若虚没说错的话,找李过可能是解决问题的最佳方案。
直接去东宫吗?
他好像没有准备名剌,而且也不见得能见到李过。要去找李过,最好要有人帮忙。
杨守文思来想去,想到了李林甫。
好歹李哥奴也是宗室,他年纪又小,和李过相当,找他相对方便。
而李林甫的住所,杨守文是知道的。想到这里,他立刻让杨茉莉先返回铜马陌,然后出归义坊直奔思恭坊。李林甫就住在思恭坊,他舅舅姜皎的家中。姜皎呢,如今不过是尚衣奉御,职位不高,能够住在思恭坊,也是因为祖上留下的产业。
“有好事你不找我,这等事便想到了我,难不成我是你的仆从吗?”
李林甫听杨守文说明来意,一脸的不情愿。
但他倒是没有拒绝,换了一身衣服之后,便随着杨守文直奔东宫而去。
李林甫不是第一次来东宫,毕竟是郇王府的人,是宗室子弟,很容易就被放了进去。
杨守文则没有过去,而是在外面等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李林甫从里面出来。
“怎么样?”
“过公子说,让咱们去立德坊的通远楼等她。”
“你知道地方?”
“当然知道……不过我可要提醒你,那通远楼的花费可不低。”(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八章 侠客行(二)求月票!!!
杨守文听罢,立刻把挎兜扯过来。
他打开挎兜,露出里面的黄灿灿的金饼,“够不够?”
他带了十铤黄金,如果换做开元通宝,差不多就是八千贯。
吉达离开洛阳的时候,只带走了十铤黄金。剩下还有二百多铤,他都留给了杨氏。
想要要办事,杨守文自然不会带少了钱。
李林甫虽说是宗室子弟,但实际上日子过得并不宽裕。
他一个月下来,也不过三十贯零用钱。一下子看到这么多的黄金,他也有些发懵。
“杨青之,看样子你这次找过公子办得事情,可不小啊。”
杨守文也不知道该怎么向李林甫解释,只能轻声道:“咱们先到通远楼等着吧。”
立德坊,位于宣仁门外。
隋朝时,立德坊之东就是通远市。
不过那是的通远市,可是比现在的北市要大很多,差不多占了六个里坊的区域。东至瀍河,南至洛水,北至护城河。然而,隋末动荡,通远市被毁于战火之中。
唐初朝廷在通远市的废墟上建立了玉鸡、铜驼、景行、归义、思恭五座里坊,同时又压缩了立德坊的一部分空间。而原来的通远市,则被缩小到一个里坊的面积,也就是现在的北市。
通远楼,因通远市而得名。
它坐落在立德坊,可以鸟瞰通远市,远眺瀍水风景。
这座通远楼始建于大业中期,在隋末的战火中被损毁了一部分。但是随着东都被重建。通远楼也得到了修缮。同时。通远楼的产权也发生了变化,其背后靠山,便是与李唐有千丝万缕关系,洛阳本地豪门窦家子弟,今扬州长史窦怀贞。
窦怀贞的父亲窦德玄,出身外戚。
他的祖父,就是太穆皇后的哥哥。而太穆皇后,则是唐高祖李渊的妻子。太宗李世民的母亲。
有这样的背景,同时又是本地豪强。
哪怕是武则天对这洛阳窦家,也必须高看三分。
李林甫带着杨守文登上通远楼的第三层,可以远眺皇城,鸟瞰立德坊。
“杨青之,有件事情想求你。”
“什么事?”
“你父亲身边,缺不缺人手?”
“啊?”
杨守文闻听一怔,愕然看着李林甫,“什么意思?”
“你难道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
李林甫盯着杨守文半晌,确认他不是装假。旋即苦笑道:“你父子还真是一个性子,全都是那种不把自己前程当成一回事的人。如今。整个洛阳都已经传开了,说圣人有意封令尊为洛州司马,同时效仿兖州武骑团兵,在洛州组建武骑,由令尊为首任团练使。”
“有这种事?”
杨守文还真是第一次听到这消息,不禁大吃一惊。
所谓效仿兖州团练,其实就是在万岁通天元年,李尽忠造反作乱之后,武则天鉴于北方战事频繁,征发府兵,兵募已不足以满足军事需要,于是在兖州建立武骑团兵,作为尝试。而在生年元年的战乱中,这支武骑团兵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所谓武骑团兵,就是从每一百五十户中征兵十五人,马一匹,以应对突发的战事。
在历史上,这也是后来团结兵的雏形。
武骑团兵隶属州府治下,但之前的兖州武骑团兵的团练使,有兖州刺史来充当。
杨守文没想到,武则天竟然把河南的武骑团兵交给了老爹。
这也就罢了,可是那洛州司马,又是什么鬼?
杨承烈原本是昌平县尉,按照品秩,不过是从九品下的官职。可洛州司马却不一样,首先,这洛州的治下,主要是以洛阳为主,以及洛阳周边的一些县镇。按照唐律,洛州属于上州,洛州司马则是正经从五品下的职事官,执掌洛州的军务。
洛州司马加上团练使……
啧啧啧!
哪怕是杨守文听到这消息,也是吃惊不小。
十五级,杨承烈等于是连升十五级!再加上团练使的职务,武则天对他可真是信赖。
“你确定这消息吗?”
“当然!”
李林甫道:“现如今洛阳的勋贵府中都传遍了,不少人还打听,令尊是什么来历。”
杨守文搔搔头道:“你们都知道了,偏我却不知道。
罢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李林甫脸一红,轻声道:“青之,你看我如今也年纪不小了……别看我出身郇王府,可实际上,地位却尴尬的紧。郇王府那边对我并不看重,而我也没有什么好门路可走。舅舅虽然疼爱我,但只是一个尚衣奉御,也不可能给我什么帮助。
令尊若是真能得圣人青睐,可否为我在衙门里安排一个职务,好过整日无所事事。”
说到这里,李林甫眼中流露出了期盼之色。
这真的是日后那个口蜜腹剑的李林甫,那个伴随着李隆基唐玄宗开创盛世的大唐宰相?
杨守文感觉有些恍惚。
历史上的李林甫,绝不是从衙门里做起。
杨守文记不清楚他是怎么发家的,但依稀记得,他是因为精通音律,而得到李隆基的重视。
“哥奴,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不成问题,我可以为你牵线搭桥。
只是……”
“只是什么?”李林甫顿时紧张起来,看着杨守文问道。
“以你的才学,到衙门里做小吏,未免屈才了。”
李林甫苦笑道:“青之,你休要挖苦我,比起你,我哪有什么才学。
打球、旋舞,亦或者羯鼓,我倒是擅长。可我总不可能跑去做一个乐师,岂不是更丢人吗?”
杨守文对这话,倒是认同。
“这样吧,我先帮你牵线搭桥,你可以到衙门里历练一下。
如果有其他的机会,我再帮你介绍。总之,乐师肯定不适合你,但做个衙门小吏,也不适合你。”
李林甫猛然抬起头,露出了感激之色。
“青之,你干嘛对我这么好?”
“呃……”
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别扭?
杨守文总不可能告诉李林甫,因为我知道你以后会成为宰相,执掌大唐朝政十几年,是个口蜜腹剑的家伙。我害怕得罪你,所以才要讨好你,关照你……这话说出来,李林甫恐怕不但不会相信,反而会认为杨守文是疯子,因而对他疏远。
李林甫什么时候成为宰相?
杨守文记不太清楚。
但他知道,自己才十八岁,如果顺利的话,能活到六十岁,那就还有四十二年。四十二年的时间,李林甫绝对会成为那个大唐的宰相!他想要提前投资,抱紧李林甫的大腿。
杨守文一边想着该怎么回答李林甫,目光无意间从楼下的街道上扫过。
唐代的里坊,有东西南北四条大街。
同时坊内有巷曲,就类似于小街便道。大街两边是商铺酒楼,而民宅则分布与巷曲之中。此时,天色已将晚,街道上行人熙熙攘攘。一个瘦削的身影在大街上行走,他身上背着一口长剑,手中则紧握着一口横刀,步履沉稳的向一条小巷走去。
郭十六?
杨守文虽然没看清楚他的样貌,但是从背影,却看出了他的身份。
他立刻站起身,转身就往楼下走。
李林甫一愣,连忙跟上来,小跑着问道:“青之,怎么了?”
“哥奴,你知道杨睿交吗?”
“你是说那个观国公?”
“正是……他是不是住在立德坊?”
“呃,好像是是住在这边……哦,我想起来了,我似乎去过他家,就住在前面的巷子里。”
杨守文闻听一跺脚,“我就知道,他会做傻事。”
“什么情况?”
“哥奴,你快去找李过,不然很可能会闹出人命。”
杨守文从通远楼上跑下来,正要寻找那郭十六的踪影,突然间听到不远处的巷子里,传来了一阵尖叫和惊呼声。
“不好,杀人了!”
刹那间,整个立德坊乱成了一锅粥。(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九章 侠客行(三)
立德坊分为四个坊门,每个坊门对应一条大街。↖頂↖点↖小↖说,
比如立德南街,就是立德坊南门的街道,立德北街,则是立德坊北门的街道。四条街道在里坊中心汇聚成十字街,也是整个立德坊最繁华的中心区域,通远楼就坐落在这十字街的一隅,如同是立德坊的地标建筑,远远就可以确定其位置。
郭十六心中充满了绝望。
他奔走洛阳,找了不少人,磕了不少头,但是到头来,却没有一个人愿意伸出援手。
郭十六受咸阳郭氏三世恩义。
小时候他被人遗弃在郭家大门口,是郭氏的老太爷,也就是郭四郎的祖父把他收养。
就如同是自己的孩子一样,他没有受什么委屈。
老太爷故去后,阿郎也是待他如同己出。
郭四郎读书,他也跟着读书;郭四郎习武,他也跟着习武。只不过郭四郎没有那耐性,反而是郭十六练出了一身的本领。此次随同郭四郎来神都,临行前阿郎反复交代,要他照顾好四郎。可没想到,郭四郎竟然惹下了杀身之祸,他怎能不急。
吕程志已经尽力了!
郭十六也心知吕程志能够陪他奔走到这个地步,算是仁至义尽。
既然没有办法,那就只剩下一条路可走。
郭十六负剑持刀走进观王巷,看着那高大的重楼大门,猛然吸一口气,大步上前。
“郭十六,怎么又来了?”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之前郭四郎没有露馅的时候。曾是这观国公府的座上客。那时候。这观国公府的门丁和家奴看到他,都是恭恭敬敬。可是随着郭四郎出事,这些家奴立刻变了脸色。郭十六几次过来,都被这些人好一阵冷嘲热讽。
“请哥哥代为通禀观国公,求他饶我阿郎一命。”
门丁闻听一愣,旋即放肆笑道:“郭十六,你莫不是痴症了吗?
你家那劳什子郭四,害得我家小国公颜面无存。岂能就这么放他?我告诉你,赶快给我滚开,如果再被我看到你在这里,休怪我不客气。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小国公是你这等人可以见的吗?快走快走,莫要脏了我家小国公的门楣。”
“哥哥,我家阿郎只是一时间糊涂,绝无欺瞒小国公的意思。
烦劳哥哥通禀一声,十六感激不尽。”
说完,郭十六从怀里取出一铤金饼。递给那门丁。
门丁眼中闪过一抹贪婪之色,但旋即一巴掌把郭十六的手打开。
金饼掉在地上。发出叮当一声轻响,顺着地面滚落到旁边。
郭十六被推得连退几步,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他咬着嘴唇,一只手慢慢扶住了刀鞘。
“怎么,还想撒野不成?狗东西,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观国公府!我家小国公是要成为驸马的人,你敢在这里撒野的话,到时候千刀万剐,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呦呦呦,还生气了?
拿把刀我就怕你不成?来来来,爷爷我就站在这里,有本事你砍我一刀,看我怎么收拾你。”
门丁的咄咄逼人,令郭十六再也无法忍耐。
看得出来,那位杨睿交是想要把郭四郎往死里整了!
既然这样……
郭十六脸色一变,拇指按住绷簧,仓啷一声拽刀出鞘。他拔刀的方式,与众不同,准确说不是拔刀,而是拽刀。横刀出鞘一刹那,一抹刀光掠过,门丁只觉咽喉一凉,紧跟着就看到一蓬血雾出现在眼前。
在大门内,观国公府其他的家丁正在看热闹。
不过任谁都没有想到,郭十六竟然真的敢拔刀杀人。
在杀了那门丁之后,郭十六脚下不停就往国公府大门冲去。两个家丁反应还算快,忙上前想要关门,只是那郭十六的速度却更快,眨眼间就到了门内,手起刀落。
“杀人了,郭十六杀人了!”
家丁们这才反应过来,嘶声喊叫。
观国公府,自从杨睿交的父亲杨思训被毒杀之后,已经大不如前。
可不管怎样,国公府终究是国公府。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观国公府内少说也有几十个护卫,听到喊叫声后,立刻飞奔而至。
“大胆,竟然敢在国公府内杀人,休要放走他。”
十几个护卫蜂拥而上,杀气腾腾。
而郭十六却显得很冷静,探步上前,左手顺势从身后拔剑出鞘。
一手刀,一手剑,刀剑翻飞,此刻的郭十六就如同一头疯虎,在天井中左突右冲。
那观国公杨恭仁,曾是初唐时期的名将。
后来被唐太宗李世民加封特进,让他归家休养,顺带着将当年跟随杨恭仁的亲兵护卫都送了过来。如今的杨家护卫,已经是三代之后。虽然没有上过疆场,但身手也非同小可。郭十六虽然勇猛,奈何那些护卫人多,在斩杀几人之后,渐渐被包围起来。
与此同时,杨睿交也从后院赶来。
他是听说有人登门闹事,所以来查看情况。
“怎么回事?”
杨睿交的脸色铁青,厉声喝问。
有家奴连忙上前道:“回禀国公,这厮是郭四郎的家奴,登门求饶不成,就撒起野来。”
“郭四郎?”
杨睿交怒吼一声,“把郭四郎给我带过来。”
郭四郎自从得罪了杨睿交之后,就被关在观国公府的柴房里。
几日折磨,令这位原本一派风流倜傥气质的郭家少爷,显得狼狈不堪。
“小国公饶命啊!”
郭四郎见到杨睿交,便趴在地上大声求饶。
杨睿交上前狠狠踹了他一脚,咬牙切齿道:“郭四郎。你好大胆子。竟然敢让你的家奴。来我家闹事。”
“啊?”
郭四郎这才留意到,在天井中被困在中央的郭十六,顿时变了脸色。
他挣扎着爬起来,跌跌撞撞就跑了过去。
有护卫想要阻拦,却被杨睿交拦住,“怕什么,在这神都城内,他们还能跑了不成?”
“住手。郭十六你给我住手,你想要害死我吗?”
郭四郎跑过去,杨家护卫也得到了命令,迅速退到一旁。不过,他们却堵住了门,虎视眈眈盯着郭十六,以免他趁机逃走。郭十六浑身是血,见到郭四郎后,顿时露出惊喜之色,忙上前两步。“阿郎,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我要被你害死了。”
郭四郎说着话,一脚就踹在了郭十六身上。
郭十六猝不及防,跌跌撞撞便倒在地上,脸上露出惊愕之色。
“你这个混蛋,当初说让我用你的诗,却险些害得我丢了性命。
你还没完没了,竟然敢打上门来,莫不是想要害死我吗?当初阿翁就不该救你,我郭家有你这个灾星,简直是倒霉透了……我,我,我,我要杀了你这个混蛋。”
说着话,郭四郎左右看了一眼,从地上拾起一把宝剑,上前就刺了过去。
郭十六没有闪躲,眼睁睁看着郭四郎一剑刺在他的身上。
郭四郎也愣了一下,但他旋即露出狰狞的表情,“装,你就给我装吧,我看你还躲不躲。”
他从郭十六眼中看到了一抹哀色,心中也不由得有些难受。
但旋即,他想到了自己的处境。
今天如果不杀了这个郭十六给杨睿交出气,恐怕接下来,那杨睿交就要找他麻烦。
他和郭十六从小一起长大,但是在这个时候,什么友情也都不在重要。
郭四郎那张俊俏的脸,因为恐惧而变得扭曲,举剑再次砍向了郭十六。
杨睿交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哈哈大笑。
只是没等他笑声落下,只听铛的一声响,一枚铁丸从门外飞进来,啪的就打在了郭四郎的手腕上。铁丸的力道很大,直接把郭四郎的手腕打得碎裂,他啊呀一声惨叫,手中宝剑随之脱手。
“什么人!”
杨睿交脸色一变,厉声喊喝。
“观国公,杀人不过头点地,郭十六忠勇可嘉,能否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他一命?”
随着一个清雅的声音从门外响起,一个青年迈步走到了观国公府的大门前。
国公府护卫见此情况,举刀上前想要阻拦。
只见那青年身形一闪,手中折扇啪的就抽在那护卫的手腕上,而后顺势身体向前一挤,蓬的一声就把那护卫壮硕的身体挤飞了出去。他走进观国公府大门,朝台阶上的杨睿交遥遥拱手一礼,“在下杨守文,想保下郭十六,不知小国公可否给我一个面子呢?”
“杨守文?听上去很耳熟啊。”
“笨啊,那不就是谪仙人,杨青之吗?”
杨青之本来是不打算出手的,可是见郭四郎要杀死郭十六,也不得不出手了。
他这一报名,外面看热闹的人顿时一阵窃窃私语。
杨睿交脸色一变,看着杨守文的目光,也变得有些复杂。
他当然知道杨守文是谁!
他不但知道杨守文的来历,甚至还知道,杨守文原本是他弘农杨家的子弟。
不过,杨守文准确来说,是景武房杨素下的一支。虽然景武房早已经随着杨玄感造反而没落,分崩离析,但是却留下了杨大方、杨承烈和杨守文这一支子弟。
若按照辈分来算,他和杨守文算是族兄弟的关系。
杨守文在洛阳声名鹊起,弘农杨氏岂能不知?
族长杨执柔还叹息过:若当初没有把杨家父子从族谱中抹去,说不得也是杨家的中坚力量。
从内心而言,杨睿交不想和杨守文交恶。
弄不好他和杨守文将来还是连襟呢,若恶了交情,日后可就不好见面。可如果就这么低头。杨睿交又觉得面子上过不去。这该死的郭十六都打上门来。如果让他就这么走了。他这个小观国公以后怎么在洛阳走动?势必会成为他人口中笑柄。
一时间,杨睿交也为难了。
杨睿交不吭声,他手下那些护卫自然也不会动手。
杨守文多少算是留了手,刚才虽然把人挤飞出去,但是并没有真正发力。
见杨睿交不说话,杨守文便缓步从门阶上走下来,来到了那郭十六的身边。郭十六此刻半躺在地上,浑身是血。只是那张犹带着几分天真之气的脸上。确是一派愕然。
他到现在也不明白,郭四郎为什么要杀他。
至于郭四郎,则跪在地上,托着手腕。
杨守文蹲下身,检查了一下郭十六身上的伤势,而后扭头向杨睿交看去:“观国公,你怎么说?”
“怎么说?”
门外传来了一个女声,紧跟着人群散开,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女人。
她一袭华美宫装,云鬓高耸。酥?胸?半露,透出一种诱?人风?情。她款款走进大门。看到地上的尸体,还有遍地的鲜血,蛾眉颦蹙,那张俏丽的面上露出不满之色。
“杨青之,他可是杀了人……你道这洛阳是什么地方,杀了人还想走吗?”
她言语中流露不满之意,然后慢慢从门阶上下来。
杨睿交看到她,立刻跑上前来,躬身一揖道:“公主怎会来舍下做客?”
“我若不来,岂不是你就要被人欺负?”
说着话,她不满瞪了杨睿交一眼,然后转身道:“杨青之,我知道你!父亲对你赞不绝口,更对你多方维护。可你倒好,来到洛阳,竟然没有去拜访过一次。
郑三娘学识过人,我也一直非常崇敬。听说你得她冥中传授,怎地连这礼数都不知晓?”
这女人,好强势。
她甫一登场,就掌控了话语权。
杨睿交朝杨守文很无奈的露出苦笑,那意思分明是说:不是我不给你面子,我现在做不得主。
如此强势的女人,莫非就是长宁公主吗?
杨守文感到有些奇怪,李林甫不是找李过了吗?怎么李过没出现,长宁公主却来了?
他站起身,想要开口。
只是没等他说话,长宁公主便道:“杨青之,面子可以给你,但你总要给观国公一个交代。”
交代?
杨守文似乎有点明白了!
长宁公主来,好像并不是要找他的麻烦,帮他说项。她要给杨守文这个面子,同时更要保全杨睿交的面子。至于这交代嘛……杨守文想了想,目光就落在郭四郎身上。
“请公主赐我纸笔。”
“嗯?”
长宁公主眼睛一亮,粉靥露出笑容。
她扭头看了站在身后的杨睿交一眼,杨睿交立刻反应过来,大声喊道:“还愣着干什么,准备纸笔。”
有家奴抬了一张桌子,奉上纸笔。
而观国公府外的人群却骚乱起来……
总仙会上,杨守文斗酒诗百篇,可以说是名动京洛。
可是,真正见过那景象的人却不多,大都是从别人口中转述而来。人言杨青之谪仙人,却不知到底是怎样一个景象。如今,杨守文让准备笔墨,难道是要现场赋诗,给予杨睿交一个交代吗?这立刻引起了众人的兴起,一个个都露出好奇之色。
杨守文轻轻磨墨,然后提笔在纸上写下‘侠客行’三字。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救赵挥金锤,邯郸先震惊。千秋二壮士,煊赫大梁城。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一首侠客行,引得一片惊呼。
杨守文放下笔,看着杨睿交道:“郭十六杀人,确有过失。然则他为何杀人,想来国公也心中明白。我与郭十六只有一面之交,却感怀他内心忠义……这等好汉,杀之即为不祥。他触犯了国法,自有国法处置。但若他死在观国公府中,则与国公声名不利。
此真义士也,还请国公恕罪则个。”
说完,杨守文双手在身前抱拢,一揖到地。
杨睿交不由得为之动容,他看了看满身是血的郭十六,又看了一眼那郭四郎。
“青之所言不错,此等义士,杀之不祥。”
他沉声道:“来人,把郭十六送去县衙……再请来医工为他诊治,就说我不追究他的过错。”
杨守文也说了,要有国法处置。
杨睿交不可能就这么放走郭十六,那他会颜面无存。
有杨守文这一首诗在这里,有杨守文赋予郭十六‘侠义’之名,把他送去官府,想必官府也不会严惩。杨睿交可是听说过,沈佺期和杨守文的关系,相当密切。
这样一来,他观国公府不会有任何损害,而且还会得到世人称赞,夸奖他大度。
长宁公主则看着杨守文,娇笑一声道:“既然杨青之你开了口,此事就算了。”
“杨公子,求你再救我阿郎。”
郭十六却一把抓住了杨守文的袖子,激动说道。
杨守文看着他,轻声道:“郭十六,你来救他,他却要杀你自救,你还要救他吗?”
郭十六愣了一下,扭头向郭四郎看去。
片刻后,他轻声道:“当年若无阿翁,十六早就死了。
阿翁临终前,曾对十六说过,要把阿郎视作兄长,要护他周详。阿郎杀我,十六不怨,只怨十六没有本事,救不得阿郎,还为他招惹了麻烦。请杨公子开恩。”
杨守文眼中,流露出赞赏之色。
他扭头向杨睿交看去,却见杨睿交也是一脸的称赞表情。
长宁公主甚至眼圈红了,厉声喝道:“郭四郎招摇撞骗,窃取他人诗词,本该重责。念他有郭十六这样的仆从,便不再追究。不过,即刻滚出洛阳,此生休再离开咸阳半步。若踏出咸阳半步,就地格杀勿论,本宫自会传讯与咸阳县知晓。”(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章 欠我一个承诺(上)
郭四郎面如死灰,被拖出了观国公府。
而郭十六则被两个家丁抬了出去,送到一架马车上,被送往洛阳县衙。
杨守文知道,这是最好的结果。虽然郭十六会被判罚,但至少说保住了性命,也达成了解救郭四郎的目的。从此以后,郭十六和咸阳郭氏再也没有任何一点关系。
“多谢公主,多谢小国公。”
杨睿交给了他这个面子,杨守文必须承情。
只是,长宁公主却脸色一变,沉声道:“杨公子你已经达成了目的,国公府遭遇这种事情,也不便再挽留杨公子。大门在那边,杨公子请自便!来人,送客。”
这娘们儿怎么说变脸就变脸?
杨守文有些发懵,而杨睿交也有点犯糊涂。
不过,长宁公主既然开了口,他自然不会反驳。
虽然说两人都是弘农杨家子弟,可观王房现在是杨家宗房,正房;而景武房早已经烟消云散,伴随着当年杨大方父子被逐出杨家宗祠之后,和弘农杨氏再无关系。
杨睿交有心结交,却不代表他会违背长宁公主的意思。
“公主,杨青之是当今名士,总仙会斗酒诗百篇,更得了谪仙人之名,我等应该结好才是,为何要把他赶走呢?”
“笨,你以为我是偶然前来吗?”
“啊?”
“是八娘求我过来,她还在外面等着呢。”
“哦!”
杨睿交恍然大悟,但旋即又露出疑惑表情,“既然八娘来了,为什么不一起过来?”
“谁知道那小丫头在耍什么花样。
明明有些喜欢那杨青之,却非要装作男人和他来往。这也就罢了,这杨青之也是个不解风情的,居然真的把八娘当作了男人,整日里称兄道弟,真真个笑死人。
对了。这件事你可不许说出去,谁都不许……
八娘的脾气你应该知道,如果惹恼了她,到时候她找你麻烦的话。我也保不住你。”
杨睿交噗嗤笑出声来,听到长宁公主的警告,更连连点头。
长宁公主是韦氏所生的长女,甚得宠爱。但要说真正的宠爱,莫过于李裹儿。太子李显对她简直是言听计从。含在口中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到,无人可以相比。
平日里,李裹儿很好说话。
但如果真的恼了她,说不得会惹出什么祸事。
反正,他这个小观国公是招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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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观国公府中走出来,人群已经散开了。
出观王曲,杨守文看到了瘫倒在路边的郭四郎。不过这个时候,没有一个人正眼看他,甚至露出了嫌弃之色。郭十六忠义无双。不惜犯死救他。如果他能够舍生保护,说不得会成为洛阳街头的一段佳话。但是现在,不会有任何人怜悯他。
在很多人眼中,郭四郎就是个无情无义的骗子!
总仙会那一首《题牡丹》,令他声名鹊起,也让他声名扫地。
杨守文看了他一眼,便甩袖离去。
郭四郎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同时又出乎意料。
理论上来说,郭四郎当时的作为没有什么错误。也是他这种人最为正常的表现。如果没有杨守文出面,如果没有杨守文为郭十六背书那一首侠客行,这件事最终也就不了了之。可现在,杨守文的侠客行。却让郭四郎彻底沦为反派人物。
相信过了今日,这洛阳再无他立足之处了吧。
杨守文想到这里,便向通远楼走去。
不过,没等他到通远楼,就看到在十字街口的小桥上,一袭白裳的李过。蹬着一双精致的小牛皮靴,正笑盈盈站在那里,透着一种卓然气质。
“杨青之!”
他冲杨守文招手,声音很脆。
杨守文顿时笑了,快步了过去,“过儿,多谢了!”
人前称呼过公子,人后便唤作‘过儿’。李过曾多次问他,为什么要这么称呼他,可是杨守文总笑而不语。这,可能也是他对前世的一种怀念。情怀,懂吗?这叫做情怀。
“哥奴呢?”
杨守文没有看到李林甫,不禁疑惑问道。
李过笑道:“我让他去县衙了,免得沈云卿又弄不清楚状况。”
你好牛啊!
那个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奸相,却好像小厮一般被你使唤。也不知道未来的史书里,会不会记载这些。不过,李林甫倒是挺用心,这也让杨守文心里生出一丝感激。
“对了,你是不是看上厮儿了?”
“啊?”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么用心,肯定是看上那厮儿,想要把他招揽到麾下。”
杨守文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却忽听道身后传来了一阵呼号声。
“杨青之,杨公子,救救我啊。”
郭四郎好像癫狂了一般向他扑过来,一边走一边哭喊道:“杨公子,我不想离开洛阳,我不想回咸阳啊……求求你,帮我向小国公求个情,我做牛做马都心甘情愿。”
没等杨守文说话,从桥下便走出两个彪形大汉,拦住了郭四郎。
李过露出厌恶的表情,厉声道:“小高,把他给我赶出洛阳去,我不想看到他。
他若是不肯走,就给我打断他的腿,让他在洛阳乞讨。敬酒不吃吃罚酒,招摇撞骗也就罢了,还不识好歹。蠢材,你敢在总仙会作假,就不怕有人找你的麻烦?”
郭四郎刚开始还拼命挣扎,可是听到李过的话,顿时醒悟过来。
对啊,他可不是仅仅是骗了杨睿交,更骗了太平公主和武则天啊!
杨睿交观着他的时候,太平公主还不会出手。可他现在被赶了出来,那太平公主……
总仙会,可是太平公主召集举办。
“我走,我这就离开洛阳。”
在一刹那间,郭四郎感受到了这洛阳城中弥漫的浓浓危机。
他不等那小高出现,便转身连滚带爬的往外跑。
“杨青之,我们搏一回吧。”
搏,换做后世的话,就是‘赌’。
杨守文笑道:“搏什么?”
“就搏这个家伙,能不能安全出城?”
杨守文想了想,轻声道:“以你那姑姑的能力,只怕已经知道这厮出来了,估计他出不得城。”
“哼,我偏赌他能出城,但绝跑不出十里。”
“是吗?”
“搏是不搏?”
“搏!”
太平公主不可能那么废,怎会让他逃出洛阳?
“我若是输了,就答应你一件事;你若是输了……就把你这把折扇送给我,怎样?”(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一章 欠我一个承诺(中)
杨守文一怔看了一眼手中的折扇。
他轻声道:“你若是喜欢,我便送你一把新的,这把我都用旧了。”
“我就喜欢用旧的。”
李过歪着头,盈盈而笑。
那笑容,格外动人,令杨守文心跳顿时加速,脸随即有些发烫。
完了完了,难道说我……
“随你,只要你赢了,就送你。”
“小高。”
“奴婢在。”
从桥的另一边,飞快走来一个清秀的小宦官。
李过道:“去盯着那个骗子,看姑姑是在城里收拾他,还是会在城外收拾他!”
说到‘城外’两个字,李过故意加重了语气。杨守文怎可能听不出来,但是他却不会点破,只笑了笑,没有说话。那郭四郎的死活,与他何干?不过是一把扇子,他是在城里被收拾,亦或者是在城外被收拾,杨守文又怎可能放在心上……
到这会儿,杨守文也反应过来。
长宁公主为什么会突然驾临?而且从态度上,他可以感觉到,长宁公主对他很客气。
虽然最后把他赶走,但想必是因为李过在这里等他。
只是杨守文想不明白一件事,既然李过来了,为什么不一起过去?反而神神道道的在外面等他出来?感觉好困惑,真的好困惑,你们皇室子弟都很喜欢玩游戏吗?
以杨守文两世单身狗的经验,是绝对猜不出其中缘由。
两人就站在桥上,他不说话,李过也不开口。
就这么静静的站着,杨守文的感觉,也挺不错……
“还有一件事。”
“嗯?”
“记得,你今天欠了我一个人情。”
“啊?”
“哼,将来要还的哦,你可不许忘记了。”
杨守文点点头,笑着道:“我当然会记得……不过。既然已经欠了一个人情,不妨再欠你一个人情,可以吗?过儿,你可要明白。我不是那么容易欠人人情的人。”
“不要脸!”
李过咯咯笑起来。
“说吧,什么事?”
“你觉得哥奴如何?”
“哪个哥奴?”
杨守文道:“当然是李林甫了,还能有谁。”
“嗯,挺精明的一个家伙,办事也很牢靠。怎么了?”
杨守文想了想,轻声道:“今天哥奴找我,说让我帮他安排个出路。
可你也知道,我现在姥姥不疼舅舅不爱,自身难保的情况下,能给他安排什么出路?要是可以,你看方不方便给他安排一个事情。这家伙会使剑,而且精于音律。若是可能,不妨帮帮忙,也算是留一份人情在里面。你看能不能帮我一回。”
李过愣了一下,旋即爽快答应。
“这个倒也不难,不过我要回去看看,才能确定下来。”
说完,他旋即换上了灿烂笑容:“杨青之,你来洛阳这么久,一定还没有真正走过洛阳城吧。反正现在还早,我带你去走一走,你看怎样?顺便也可以熟悉一下。”
对于李过这个并不算过分的请求,杨守文当然没有理由拒绝。
他笑着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请过儿带路。”
“好啊,那我们先去白马寺。”
+++++++++++++++++++++++++++++++++++++++++
上阳宫,七宝阁。
武则天把小鸾台呈报上来的密折放在桌上,同时脸上露出了苦笑。
“这个杨青之。还真是不肯消停。”
说完,她沉思片刻,提笔在一份名单上,写下了杨守文的名字。
“朕不知道这样做对是不对,但如果你和裹儿真的有缘法,一定能够及时赶回来。
这也是朕最后一次为难你。也算是朕的一点私心吧。
不管那结果最终会是什么样子,朕都会补偿你……但这一次,就当作是一次考验吧。”
她是在对自己说,又好像是在对上官婉儿说。
上官婉儿就站在武则天的身边,看到武则天在那份名单上写下了杨守文的名字之后,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她也很困惑,不知道杨守文这件事到底该怎么处理。
一方面,杨守文和李过交情深厚。
另一方面,上官婉儿也能够觉察出来,杨守文似乎对安乐公主怀有很大的敌意。
如果……
算了,这也是他自己的选择。
希望有一天,他知道了真相以后不会后悔才是。
“陛下,要送去凤阁吗?”
“送去吧,另外把这份名单抄送一份与狄国老。
告诉他,狄光昭的事情,朕看在他的面子上放他一次。不过,狄光昭以后不得再入仕途。让狄光远出去历练一下吧,至于成与不成,要看他自己的造化如何。”
上官婉儿知道,狄光昭的命算是保住了。
这里面,武则天和狄仁杰如何斗法,她不是很清楚。
但是依照着狄光昭在魏州做下的那些事情,就算死十次都不为过。这次他能够活下来,绝对是武则天格外开恩。这其中,恐怕也包含着武则天对狄仁杰的关怀。
上官婉儿领命,退出了七宝阁。
在观风门外,她遇到了张易之兄弟。
以前,张易之兄弟见到她,总会调笑几句。可这一次,却见两人一脸肃容,看上去非常庄重。
“上官姑娘要出去吗?”
“是。”
上官婉儿也懒得与他二人废话,只答应一声,便匆匆走了。
张昌宗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啐了一个,“这贱人真是越来越放肆,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张易之则冷笑道:“不急,且看他能猖狂几时。”
他看四周无人,轻声道:“都安排好了?”
“五郎放心,这次我绝对已安排妥当。”
“那就好……”张易之的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之色,轻声道:“可惜那笔黄金咱们不能沾手,若不然……不过也好,能够找回黄金的话,想必圣人也会非常高兴。”
说完,两兄弟相视而笑。
那笑声中,带着几分莫名,至于究竟有什么样的含义,恐怕也只有他兄弟二人心里清楚。
++++++++++++++++++++++++++++
杨守文被李过拉着,转了大半个洛阳城。
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晚。
他前脚进了归义坊的坊门,后脚就听到街鼓声响起。
夜禁即将开始,杨守文也不敢怠慢,连忙直奔铜马陌。
“阿郎,回来了。”
屋恩奇看杨守文进门,连忙迎上来,恭声道:“晌午后庄县尉来了,见你不在家,就让小人转告阿郎一声,衙门里的事情已经安排妥当,不会让郭十六吃苦。”(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二章 欠我一个承诺(下)
杨守文听罢,轻轻点头。
这衙门里有人好办事,古今皆通。
如若不然,以郭十六做下的事情,少不得要吃苦头。
不过,此前有李林甫到衙门里带话,观国公杨睿交又不愿追究,沈佺期哪怕是个书呆子,也不会薄了杨守文这个面子。再加上庄毕凡的关照,想必郭十六在牢里,也不会吃什么苦头。只可惜,短时间内他不可能出来,至少要走一走过场。
如果出来的太快,沈佺期不好交代,杨睿交也没有面子。
所谓花花轿子人抬人,就是这个道理。
杨睿交不管是看在谁的面子上饶过了郭十六,说到底都是给了他面子。那么作为杨守文,则要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你杨睿交给我脸,我也要照顾你的脸面。
人情世故就是这么来的。
杨守文虽然不是那种精于此道的人,但一些最基本的道理,却还算明白。
“屋恩奇,以后代我常去探望一下郭十六,这种忠义之人,我最是敬佩。”
“阿郎放心,小人明白。”
青奴不在家,郑虔回了荥阳,这铜马陌变得冷清了不少。
杨守文回到八角楼,刚坐下来准备喘口气,杨氏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张条子。
“婶娘,一月呢?”
杨氏道:“刚闹完,才睡下,兕子你不要吵她了。”
杨守文点点头,正准备起身上楼,却被杨氏唤住。
“兕子,这里有你一张条子。”
“啊?”
杨守文一愣,看了一眼杨氏手中的纸条,便伸手接过来,“什么人送的条子?”
“不知道。”
看杨守文露出疑惑之色,杨氏连忙解释道:“是这样,我晌午后出去买东西,结果在街上被人撞了一下。我当时没什么大碍。可是那人却拉住我不停道歉,还塞了这条子给我。
他说:转于杨青之,生死攸关。
我想再问他,他扭头就走了……当时我就想。有什么事情不能大大方方的说出来?他既然这样子,肯定是不希望被人知道。所以我也就没有追过去,再去询问。”
杨守文笑了,把纸条展开。
“这样做没错,没想到婶娘居然如此机敏。”
一句话。令得杨氏笑逐颜开。
杨守文把纸条展开来,就见那纸条上只写了八个字:七里亭、白水塘,小心!
什么情况?
杨守文顿时懵了,感到非常困惑。
这分明是一封示警信,可是没头没尾,让他有些迷糊。
七里亭和白水塘,分明是两个地名。这两个地方会有危险,让他多加小心……嗯,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婶娘,洛阳周围可有名叫七里亭或者白水塘的地方?”
相比杨守文在铜马陌做宅男。杨氏倒是经常出门。
论及对洛阳的熟悉程度,杨氏绝对是强于杨守文。
听到杨守文的问话,她不禁有些疑惑。皱着眉头,仔细想了想,最后摇摇头道:“这两个地名我是第一次听说。不过洛阳这么大,我毕竟不是很熟悉,要不我明天打听一下?
兕子,是不是出事了?”
杨守文想了想,把纸条凑到烛火边点燃。
“打听一下也好,不过也不必担心。估计是什么人再恶作剧吧。”
杨氏头次听到‘恶作剧’这个词,但是却能够领会其中的意思。只是,看杨守文的样子,似乎不是有人在开玩笑。她顿时紧张起来。“兕子,会不会是有危险?”
“哈,这朗朗乾坤,天子脚下,能有什么危险?
不过,婶娘以后出门。记得带上哥奴。不管怎样,他跟着你能出把子力气,我也放心。”
见杨守文不愿意说,杨氏也没有再追问。
“那我以后会小心……天不早了,兕子早点休息,我也去睡了。”
“婶娘晚安。”
杨氏径自到厢房歇息,悟空和八戒跟在她的身边。
杨守文看那张纸条已经变成了灰烬,便迈步走出了客厅,站在八角楼外的空地上。
远处,原来的楼阁和庭院被彻底推倒,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竹林。
不是江南的那种竹子,而是本地特有的水竹。在夜风中,竹林轻轻摇曳,发出了沙沙声响。
竹林旁边的那棵大树上,传来一声大玉的夜啼。
谁给我传信示警?又有谁想要对我不利?
杨守文抬起头,仰望星空。
一轮皎月高悬空中,月朗星稀,代表着明天会是一个好天气。
七里亭、白水塘?
杨守文轻轻搓揉面颊,心里面突然感到了一种莫名的恐惧……
++++++++++++++++++++++++++++++++
这一夜,杨守文睡得不是很好。
他又一次梦到了幼娘,不过同时也梦到了李过。
两个人好像打了起来,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杨守文站在一旁束手无策,一个是自己的好朋友,一个是自己最亲的人。结果,李过被幼娘打倒……慢着,李过好像比幼娘大两岁,怎会打不过她?反正结果就是李过气呼呼的走了,幼娘也飘然离去。
把他一个人丢在空荡荡的宅院里,茫然不知所措。
醒来之后,杨守文感觉这个梦实在是荒谬。
李过怎么可能和幼娘打起来呢?他们两个没见过,又不认识,怎么可能会发生冲突?
不过说起来也奇怪,从进入神都之后,他就没有再梦到那个唤他驸马的女人。
总之,很怪异!
这也让杨守文在醒来之后,心情有些不太愉悦。
吃罢了早饭,他正准备在屋里写《三国》,却见黑妞气喘吁吁从前院跑来,直奔楼上。
“阿郎,上次找你和大阿郎的那个人又来了。”
“哪个人?”
“就是接你和大阿郎走的那个人啊……那天大阿郎刚到,他就来了。”
杨守文愣了一下之后,立刻反应过来,黑妞说的是什么人。
高延福!
杨承烈那天刚到洛阳之后,高延福就紧跟着登门,把他和杨承烈从铜马陌接到了上阳宫。
他怎么来了?
对这种太监、内侍,杨守文是不敢怠慢。
自古以来,君子可以欺之以方,但是太监永远不要去得罪。
这些少了子孙根的家伙,心里大多扭曲而阴暗,有一点怠慢,都可能会被记恨。
杨守文觉得自己麻烦已经够多了,可不想再生波折。
“快带我去。”
他连忙放下笔,从楼上下来。
八角楼的门廊上,杨茉莉正陪着一月玩耍。
看到杨守文,一月张开手喊道:粑粑。
若在以前,杨守文肯定会陪她玩耍,可是今天他却不敢。
“黑妞,你陪一下一月,我马上回来。”
杨守文只停留了一下,便匆匆跑去前院。穿过门庑,他看到高延福正站在庭院中……(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三章 征事郎(上)
“恭喜杨公子,贺喜杨公子!”
在高延福看到杨守文的那一刻,脸都快要笑出一朵花来,让杨守文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高延福这个人,说不出什么感觉。
长的倒是很帅气,但是却有些阴柔。
不过这很正常,太监嘛!阴柔一点也没有错。
只是当他笑的时候,杨守文就觉得很别扭。说他笑,但感觉不出笑意;说他没笑,却笑得是春光灿烂。尼玛,皮笑肉不笑说的就是高延福这种笑容。
“高司宫,光临寒舍,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你特么的不要脸,这宅子明明是圣人赐给你,让你暂时居住,怎么就变成了‘寒舍’?知不知道你这宅子如今市面上什么价钱?六千贯,特么是六千贯,差不多十铤黄金的价格。你这上嘴皮子和下嘴皮子一碰,这就变成你家的‘寒舍’了?
不过,高延福心里在吐槽,脸上笑容却更盛。
“杨公子,接旨吧。”
接旨?
杨守文顿时糊涂了。
接旨不应该是老爹接旨,关我什么事情!而且,老爹现在在终南山,应该找他才对嘛。
见杨守文一脸疑惑,高延福旋即取出圣旨。
“杨守文文采过人,且忠义勇武。
圣历元年与昌平抵御叛军,活捉堇堇佛尔衮,功劳卓著,特敕命征事郎,司刑寺评事,钦此。”
似杨守文这种情况,不需要什么设摆香案,跪地接旨。
只是杨守文却听得一头雾水,有些迷迷糊糊从高延福手中接过了圣旨。
“另外,圣人密旨,命征事郎辛酉时前往太平禅寺议事,不得有误。”
杨守文听罢,连忙躬身领旨。
高延福倒也没有耽搁。把旨意送到之后,便准备离开。
“高司宫,圣人让我去太平禅寺,什么事情?”
“呵呵。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圣人之意,又岂是我等奴婢可以揣摩?征事郎到时候去了自然知道。这可是圣人的密旨,到时候公主也会参加,征事郎可不要迟到。”
高延福倒是很尽心。
他虽然不喜欢杨守文,属于立场问题。
但他现在是武则天的手下。更需要站在武则天的立场考虑。
杨守文塞给高延福一铤黄金,送他走出府门。
才送走高延福,一干下人们就纷纷上前道贺。
阿郎做官了啊!
这铜马陌的下人们,虽然因杨守文文采名动京洛而自豪,可没有个官身,终究心里不太安稳。
官本位的思想,传承了几千年,乃至于到一千五百年后,也没有发生变化。
现如今,杨守文做官了!
虽然很多人都不清楚那征事郎到底是什么官。也足以让他们感到开心。
米娘兴高采烈,把高延福送来的官服和官靴收起来,可杨守文却没有感到高兴。
好端端封了我一个征事郎……对了,谁能告诉我,这征事郎到底是干什么的?
还有,那个司刑寺评事又是什么东西?
杨守文越发觉得,这家里面如果没有一个明白事情的人真不行。如果老爹在,可能会好一些。可老爹不在,包括杨守文自己都弄不清楚,这唐代的官儿究竟是怎么回事。
有心去找郑灵芝打听?
可想想。高延福并没有大张旗鼓而来,一定是有他的计较。
这时候去找郑灵芝打探,说不定会让郑灵芝尴尬。可不找郑灵芝,又该去找什么人呢?
找李过?
昨天刚麻烦过人家。今天再过去的话,实在是不太合适。
杨守文回到卧室之后,看着床上的官服,有些茫然。
“阿郎,外面有一个姓吕的书生求见。”
哈,今天还真是忙啊!
杨守文苦笑着摇摇头。“黑妞,你把他带来八角楼吧。”
吩咐完之后,杨守文就下了楼。
一月看到他,又叫喊起来。这一次,杨守文没有再拒绝,而是把一月抱在了怀中。
“吕先生,驾临寒舍,有何指教?”
来人正是吕程志,他看到杨守文,便忙上前几步,躬身一揖。
“杨公子,我是来向你道谢。”
“道谢?”
吕程志叹了口气,“昨日十六离开时,我就觉得他情绪不太正常,只是我没有想到,他竟然这么大胆,敢去硬闯观国公府。若非杨公子,十六恐怕已经变成死人。”
杨守文听了,笑着摇摇头。
他把吕程志引入屋内,分宾主落下。
只是,一月仍抱着他不肯松手,杨守文也没有想着要把一月放下。
“适逢其会,我只是见郭十六侠义无双,忠肝义胆,所以才忍不住出面为他求情。
不过,那郭四郎……”
“郭四郎?”
吕程志露出不屑之色,“这等人休要再提,免得脏了耳朵。”
杨守文轻声道:“吕书生虽然不想提他,但我还是要与你说一下。他骗了观国公说实话倒是小事,关键是他参加了总仙会,更在总仙会盗用了郭十六的诗词。
吕先生应该知道,总仙会是什么人召集。
我听说,太平公主命人在安喜门外把他截住了!倒是没伤他性命,却打断了他两条腿。”
“啊?”
“据我所知,这洛阳城的医工,怕是没人敢为他诊治,更不会有人收留。”
吕志程闭上眼,半晌后苦笑一声道:“我虽对他不齿,但终究是有一段交情。况且当年他帮过我,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在洛阳。请杨公子告诉我他的下落,我这就去找他,安排人把他送回老家吧。”
杨守文眯着眼睛,看着吕程志。
听他说完,杨守文沉声道:“吕先生要想清楚,郭四郎得罪的可是太平公主。你若是过去帮他,就是得罪了太平公主,以后能否在神都立足,可能都会成为问题。”
吕程志的脸色,微微一变。
说他不害怕,不担心,那是假的!
得罪了太平公主可不是一桩小事,谁不知道太平公主手下鹰犬众多,弄死他好像碾死一直蚂蚁。最重要的是,他底子可也不是太干净,昌平那摊子事还没解决。
自己死了没关系,可要是牵累到妻子和女儿……
吕程志显得非常纠结,好半天,他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四章 征事郎(下)5/5
“义之所在,不得不去。
不过吕某有一个小小的请求,若我真的出事,还请杨公子看在当年在昌平的情分上,帮我妻女一遭。”
说完,他转身就走。
“慢着!”
杨守文喊住了他。
“我要是让你这么走了,岂不是有违道义?
这样吧,你帮我一个忙,我帮你把这件事解决了。左右太平公主不会太为难我,我出面总好过你出面。反正已经救了一个郭十六,权当作是圆了他一番忠义之心。”
说完,杨守文便唤来了黑妞。
他叮嘱了黑妞几句,然后又取了一把折扇给黑妞。
“若是有人拦阻你,你就把这折扇递过去,有什么事情,自有我来承担。”
黑妞如今,也算是担起了铜马陌的事。
前院一个屋恩奇,一个黑妞,虽然做事情比不得当初的乌尤和宝珠他们那样有能力,确是尽心尽力。
“杨公子,这……”
“好了,就这么说吧,总不成看着你妻女跟你遭殃。”
杨守文说着,又返回客厅里。
“吕先生,我想你打听一件事,你可知道征事郎是做什么的?”
吕程志愣了一下,立刻回答道:“征事郎乃朝廷散阶,乃是本品文散官,秩正八品下,不过没什么具体职事,只是一个官阶。杨公子难道对本朝官制不了解吗?”
“这个……”杨守文感觉很羞愧,点了点头道:“我确实不太清楚。”
“原来如此。”
吕程志倒也没有掖着藏着,于是就把这官制对杨守文进行了一番解释。
“那司刑寺是做什么的?评事又是什么职务?”
这一问,问的吕程志愣住了。
半晌之后,他突然笑着起身,躬身一揖道:“恭喜征事郎,贺喜征事郎,没想到征事郎居然一并得了职事官,倒是让我有些惊讶。你这应该是征事郎行司刑寺评事,比令尊当年在昌平的官位可是高出太多。”
“你怎么知道是我?”
杨守文疑惑看着吕程志。
吕程志则笑道:“无端端征事郎突然问起那散阶官职。我还没能反应过来。不过征事郎随后问起这评事,我就清楚了。以征事郎的性子,若不是得了这职事,恐怕也不会询问吧。”
杨守文脸上的笑意。蓦地隐去。
自己,就这么容易被人看出来端倪吗?
吕程志倒是觉察到了杨守文的心思,但他并没有在意。
“司刑寺,可能征事郎会觉得陌生。但如果提起它的前身,想必征事郎一定知道。司刑寺就是大理寺。圣人在登基之后,将大理寺改名为司刑寺……这司刑寺评事,也就是前大理寺评事,秩从八品下,所以征事郎这职务又叫做征事郎行司刑寺评事。
依照载初律,司刑寺置评事八人,掌出使推按。
烦承制腿讯长史,当停务禁锢者,必须要以鱼书传递信息。”
杨守文知道‘鱼书’是什么。这是古代人对书信的称谓。在纸张出现以前,书信大都是写在白色丝绢之上。为使传递过程中不会被损毁。古人经常把书信扎在两片竹木简中。而竹木简则大多会被雕刻成鱼的形状,故而也就被人称作‘鱼书’。
“征事郎,既然已经得圣人青睐,还需熟悉载初律,免得日后为难。”
杨守文连连点头,表示受教。
这时候,黑妞从外面进来,告诉他事情已经办妥。
“不过,我找车马送他的时候,有一个人带着几个人阻拦我。
后来我就按照阿郎的吩咐。把折扇交给了那个人,那人看了之后,也就放行了。”
杨守文点头称赞道:“黑妞这事做得甚好,就先下去吧。”
而后。他抱着一月起身,对吕程志道:“吕先生,事情已经安排妥了,相信吕先生也可以放心了。我今天还有一些事情要做,就不挽留先生,还请先生恕罪。”
“啊?”
前面谈的热火朝天。突然间就起身送客?
吕程志有点无法接受杨守文这种态度上的变化,一时间也有些手足无措。
事实上,早在杨守文在救下郭四郎和郭十六之后,吕程志就产生了一种向投效的念头。
之前说过,他之所以要去做富家翁,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
他又没有其他的门路,不做富家翁又能怎样?
杨守文声名鹊起的时候,吕程志没有在杨守文身上看到希望。原因嘛,很简单……杨守文的身份很尴尬,虽然有名气,但是却难以看到作为。有名无权的人多了去,吕程志很清楚,他再要找人投靠的话,必须要谨慎,绝不能随便的选择。
以前有一句老话:君择臣,臣择君。
如今虽然已经没有这个说法了,但这道理依旧存在。
可是,当杨守文救出郭十六以后,吕程志就看到了杨守文的潜力。
那可是观国公府,杨守文能够在观国公府里把人给捞出来,足以显示出他的能量。
据说,连长宁公主都给他面子。
他今早又去了县衙,看到了牢房里的郭十六。
这家伙虽受了伤,但是在牢房里却过得非常自在。狱吏没有为难他,据说上面也押着案子没有宣判,估计是在等待机会。能够把洛阳县上上下下打理出来,杨守文的能量……
所以,当杨守文说有求于他的时候,他就想着,该怎么拿捏一下,而后顺水推舟。
可是……这家伙根本不按照常理出牌啊。
按照常理,他不应该是非常恭敬的邀请自己过来帮忙吗?
但现在,杨守文居然要送客了,令吕程志有些措手不及。不过,吕程志毕竟是做过县令的人,在经过了片刻的慌乱之后,迅速冷静下来,并且想出了应对之策。
“征事郎,你帮了郭四郎,救下郭十六,全了我朋友之义。
我欠你一个人情,还请征事郎吩咐。只要征事郎你开口,吕程志绝不会有推辞。”
我话都说到这地步了,快来招揽我,快来招揽我啊!
吕程志恨不得把心里话都写在脸上,期盼的看着杨守文。
杨守文这时候,却露出了一脸的呆色。
“吕先生,我帮了你,但你也帮了我啊。
你刚才不是已经回答了我的问题,解开了我心中的疑惑,已经帮了我好大的忙了。要不然,我说不定就要丢脸呢……至于郭四郎和十六,已经结束了!吕先生不必在意。”(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五章 太平(上)
看着吕程志的背影在门庑消失,杨守文突然笑了。
“小宝贝,看到没有,粑粑很坏吧。”
此时,一月已经醒来,听到杨守文的话,也不知道她是否听懂了,咯咯笑着,伸手就抓住了杨守文的头发。不过,小孩子又能有多大力气,杨守文并不觉得疼痛。
把突然把一月高高举起来,哈哈笑个不停。
“我可不想做那三顾茅庐的刘皇叔,要做我就做刘邦。”
一月笑得更加开心,在空中弹动小腿儿,笑声在八角楼外的上空回荡。
其实,杨守文怎可能看不出吕程志的心思?
不过在此之前,他曾与杨承烈说过吕程志的事情。
对吕程志这个人,杨承烈的了解自然比杨守文深厚。他对杨守文说:“兕子想招揽吕程志,倒也算不得大事。不过有一点你要记住,吕程志这个人骨子里很骄傲,不会轻易折服。虽说古时候有周文王渭水河畔请姜尚,可那是因为周文王有足够的优势,把姜尚掌控在手里。而你现在对吕程志而言,优势并不算明显。
似这种读书人,心思很多,野心也不会小了。
想想当初,他只是以王贺幕僚的身份前往昌平,结果王贺死了,他却做了三年县令。
一般人敢这么做吗?能这么做吗?”
作为一个穿越众,杨守文受后世一些思想的影响很深。
比如三国演义里的三顾茅庐,让他总觉得,只要对对方坦诚相待,一定能够得到对方的忠心。
可事实,真是如此吗?
“父亲,那我该怎么办?”
“当年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你为什么就不能效仿一下,让吕程志主动投效呢?”
“怎么做?”
“笨啊,你只要记住,绝不要主动流露招揽之意。甚至在他表现出投效之意的时候。要尝试着学会拒绝。当然,你又不能一棍子把他打死,要让他感到些许希望。
钓着他,让他自己低头。”
论眼界。杨守文绝对强过杨承烈。
那一千五百年的时空积累,绝不是普通人能够比拟。
可要论权谋,杨守文未必是杨承烈的对手。别看杨承烈在昌平一副被压制的模样,也是因为他顾虑太多。不管怎样,他是明崇俨的学生。又怎可能不懂得权谋?
所以,今天当吕程志流露出‘你快来招揽我’的架势后,杨守文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一月,你说我会不会拒绝的有些狠了?万一他最后不肯来,该怎么办?”
杨守文冷静下来,又有些泛起了嘀咕。
他抱着一月,在庭院中徘徊。
半晌后,他苦笑一声道:“如果真的是这样子,少不得到最后,我要向他低头。”
不过。这个头不可能轻易低下来。
杨守文在赌,赌吕程志的野心。
他也不太相信,一个曾经敢冒名顶替,做了三年县令的读书人,会甘于一生平凡。
嗯,只看他们,谁有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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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仁风坊的家中,吕程志有些颓然。
以往,他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陪女儿崽崽玩耍。可是今天。崽崽给他开门,拉着他亲切呼唤的时候,吕程志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好在崽崽也懂事,在吕程志离开洛阳的几年中。她和母亲相依为命,远比许多同龄的女孩子要成熟些。
见吕程志有心事,她就一溜烟钻进了内室。
吕程志坐在厅堂上,呆愣半晌,端起水碗想要喝水。
不过,水碗里却是空的。
吕程志把水碗放到嘴边才觉察到。旋即脸色一变,把水碗重重放在了桌上。
就在这时,内室门帘一挑,从里面走出两人。一个妇人牵着崽崽走出来,看到吕程志这模样,微微一笑,便弯下腰来在崽崽耳边说了两句,崽崽立刻乖巧离去。
“阿郎这是怎地了?”
“啊,娘子怎么起来了?”
妇人年纪大约不到三十,长的乍一看不算漂亮,但是却很耐看。
一身灰色的粗布袄裙,外面披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半臂。她走过来,在一旁坐下。
吕程志连忙变了脸色,一副紧张模样。
“不过是得了风寒,已经好很多了,阿郎不必担心。
昨日陈先生过来不也说了,我要多走走,活动一下,不好整日躺在床上……这些日子奴这一病,家里就全靠阿郎操劳。等我这病好了,阿郎便不要再费心了。”
看得出,吕程志对妻子是极好的,见妻子坚持,也就不再劝说。
不过,他虽然是一脸欢色,但眉宇间依旧能够看出,那浓浓的烦恼。
“阿郎这是怎么了?有心事?”
吕程志犹豫一下,叹了口气道:“人言雪中送炭,切莫锦上添花,果不其然。
娘子还记得前些日子,有一个叫杨守文的少年登门造访,想要招揽我的事情吗?”
妇人愣了一下,点头道:“阿郎不是说,他无甚根基,又有大祸缠身,不宜投效吗?”
“是啊,当时我是这么想的。
可现在看来,我怕是看走了眼……那杨守文除了文采过人之外,似乎背景也很深厚。至于他究竟什么背景,我还不太清楚。但从昨日观国公给他面子来看,绝对不一般。我今日本想借着去道谢的由头,应了他前些日的招揽。可没想到……”
妇人听完了吕程志的牢骚,没有开口,反而站起身来。
这时候,就见崽崽拎着一个陶壶,有些吃力的走进来。
“爹爹,吃水。”
“啊!”
吕程志看到了吓了一跳,忙起身走过去,抢在妇人之前从崽崽手中接过了陶壶。
“崽崽,这是哪里来的水壶?”
“爹爹没水吃,崽崽去赵家婶娘那边讨要了一壶。”
听到这话。吕程志一阵心疼。
心里那点不愉快,也好像一下子都烟消云散,把崽崽抱起来,返回屋中。
他让崽崽坐在腿上。然后倒了一碗水。
“爹爹,水甜不甜?”
“崽崽讨来的水,怎会不甜?”
吕程志的脸上,笑容绽放。
而妇人则一旁笑而不语,见吕程志已经不再那么烦恼。这才开口道:“阿郎其实也不必太心烦,以奴看来,那位杨公子并不是不需要你,而是不想开口相求。”
“哦?”
“阿郎的脾气,奴最清楚。
表面上温和,骨子里却倨傲。可你要明白,那杨公子同样是一个文采出众的人,心里又怎能没有傲气?当初他登门邀请,是你看走了眼。现在他要发达,哪怕是想你投效。恐怕也不可能轻易低头。依你所言,那杨公子不过双十,已经做了征事郎,司刑寺评事。这职务比之你当初在昌平做的官职,恐怕也不遑多让。
这种情况下,你让他又怎么开口呢?”
吕程志在昌平做的事情,并没有向妻子隐瞒。
别看妻子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儿,读书不多,但却非常精明。
刚开始的时候,吕程志说他是贩卖货物转来的钱。可是在妻子几次试探之后。他就破绽百出,再无无法掩饰。无奈之下,他只好把真相告诉了妻子,可不料想妻子并没有惊恐。甚至比他想象的,要冷静百倍。
“奴虽然虽没有读过多少书,但是却知道,这世上没有什么生意,能一下子赚来几千贯。阿郎聪明,读书也多。却不是个懂得经营的人。这次去了塞北三年,便带来这么多的钱财回来,若说是靠着正经营生获得,奴是打死都不会相信的。”
知夫莫如妻,大概就是这样。
吕程志撇了撇嘴,轻声道:“当初,我可是他父亲的上司。”
就知道你这这么想的!
妇人笑道:“可是现在呢?”
“啊?”
“那位杨公子既然能做到了征事郎,你道他父亲会如何?
再者说了,你也说当初他父子在昌平是为了避难。你又怎能确定,那位杨大先生,不是有所隐瞒?阿郎才学过人,但有时候却过于傲慢,以至于小看了天下人。
你可曾想过,当年昌平县的那个阿痴,如何能够名动两京,被称作谪仙人?”
“这个……”
吕程志沉默了!
他不否认,内心里他的确是有些看不起对方。
“阿郎,此一时彼一时。
阿郎若是无心功名,只愿意闲云野鹤般的生活,那奴也就不说什么了。可奴更清楚,阿郎其实并不甘心。问题在于,除了杨公子这条路外,阿郎你还有其他路吗?”
吕程志表情凝重,沉吟半晌后,轻轻摇头。
是啊,似他这种情况,才是最为苦恼。
他的过往经历,注定了一般人不可能敢招揽他,而他也未必看得上对方;可门第太高的人,更不可能低声下气来相求。二十岁的征事郎,听上去并不是那么厉害。可如果想想杨守文此前一文不名,就知道他这个蹿升的速度,有多么惊人。
只因为他的文采吗?
吕程志打死都不会相信。
这世上文采出众的人多了去,君不见贺知章何等文采,如今已年过不惑之年,也只是个国子四门博士。张若虚一首《春江花月夜》,令无数人折腰,号称孤偏盖盛唐。可又如何?他一生坎坷,官止于一个兖州司马,如今混迹洛阳,默默无闻。
有文采,还要有家世,有背景。
吕程志相信,杨守文的背景不会简单。
弄不好,连他那老爹,曾经做了他三年下属的杨承烈,都有着不同寻常的来历……(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六章 太平(下)
“娘子,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去找他啊!”
“啊?”
妇人笑道:“阿郎还是放不下面子,其实这其中的道理,阿郎比奴更加清楚。”
吕程志沉默了。
良久之后,他点点头。
“既然如此,阿郎不妨扪心自问,是面子重要,还是前程重要?
亦或者说,阿郎可以想一想,除了那位杨公子之外,还有没有其他选择?若没有的话,阿郎只管依照本心行事就是。就像你当初去昌平,是否如现在这般瞻前顾后?”
吕程志听了这话,更低头不语。
他轻轻搓着手指,沉吟半晌后,终于抬起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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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时分,杨氏带着杨存忠回来了。
她在北市里打听了一番,又跑去南市找人询问了一下,但是却没有人知道七里亭和白水塘这两个地名。
这也让杨守文心里更加疑惑。
洛阳周围没有七里亭和白水塘?那纸条上的警示,又是什么意思?
还有,那纸条是谁送来?
杨守文掰着手指头算,这洛阳城里其实没几个朋友。
上官婉儿有可能,但不会是她。如果真是上官婉儿的话,她大可以正正当当的传讯示警,而不是偷偷摸摸。郑灵芝?也不可能。他要是找杨守文示警的话,没必要用这种方法。除了这两人之外,香山寺的玄硕法师?杨守文想了想,把他排除。
薛楚玉,和他父子是利益之交,而且也不用这种手段。
贺知章和他,说穿了到目前只是酒肉朋友,更不可能以这种方式。
张旭、李林甫、沈庆之……杨守文几乎想遍了所有可能的人物,但最终都又否定。
会是什么人?
杨守文是真想不出来了!
“兕子。会不会是有人和你玩笑?”
杨氏见杨守文一脸的苦恼,于是宽慰他道。
杨守文摇摇头,直觉告诉他:这绝不是一个恶作剧。
不知不觉,天已经晚了。
随着入夏之后。白昼越来越长。
眼见快到辛酉时,也就是下午五点,他还是想不出一个所以然。高延福说的时间已经快到了,杨守文便换了一身衣服,一手持鸦九剑。一手拿着折扇,施施然走出家门。
这是归义坊,铜马陌距离太平禅寺也不算太远。
铜马陌坐落在归义坊的西南角,而太平禅寺则位于归义坊十字街的街口。
不过呢,太平禅寺的大门并非是朝坊内设立,而是位于坊外。归义坊内,有一个后面,杨守文径自来到了后门外,上前抓住门环,轻轻叩击门扉。片刻。门开了。
开门的人,是一个白面无须的老者。
他看到杨守文后,不等杨守文开口,便轻声道:“杨公子来了,请随我来。”
这老者看上去年纪不小,但须发纯黑,给人一种生机盎然的感受。
杨守文一愣,便跟着那老者进门。
两人的距离很近,他可以闻到一股从老者身上传来的浓浓奇香。
“老先生,认得我?”
“大名鼎鼎的谪仙人。杨青之谁不认得?”
老者微微一笑,便关上门,然后在前面带路。
“老先生,门不上闩吗?”
老者头也不回。沉声道:“杨青之放心,这是太平禅寺。”
‘太平’两字被他有意无意的加重了语气。可以听得出来,老人内心中对这两字的自豪。
他既然这么说,杨守文也就不再多嘴。
也是,这里是太平禅寺,谁又敢在这里闹事呢?
随着老人。沿曲折石径而行,就看到这禅院之中,树木葱郁,幽静而祥和。行走在其中,仿佛时光凝固。那一抹暮色斜照禅院,禅院中的花草、树木莫不流露着一种别样的美感,更让人产生一种神秘的感觉。杨守文行走后面,忍不住轻声赞道:“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哦?”
老者脚下停顿了一下,扭头向杨守文看来。
杨守文则一怔,旋即醒悟过来。
这好像是唐诗《题破山寺后禅院》的诗句,但具体是什么年代,谁人所作,他却记不清了。
“青之不愧是谪仙人,只从这两句就把这太平禅院的景致描绘出来。
却不知这首诗叫什么名字,可不可以容我一窥全豹呢?”
杨守文有些慌了!
毕竟这首诗的年代他确实把握不准,想了想值得推脱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我只是心有所感,所以……莽撞了。”
言下之意,我没有全诗。
同时他也没有说明,这就是我作的诗,给以后留一个余地。
老人的眸光却闪过一抹异彩,“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青之这话说的极好。若他日青之作出全诗,请不吝告之与我。我叫哈士奇,平日里就在这太平禅寺。”
哈士奇?
杨守文不知为什么,有一种想要发笑的冲动。
不过,他最终还是强按住了这种冲动,似是而非的点头答应。
小径的尽头,有一个禅院。
杨守文走进去之后,却见里面已经有好几个人。
其中一个,杨守文认得,就是上次随上官婉儿一同前去找他的那个司宫台寺人。
他叫什么来着?对了,杨思勖!
杨守文朝他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杨思勖坐在禅堂的角落里,原本很不起眼。他表情严苛,周身上下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只是他没有想到,杨守文会向他点头示意,愣了一下,忙朝杨守文微笑还礼。
也不知道他是不会笑,亦或者是太久不笑,忘记了该如何笑。
反正,那笑容很难看。
杨守文倒是没有留意这些,看到禅堂里除了杨思勖之外,没有认识的人,便二话不说走到杨思勖身边坐下。
杨思勖懵了!
他可是内侍,也就是后世的太监。
用现在的话那叫做宦官,阉人……他这种人,平日里并不受人待见。至少这禅堂里的另外四个人,从头到尾就没有理过他,更不要说主动坐在他的身边。杨守文那是什么人?别人不知道,他心里却清楚。那是武则天如今非常看重的人……
“征事郎,你应该做那边?”
杨思勖低声道。
杨守文则愣了一下,想了想道:“坐哪里都一样,我这个人懒,就怕那些麻烦事。”
他不过是随口一说,可是杨思勖这心里,却涌动一股暖流。
别的不说,至少他能够听得出来,杨守文没有看不起他。
想到这里,杨思勖下意识的向旁边挪了挪,想要给杨守文流出更多的位子。
“杨寺人……”
“唤奴婢杨思勖就好。”
杨守文闻听,笑了笑,也没有拒绝,便轻声问道:“这几位都是什么人?”
杨思勖朝前面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穿黑裳的名叫周利贞,是梁王派来的人;那个身穿青衫的中年人,叫高戬,人唤他高六郎……他是公主身边的人。”
杨思勖说着向两边看了一眼,把声音又压低了一些道:“那边两个年轻人,年长的名叫裴巽,是义安郡主的夫婿;年轻的那个叫裴光庭,两人都是闻喜裴氏子弟。”
“闻喜裴氏?”
杨守文一怔,看向那两个年轻人的目光,顿时变得有些不太一样。
周利贞和高戬,他没听说,印象也不是很深刻,所以并不在意。
但裴巽和裴光庭?
慢着,这裴光庭的名字好像有点印象,他似乎在唐玄宗李隆基登基之后,做过宰相。
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裴家子弟。
裴巽是什么人?杨守文也不是很在意。哪怕他和义安郡主成亲……对了义安郡主又是哪个?上官婉儿曾说过,梅娘子和裴家人很熟悉,并说要为他设法介绍。
难道说……(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七章 密旨(上)
“诸君,公主到了。”
就在杨守文神游物外的时候,禅堂外传来哈士奇的声音。
伴随着他尖亢的声音,从外面走进来一群人。为首是两个女人,而其中一个,赫然正是杨守文所熟悉的上官婉儿。不过,今天上官婉儿没有走在前面,而是稍稍落后了另一个女人半个身子。那女人看上去年纪约在二十出头的模样,但周身却散发出一种别样的成熟风韵。那成熟和青涩揉在一起,变成了一种别样风情。
“参见公主。”
禅堂里的人,显然都认识那女子,纷纷起身见礼。
她,就是太平公主吗?
杨守文突然发现,是不是上天特别垂青于武家女子,按道理说,太平公主今年已经三十六(虚两岁,实34)的年纪,却看上去如二十出头的青葱少女。而武则天更夸张,七十多岁的老妇人,乍一看好像才刚四十的模样。这,可真是基因的力量。
杨守文和杨思训也跟着起身,躬身行礼。
而太平公主在走进禅堂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里和杨思勖说话的杨守文。
她不由得眸光一闪,对杨守文更高看了一眼。
士人,尤其是那种成名的士人,对阉人大都是敬而远之,甚至还会流露出厌恶。
但他们却忘了,阉人即便五体不全,但却是帝王身边的人。
得罪了阉人,特别是已经得了职务的阉人,又岂能有好果子吃?这年头有才的人很多,恃才傲物之人更多如过江之鲫。可这些人,往往不会有好结果,或者能够在文坛上留名,但是在政坛上,却不可能走的更远。
杨守文和杨思勖交谈,说明他知道宫里的力量。
日后他若真个步入政坛的话,少不得会得到一些宫里的支持。
嗯。倒是个清醒的家伙。
太平公主微笑与众人还礼,和上官婉儿在禅堂中间坐下。
在两人的身后,还跟随着两个青年。年长的大约在二十左右,杨守文在瀛洲岛的南天门外见过。貌似是太平公主的亲信;而另一个,则是一名少年,年纪似乎不大。
少年身高,大约在五尺六寸左右,却生的俊朗非凡。
他的面颊棱角很分明。透出刚强之气。一双眸子,灿若星辰,眼眶略有些凹陷,细长。高挺的鼻梁,呈现勾状,也就是人们常说的鹰钩鼻。虽然脸上带着笑容,但却令人不敢轻易接近。嗯,高冷!非常的高冷,放在后世那就是一位霸道总裁的气质。
他直接坐在了太平公主的下首,显示出他和太平公主不同寻常的关系。
“青之。上前坐。”
太平公主突然招手,笑着对杨守文说道。
她这一召唤,立刻引来了众人的目光。
周利贞脸上带笑,但目光凝戾;高戬不苟言笑,却透着几分欣赏。裴家兄弟则是一副默然表情,裴光庭略显好奇,而裴巽似乎是漠不关心。倒是在太平公主身后的青年,还有那个少年,则显得有些热情。特别是少年,朝杨守文还点头示意。
“参见公主。”
杨守文可不敢得罪太平公主。忙上前见礼。
“刚才听哈总管说,青之偶得佳句。
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倒是对我这禅院颇为赞赏。以后青之作出全诗,记得手书一篇送来。本宫一定要着人雕刻碑上,说不得以后也会成为这禅院的一景。”
高戬和裴光庭眼睛一亮,露出了羡慕之色。
而周利贞眼中的戾色更浓,裴巽依旧是漠不关心。
“坐吧,就坐在你姑姑身边。”
杨守文唤上官婉儿‘姑姑’,已经成为了一段佳话。
上官婉儿笑着打了太平公主一下。招手让杨守文过来,在他身边坐下。
这时候,禅堂房门随之关闭。
“想必诸君都已经认识,不过青之平日里不太出门,所以有些不熟。本宫就介绍一下。这位是凤阁舍人高戬,行左春坊太子中允事;周利贞,司刑寺司直;裴巽乃朝议郎……”
太平公主话音未落,裴巽已抢先起身。
“公主,此次若是在洛阳行事,下官定不推辞。但若是离神都远行,恐义安郡主不会赞同。下官尚不知公主有何差遣,但若是要离开神都,恕下官不敢从命。”
义安郡主,性子火爆。
她本生就一张如花似玉的娇靥,却不想幼时随太子李显前往房陵时伤了面孔,以至于有半面郡主之称。这义安郡主是个极其强势的人,裴巽虽为郡马,却要战战兢兢。
太平公主眉头一蹙,看了裴巽一眼。
她倒是没生气,沉吟片刻后道:“既然如此,请朝议郎离开吧。
不过,出了这扇门,朝议郎在半年之内,不得离开大福先寺。此事本宫会与太子说明,请朝议郎谅解。来人,送朝议郎去大福先寺,未得本宫准许,任何人不得与之相见。”
裴巽闻听,脸色大变。
而杨守文心里一沉,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连城,你呢?”
连城是裴光庭的表字,听闻太平公主呼唤,他连忙起身道:“家母吩咐,命下官听从公主差遣。”
“很好!”
太平公主不再理睬裴巽,而哈士奇则带着人进来,把裴巽带走。
“连城乃裴宪公之子,今拜太常丞,也是圣人钦点之人。”
太平公主向杨守文介绍,一旁的上官婉儿,也低声向杨守文说明:“连城不但是圣人钦点,更是梁王举荐。他是梁王的女婿。”
裴光庭,是武三思的女婿?
杨守文闻听,不禁有些好奇。
“他叫穆明玉,是本宫侍卫。”太平公主指了一下身后的青年,然后又指着身边的少年道:“阿瞒想必诸君也不陌生,此相王家三郎,甚得圣人称赞,有李阿瞒之称。”
相王三子?
杨守文心里一动,朝李三郎看去。
那,不就是唐玄宗,李隆基吗?
似乎感应到了杨守文的目光,李隆基朝他微微一笑。
李阿瞒,是唐玄宗的小名。他长以阿瞒自诩,今年十四岁。据说在他七岁的时候,一次去参加祭祀,见金吾大将军武懿宗呵斥他的随从,就立刻反驳道:这是我李家朝堂,与你何干,竟然敢训斥我的扈从?从那之后,武则天就对他很关注。
“诸君,都介绍完了。”
太平公主说完,正要往下继续,却被杨守文拦阻。
“公主,还有一位没介绍。”
太平公主一怔,旋即反应过来,笑着向杨思勖招手道:“倒是本宫忘了,此司宫台寺人杨思勖,上前来坐。”
杨思勖本来并不在意,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忽视了。
不过,当他听到太平公主的召唤,忍不住心里一阵火热。
他感激朝杨守文看了一眼,上前来躬身道:“诸位郎君面前,哪有奴婢的座位,奴婢站着就好。”
太平公主看在杨守文的面子上叫他,不代表他可以得意忘形。
说完,杨思勖便走到了上官婉儿的身后,垂手而立。
倒是个聪明的家伙!
上官婉儿也好,太平公主也罢,不由得对杨思勖的感官有了新的认识。
两人也不再啰唆,相视一眼后,上官婉儿起身道:“诸君,今有圣人密旨,请诸君接旨。”
“恭请圣旨。”
禅堂内众人纷纷起身,躬身领旨。
上官婉儿道:“元文都秘藏,事关重大,不可怠慢。
今敕命高戬、周利贞、杨守文、裴光庭、李隆基、杨思勖六人持密旨秘密前往苏州,寻找元文都秘藏。此行,以凤阁舍人高戬为主,司刑寺司直周利贞、司刑寺评事杨守文为辅,务必要谨慎行事。此行若遇困难,可凭龟符调遣各地兵马配合。
钦此!”(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八章 密旨(下)2/4
果然……
杨守文不由得心中松了一口气,暗道一声果不其然。
那元文都的笔记被发现之后,武则天一直按兵不动。但杨守文相信,她不可能对这么一笔黄金视若无睹。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派遣,参与寻宝。
上官婉儿宣布了密旨后,便退后一步。
众人恭声道:“臣,遵旨。”
然后,大家再次落座,但气氛较之先前,已经有明显不同。
上官婉儿轻声道:“公主,你来说吧。”
太平公主点了点头,那张略显年轻的面庞,却笼罩上了一层凝重和威严的神采。
“想来诸君一定奇怪,为何要秘密行事。”
她说完,深吸一口气道:“不瞒诸君,自铜马陌发现了元文都笔记之后,圣人立刻就派人追查。只是这过程中,却发生了许多波折。比如,上官才人的手下在豫州跟踪无畏贼僧,却被人暗杀于白狗栅。随后,无畏贼僧潜入淮南道,下落不明。”
所有人听到这里,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上官婉儿的手下,那就是小鸾台的密探喽。
这贼人还真是胆大包天,竟然连小鸾台的密探都敢杀害。
“而十天前,长洲县令被人毒杀于府衙之中。据苏州府密报,那长洲县令王元楷,曾奏报苏州府,言发现辅公佑留下的宝藏。狄公以为,这辅公佑的宝藏就是元文都的秘藏。只是长洲县令奏疏不久,就被毒杀身亡。府衙中一应案牍被焚烧殆尽。
很显然,有人想要获得这些黄金,而且这些人的实力不容小觑。
本来,圣人是希望狄公能够前去查找,但是狄公的身体实在是……狄公特意举荐了杨守文,是因为青之与其中一伙贼人见过面,所以必须同行。诸君,这次南下。事关重大。四千万贯黄金对于朝廷而言至关重要,请诸君切不可有怠慢之心。
这一次,朝廷会派遣两队人马出动,一明一暗。
明里。狄公之子,中散大夫狄光远会以钦差密使之身份,走淮南道而入江南东道;另一支就是诸君,走河南道过淮阴,经扬州自江阳渡江。进入江南东道,后日动身。
诸君可带心腹随从,但不得超过三人。
到了苏州之后,可秘密与苏州府联系,而后配合中散大夫行事。若有人胆敢破坏此事,勿论出身,勿论官职,格杀勿论。”
太平公主说完,眼中闪过一抹冷色,扫视众人。
杨守文等人则面面相觑。片刻后再次起身,躬身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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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结束,天色已晚。
杨守文从太平禅院出来,只觉一阵眩晕。
他深吸一口气,抬头仰望星空。
这时候,李隆基从身后追上来,“杨青之,此次南下,还要请你多多费心关照。”
“三郎说得哪里话,确是我需三郎关照才对。”
“嘿嘿。那咱们互相关照。”
李隆基脸上,露出笑容,让人不由得心生好感。
不得不说,李家人的基因确实不错。杨守文见过的几个李家人,长的都非常俊美。
李过,是一种阴柔的美;李隆基则是一种阳刚的美。
杨守文当然希望和李隆基搞好关系,这可是未来的唐玄宗,抱住大腿的话,一世无忧。
而李隆基也释放出了足够的善意。让杨守文难以拒绝。
和李隆基说了两句之后,两人便告辞分别。
杨守文则回到了铜马陌,只是他才一进家门,就见杨氏在门口匆匆迎了上来。
“兕子,上次来的那位上官姑娘在八角楼等你。”
“啊,快带我去。”
上官姑娘,除了上官婉儿还能有谁?之前在太平禅寺,上官婉儿不好与杨守文交谈太多。她现在前来,说明一定还有吩咐。只是,她不怕被人看到,露出破绽?
杨守文匆匆来到八角楼,就见上官婉儿一身粗布衣裙,看上去好像普通的妇人一样,坐在客厅里正逗弄一月。
见杨守文进来,上官婉儿笑着说道:“这小丫头,倒是可爱的紧呢。”
“粑粑,粑粑!”
一月看到杨守文,也叫喊起来。
她正逐渐意识到,‘粑粑’这两个字,似乎就代表这杨守文。因为她每次呼喊‘粑粑’,杨守文都会过来把她抱起。这一次也是一样,杨守文走过来,把她抱在怀中。
“姑姑,到底是什么情况?”
杨守文坐下来,看着上官婉儿问道。
上官婉儿则朝外面看了一眼,杨守文立刻心领神会,起身走到了门口,把杨存忠唤来。
“叫四名老军过来,没有我吩咐,任何人不得靠近。
同时,派人守住正门。从现在开始,没有我的准许,任何人不得走出大门一步。”
家中,还有六名老军。
杨存忠闻听立刻领命而去,而在八角楼外的门廊上,悟空四兄弟则匍匐在门外。
“你这家里,倒是挺严备嘛。”
“姑姑说笑了,宝珠的事情发生之后,我又怎敢大意。”
“嗯,谨慎一点的好。”
上官婉儿深吸一口气,沉吟片刻后道:“兕子,这次南下的名单,圣人也是考虑很久。你们这支人马,认识的人不算多,行事也会方便一些。不过,你也要小心,你们这次一行六人之中,却代表了整个朝堂上的派系。三郎就不用赘言,他说是随行历练,但却是相王一脉。而且,相王在江南东道也颇有一些实力。”
“这一点,我知道。”
“我看到,你今天交好杨思勖,非常高兴。
说起来,杨思勖算是我的人,但他同时,与公主府和相王府都有些交情。杨思训此人,早年曾在少林学艺,身手极其高明,而且遇事冷静。你有事情,可与他商议。
高戬高六郎,是公主府的人,而且与公主交情极好,你要留意。
而周利贞则是梁王幕僚,听从梁王的差遣。裴光庭嘛……我相信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杨守文听罢,不由得暗地里呲牙。
他嘴角抽搐了一下,轻声道:“那我算是那边的人?”
“你是圣人的人,是我的人,也是太子的人。”
“啊?”
“不管你愿不愿意,安乐一日没有定亲,你身上就有东宫的烙印。这些人之中,高戬为人忠直,可以多多交流;周利贞心狠手辣,且心计深沉,你必须要提防。”
我勒个去,就这么一支人马,里面的关系却错综复杂。
杨守文心里暗自叫苦,但表面上,却是一派平静。
他沉吟片刻,轻声道:“姑姑,是不是很棘手?”
上官婉儿犹豫一下,点了点头,“非常棘手。”
“怎么说?”
“无畏禅师你是知道的。
当日他逃离广化寺后,我就命小鸾台沿途监视,最终在白狗栅盯上了他。只是我没有想到,那家伙还有帮手。十名密探,外加我安排在汝阳的小鸾台密舵,被对方连根拔起。如今,整个豫州的小鸾台需要重新建立,你说这事情,是不是棘手?”
杨守文忍不住吞了口唾沫,脸色有些难看。
“不仅如此,小鸾台在苏州一直未能设立起来。这些年我曾多次试图在苏州开设密舵,却屡次被灭掉。我怀疑,朝中早有人知道这些黄金的存在,但却未能呈报。
青之,这次任务很危险,敌我难辨。
所以你要更加小心,黄金事小,性命为大,切不可贪图功劳,而去轻身涉险,明白吗?”
上官婉儿的话语很严厉,却让杨守文心里,暖暖的。
他笑了,轻声道:“姑姑放心,我可不是那种莽撞的人。”
“还说不莽撞,不莽撞,你会跑去饶乐冒险吗?对了,公主说这次每个人只能带三名随从,不过我为你求了一个名额,你可以多带一人去。但这人手,必须谨慎。”
“我懂了!”
上官婉儿松了口气,看杨守文的目光,也随之变得柔和许多。
“青之,你是聪明人,聪明人不需要我叮嘱太多……我只有一句话:小心行事,安全回来!”(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九章 约定(上)
杨承烈远在终南山,无法给予杨守文太多指点。
虽然没有和杨承烈有太多的交流,但上官婉儿却知道,杨承烈记得她,知道她。
就冲这一点,上官婉儿已决定要维护杨守文周全。
只是,此去苏州,数千里之遥,哪怕是上官婉儿也无法护他周全,只能反复叮咛。
对于这种近乎于啰唆的叮嘱,杨守文倒是不觉得讨厌。
他很清楚,作为一个穿越者,哪怕他已经生活了十几年,可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仍旧是一片模糊。昌平也好,洛阳也罢,不过是这个大时代的冰山一角。上官婉儿特意叮嘱杨守文,要注意江南东道的生活习俗,以及他们的语言习惯……
与后世便利的交通不一样,这个时代的交通并不通畅。
江南东道,大体上包括了后世的江苏和浙江两省,不管是语言还是各方面,和洛阳的区别很大。除了少数人能够熟练掌握官话之外,大部分人说的还是当地方言。
“这一路上,你要尽量学会一些苏州的方言,否则到了那边连交流都不通畅。
另外,到了苏州之后,要设法找到一些能够说官话的本地人做向导。如果高六郎周利贞他们不与你配合,你也不必理睬他们,只管自己行事。总之,安全为上。”
“姑姑放心,侄儿省得。”
上官婉儿又与杨守文说了一阵子,这才离开铜马陌。
“姑姑,可知道我父亲什么时候回来?我怎地听人说,他好像要做官了?”
在送上官婉儿出门的时候,杨守文突然问道。
上官婉儿则露出迷茫之色,轻声道:“我怎知他什么时候回来?他这次去终南山,怎地也要一段日子,不可能那么快就回来。”
但她旋即又笑道:“你这小猴倒是消息灵通,圣人确实有意让他训练武骑团兵。可惜他躲得时间太久,若不然怎地都是个正五品的洛州刺史。这次圣人命他为洛州团练使。守洛州司马,也是破例提拔……这职务还是他从张柬之那边得来。”
“啊?”
杨守文听到这里,顿时一怔。
“从张公那边得来?”
上官婉儿点头道:“本来,狄公是举荐张柬之为洛州司马。但圣人更属意你父亲。所以就没有同意。不过,张柬之也算是因祸得福,拜鸾台谏议大夫,总算是没有薄了狄公的面子。”
原来如此!
杨守文送上官婉儿出铜马陌,目送她登上一辆马车离去。
慢着。张柬之……好像是推翻武则天的主谋之一。杨守文记不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做的此事,但想来应该是在入主了中枢之后。现在,张柬之这算是提前入了中枢吗?如果按照正常历史的话,应该是狄仁杰推荐张柬之,而后再入中枢。
只是现在老爹的横空出世,让张柬之提前拜入鸾台。
杨守文这心里,突然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他总觉得,张柬之入鸾台,只怕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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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杨守文睡得不是很好。
马上要离开洛阳。他的心情却很复杂。此前,他做梦都想走,可是真要走的时候,又发现自己在这里,好像有很多牵挂。铜马陌不可能被收回,老爹回来后会住在这里。杨氏不可能随他同行,小一月也要暂时分别。还有,还有李过、李林甫。
好吧,李林甫只是一个附带。
关键是李过。
虽然认识李过的时间不算很长,可是杨守文却觉得。他和李过之间,已非常亲密。
好烦好烦!
杨守文翻了个身,不过是个小小子,我牵挂他作甚?
翻来覆去的。一直到天将大亮才睡着。
只是没睡得多久,就听到邦邦邦一阵敲门声,紧跟着从外面传来一个悦耳的声音:“杨守文,起来啦。”
“谁啊!”
起床气颇重的杨守文,迷迷糊糊走下床,打开了房门。
“过儿。你怎么来了?”
“哼,我要是不来,某个人是不是要不告而别?”
李过也不管杨守文衣衫不整,气呼呼一把将他推开,闯进了杨守文的卧室。不过,杨守文却觉得,李过是故意如此。他在闯进屋里后,扫视一周,露出满意笑容。
“什么不告而别?”
“你不是要去苏州吗?”
“你怎么知道?”
杨守文蓦地一下子清醒过来,瞪着李过。
“瞪我作甚,我父亲是太子,我知道你去苏州,又有何奇怪?”
“可是……”
“放心吧,这件事我父亲只私下里与我知晓,没有告诉任何人,你不必担心走漏风声。”
我怎能不担心!
这还没有出发呢,我要去苏州的消息就传出来了?
这太子府未免像个漏斗,万一被人知道,岂不是打草惊蛇?不过,看李过那一副娇憨的模样,杨守文又不好把话说明。只是这心里面觉得,李家人办事太不劳靠。
说好了是密旨,结果你太子就走漏了风声。
只希望,你只告诉了李过。
“过儿,我和你说,此事千万不要和任何人说。”
“嗯?”
杨守文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在李过那双清澈明眸的注视下,话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放心吧,我谁都没说。”
李过说着话,显得有些低落。
“怎么了?”
“你走了,以后谁陪我玩耍?”
“呵呵,你害怕没人陪你玩吗?这洛阳城里,只怕有人排着队想要和你结交呢。”
“谁稀罕。”
李过坐在榻上,两只脚轻轻摇晃,低着头,半晌后轻声道:“杨青之,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但是你要答应我,等我说出来之后。你不许生气,不许怪我,好吗?”
杨守文一愣,笑着在他身边坐下。
“你说吧。我不会生气。”
“我骗你,你也不生气吗?”
“你骗我,肯定也是为我好。既然是为我好,我为什么生气?”
“真的?”
“当然是真的!”
听到杨守文这么说,李过一下子变得高兴起来。
他犹豫许久。低声道:“其实,我是……”
就在这时候,楼下传来了杨存忠的声音,“阿郎,外面有一个叫吕程志的人求见。”
“啊?”
杨守文连忙站起来,走到门外,在楼梯口道:“他有没有说找我什么事情?”
“没说,只是看他样子,似乎是有求阿郎。”
“好,你帮我告诉他。我马上过去……对了,我要洗漱,让米娘准备一下。”
“喏!”
看起来,吕程志想通了!
杨守文的心情,顿时大好。
他正有些担心,自己去苏州,身边少了个出谋划策之人。
如果吕程志愿意投效的话,正好可以填补这个空缺。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兴奋的挥舞了一下拳头。
“过儿,你刚才说什么?”
李过这时候。张着嘴巴,片刻后起身,气冲冲走到了杨守文的身边,在他脚上狠狠踩了一下。
“你干什么!”
“没干什么。就是想踩你。”
“你……”
“好啦,知道你很忙,我不扰你了……不过你要记得,不许生我气,听到没有。”
“我生你什么气啊。”
“哼!”
李过没有理他,噔噔噔走下楼。
“我走了。待会儿我让小高给你送些物品过来……那什么,明天我就不去送你了。”
“喂!”
杨守文忙走到楼梯口,只是李过已经跑了出去。
他只好有回到屋中,趴着窗户,冲着李过大叫一声:“过儿!”
“什么事。”
李过在楼下停下脚步,转身仰头向杨守文看过来。
杨守文张了张嘴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里面有一种舍不得的感觉,他犹豫许久,突然笑道:“等我回来,记得带我去游玩。神都好多地方,我还没去过。”
李过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笑容。
“那你也要多小心。”
“我知道。”
“那我走了。”
李过说完,转身离去。
不过,他走几步,便回头看看,见杨守文还在窗口,脸上的笑容更浓。
目送李过的背影消失在门庑后,杨守文这才收回了目光,在屋中徘徊片刻后,突然间‘啊’的大叫一声。
我是直男,我是直男!
他反复唠叨,然后长出一口气。
没错,我是直男,我一定是直男……特么的那是兄弟情,我怎么可能对兄弟动心思。
杨守文说完,却颓然坐在了榻上。
不过,这种感觉真的是……
他说不清楚,他对李过的感觉,就好像,就好像当初幼娘陪伴在他身边的感觉一样。
可幼娘是个女孩子啊!
杨守文一想到这里,顿感人生晦暗。
老子大好青年,穿越到了唐朝,怎么开始朝弯的发展了?不正常,这一点都不正常。
想到这里,他再次大叫一声,便趴在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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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娘送来把洗漱的物品准备好,杨守文一脸晦暗之色从楼上下来,整个人都无精打采。
洗漱完毕,他来到了前院。
吕程志已经等了很久,但是却没有流露出半点不耐烦的意思。
被妻子赵氏开导一番之后,吕程志想明白了。
自己的心态不对,总是端着以前在昌平时候的架子。特别是在杨守文面前时,难免会把他和当初昌平县虎谷山下的那个杨阿痴重合起来。殊不知,杨守文已名动两京。(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章 约定(下)4/4
有时候,念头通达了,也就放得开了。
吕程志见杨守文进来,躬身一揖道:“杨公子,吕某今日前来,特请杨公子收留。”
杨守文眼睛一眯,上上下下打量吕程志一眼。
能伸能屈,与昨日的吕书生已经大不相同,再无半点架子。
既然吕程志这么说了,杨守文也不可能继续端着架子,“吕先生若再不来,我就要前去拜访了。能够得吕先生相助,实杨守文之幸也。以后,还望先生多多指教。”
其实,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你架子没了,我也不可能端着。
你想要投效我,我需要你出谋划策,两边是一拍即合。至于戏文里经常出现你谦我让,这时候也就不可能出现。杨守文也不赘言,沉声道:“我正有事要请教,请先生随我来。”
说着,他在前面引路,令吕程志来到八角楼。
外面有杨氏和杨茉莉盯着,杨守文自然没什么需要提防。
他打开了元文都留下来的密室暗门,带着吕程志,沿密室的甬道走进去,点上了灯。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换气,密室已没什么异味。
杨守文请吕程志坐下,沉声道:“吕先生可知道,这是何处?”
“啊?”
“这是前朝元文都留下的密室,在月前被我发现,同时还在这里面找到了一份笔记。
说到这些,先生可明白了吗?”
吕程志一开始有些茫然,不懂得杨守文为何突然带他来这里。
可是听杨守文说完后,他顿时恍然大悟。
犹豫片刻后,他轻声道:“难不成,皇泰宝藏出世了?”
“皇泰宝藏?”
吕程志见杨守文一脸茫然,不禁吓了一跳,“我说错了吗?”
“不是元文都的秘藏吗?”
“元文都……那不就是皇泰宝藏。”
杨守文在经过片刻的疑惑后,也反应过来。
文都秘藏也好,皇泰宝藏也罢。只是叫法不同。说起来,皇泰宝藏倒是更贴切一些,毕竟那些黄金,是皇泰主杨侗让元文都秘密送给李密的。文都秘藏有些不太准确。
“你,知道这件事。”
吕程志笑道:“其实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小时候曾听父母说过此事。
我父亲,曾在洛阳县做过文吏,对于洛阳的一些往事。比较了解。不过当时他对我说的时候,也不是特别肯定。毕竟前朝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只是坊间流传。
贞观年间,还有人说这件事。
但如今……”
吕程志笑道:“估计知道皇泰宝藏的人,已经不多了。”
杨守文道:“既然吕先生知道,那是最好,也省了我的口舌。
吕先生,你有一天的时间做准备,明日随我动身。离开洛阳。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与我说明。但是,这件事你不能拒绝,更不可以告诉任何人,明白吗?”
吕程志闻听,倒吸一口凉气。
他没想到,自己刚表示投效,就迎来了这么一桩事情。
沉吟片刻,他点头道:“杨公子放心,此事我知道轻重。要说需要。我倒是没有,但有一事相求。”
“什么?”
“我妻身体不好,女儿又年幼。
我若随公子离开,则家里便没了人照拂。我想让妻女暂时搬来这里。如此我也可以放心,而公子也能放心。”
杨守文眼睛一眯,心里暗自称赞,这吕程志真是个聪明人。
在最短的时间里,做出了最完美的决断。他这是让杨守文安心,等于是把妻女做人质留在铜马陌。听上去。好像很冷酷。但事实上,吕程志家住城南,仁风坊的治安又不是太好。只留下妻女在那边,万一有事,他根本照顾不来。可是若留在铜马陌,不但妻子的身体能够得到关照,女儿也安全,他岂不是更加放心?
“这,不成问题,待会儿我让杨存忠带人过去帮你。”
“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回去。”
“吕先生,你倒是急性子。”
吕程志则正色道:“阿郎,非是我急性子,而是这种事事关重大,我搬来越早,则阿郎就越放心。我以后还要靠阿郎提携,自然不想因为琐事而耽搁了自己前程。”
杨守文点头,表示赞成。
当下,他带着吕程志从密室出来,又唤来了杨存忠,随吕程志一同前往仁风坊。
“婶娘,我明日要出一趟远门。”
杨守文这才把杨氏叫到了旁边,低声道:“我走之后,家里就要拜托你多费心了。
父亲大概还要些时日才能回来,不过婶娘放心,父亲回来后,会留在这里。
我会让存忠留下,这段日子就拜托你。至于我要去哪里?我不能说,婶娘也不要问。若外人问起,婶娘就说我回荥阳去了,其他一应问题,婶娘都推却不知。
如果家里有什么事,婶娘可以去找舅舅。
如果舅舅那边解决不来,便去弥勒寺,找一个名叫法源的僧人,把这块腰牌给他,让他转告上官姑姑。这一次若是能顺利的话,说不得还能把幼娘给找回来呢。”
杨氏先是一阵慌乱,旋即就冷静下来。
当她听说有可能找回幼娘,她顿时激动起来。
“兕子,有幼娘下落了?”
杨守文犹豫一下,轻声道:“下落倒是没有,但是却有了些线索,婶娘不必担心。”
“那就好,那就好!”
杨氏轻轻拍着胸口,但随即看着杨守文道:“兕子,你去找幼娘我赞成。但是你绝不可以再去冒险,听到没有?幼娘找不回来,但我至少知道她还活着。可如果你出了事,婶娘怎么想故去的大老爷交代?所以,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才行。”
说完,她又道:“不如,你把存忠带上?”
“存忠留下来,他对洛阳熟悉,而且机灵,父亲没回来之前,可以帮衬婶娘。我这次出门,已经想好了,会带上茉莉、费富贵、杨丑儿,还有刚才来的那位吕先生。”
“他……”
杨氏露出了疑惑之色。
杨守文笑道:“婶娘放心,吕先生已经决定为我做事,他现在出去,就是把妻女接来。他妻女都在这边,怎还会有问题?有他在我左右,婶娘更不必再为我担心。”
杨氏看不上吕程志,但是对吕程志的能力,却非常认可。
若是他跟随杨守文的话,倒是可以避免很多危险。想到这里,杨氏便松了一口气。
“那,我去为你准备一下。”
杨氏说着,便匆匆走了。
而杨守文则回到客厅,把一月抱在怀里,在八角楼外的门廊上坐下,靠着廊柱轻轻哼唱。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似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他突然止住了声音,看着碧蓝晴空里,那几多闲散飘荡着的云彩。不知为什么,杨守文总觉得,那云彩好像是幼娘灿烂的笑容……
【第二卷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