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0章 再审血案
两位广东高官的争执,没有揪起多大的波澜,更是掩盖不住剿倭带来的喜悦之情。
剿灭倭寇的消息传回广州城,整个广州城都轰动了。在确定事情无误后,全城上百万的百姓莫不是大加称颂,一场缠绕于广州城数日的大危机终于解除。
广州城并没有太多秘密可言,从面临倭寇所产生的争执,到林然坚决主战,再到林然如何进行剿倭,这些都迅速传遍了广州城的每个角落。
甚至乎,黄米的粥铺和鲁春花的田鸡店生意比平日更加的红火。
虽然林然上任两个月不到,但林然为百姓惩奸除恶,更是严惩赫赫有名的大恶少,这次还一力清剿来犯的数千倭寇,其声望直攀顶峰。
与此同时,大量的猪羊送到城外的军营,一场丰盛的庆功宴很快便开启了。
雷州卫和广州卫亦是开怀畅饮,他们立下了赫赫战功,心情自然很不错。特别雷州卫本是前去潮州剿倭,结果途经广州便将事情办妥,这无疑算是意外之喜。
最为重要的是,这种大捷比平时杀敌更具好处。平日斩下一颗首级恐怕得等一年半载才能兑现,甚至像以前早给高层将领私吞了,但这种大捷的军功往往一两个月便能全部兑现。
次日下午,林然并没有失约,决定进行公审雷州血案。
消息一经传出,府衙当即被围得水泄不通。
雷州血案早已经牵动了广州城百姓的心,都渴望着林雷公将那个恶徒进行严惩,却不管是恶少丁吕还是恶少严宽。
几百名百姓迅速地聚于堂下,期待着案子公审的结果,以给世间一个公道。
若说先前大家可能会听信谣言,林然想在携私报复严如斗,但经过昨天的一役后,谁都不会再质疑林然半分,都已经认定他就是青天大老爷。
在很多百姓的心里,他们是来看这位青天大老爷如何从这种般复杂至极的案情中,将那名真正的凶徒给揪出来的。
公堂上,今天跟着往日不同,竟然是坐着一排的上官。
三司长官很是给面子,都选择前来旁听,并有序地坐于堂下。不过亦有两位不促之客,却是定西侯蒋贵和严如斗。
却是如此,不仅广东大佬都齐聚在这里,连同三位疑凶的父亲都到场了。
身穿着绯色官袍的林然虽然品阶最低,但他却是提审雷州血案的主官,且又身具着皇命,自然不会忌惮于谁。
他端坐在堂上,头顶着公正廉明匾,背靠着海水月牙屏风,整个人显得不怒而威,一拍惊堂木沉声道:“带疑犯!”
壮班的衙役将人押上公堂,却见丁吕、严宽和蒋建元三位恶少都身穿着囚服。尽管他们得到优待,但侍的地方毕竟是牢房,三人的精神都显得萎靡不振。
“爹,我是无辜的,救我!”
蒋建元看到老爹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当即哭泣地呼救道。
蒋佑已经年过四旬,世袭定西侯爵已有四年,但由于自身没有太高的军事天赋,在军中并没有握到什么实权,因而在真正的地位并不能说有多高。
现在面对着儿子的求救,虽然蒋佑是极度不满于林然的“欺凌”,但却是压着火气沉声道:“阿元,稍安勿躁!”
蒋建元自是希望老爹能够勃然大怒,接着逼得林然乖乖从上面滚下来赔礼道歉,但看着老爹这般表态,却深知当下还得屈从于林然的淫威。
“拜见大人!”
丁吕等三人老实地跪下,并且乖乖地行礼道。
林然居高临下,端着主审官的威严沉声地说道:“汝等三人,将那日之事,给本府娓娓道来!若有丝毫不实之事,休怪本府对汝等动刑!”
“是!”
三位恶少已然被磨掉了大半的锐气,老实地回答道。
林然在进行警告后,便让三人再次进行讲述。
丁吕跟着先前的供词一致,在接到蒋建元的书信后,却没有急于出城追赶蒋建元,而是在私宅住了一夜,次日清晨便启程返回广州城。
严宽的口供同样不变,他在接到蒋建元的留信后,当即便启程追赶蒋建元,从雷州城一路追回了广州城,故而案发当晚并不在雷州城。
在轮到蒋建元之时,面对着初十当夜在何处的审问,蒋建元却是显得支支吾吾,整个额头都布满了汗珠子。
林然看着他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便是拿起几份供词一摔,陡然变色地质问道:“蒋公子,你说留信便离开了雷州城,但为何有人在初十当晚在春风楼见到你在喝花酒呢?”
此言一出,大家的目光纷纷落到了蒋建元身上,其嫌疑当即是大大地增强。
“大人,还请恕罪!我……我上次确实是撒了谎,虽然给他们二人留了书信,但当晚我并没有离开雷州城!”蒋建元硬着头皮承认,但很快又急忙解释道:“我并没有做出那种丧尽天良之事,还请大人明察!”
原本当日他并没有离开雷州城,而是耍了一个诈。他出钱买通了管事人,让海船对外宣称停运三天,实质他坐第二天的船只返回广州府。
“还查什么,我看就是他了!”
“可不是吗?这事肯定是他设的局!”
“供词一时一个样,这种人的话半点都不可信!”
……
堂下的百姓当即是议论纷纷,矛头直指蒋建元,纷纷是出言指责。
蒋佑面沉如水,一旦坐实是他儿子所为,不仅儿子要被处斩,他们定西侯的爵位怕是要砸在他手里了,这无疑是要愧对列祖列宗。
“肃静!”
林然一拍惊堂木,沉声地道。
“威武!”
十二名高大的皂班衙役将手上的水火长棍用力地杵在地下,发生令人头皮发麻的声响,致使堂下的百姓很快就恢复了安静。
林然望着蒋建元,却是淡淡地说道:“事实如何,本府自会查明!”
蒋建元听到这话,心才微微落下。
林然又是继续翻着手上的纸张,却是突然间开口询问道:“严宽,本官再问你一次,那一晚你当真不在雷州城吗?”
“林大人,这事可核查沿途的驿站,我从雷州一路返回之时,皆入住于驿站之中!”严宽的长相有几分儒气,显得神情自若地施礼道。
严如斗正是坐在旁边,却是阴阳怪气地指责道:“林府台,这多少天了,这点事还没有查实吗?若是如此懈怠,当心本官参你一个办案不力!”
“严大人言重了,本府已经查实!”林然淡淡地回应,并拿起几份证词传递下去道:“关于严公子从雷州府过来的行程,什么时间入住哪间驿站,这里皆记录得一一清二楚,诸位请看!”
由于关系到自己儿子的利益,丁以忠和蒋佑接过那几份证词后,却是认真地进行查看,但发现并没有不当之处。很显然,严宽可以清洗自身嫌疑上。
如此一来,这个案件不是丁吕,便可能是蒋建元。
严如斗冷哼一声,直接对着林然道:“林府台,如今事实俱在,那我儿已然是无辜之人,你现今是否应该放人了?”
大家纷纷望向林然,却听到林然淡淡地说道:“严大人,不用这般着急,令公子是否能够释放,还得再等上一等!”
“为何?”严如斗当即不满地质问道。
林然迎着他的目光,淡淡地说道:“严公子还须再见一人!”
“谁?”严如斗疑惑地问道。
林然并没有当即回答,而是对着下面的人吩咐道:“传人证!”
不管是堂上的官吏,还是堂下的百姓都被吊起了胃口,都想知道这个人证是谁,却是纷纷伸着脖子朝着大堂左侧望去。
很快地,那边有了动静,但他们的脸上当即都流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却见一位身穿官服的中年官员走上堂来,这名证人竟然是当朝的七品官员,份量实在太足了些。
第781章 证人
这名官员四十多岁的模样,身材并不高,一张刚正的国字脸,生得浓眉大眼。虽然品阶并不高,但举手投足间已然有着几分官威。
来到大堂中,却见林然抬手指向旁边的诸位大人,他便心领神会地转而走向了左侧,朝着汪柏等大佬进行施礼。
大家的胃口都被吊了起来,却都想要知道林然找来的证人会是何方神圣。以这个年纪身居七品官,这应该应该是进士出身无疑,其含金量自然要远超举人官。
这名官员的声音显得洪亮而自信,进行恭敬地见礼道:“下官电白县知县杨君正拜见诸位大人!”
“电白知县?”
“这事怎么扯到电白知县身上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驿道似乎不经电白县!”
……
在听到这位证人的身份后,堂下的百姓便是议论纷纷,心里的疑惑更甚,不明白堂堂的电白知县为何成为了证人。
“电白县知县杨君正?”
汪柏等人亦是打量着这名证人,心中同样生起了诸多的不解,并扭头疑惑地望向了林然,不知他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
却不说旁人,连同杨君正本人都显得一头雾气般,接着对堂上端坐的林然施礼道:“下官参见林大人,却不知传唤下官前来,所为何事呢?”
这……
在听到杨君正的话后,众人当即又是愣住了,这事情似乎整得太离奇了一些,竟然连证人都不知晓是要来指证什么。
“杨知县,还请稍安勿躁!”林然却是卖了一个关子,然后望向了跪着的严宽。
严宽拥有着完美的不在场证据,从雷州返回广州一路均有入住驿站的记录,这无疑证实案发当晚已然离开了雷州城,这亦是他最大的底气所在。
安抚住杨知县之后,林然却是望向严宽沉声道:“严宽,你可曾还认得杨知县?”
大家听到这话,目光纷纷落向了最没有嫌疑的严宽身上,杨君正亦是疑惑地望向了严宽。
“我跟杨知县素未谋面!”严宽却是当即进行否认道。
严如斗冷眼看着这一幕,摆着架子质问道:“林府台,你是要颠倒黑白吗?”
“严大人,本府奉旨审案!你此次不请自来亦就罢了,如此屡番干扰本官审案,你是要蔑视朝廷吗?”林然不再退让,当即针锋相对地询问道。
在大明的官场中,吵架是一门艺术。严如斗自誉是口才很好,但无疑是遇上了对手,林然却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丁以忠作为严如斗的上司,却是主动半是训斥地道:“严大人,林府台此次是奉旨断案,你我皆为旁听,这分寸还得要拿捏好!”
“是!”严如斗尽管是心有不甘,但现在确实拿林然没有办法,说不好一顶“蔑视圣上”的帽子就会落到他的头上。
“未曾谋面?”林然对着跪着的严宽冷哼一声,然后又望向站在一旁的杨知县道:“杨知县,还请你认一认,可曾见过这位严公子!”
尽管不知道林然葫芦里卖什么药,但大家的好奇心已然被吊了起来。却不知这二人是否真的见过,跟这起雷州血案又有何关联,这些都如何迷团般纠缠着众人。
“是!”杨君正虽然心存疑惑,但还是规规矩矩地拱手,然后上前进行辩认。
咦?
大家却是发现严宽显得是遮遮掩掩,竟然如同鸵鸟般恨不得将头贴到地面上,这无疑是一种心虚的表现。
“严宽,将脸抬起来!”林然却是沉声地命令道。
汪柏等人就坐在旁边,能够很清楚地看到了严宽异常,脸色亦是凝重起来。很显然,这个拥有着完美不在场证据的严宽,似乎是存在着一些问题。
严宽是抵抗不住压力,或者知道根本无法抵抗,勉为其难地抬起头却又低了下去,但杨君正当即脱口而出地道:“是你!”
这一个语调,显得颇有内情,令到堂下的百姓被吊足了胃口。
咦?
汪柏等人看着杨知县的反应,自是知晓严宽撒谎,他跟杨知县肯定是见过了。只是让他们又是不解,为何严宽会在这种事上选择撒谎呢?
林然按着审案的程度,明知故问地道:“杨知县,你可认得严公子?”
“自然是认得!”杨知县给了一个很肯定的答案,然后指着跪在地上的严宽朗声道:“下官前往电白县任职,于正月十六日路经西平驿,却是遇到此子冒充于林知府,简直是罪大恶极!”
冒充林知府?
听到严宽竟然做出假冒朝廷命官之举,当真是惊到了很多人,这无疑是一项要掉脑袋的罪名。
“荒谬!荒谬,我儿为何要假冒于林知府?你这分明就是在污蔑!”严如斗深知不能让这项罪名坐实,便是大声地反驳道。
杨知县昔日能较真严宽有无资格入住驿站,自是一个善恶分明的官员,却不会畏惧于严如斗,当即说出真相道:“因为本官于驿站门口相阻,他便是假冒于林知府之名,入住西平驿,此事皆可进行查证!”
这……
听着这番话,大家无疑是相信了杨知县之言,且事情似乎合情理。
严如斗的眼珠子一转,却是朗声大笑,矛头直指林然道:“哈哈……可笑!可笑至极!林知府,朝廷让你查办雷州血案,你揪着这种鸡毛蒜皮之事,这样有意思吗?”
“林府台,纵使严宽借假你的名义入住驿站属实,但亦还请网开一面!”黄辉站出来为着严宽说情道。
汪柏和丁以忠的眉头微蹙,亦是朝着林然轻轻地摇了摇头。
严宽打着林然的名义入住驿站,这确实是触犯了王法,但这终究是人治的社会。若是林然以此下罪严宽,恐怕会若上挟公报私的恶名,这会得不偿失。
林然却是微微一笑,拿起那几份供状朗声道:“本府不是要定严公子假冒本府之罪!而是据这份供状,十六日当日严公子应该在百里外的恩平驿站,但如何却出现在西平驿站呢?”
此言一出,众人这才恍然大悟,敢情真正的玄机是在这里,目光亦是疑惑地望向了严宽。
第782章 昔日的巧遇
“林府台,请让我等再进行阅览!”
丁以忠要过了那几份供状,看到上面清楚地记载着严宽于何时何日入住哪间驿站,上面均有驿站驿丞提供的相关证言。
只是在这份记录中,并没有严宽入住平西驿站的记载,且十三日当晚上面分明记载严宽入住相距甚远的恩平驿站,这跟事实明显存在着相悖。
一个人自然不可能即出现在平西驿站,同时又出现在相隔几十里的恩平驿站,这件事自然存在着蹊跷,其中定然是有一个是伪证。
严如斗拿过那几份供状一瞧,发现果真是这么一回事,但却当即指着杨知县怒斥道:“杨知县,你休要在这里胡言乱语、血口喷人!我儿十三日当夜分明入住于恩平驿,这上面有着驿丞的证供,如何能出现在西平驿站,我看分明是你老眼昏花了!”
事情的真相无疑只有一个,要么是杨知县认错人,要么就是严宽的这份完美不在场证据并不能成立,而严如斗自然是选择了后者。
却不知道是心虚,还是一贯都喜欢咄咄逼人,严如斗的声音显得是中气十足,隐隐有着用官威压迫杨知县的意思。
“本官亲眼所见,岂能有假?”事涉自身的清名,杨君正亦是动怒道。终究而言,他并不是举人官,心里自然有着几分底气,更是有着他做官的底线。
严如斗却是端着了官架子,望向林然显得蛮横地挥手道:“杨知县一家之言,不足为信!”
哎!
汪柏等人看着严如斗如此蛮横不讲理,心里却是微微一叹,敢情这人还看不清当下的形势。
若是他儿子严宽真跟雷州血案没有关系,他自然可以继续在广州能够手遮半边天,但现在形势无疑发生了微妙变化。
一旦坐实了他儿子的罪行,纵使他严如斗是严嵩的干儿子,却免不得被罢职的命运,在场的官员又有谁会田畏惧于他呢?
尽管严如斗的声势浩大,但却并没有什么威慑力。
“杨知县一家之言不足为信,那若是再加上本府,本府亦能证实严公子当夜入住西平驿呢?”却是这时,堂上的林然却突然出声道。
这怎么跟林然亦扯上关系了?
此言一出,令人众人不由得更是愕然,纷纷扭头望向了林然。
事情发展到现在,无疑是变得越来越离奇了。敢情堂堂的广州知府林然当日亦是遇上了严宽,若是加上如此有份量的证人,纵使严如斗再如何目中无人,恐怕亦不能说林然跟杨知县的话不足为信了。
咦?
严如斗抬头望向林然,已然是被林然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却不知道是惊讶林然会跳出来,还是吃惊于林然竟然是人证,整个人愣在那里了。
严宽一直选择沉默,这时亦不免抬头瞟了林然一眼。
林然冷哼一声,居高临下地对着严宽道:“严公子,你难道就不曾想过。为何当日你打着本府的名头入住西平驿,这前脚刚刚住进去,后脚驿丞便将你送官了吗?”
严宽闻言后,倒还能保持着镇定,抬头疑惑地望向了林然。
咦?
众人听到这番话,除却旁边的杨知县,其他人都显得很不解的模样。
林然扫过众人,这才揭示答案道:“本府于春节不久,便携同家眷启程前来广州城赴任!十三日当日入暮到达平西驿,却见一位公子纵马伤及杨知县的驴,这本不算什么大事。但……这位公子哥却很是骄横跋扈,更冒充本府的身份,致使驿丞以高礼相待,杨知县更是不得不忍气吞声。只是这位公子恐怕亦想不到,本府当时却站在旁边,亲眼目睹着这一切!”
这……
严宽眼睛当即瞪起,顿时是如遭雷击,昔日的一幕幕亦是在脑海中闪现。
事情倒是无巧不成书,林然前来广州府赴任,曾入住平西驿站,更是遇到假冒于他的公子哥。只是那个时候,他初到广州城,却不想将事情做得太绝,故而仅是让驿丞将人押送县衙。
却是不曾想,这一次小小的偶遇却成为本次破案的关键,直接否决了严宽的完美不在场证据,为雷州血案扫清了一片迷雾。
“呵呵!真李逵遇到假李鬼!”蒋佑心情亦得不错,当即打趣地说了一句。
汪柏等人听到这话,亦是纷纷地苦笑地摇头,这自然是真李逵遇到假李鬼。
这一份回程记录已然出现一个大破绽,严宽当日并不在恩平驿一事得到证实,故而他这份不在场证据变得不可信,而他更成为了雷州血案的头号嫌疑人。
严如斗扭头望向严宽,心头却是感到一疼。
“既然严公子还不招认,那就再多传几个人证吧!”林然看着严宽选择不吭声,便又是朗声地吩咐道:“传西平驿驿丞,传阳江县衙捕头!”
驿丞和捕头来到公堂,当即便认出了严宽。一人证实严宽当晚入住西平驿同时被他带人所绑,一人则证实他将严宽亲自捕送到县衙。
“我一早就说严宽是真凶,你们却不信!”
“话不能这么说,这只能证明他有嫌疑而已!”
“这还有什么好替他辩解的,若是他身上没有屎,为何要整这一出呢?”
……
堂下的百姓当即纷纷议论,矛头直指严宽身上了,已然认定他就是雷州血案的真凶。
只是事情到这里却还没有完结,毕竟这件事仅是证明他伪造了不在场证据,但却并不能直接指证他就是雷州血案的真凶。
林然冷哼一声,望着堂下跪着的严宽审问道:“严宽,你声称十三日当夜在恩平驿,但人实则却出现在西平驿,你为何要用李代桃僵之策,给本府如实招来?”
“启禀府尊大人,这其中实有隐情,还请听我娓娓道来!”严宽显得从容不迫地施礼,颇有几分书生风范地说道。
咦?
看着严宽并没打算直接招认,且举止间很从容,倒是让到大家生起了几分警惕。
毕竟雷州血案的案情复杂,唐素儿当日并未能认出凶手模样,且留下的扇子却是指证于丁吕,致使很难用证据直接定凶手的罪。
若是严宽抵死不认的话,这个案子恐怕亦很难结案。
第783章 非常规操作
面对严宽要进行辩解的势态,林然不动声色地询问道:“究竟有何隐情?”
“正月十日当晚,我确实还呆在雷州城!”严宽承认了伪证的事实,但话锋一转道:“不过我可以指天起誓,我并没有做出那等丧心病狂之事!先前之所以进行隐瞒,仅是为了引来大人不必要的怀疑,所以才选择进行隐瞒,还请大人明察!”
哎!
汪柏等人听到这番话,却是轻轻地摇了摇头,严宽果然还是要继续进行辩解,这起雷州血案却不知又要走向何处。
林然审案的风格是循序渐进式,看着严宽已然承认伪证之事,却不打算逼得太狠,显得威严地质问道:“本府自会明察!但你采用这李代桃僵之策,确有故意洗脱嫌疑之嫌,你又作何解释?”
此话一出,倒是得到大多数人的认同。毕竟谁都不可能无缘无故提前安排人来冒充自己,从而制造这一场几乎蒙骗所有人的不在场证据。
令人意外的是,严宽一把将上衣给扯开,露出胸前那道很明显的伤疤,却是指向旁边的蒋建元指控道:“大人,冤枉啊!我之所以采用李代桃僵之策,皆因我跟蒋建元生了仇怨,怕他假借赌约之名于途中行刺于我,所以才让我的族弟先行冒充于我进行试探,故意大张旗鼓地返回广州!但不曾想,还是被他派的杀手所识破,致使我险些丧命于黄泉,这胸前的伤疤正是被他派人所刺。”
却不得不说,这个解释倒还算是合情合理,结合着他说话间所流露出来的情绪,迅速又将他的嫌弃给降低下来了。
只是话刚落,跪在旁边的蒋建元当即便是怒道:“严宽,我将你当是兄弟,你为何要如此污蔑于我,我何曾要派人刺杀于你?”
“呵!我跟你的妾室惠娘有私情,你明明已经知晓,故而才遣人行刺于我,何故至今还乔装不知情呢?”严宽语出惊人地道。
蒋建元顿时是如遭雷击,眼睛瞪得比牛眼过要大,旋即暴怒而起道:“好你个严宽,竟然偷我女人,我要杀了你!”
旁边的衙差反应很快,上前将蒋建元给拉住。只是蒋建元生得高大,又处于暴怒之中,探出的一脚还是踢到了严宽。
这一脚并不算重,但却刚好踢到严宽的脸上,痛得他紧紧地捂住了鼻子。
看到这一场闹剧,汪柏等人却是纷纷摇头,而严如斗的脸色亦是不好看。倒是堂下的百姓,对这种事情倒是乐见其成,亦是多了一个谈资。
“蒋建元,你是要本府治你一个蔑视公堂之罪吗?”林然一拍惊堂木,沉声地质问道。
蒋建元正处在气头上,但还是强忍着行礼道:“林大人,还请恕罪!只是此人是罪大恶极,我蒋建元不曾做什么行刺之事,定是他故意洗脱自己才污蔑于我,还请不要给他蒙骗了!”
“本府自有公断!”林然淡淡地回应,然后语出惊人地拍下惊堂木道:“来人,给严宽大刑伺候!”
啊?
此话一出,堂下的百姓纷纷露出震惊的表情。
按说,公堂造成如此喧闹,该杖责蒋建元才对,为何却要惩罚严宽,且还动用了大刑。
两名皂班衙役出列,一把擒住了严宽,严宽这才回过神来惊叫道:“林大人,你这是何意,为何要对本公子动刑,本公子有何过错?”
他确实很不明白,且不说这位林雷公从来都不采用严刑逼公那一套,单凭着他父亲是按察副使兼巡海道副使的身份,就没有理由随随便便地对他动刑。
“林府台,你这是何意!”严如斗看到这一幕,亦是怒气冲冲地指责道。
林然冷哼一声,显得理直气壮地质问道:“严大人,你家公子都将本府当成三岁小儿般来玩骗了,你说本府若是再不动刑的话,本府的颜面何存?”
这话乍是一听,倒是令人一头雾气,但稍有头脑的人却是明白其中的深意。
严宽编得是天衣无缝、合情合理,但他过于理想化,以为林然会听他的解释,以为他还是那位高高在上的严大公子。
不管他说得如何天花乱坠,但却逃不过制造伪证的事实。单此一条,林然便能对他动刑,可以对这个最大嫌疑人实行酷刑。
“林府台,你是第一个让本侯敬佩的人!做得好,本侯支持你!”定西侯蒋佑表明了立场,竖起大拇指大声地称赞道。
丁以忠是一个疼爱儿子的父亲,捏着茶壶轻拔着茶水说道:“严大人,我看你亦不是愚蠢之人,难道到了如今,你还以为能替你儿子掩饰不成吗?”
严如斗的势来自于广东严党首领的身份,来自于新任两广总督是严党人的预期,故而三司长官一直都是敬畏于他。
但是如今,他在珠江口已然有着重大的失责,今又要受儿子所累,谁还会敬畏于他呢?
最为重要的是,在这一场血案之中,他跟两位大佬无疑是站在对立面。特别是他儿子所做的荒唐事,已然将定西侯府彻底得罪了。
“爹,爹,救我!”
严宽的裤子已经被扒,惊恐地呼喊道。
宋朝的大刑指的是打板子,打到他招认为止。但到了本朝,男的大刑是夹棍,女的大刑是拶指。当然,很多东西亦能够变通的,主要是取决于林然的意志。
严如斗面对着儿子的呼救,却只能痛心地看着儿子,却知道是大势已去。
心里更是泛起了苦涩,亏他一直还笑话刁来西不懂得管教儿子,结果他儿子才是真正的坑爹,且比刁庆生有过之而无不及。
啪!啪!
两名衙差扬起竹板子,重重地朝着严宽白皙的屁股打了下来。仅是几个清脆的板子,屁股便由白转红,接着便是皮开肉绽。
面对着严宽的遭遇,堂下的百姓并没有丝毫的同情,反倒是感到一种解恨。毕竟这位恶少虽然没有刁庆生那般张狂,但其心更是歹毒百倍,正所谓咬人的狗不吠。
第784章 落幕与影响
严宽出身于富贵之家,从小就是锦衣玉食,何曾遭受到如此的待遇。现在被被开裤子打得皮开肉绽,让他终于认清了形势,其处境远比他想象得要恶劣得多。
纵使他找到合理的理由进行辩解,但上面坐着的却是风头正劲的林雷公,人家就是要对他动用大刑,哪怕他父亲都拦不住。
到了这个时候,他终于明白“官字两张口”的真正含义,敢情并不是说官员能说会道,而是人家占据着绝对的地位,说什么都是有理的。
而如今,若是他不招供的话,那就得乖乖地熬过这一顿大刑。
啪!啪!
两名衙差高高地举起手中的竹板,不敢丝毫含糊地打在严宽那皮开肉绽的屁股上,这竹板子清脆地响起,并伴随着严大公子的一声声呻吟。
林然居高临下地望着爬在地上的严宽,沉声地询问道:“严公子,你是招还是不招?”
“大人,本公子真是冤枉啊!”严宽忍着屁股的疼痛,显得无辜地叫屈道。
咦?
看着他如此嘴硬,倒是让到汪柏等人变得凝重起来。虽然一切证据地指向严宽,但毕竟没有真凭实据,保不准真是冤枉这个人了。
林然并不觉得意外,毕竟这才刚打了十个板子,却是冷冷地说道:“严宽,你以为嘴硬就没事了吗?纵使你不招供,那几个帮凶亦能够守口如瓶吗?我看你是真将本府当成三岁小孩般,以为本府会这般容易糊弄吗?”
其他人或许会心存疑虑,会担心冤枉好人,但结合着严宽胸前的那道伤疤,再加上严宽故意伪造不在场证据的事,林然如何还可能被他的表演所迷惑,雷州血案的凶手必是严宽无疑。
数天前,在得到这个结论后,他亦是展开了行动。虽然找不到有力的物证,但却还是能找来人证的,已然是足够定案了。
“林府台,你的意思是,你找着他那几个帮凶了?”汪柏手里捧着茶盏,显得好奇地询问道。
此言一出,丁以忠等人亦是好奇地望向了林然,都想要知道确切的答案。
林然迎着众人的目光,亦是真诚地说道:“严宽的帮凶一共有四人,但有二人被严宽遣派回老家了,本府已经令人前去抓捕!”
在这一起血案中,其实还存在着有力的人证,正是严宽犯下血案的帮凶。至于谁会是帮凶,自然便是那一晚一同住入平西驿站的仆从了,甚至包括严宽的书童。
呵!
汪柏听到这番话后,再看着严宽咬牙硬扛的模样,却是轻轻地摇了摇头。这个严宽倒算是聪明人,但却偏偏遇上了林然这号人,当真是生不逢时了。
“我招!我招!”
严宽本就不是什么坚忍之人,只是抱着一线生机才强忍着。但听到林然如此说后,却知道这次是难逃法网,最终选择了招供。
听到他终于招认,丁以忠等人在松下一口气的同时,亦是感到一阵唏嘘。却是谁能想到,犯下如此恶行的人,竟然真的是严大公子。
堂下的百姓看到真相已然水落石出,心里在欢快的同时,亦是感到了一丝沉重。这种如此无法无天的恶少,何时才能真正斩尽杀绝呢?
林然让人将那两名帮凶押了上堂来,其中一位正是严宽的书童。
严宽是彻底没招了,便不再隐瞒,将着那晚犯案的经过一一道出。
在四大恶少中,每一个都是乖张之人,但实则严宽最为孤傲。他是打心里看不起其他三人,甚至觉得他跟三人并称为四大恶少,这都是对他的一种羞辱。
在雷州之行中,他无意间拾到丁吕的扇子,转天又收到蒋建元的留信,便是突生一计,这才有了这起震动整个广东的雷州血案。
一旁的老文书奋笔疾书,将严宽的恶行一一记叙下来,然后交由他亲自画押。
林然接过画上押的供状,当堂进行宣判道:“经本府多日严查,今案情已明。严宽带领四名仆从于正月初十当夜潜入唐家,侵犯唐素儿,并杀其双亲及幼弟,此等行径实乃十恶不赦、人神共愤。今本府正式宣判:严宽及四名从犯,按律当斩!”
此言一出,堂下的百姓像是放下心里的一块大石般,传来了阵阵的喘气声和交头接耳的声音。
“草民拜见青天大老爷,拜见林雷公!”
却不知是谁带的头,堂下几百名百姓齐齐地跪下,朝着堂上的林然进行跪拜道。
这起血案能够水落石出,无疑要得亏于这位林雷公。却不说其他人敢不敢动严宽,这有没有能力将案情查实,便是一个极大的未知数。
汪柏等人看着堂下跪下的百姓,再望着威风凛凛的林然,深知今后的林然更是无人敢与其争锋。纵使是换了新的两广总督,恐怕亦很难压住他。
砰!
严如斗再也支持不住,整个人摔倒在堂中,当场昏了过去。
现如今,一切都已然成为了定案。纵使他是广东严党之首,纵使新任的两广总督是他严党中人,但这一切都无法拯救他被迫辞官的命运。
原以为,他将会成为广东的绝对大佬,但现实却无情地扇了他一个大耳光。
呜呜……
严宽听到处斩的宣判,再看到老爹如此,顿时是流下了忏悔的眼泪,很希望一切都能够重来。
但这一切,无疑已经是为时已晚,他已然铸就了这一场大错。
一直以来,他都自以是聪明绝顶之人,更是有信心将人的生死玩于鼓掌间。但这一次,他确实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有些线着实是踩不得,哪怕他爹是广东手遮半边天的高官。
林然将堂下的一切看在眼里,但脸上并没有过多的波动,一拍惊堂木沉声道:“退堂!”
随着声音落下,这个案件便算是划上了一个句号。
当然,这一切肯定还不会结束。不管是广州府剿倭的战绩,还是这起雷州血案的结果,都将注定会在京城翻起小小的波澜。
第785章 不和谐的内阁
清晨,朝阳洒落在西苑的宫殿群中,让到这里变得美仑美奂。
随着宫门打开,陆续有人出出入入,自然是以宫人居多,但亦会有一些官员的身影。由于圣上沉迷修玄,进入宫门多是内阁成员或词臣。
却见一个官员紧跟着一名小黄人,手持着一份八百里加急的兵部塘报直朝着内阁而去,很快这份兵部塘报又经由太监传到了万寿宫。
一般而言,圣上这个时候都还懒在床上。但嘉靖跟着真正的昏君却有所不同,对于重大的事务,向来都是主张第一时间通知于他。
在得知这个消息后,整个万寿宫仿佛是活过来了一般。
黄锦带着宫女和小太监从那厚厚的帷幕中出出入入,很快那道厚厚的帷幕被拉了开来,内阁的三位大臣亦是被召见。
除了严嵩常年住于宫中外,其他二位阁臣都是卯时才入宫。
徐阶由于拥有着吏部尚书的名头,刚好吏部那些有些事,却是到吏部走一遭才到内阁,结果便被莫名其妙地召到了这里。
只是让他微微感到困惑,能让圣上这么早就起来,究竟是什么样的好事。却不知是哪位地方大员又搜罗到了祥瑞,或者谁又进献了道典,又或是找到了什么灵丹妙药。
正当他还在做种种猜测的时候,却见身穿着素白色道袍的圣上走到案前,并爽朗地大笑道:“好!好!好个林若愚!当真是给朕大大的惊喜,竟然剿倭三千之众,当真是我大明之良臣!”
这……
徐阶听到这个消息后,心里当即是震惊莫名,甚至一度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要知道,两广总督王钫去年底于潮州歼俘700余人,这已是王钫上任以来剿倭的最大胜绩,他还想借此功为王钫谋得都察院右都御史的位置。
而如今,林然却剿倭三千之众,这是何等的大功,风头已然盖于王钫之上了。
“此乃得益当初圣上慧眼识珠,亲点了林文魁!正是昔日之因,方得今日之果,此乃圣上之功也!”话刚落,吕本便是拍了一记马屁。
吕本的官方名字其实是李本,由于新昌迁徙余姚时登记户籍,当地的书吏将“吕”听成了“李”,故而他由吕姓误作李姓入籍,便莫名其妙地成为李本。
吕本是嘉靖十一年的进士,被选为庶吉士,于嘉靖二十八年二月入阁,比徐阶还是要早上三年。只是徐阶早他九年以探花登科,加上嘉靖更青睐于徐阶的青词,故而让出了次辅之位。
只是官场从来不缺乏争斗,哪怕被发配到南京养老的官员都一心想着重返京城,而他仍然身处内阁,自然保留着那一份野心。
亦是如此,他始终将徐阶当成最大的竞争对手。虽然他的资历和实力都要逊于徐阶,但若是能够得到严家的支持,却未尝不能越过徐阶成为新一任的首辅。
此话一出,徐阶的脸色当即变得不好看了。
昔日恩科殿试之时,他作为首席读卷官,却是办了一件糊涂事,竟然将连中五元的林然排除在状元的候选人之外。
偏偏事情就是这么巧,詹事府詹事薛和严世蕃因一份卷子而产生争执,二人并发生了拳脚摩擦,最终更是闹到了圣上这里来。
结果圣上亦是好奇是什么样的卷子竟然能产生如此分歧,更令到两位大臣是拳脚相看,便索要过来一看。
谁曾想,圣上看过这份卷子之后,对着呈上来的十二份不再理会,当场就钦点了这份卷子为状元卷,在拆开弥封一瞧,当即是惊呆了所有人。
正是这一场闹剧,正是这个巧合,致使圣上亲点出了林六元,大明亦是出现了首位连中六元的状元郎,铸就了一段足以流传千古的佳话。
但在这一段佳话中,徐阶的地位无疑是尴尬的,已然被人在背后戏称“有眼不识金镶玉”。在去年的殿试中,更是直接被吕本所挤兑,首席读卷官的位置亦转交到吕本的手上。
现在林然越是风光,政绩越显得突出,这无疑更是反衬于他的有眼无珠。
“呵呵,钦点林文魁之事,实则乃天意也!”嘉靖听到吕本的马屁后,便是心情大好地道。
虽然过去已经有两年,但却是令他记忆犹新。在揭开那份试卷的弥封后,并从黄锦嘴里知晓林然此前已连中五元,那时他有一个中了大彩头的强烈喜悦感。
吕本这个马屁无疑是拍到了嘉靖的心坎上了,嘉靖又是心情大好地补充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这当真是妙不可言!”
吕本看着圣上如此兴奋的反应,却不由得有些得意地瞟向了旁边的徐阶。这两年间,用林然来挤兑徐阶,已然是屡试不爽的招式,徐阶“有眼无珠”的名头恐怕是洗不掉了。
徐阶倒是一个善于隐忍之人,尽管被吕本如此挤兑,但却是一声不吭地站在那里,仿佛这一切跟他没有丝毫关系一般。
树欲静,风不止。
吕本已然甘心成为严党的急先锋,却是继续进攻道:“圣上,此次广东虽然歼得三千倭寇,但两广总督王钫却仍是无所做为。其上任已三载有余,但两广的倭患日益严重,两广地区的起义不绝,臣以为此人难堪大任,当另选贤才!”
“吕阁老,虽然广东倭患日益严重,但此事在廷议已然早有定论,皆因福建巡抚之过。今却要否决廷议结果,此为何意?”徐阶不是那种善争执之人,但关系到己身利益,当即亦是郑重地反驳道。
吕本已然想好了说词,当即朗声地说道:“福建巡抚有责,但王钫却不能无过。若是不然,为何王钫掌两广兵力而一直无所建树,反倒是林文魁动两卫而歼之呢?”
“吕阁老,若真是要论责的话,负责于海事的广东巡海道副使严如斗实属无能,致倭寇顺利由珠江直逼广州城,其罪难恕!”徐阶却是以攻为守地道。
“现在我跟你论的是王钫能否胜任两广总督之职,你却是拿严如斗出来争论,这分明是故意转移话题!”吕本却是不相让地道。
坐在绣墩上的严嵩重咳了一声,却是悠悠地说道:“你们二人少说一句吧!圣上宣我等过来,不是看我们争吵的!”
嘉靖的脸色确实不好看,为何不愿意上朝,不喜欢早起是一个原因,还有就是最为讨厌这种没完没了的争执。不过让他感到欣慰的是,严嵩还是最为懂他的心思。
顿了顿,他这才开口道:“你们内阁尽快拟一份奖赏名单,对有功之士进行嘉奖!另外,对林然该如何奖赏,你们有何建议?”
第786章 赏的难题
对有功将士的奖赏倒是好办,但林然的赏赐无疑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如果是寻常的有功之臣,自然是升官发财,将他调到更重要的岗位上。但林然已是大明最年轻的正四品官员,且在地方上是身居要职,并不适宜继续进行升迁。
在听到圣上的问话后,三位阁臣顿时便犯难了,谁都不敢说出要将林然调回京中任职或者升迁至正三品官员的话。
徐阶却是犹豫了一下,站出来拱手道:“启禀圣上,其他的有功将士可按最高规格军功奖赏,但林然年仅十九岁已是正四品的广州知府兼广东市舶司提举,并不宜进行提拔!”
“那该当如何赏赐?”嘉靖的眉头微微蹙起,显得有些不快地反问道。
嘉靖的为君之道是赏罚分明,像汪柏帮他采购龙涎香,则将汪柏提拔到广东布政司的高位,从正四品直接到从二品;像眼前用心帮他写青词三人,便是由他们三人组建了整个内阁。
这一茬茬一件件都是有条不紊,致使这些人一直尽心尽力地办差,写的青词亦是越来越有水准。但偏偏到了林然这里,徐阶却告诉他不能进行提拔,令让他有些不是滋味。
当然,他没有要责怪徐阶的意思,毕竟这话确实有几分道理,但他需要的是解决方案。
严嵩处深思片刻,便是出主意道:“圣上,林然确实不宜进行升迁,应当压他几年进行磨砺,这才是对他最大的关爱。”顿了顿,显得很在乎嘉靖的态度睥了一眼,这才接着提议道:“只是林然立下如此的大功,若不进行奖赏的话,却难免让有功之臣心寒,不若对林然进行赐服吧?”
咦?
听到赐服的建议,徐阶和吕本都不约而同地望向了嘉靖。
倒不是他们二人想不到这个赏赐,而是不敢提出这一条建议,怕会惹怒圣上。毕竟圣上曾经因赐服之事发生过不愉快,而本朝更是极少有赐服。
亦是如此,他们并不敢轻易地提出这一个方案。
“嗯,那就赐一件斗牛服吧!”嘉靖望着案前的奏报,微微点头地道。
徐阶和吕本略感到一阵意外,但转念一想,可能是他们过于小心谨慎,又或者提出这个建议的是严嵩,所以圣上才没有发怒。
却是不得不承认,虽然三人同为阁臣,但他们二人跟严嵩还是有着很大的差距。
在二人发愣的时候,严嵩已然郑重地施礼道:“老臣遵旨!”
赐服,虽然没有实质的官权提升,但赐服明显带着皇权的味道,令身穿赐服人的地位亦是悄然提升。同时,这相当于给予林然一份抹之不去的荣耀,会时时让人想起这个战功,从而在将来的某一天可能兑现。
“这个赏赐还是有些轻了,给他妹妹也赐一件吧!”嘉靖的眉头微蹙,便又是吩咐道。
严嵩等人相视一眼,便又是拱手道:“(微)老臣遵旨!”
有时候,世事就是如此。有人拼死拼活才捞得一点好处,而有人却总是能够不劳而获,轻轻松松又得到了一件斗牛服。
敲定了事情的处理方案,这需要内阁进行票拟,接着才由嘉靖这里进行御笔批红,然后才会将奖赏正式传达至广东。
徐阶和吕本退去,只剩下严嵩还留在这里。
嘉靖让黄锦搬来了大枕,舒服地靠着对严嵩道:“惟中,钱银的事如何了?”
现在大明最大的问题已然不是北边的蒙古人和东南的倭寇,而是朝廷的银两已然是捉襟见肘,根本没有钱继续支持嘉靖进行修玄。
亦是如此,近年更是频频更换户部尚书。仅是两年间,便经历了方钝、贾应春、马坤和刚刚上任的江东四任户部尚书。
跟着三年多仍然不变的礼部尚书相比,户部尚书无疑是走马观花,没有一个能做得长久的。
嘉靖似乎是想要从中找到真正懂得生财之道的人,或者是传说中能够“点石为金”的人,从而解决大明现在的财政窘境。
“户部已经将折子递到内阁了,人选亦已经拟好,只需要圣上御笔朱批即可!”严嵩有点不利索地将手伸进袖口掏出一份奏折,然后送交给了黄锦道。
在饱受财政之苦后,严嵩这位事事为嘉靖着想的忠臣自然是搜肠刮肚,终于想到了一个“良策”,却是将主意打到了盐政上。
思路其实很是简单,跟着后代的垄断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严嵩以为盐政不兴,主要是两浙、两淮、长芦、河东相互价格竞争的恶果,从而令盐引“收效不丰”。而若将四地交由一位官员总理,却会消除四地相互竞争的恶果,从而令盐税得到大大地增加。
这个有些“损民”的提议得到了嘉靖的认可,便是交由严嵩来操办这件事,并采用了由严嵩推荐的左副都御史鄢懋卿。
在看过折子后,嘉靖赞许地点头道:“惟中,这次多得你想到此良策了!”
“老臣惶恐!圣上,当下财政确是困难一些,但无论如何,老臣一定竭尽所能,为圣上修玄扫清一切障碍!老臣愿意为圣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严嵩显得是忠心耿耿地说着,眼泪都在眼眶中打转。
“朕能有惟中,实乃朕之幸也!”嘉靖似乎亦受到触动,合上拆子感慨地道。
他对严嵩的感情,实则已经超出了普通君臣的情谊。因为严嵩是真正的效忠于他,却不像那些清流官总是口口声声说天下,却不知道这天下是他朱厚之天下。
议过事后,这对君臣一起用膳,然后严嵩才回内阁处理事务。
徐阶看着严嵩从值房前经过,又望了一眼桌面上的沙漏,却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自从他决定要用主动出击的方式将严嵩取而代之后,那颗野心便如夏日的野草般疯长,时时刻刻地在寻找着机会。
但现实却很是残酷,严嵩已经八十一了,虽然脑子已然变得迟钝,但奈何圣上却没有丝毫让严嵩离开的意思。尽管他想要挑拨这对君臣的关系,但却无从下手,严嵩对圣上是打心底的忠心。
至于一些贪墨的证据,根本就不可能伤得了严嵩。昔日的李默倒是清廉,但却因为一个小小的过错,结果还不是一命呼吁了?
想要拌倒严嵩,从来都不是严嵩有没有过错,而是严嵩是否存在“异心”,是否认为圣上是“昏君”。
关于奖赏的事情,内阁刚刚票拟完毕,结果雷州血案的案宗上呈朝廷,接着一大帮广东官员纷纷上书弹劾广东按察副使兼巡海道副使严如斗。
严世蕃原本还想着悄然保住“失职”的严如斗,但看着事态如此发展,当即在心里对严如斗大骂了几百遍。
第787章 吴家有女初长成
京城,正是春意绵绵的好时节。
槐树胡同最里面的大宅里,经过一场春风的滋润,整个后花院呈现着生机勃勃的模样,在那花丛中有着几只彩蝶在翩翩起舞。
身穿着从一品常服的吴山坐在池中的小亭里,目光落在池中的荷叶上,只是看到那从水口钻出的花蕊,却是悠悠一叹。
当下的朝廷却是媚上者得升赏,实干者不见褒扬,屡屡都是那些奸邪小人得志。
像他的同乡后辈鄢懋卿,由于攀附于严党,几年间就从小小的大理寺少卿升至左副都御史,如今更是总理四地的盐政,手握着盐政之大权。
只是此等人到了地方,还手握着如此重要的盐政大权,却不知又要如何坑害百姓了,当今朝廷的用人当真今让他感到愤恨。
“二哥!”
管家领着一个跟吴山长得几分相像的中年男子走来,男子远远就兴奋地大声打招呼道。
吴山看到中年男子后,一向都是紧绷的脸当即展露出罕见的笑容,却是连忙站起来迎了上去。
吴家在江西算得上是名门世家,世代都有人走上仕途,但亦有人会选择经商。而在吴家兄弟中,吴山选择入仕,而其五弟吴华寿负责经商,常年亦是在外奔波。
“五弟,坐!”吴山显得很是开心,将人领到石桌前抬手道。
吴华寿年近五旬的模样,跟着吴山颇为神似,但皮肤显得黝黑,一副员外的装束,并没有急于坐下,而是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过去道:“母亲对你甚是挂念,知道我此次会来京,特别叮嘱我将信带给你!”
“我离家已有二十四载,不能尽孝于母亲的膝下,却还需母亲时时挂念,真是愧为人子!”吴山脸上流露出几分伤感,显得自责地接过了家书自责道。
吴华寿在石桌前坐下,并认真地出言安慰着道:“二哥,你不必自怨,你今有此番成就,母亲一直是以你为荣呢!”
吴山不再是那一个不食人间烟火气般的礼部尚书,显得小心翼翼且紧张地将家书打开,里面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但每一句问候都是那般的深重。
江西跟京城相距甚远,吴山于嘉靖十四年入朝为官,仅是当年风光回乡探亲,然后这二十多年便一直居于京城做官。
却不仅是吴山一人如此,大明的官员太多都是这般,一旦进入仕途就很难再回家了。哪怕是首辅严嵩,现在想要回一趟江西老家,这都是犹如登天。
好在,吴家是江西的大户之家,吴华寿更是时常会来京城,倒是时有音信过来。
“五弟,我久不在家中,却要你跟大哥照顾着家里的诸多事宜,真是辛苦你们二人了!”吴山看过家书后,抬头望向吴华寿诚恳地说道。
吴华寿不以为然地摆手,显得豪迈地大声道:“二哥,您请放心!家里诸事妥当,不必担心家中之事,尽管安心为朝廷效力,为我吴家光耀门庭!”
管家深知兄弟情谊,已然急急送来了一壶新茶。
“四弟,你此番入京,欲往何处?”吴山亲自为着弟弟倒茶,却是关心地询问道。
吴华寿抬起头来望着吴山,显得老实地说道:“我此次北上是处理掉一些商铺,打算从今年始,咱家的生意会转向……广东!”
作为一个合格的商人,自然是朝着蕴含商机之地跑,像是江浙和两京历来都是贵地,最是能够赚到银两。只是随着江浙的海禁趋严,致使广东成为大明最开放的省份,各省大量的商品却是纷纷涌向广东。
在前数年的时候,吴华寿就已经看出了广东的大商机,但却苦于广东的匪盗猖獗,加上在广东官场并没有人照应,却是一直不曾成行。
直至去年底,他才让心腹之人运送一批瓷器过去,却是取得了远超乎他想象的利润,仅那一批便抵得上他大半年的奔波。
亦是如此,在得知林然成为新任广州知府后,他借着春节团聚之时,当即提议将生意重点转向商机无限的广东。
吴山迎着他的目光,自然明白他此次是有所期待的,便是认真地说道:“若愚现在担任广州知府,我等会修书一封,你且一同带去,我会让他在律法允许的范围内照顾于你!但官场历来险恶,你亦得处处谨慎,万万不能做出伤天害理之事!”
“二哥且放心!我虽不好读书,但咱吴家家风严谨,断然不敢做下违法之事!”吴华寿看着目的达成,便是认真地拱手地承诺道。
却是这时,一对漂亮的母女出现,那个少女规规矩矩地施礼道:“侄女秋雨见过五叔!”
经过这两年的时间,吴秋雨已经长成了落落大方的少女。一张精致的脸孔,拥有着如同秋水般的漂亮眼睛,浑身散着少女的气息。
在施礼的时候,举止显得端庄,令人根本无可挑剔。由于出身于官宦之家,且父亲还是礼部尚书,她的一举一动都严格地按着礼仪。
吴秋雨的脸蛋虽然仍是十足的青涩感,但却似乎少了昔日的害羞,身上已然散着一股大家风范,正是朝着主母的方向努力着。
吴华寿看到朝着他施礼的吴秋雨,脸上出现了罕见的目瞪口呆,良久才反应过来,望着吴山夫妇惊讶地道:“秋雨都长这么大了!”
“呵呵……五叔,那是因为这些年你来得少了!”吴母在旁边笑着道。
吴华寿却是朝着吴母施礼,又是恭维着道:“华寿见过二嫂!亦是二嫂长得如此漂亮,这才生得秋雨有闭月羞花之貌,却知秋雨跟林然何时完婚呢?”
吴秋雨原来还很镇定,按着教导呈现着大家闺秀的风范,但听到这番话后,那张俏脸刷地红了,心脏不由得加速跳动。
“我早让你催催林然了!”吴母当即拉下脸来,朝着吴山怪责道。
“入仕为官,身不由己,再等一年吧!”吴山的眉头微蹙,显得有些无奈地道。
现今女儿已经十五岁了,而林然已是十九岁,无疑算是一个适合成婚的年纪。只是婚约虽然立下,但想要举行婚礼却是不容易。
一来两地相差甚远,且林然并不主动;二来林然现在是朝廷的掌印官,并不适宜请假成亲。
“怪我,弟弟失言了!”吴华寿看着气氛闹得不愉快,便是忙着自责,又是想着撇开这个尴尬话题地道:“二哥,要不要我领秋雨回老家,她已经好多年没回去了呢!”
“这路途遥远,我可不放心给你领回去!”吴母却是睥了他一眼,当即进行表态道。
吴华寿很想扇自己的臭嘴巴,发现突然变得不会说话了,当真是说一句错一句。
哎!
吴秋雨心里却是轻轻一叹,却是朝着西边的方向望去,那个屋顶上仍然安静如旧。人家虎妞六岁就能够上京找哥哥,而她却仍然被当成三岁小孩般,一直被看得紧紧的。
第788章 圣旨
三月,这是一个注定不能平静的月份。广州的倭寇平息没有多久,眼看着事情已然结束,但广东的官场却传来了巨震。
受到其子严宽和个人失职的双重影响,广东巡海道副使严如斗直接被免官。
按察使丁以忠的升迁传闻得到落实,正式升迁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山东。
两广总督王钫近日则接到一份圣旨,“升迁”到南京担任都察院右都御史。
……
三位广东大佬几乎同时进行职务调动,特别王钫还身兼着广东巡抚一担,加上先前落马的巡按徐楫,这恐怕是广东官场有史以来的最大一场地震。
纵观整个广东地区,总督府、察院、按察司都已经没有了长官。
一旦雷州等府县再度出现了冤案,百姓想要来广州城进行申诉的话,这次是真的找不着有权能主持公道的官员了。
当然,有人发愁,但却有人欢喜。
随着这场大动荡的到来,却是有越来越多的官员携带着礼品涌向了布政司或广州府衙,纷纷前去拜访这两位大佬。
在总督和巡抚到任前,布政使汪柏的地位得到了突显,特别还有可能沾到广州这场大捷的光,从而继续是青云直上。
至于林然更不必多言,如今年纪轻轻就贵为正四品的广州知府,凭借着这次赫赫的战功,他日入阁拜相是指日可待。
最为重要的是,布政使汪柏上书明确支持香山新城计划,且跟林然往来变得密切,当下最有地位的两位大佬已然是结盟了。
亦是如此,正陷于群龙无首的广东官员看到了曙光,现在不赶紧抱住这两位大佬的大腿,更待何时呢?
至于接下来是由谁接替王钫的位置,只要他们能够形成牢固的联盟,将弱势的新任两广总督架空亦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情。
昔日的张璁贵为首辅,还得到圣上的信任,但还不是抱成团的文官群体骂得辞官滚蛋了?
林然作为当事人之一,更是大家公认的新领袖之一,但却没有太多时间考虑这些东西。
随着他将严宽绳之以法,更是为广州城百姓免除一场大祸事,其声望达到了一个顶峰。
不管是审理雷州血案所表现出的刑侦才能,还是剿灭倭寇所表现出的军事才能,这些都足够让广州百姓将他进行神化了。
跟着雷州府的情况有所不同的是,广州城有着近百万的居民,而下辖着一州十四县。种种的“冤案”和“纠纷”接连地找上门来,致使他这个广州知府忙得很,每天都要着忙不完的公务。
当然,他并不是那种抓着权力不放的长官,知道着分工的重要性。
对于下面一州十四县的越级案件,则会交由通判和推官等属官进行审理,民事案件则交由孙吉祥和康晚荣,主抓还是一些刑事案件。
府衙签押房,正处于忙碌之中。
林然将手上的公文放下,对着孙吉祥认真地叮嘱道:“孙先生,吏房、户房的典吏和书吏一定要多加考核,且每月要多给他们一份养廉银,这两房切不可出现差错!”
“东翁,请尽管放心!这两房换上的人都忠厚老实,且没有太复杂的背景,估计暂时不会出问题!”孙吉祥提着那包银两,显得认真地回答道。
临时被调过来的沈妍就坐在旁边办公,显得阴阳怪气地说道:“堂堂的府尊大人竟然要贿赂下面的书吏、衙差,当真是天下奇闻!”
“这是养廉银!”林然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强调道。
府衙的三班六房看似地位低下,但其职能等于后世的市局级,其权力自然不小。若是遇到昏庸的长官,他们实质才是真正的“统治者”。
像户房书吏,他只需要做些手脚,便能将大户的赋税转到普通百姓身上。而吏房的书吏,他动一动手脚,亦能将徭役分派给穷人。
最为可怕的是,若是他们都想着权力寻租,从中捞取好处的话。那广州府衙别说要高效率办工,迟早会闹出大乱子,最终恶名恐怕还得林然来扛。
得益于林然的财大气粗,在几经权衡后,却是决定采用养廉银制度。
其实这些衙差贪得并不多,很多时候仅能从百姓身上榨取一二钱银两。倒不如林然拿更多的钱养着,从而保证府衙是政行令通,亦能打造一个清廉的衙门。
沈妍却不畏惧林然,当即便是回应道:“巧立名目!”
“那你觉得什么名目合适?”林然端起茶盏,却是微笑着询问道。
沈妍翻了一个白眼,却是理直气壮地说道:“什么名目都不合适,这银根本就不应该给!若是你现在给了,他们是听话了,但你的下一任怎么办?你此举并不是治本之策!”
孙吉祥听到这番话,却是诧异地望了沈妍一眼。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虽然有些骄傲,但其眼界和智慧都不是一般人能比。
“这已经是我跟孙先生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了!如果你真有什么高招的话,大可向本府提出来,一旦采纳必不会亏待于你!”林然并不否认这其中的问题,喝了一口茶便是说道。
这个养廉银自然有一定的弊端,但无疑能够解决当下的问题。至于将来该如何,天下的府衙该如何做,这是大明首辅严嵩或圣上该考虑的事情,跟着他这一个小小的知府无关。
正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林然现在眼里并没有过多地去考虑天下,仅是着眼于广州这个一府之地。且以他现在的能力,若真将大明交给他来治理的话,他亦不可能拥有这个能力。
沈妍的眉头微微蹙起,脸上流露出苦恼之色,却是没能想到更好的解决办法。一股挫败感涌上心里,发现争论了半天,还是林然这个办法最佳。
孙吉祥早已经习惯这二人的争执,低着头露出苦笑之色,提着银两便走了出去。
正是这时,门外跑进来一个急匆匆的身影,显得很是着急地说道:“府尊大人,有……有圣旨!”
圣旨?
听到这话,签押房中众人的心猛然停下来一般。
尽管知道林然立下如此的赫赫战功,其必定会受到圣上的嘉奖。但当圣旨真的来临之时,大家心里却难免显得紧张,且进行着各种各样的猜测。
第789章 虎妞的自辩
林然快步走出抽签房,心里亦是有所期待的。虽然他不敢奢望能够得到升迁,但凭着剿灭三千余倭寇的赫赫战功,朝廷必定有所赏赐才对。
咦?
从寅恭门走出,来到大堂之中,大家却不由得傻眼了。这里哪有传旨太监的身影,四周显得是空荡荡的,无疑是被耍了。
孙吉祥当即拉下脸来,转身对着那名传风报信的衙门质问道:“刘五,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说的圣旨在哪里?”
“孙师爷,是……是虎妞大小姐,方才她在门口让我快快通禀的,我……我也不知道啊!”刘五看着这一幕亦是傻眼了,当即结结巴巴地解释道。
林然听到这个解释,朝着二门那边抬头望去,果然见到了一个熟悉的小身影。
由于天气转热的缘故,她的身上穿着一件淡蓝色的对襟齐胸儒裙,整个人显得精神抖擞。她的手上拿着一根短鞭,嘴里不知念叨着什么,迈着步子还显得不老实地挥动几下。
虎妞正慢悠悠地走在甬道上,突然若有所觉地抬起那张肉墩墩的脸蛋,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当即闪过一抹欣喜,当即脆声地道:“哥?哥,你在这里做什么呀?”
林然的额头顿时冒起黑线,板着脸当即质问道:“你还敢问我在这里做什么?你让刘五跑进来跟我说有圣旨,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一开始真以为有圣旨嘛!陈公公拿着圣旨从那边过来,只是他没有在我们这里停下去,已经跑到旁边的布政司了!”虎妞手握着短鞭,指着隔壁脆声地解释道。
却不能全怪虎妞,她正从在街道上,却是看到陈公公手捧着圣旨,误以为是哥哥的恩赏到了。只是着急地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回来,让着刘五进去通禀,结果陈公公拍着马呼啸而过,却是到了隔壁的布政司衙门。
布政司?
林然顾不得责怪这个野丫头,目光不由得朝着左侧望去。
广东的大动荡已经渐渐成为过去式,即将迎来新的时代。最重要的自然是王钫的继任者,毕竟两广总督才是真正的实权人物,甚至主导着广东的走向。
除此之外,林然最关心的并不是新任按察使是谁,而是关心严如斗所空缺出来的广东巡海道副使一职将由谁充任。
虽然这仅是正四品的官职,但其所拥有的实权并不比他这位广州知府弱,在军权体系更是手握着实权,且还属于市舶司的名义上司。
如果真进行职务排序的话,这广东巡海道副使仅在两广总督和广东巡抚之下,甚至他一度想要舍弃广州知府一职,从而成为新一任的广东巡海道副使。
现在圣旨到了布政司,却让他产生了一种猜想。这个职务本是从汪柏手里抢走的,嘉靖会不会念及旧情,又将这个职位“还”给汪柏了呢?
“不对!”
只是这个想法刚刚产生,当即便被他否决了。现在广东的倭患形势加剧,而汪柏在任职期间根本没有表现出什么军事才能,朝廷断然不会选任他。
昔日,能够采购到龙涎香就已经是合格的广东巡海道副使,但如今形势如此恶化。若是朝廷不想增加军费负担的话,必定会选用一名拥有军事才能的官员充任。
“哥,你是不是想知道圣旨的内容呀?要不要我过去偷听呢?”虎妞看着哥哥失神地望向隔离,当即脆声地询问道。
林然回过神来,却是出言制止道:“整天就知道往外面跑!跟我回后宅!谷青峰知道你喜欢吃青蟹,他从雷州过来捎了一些给你!”
“真的吗?不过青蟹要肥才好吃,太瘦不好吃的!”虎妞的眼睛微亮,但接着咽着口水一本正经地说道。
林然却是苦笑,谷青峰带来的青蟹自然是经过精挑细选的。
随着他的地位提高,只要这丫头肯开口,必然会有最好的东西送给她。当然,凭着他跟虎妞现今所拥有的财富,却不会做这种贪小便宜之事,不再需要再为得到一个赠送的鸡蛋而兴奋半天。
虽然时间尚早,但林然却没有返回签押房,而是和虎妞直接朝着后宅走去,且认真地询问道:“虎妞,你说此次前往吕宋,由谁统领舰队比较好呢?”
经过这段时间以来的准备,联合舰队已然决定正式展开行动,计划前往吕宋接触吕宋国王,开始推动种植园计划。
只是已经敲定日期,结果却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意外。原计划是要让沈六爷领航,但沈六爷却是伤了腿,只能是另觅他人了。
虎妞蹙起眉头却想不到合适的人选,便是反过来询问道:“哥,你想让谁呢?”
“没有合适人选的话,我准备让你大虎哥来领航!”林然老实地说道。
虎妞听到这个人选,当即就表示反对道:“哎呀!哥,你让他,那还不如让我呢!我都比他要厉害很多呢!”
林然自然知道林大虎不是最合适的人选,却是打击这个不要脸的丫头道:“虎妞,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你比大虎哥厉害?你能打得过他?”
“哎呀!我这么小,当然不是他的对手呀!但我比他聪明,比他更会办事!”虎妞仰起肉嘟嘟的脸蛋,满脸自信地说道。
林然望着她这张认真的脸蛋,却是哭笑不得地道:“虎妞,你是跟我说笑的吧?你哪里聪明了?”
“哥,我当然不是说话,是很认真的啦!虽然我没有你这么聪明,但我肯定比大虎哥要聪明,你看看嘛!一直以来,你交给我什么事,不管是去参加喜庆还是帮你查案,哪件不是办得妥妥当当的呀?”虎妞显得据理力争地辩解道。
咦?
林然原本是想要取笑虎妞,但看着她这副认真的模样,似乎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这个野丫头是贪玩,且正义感过强,但做事确实是尽心尽力,还真算是一个合适的人选。只是让这个丫头跑到吕宋,他自然是万万不会同意的。
却是这时,刘五再次急匆匆地跑进来,显得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大老爷……这……这次是真的?”
“什么真的?”林然却是一头雾气,发现真该换掉这个不会说话的壮班衙差。
虎妞的眼睛却是一亮,显得兴奋地道:“哥,圣旨,你真有圣旨了!”
府衙的大院,一个传旨太监捧着圣旨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两个小太监。快步通过甬道,当站上大堂时,便用着太监特有的声调道:“让林府台出来接圣吧!”
第790章 陈公公的调皮
得知圣旨到来,一众属官纷纷走出各自的衙署,一大帮书吏亦从六房中走到院中,同时有几名衙役急急忙忙地张罗着香案。
陈公公手持着圣旨,正是站立于公堂上,显得很倨傲的模样。不过他的眼睛明显透露着一丝暖意,预示着这道圣旨带来的是好消息。
当然,林然最近立于如此大功,朝廷断然不会是要治罪,定然是要对林然进行嘉奖了。
广州同判慕容列等属官自然猜到这是对林然嘉奖的圣旨,只是却不知圣上要给林然加官进爵,还是恩赐一些金银珠宝,或者赏赐其他东西,一切都宛如迷团般。
“有劳陈公公了!”
林然从后面的屏风走出来,对着陈公公拱手施礼道。
陈公公对林然的观感不错,那张原本冷冰冰的脸孔露出了微笑,对着他回礼道:“林府台客气了,却不知虎妞可在?”
林然听到这话,虽然心里有些疑惑,但还是转身对着躲在屏风后面的野丫头道:“虎妞,快出来,跟我一起接旨!”
虎妞慢吞吞地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有些无奈地睥了一眼林然道:“哥,你就不会说我不在吗?”
林然没有理会这个抗议的小丫头,经过这几次避旨事件,已然知道这野丫头并不喜欢下跪。除了因为不能弄脏衣服,还有就是真正的武林高手都不会轻易下跪之类云云。
陈公公看着虎妞这个模样,脸露着微笑地解释道:“这次恩赏跟你有关呢!”
咦?
虎妞原本还显得闷闷不乐,但却到这话当即眼睛一亮,仰起那张肉嘟嘟的脸蛋对着陈公公脆声地问道:“真的吗?”
“快快接旨!”陈公公自然不敢透露圣旨内容,却是如同长辈般催促着虎妞,答案已经是昭然若揭。
“微臣广州知府林然接旨,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林然先行整理官服,这才规规矩矩地率领着后面的属官和书吏进行参拜道。
“……万岁万岁万万岁!”
虎妞却是慢了半拍的模样,先前还显得抵触,但这时一本正经地参拜,动作比很多人都显得要标准。
陈公公将手上的圣旨展开,清了清嗓门便朗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广州知府林然利为民所谋、大公无私,今立下抗倭之功,特赐斗牛服一件,赏黄金百两。其妹有忠肝义胆,同赐斗服一件,赏黄金十两,钦此!”
“微臣接旨,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林然规规矩矩地进行接旨,一股喜意当即涌上心头。
这赐服看似没有实质性的好处,要远逊于加官进爵,甚至要比黄金百两的实惠更低。只是对于有志于仕途更进一步的林然而言,却是一个最好的赏赐。
以着他的年纪,若是再进一步实则不一定是好事。
太高的职位,他恐怕没能力驾驭,现如今理治广州府就感到很是吃力了。若是让他升至正三品的布政使参政,权力削减了不说,上升空间显得更难。
最为重要的是,品阶一旦上去了,无疑给他重返京城增添了难度。
在京城获求正四品的官职,会有都察院佥都御史、大理寺少卿、苑马寺少卿等职,但若是他上到正三品,相匹配的则是六部侍郎或九卿长官,这样难度可想而知了。
现在有着这一件斗牛服在身,则是相对于将他的剿倭功绩记于衣服上,并可以时时刻刻地提醒内阁或圣上,他林然曾经立下这个赫赫战功。
当下是因为他的年纪,所以不宜再行升迁。若是到了将来,这份功绩还会呈现出它的功效,能够助他再上一步,甚至是极其关键的一步。
如此进行权衡,这个赐服对林然却是最好的恩赐,甚至为他以前重返京城铺平了道路。
“万岁万岁万万岁!”
虎妞再次慢了半拍,显得规规矩矩地行礼,但脸上并不显得多开心。毕竟她已经拥有麒麟服了,现在给她一个斗牛服,光听这个名字却是低了一档的感觉。
这次来了好几个太监,赏赐的纷纷被端送上来。
林然跟着虎妞上前双手接过斗牛服,再次表示谢恩。
大明是极讲究衣着的国度,以服饰、头冠、玉带等来划分着地位的高低。
斗牛服的珍贵在于服装的纹饰跟皇帝所穿的龙衮服相似,补子乃蟒首牛角,头上双角向下弯曲如牛角状,特别是这个“蟒首牛角”的补子已然不在“飞禽走兽”之列。
文官一品仙鹤、二品锦鸡、三品孔雀、四品云雁、五品白鹇、六品鹭鸶、七品、八品黄鹂、九品鹌鹑,杂职练鹊,此皆为“飞禽”。
武官一、二品狮子,三、四品虎豹,五品熊罴,六、七品彪,八品犀牛,九品海马,此皆为“走禽”。
现在林然能够穿上“蟒首牛角”的斗牛服,宛如那“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孙猴子般,地位已然不再以普通的官阶高低来衡量了。
特别是嘉靖朝的赐服大大地减少,唯有黄锦几位重要的太监才被赐斗牛服,而严嵩、徐阶、吕本等大臣则是赐更高一级的蟒服。
现在林然能够穿上斗牛服,不要说是在广东这个山高皇帝远的地方了,哪怕是放在帝都,同样是不多见的存在,可见圣上对他这次剿倭之功是极大认可。
林然的眼睛从斗牛服上移开,睥向显得有心事的虎妞道:“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这比你的麒麟服还要高上一个品阶呢?”
“啊?真的吗?”虎妞的眼睛当即一亮,接着低着声音认真地打听道:“哥,我问你哦!我已经喜欢上麒麟服了,我还想继续穿哦,但我的麒麟服会不会被拿走呢?我以后还能不能再穿呀?”
事实上,她并不嫌弃斗牛服,虽然名字比麒麟服逊了一些,只是担心她漂亮的麒麟服会不会被夺走,以后就不能再穿了。
林然却没想到虎妞考虑的是这个问题,便是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案。不过对这个丫头很是无奈,麒麟服纵使再漂亮又有啥用,地位象征才是最重要的。
虎妞却不管这些,脸上当即洋溢出灿烂的笑容。
陈公公手捧着一道圣旨,显得出其不意地说道:“林府台,这里还有一道旨意,请接旨吧?”
还有一道?
听到这话后,正是准备散去的众人却是一愣。
林然亦是不解地望向那道圣旨,按着这个剿倭的封赏已经划上句号,事情理应了结才对。只是如今还有一道圣旨,却不知是继续恩赐,还是圣上要“给个蜜枣打一个耳光”。
霎时间,又是一种“命运无常、祸福难测”的感觉涌上心头。
第791章 花落林家
“微臣广州知府林然,祝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纵使林然心里有着诸多的不解,但面对着又一道圣旨呈现,却只能规规矩矩地率领着后面的属官和书吏进行参拜。
通判慕容烈等人自然很是好奇,但同样只能将疑惑埋在心里,乖乖地跟着林然进行参拜,同时耸起耳朵认真地进行倾听。
陈公公脸上的一丝戏谑已然消失,庄重地展开圣旨朗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广州知府兼广东市舶司提举林然文韬武略,文能治理一方,武能平定四海,今免去广东市舶司提举一职,转任广东巡海道副使,专于广东海防,兼管于广东市舶司重大事务,钦此!”
答案正式揭晓:林然兼任广东巡海道副使一职。
如果严如斗仅是失职亦就罢了,偏偏他的儿子严宽竟然是灭门血案的主谋,严如斗无疑要承担教子不严的责任,自然不可能在继续担任广东巡海道副使一职。
正是如此,当林然将雷州血案的公文上呈朝廷,不管严如斗在朝廷拥有多么大的背山,那亦得是要被免掉官职。
林然推测得没有错,随着广东倭患的形势日趋严重,却是需要一位拥有军事才能的官员来担任广东巡海道副使一职。
朝廷亦是这般进行考虑的,只是大明当下最缺的正是拥有军事才能的官员,不然江浙的倭患和北边的蒙古之患亦不可能这般严重。
在几经权衡后,最合适的人选正是林然,这位曾经致使粤西海盗绝迹,今又清剿三千余倭寇的大明最年轻的正四品官员。
“微臣接旨,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林然规规矩矩地进行接旨,心里亦是感到了一个大惊喜,有一种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到的喜悦感。
虽然广东巡海道副使亦是正四品官衔,他的品阶并没有上升,但职权无疑是大大地增加了。
广东巡海道副使是地方上最高的海防长官,实则不仅仅是在军事方面,其中涉及到跟藩国的外交,还有商业往来等事务。
特别是在涉外一事上,拥有着极大的主导权。当年正是身为广东巡海道副使的汪柏默许和纵容,这才让到葡萄牙人入驻濠镜。
现在他担任这个职务,不仅实权和地位大大地提升,而且对外交已然有极高的话语权,对他的开海大计无疑是如虎添翼。
当然,在享受权力的同时,亦能承担着相应的责任,他需要肩负起广东的倭患,需要为大明守护住这条由东到西的海洋线。
“兼任广东巡海道副使?”
在听到这个任命的时候,通判慕容烈等官员都感到一惊。
在这一场大动荡中,他们都在猜测将会由谁来填补这几个重职。其中最引他们关注的分别是:一是王钫所留下的两广总督及广东巡抚;二是广东巡海道副使;三是丁以忠高升山东巡抚所空缺的按察使。
却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个肥缺竟然落到他们的府尊大人头上。
以着林然当今的声势和地位,现在又兼任着这一重职。不管新任的两广总督是势大还是势小,林然都必将拥有一席之地,甚至是广东最有实力的大佬。
一念到此,大家的巴结之心再度蠢蠢欲动,知道他们的府尊大人已然是广东新格局的大佬之一。
陈公公将圣旨交给林然后,又是温和地说道:“林府台,皇上可是对你恩宠有加!他日有机会的话,还请帮洒家一把呢!”
“陈公公客气了,若是有机会的话,本官定会尽全力相助于公公!”林然自然是定下空头支票,又是邀请着道:“陈公公,请到里面用茶!”
嘉靖是一个权欲极强的帝皇,只是发生“壬寅宫变”之后,其对宦官更是丧失了的信任。
像广东地区,原本是设下镇守大监,其地位还要凌驾于两广总督之上。但到了嘉靖本朝,这总镇太监纷纷被裁撤掉了。
只是嘉靖终究是修不成长生之术,林然却不得不从长远考虑,这宦官毕竟是皇上身边的近臣。哪怕不能为己所有,那亦尽管不能得罪。
再说了,这些太监多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出身,仅是为了一条活路就将命根子给剪了。虽然出了刘瑾这种贪得无厌的太监,但刘瑾亦不能说坏到了根子,毕竟曾经还力主推动重整军屯。
林然跟着陈公公喝了茶,并塞了银两,这才将他送走。
“恭贺府尊大人!”
通判慕容烈等官员纷纷上前道贺,脸上洋溢着讨好的笑容。
林然看着围上来的属官们,当即爽快地道:“多谢诸位,今晚本府在联合酒楼作东,算是本府感谢大家这些日子以来的协助!”
“一定赴宴!”
通判慕容烈等官员听到这话,顿时显得更加的兴奋了。
林然并不想过于高调,毕竟高调带不来任何实惠,反倒会容易引起一些心胸狭窄的官员忌妒,但现实并不允许他低调。
消息很快在整个广州城传开,很多官员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般,纷纷涌向了联合酒楼。
林然原本计划是宴请广州府衙的众属官,但布政使汪柏带着一众属官过来,接着黄辉又带着一帮将领过来,还有很多官员是不请自来的,他总不能将人往外赶吧!
不过,事态如此发展,那他亦不需要过于低调了。何况在接下来的权力角逐中,他不仅要联手汪柏,更需要这帮官员的支持。
林然让汪柏坐在首席上,而他本人则当仁不让地坐在次席,举起酒杯对着众官员道:“本府担任巡海道副使一担,除了大力清剿倭寇外,还想要大力发展濠镜码头,跟南洋诸国增加贸易往来,让到货物的吐吞量更大,希望诸位同僚能鼎力支持我!”
借着这个机会,他亦是将上任后的方针说了出来,表达了对开海的决心。
“我等定是支持林大人!”
“林大人此举,乃广东百姓之福!”
“林大人做得对,理应跟南洋诸国增强往来!”
……
在座的绝大部分官员都选择出言支持林然,虽然不知道有多少是假意的,但这番话却为林然赢了一些支持票。
毕竟很多官员跟商人是有紧密往来的,一些官员更是让子侄参与其中,濠镜码头的兴盛无疑关系到他们的切身利益。
坐在首座的汪柏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暗感林然的话说得妙,只是目光落在林然身上却涌起了一阵唏嘘。昔日不过是地处粤西下府的小小知府,但仿佛仅是眨眼间,已然是高高在上的广东权臣。
却是这时,桌椅微微地颤动。林然原以为是错觉,但分明看到酒碗中的酒出现涟漪,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第792章 藩驯季
酒水荡漾并没有引起波澜,大家似乎都没有注意到这个小小的异样,或者都当成自己眼花而已,仍然是沉迷于酒席中。
却是这时,通判慕容烈从楼下快步走来,到林然的耳根悄声道:“府尊大人,下官刚刚瞧见新任巡按潘季驯大人在一楼用餐!”
在大明的官场,品阶仅是权衡地位的指标之一,但真正决定地位高低还得看诸多因素。
昔日两广总督兼广东巡抚的王钫仅是正三品的兵部侍郎,而汪柏却是从二品的布政使,难道汪柏的地位要更高吗?
同样的道理,广东巡按仅为正七品的“小官”,但其属代天子巡狩,负责府州县官诸考察,拥有小事立断之权,权柄不可谓不大。
特别是在州县的人事权上,拥有很大的话语权,这一点比布政使汪柏还要大。
虽然这场酒席是临时拼凑而成,但现在新任巡按出现在楼下,林然似乎有理由将人给请上来,给这位拥有很大实权的同僚一点脸面,或者是直接拉拢对方。
汪柏就坐在林然旁边,注意到行色匆匆的欧阳烈,便是投来了询问的目光。
林然迎着汪柏的目光,微微一笑地朗声道:“藩台大人,新任巡按藩季驯大人恰巧在楼下用餐,本府下去将他邀请上来,失陪了!”
“哦,倒是来得巧,林府台快去快回!”汪柏的眉毛微挑,微笑着说道。不过他却不认为真是巧合,估计是藩季驯想要凑过来,但却不好意思主动攀附。
两广总督、巡抚、巡按看似高高在上,但实质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却是属于“外官”。他们一般都仅带几名随从和卫队,并没有属官,很多事情不仅要亲力亲为,而且还需要仰仗地方官的配合。
像现在藩季驯想要推行什么法度,若是林然这位广州知府带头不配合,他区区正七品的巡按,又如何能够斗得过整个广东官场呢?
林然跟着同桌的都指挥使黄辉等人告了罪,然后便亲自下楼请人了。
杨春来负责着联合酒楼的产业,在得知林然宴请着诸多官员,亦是跑来专门主持大局。看着林然离桌,便是凑过来听候差遣。
林然让他将菜肴规格稍微降一降,便是走下了楼梯。
却见一位身穿七品官服的官员坐于大堂中,三十多岁的模样,长得有几分俊郎,留着一撮山羊胡子,浑身透露着几分官威。
在他那张食桌上,并没有摆着联合酒楼的特色菜式和火锅,而是很普通的几样家常菜。整个人显得风尘仆仆,正坐在那里吃得津津有味,却可能真是恰巧出现在这里。
林然来到桌前,对着这个后世的名人微笑地发出邀请道:“藩巡检,本府今日做东,还请上楼跟藩台大人等同僚共饮一杯,如何?”
藩驯季抬头便看到林然,脸上先是一愣,但很快就爽快地点头道:“好!如此便叨扰了!下官方才得知林府台深得圣上信任,已然兼任广东巡海副使一职,当真是可喜可贺!”
到了楼上,藩驯季新从江西调任过来,这才上任没几天,故而很多官员对他都很是面生。
潘季驯是嘉靖二十九年的进士,初授九江府的推官一职,后任监察御史,今又巡按广东。尽管近十年间,品阶没有升迁,但官路无疑是极顺畅的。
在大明做官,最有前途的自然是词臣,其次便是言官了。
若是巡按干得好,不说像胡宗宪那般直升江浙巡抚、浙直总督,连升七级任京官是极大概率之事,前途已然一片光明。
众官员对这位新巡按自然是礼待,又是纷纷见礼。
刚落座,香喷喷的火锅恰好被端了上来。
这种新式鸳鸯锅产自铁器闻名的佛山镇,锅里的食材已经在厨房中配备好,这端上来便能够直接食用。虽然少了涮羊肉等乐趣,但贵在快捷、省时,且还能符合文人的斯文。
长相很有喜感的伙记掀开盖子,便是朗声地解释着道:“这是本店的特色菜品鸳鸯锅,右边的三鲜锅底,贵在一个鲜字;左边的则是红火锅底,正是令人爱恨交加的辣汤,诸位大人请慢用!”
看到如此的美食,大家自然是拇指大动,特别是那红火锅底的东西,更是令人蠢蠢欲动了。联合酒楼能够成为广州城第一酒楼,靠的正是一种名为辣椒的奇物。
汪柏是一个能够吃辣的人,操起筷子夹起了一块羊肉薄片,放到嘴里便津津有味地咀嚼起来,还一边摇头晃脑地说道:“美道一绝,吃之还能胃口大开,此真人间至品。”
当然,一些官员却是吃不得辣的。面对着红火汤底的菜肴,却是苦笑连连,筷子只能老实地伸向三鲜汤底的东西。
潘季驯看到汪柏这般赞颂,亦是伸向了红火汤底,打算夹起一块羊肉尝尝味道,却是给同桌的都指挥司黄辉好意地提醒道:“潘大人,还请慎重!”
“为何?”藩季驯不由得懵住了,这吃个菜还需要瞻前顾后的吗?再说了,汪柏这老家伙吃得如此陶醉,自己吃一块又怎么了?
黄辉倒是好为人师,当即将辣椒的神奇之处说了出来,并让人送一杯茶水到藩驯季桌前。
林然不想藩驯季产生误会,亦是在旁边认真的解释道:“藩巡按,你莫要不信!昔日我请友人一起品尝,本是出于一番好意,但友人却差点跟我闹翻了脸!现在在桌的诸位大人,我,藩台大人,还是孙大人和刘大人喜欢吃,黄指挥他们几个却不敢碰!你若是吃的话,要么跟藩台大人般视为佳肴,要么跟参政大人般视若砒霜了!”
“竟是如此神奇,那下官倒真得要尝一尝了!”藩驯季初时确实不相信,但听着林然的解释加上大家的神情,便知道并不是大家要拿他寻开心。
在大家的目光中,却见藩驯季夹起一块羊肉薄片放进嘴里。藩驯季骤然变色,当即像点穴了一般,整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
旁边的右参政孙潜揶揄地一笑,端起茶水送过去道:“藩大人,看来你我都是无福之人,喝点茶水会好受很多的!”
就在大家都以为藩驯季吃不得辣的时候,却见他的嘴巴再次动了,先是慢慢地动几下,接着幅度越来越快,最后咽下去道:“此物的味道当真神奇,且令人回味,却不知是何物,产自何处呢?”
此言一出,大家目光却是落到了林然身上,这无疑算是一个小小的迷团,很多人同样不知晓。
第793章 红薯登场
联合作坊最赚钱的产品自然是雷州布,但由辣椒衍生出来的联合酒楼所产生的经济效益亦不容小窥,像这间酒楼一年的利润亦能达到万两以上。
正是如此,哪怕辣椒的种子被联合商团牢牢掌握,且短期不可能出现有力的竞争者,但杨春来等人都将其视为商业机密。
只是林然深知这个秘密不可能永远隐瞒下来,甚至已经被有心人知悉了其中真相,便索性在这里开诚布公地道:“我在翰林院之时,曾读得一份文献方得知:黄瓜并非咱中原的瓜果,乃汉朝使臣张骞出使西域所带回来的,后来致使咱中原百姓广泛种植,故而才有了今日这桌上的菜肴!今这辣椒……却是来自于海外,不过并非从南洋诸国所得,而是经佛郎机商人从他处携带过来的!”
“原来如此!”众人纷纷点头。尽管想要知晓更详尽的情况,甚至亦想要弄回一些种子,但却是理智地没有开口。
林然继续主导着话题道:“却说这佛郎机人生得黄毛碧眼,样貌甚是古怪,但他们出沿于大洋各个弹丸小国,却是弄得了一些神奇的种子。我家虎妞昔日从佛郎机商人手里购得一种红薯,在后院中栽种一分地,数月竟得果重逾百斤!”
“竟有这种事?”黄辉等人听到这话后,脸上当即流露出震惊之色。
要知道,现在水稻亩产数百斤而已,如今这话当真的话,那亩产可是过千斤了。如此高产的作物一旦进行推广,甚至能解决粮食危机。
“此事我跟藩台大人说过,那日我还领他到新栽种的地里瞧上一眼,他却要眼见为实!非要待到结果之时,让我叫上他前去一观,以辨本府是不是真假!”林然指着首座上的汪柏,显得轻松地说道。
汪柏捋着胡须,却是对大家解释道:“本藩台并不是不相信林府台的话,只是想要眼见为实,亲自瞧上一瞧才安心!毕竟此事让人难以置信,且对我咱广东、咱大明亦颇为重要!”
其实还有一点没说,当时林然还表示能够在坡地种植,耐旱性极强,这才致使汪柏很是重视,并强烈表现要眼见为实。
在大明做官,哪可能都是碌碌无为之辈,已然是知晓了红薯的重大意义。
“林府台,到时不知可否叫上下官,下官亦想要眼见为实!”藩驯季将目光从红火汤中移开,当即诚恳地发出请求道。
林然迎着藩驯季的目光,深知这位后世名人确实属于忧国忧民的好官,便是微笑着答应道:“呵呵……藩巡按亦是有此雅兴,本府自会叫上!”
“如此多谢了!”藩驯季作揖感谢道。
“林府台,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我等亦想要一观,到时可不能忘了我们!”黄辉亦是想要参与进行,当即大声地说道。
林然看着其他人亦是蠢蠢欲动,便索性道:“好!好!待到成果之日,我就派帖邀请诸位到府上一观,亦让大家给本府做个证,看本府是不是信口雌黄之人!”
林然知道当下想要解决广东贫穷的面貌,除了发展海上贸易外,还需要发展经济作物。致使百姓不仅解决温饱,更能从中获得经济收益,从而为发展工业奠定物质基础。
跟着辣椒不同,他并不打算守住的红薯秘密,计划先在广州府进行推广。借着这一次红薯收成向这些官员展示其效果,无疑能让他力推红薯等作物减轻阻力。
这场酒席的气氛很好,大家都喝得很是尽喜。
林然这位新任的广东巡海道副使所表达出来的发展思路,且对海外的一种积极态度,却是赢得很多官员的拥护。
藩驯季初时还排斥着这场酒席,但吃个辣椒汤底的火锅,又听着提及红薯的产量,却是慢慢地融入了这种氛围之中,甚至是主动参加到酒桌间的谈话。
江西紧挨着广东,故而很多情况亦会传到他的耳朵里。
像去年广东那一场粮食危机,致使江西的米价跟着出现了上涨,搞得是人心惶惶的。正是紧张江西米价和同情广东之时,却听到广州城的米价一落千丈,原来那一位开海的急先锋从暹罗运回了十万石大米。
在震惊之余,他亦是仔细研究过这一件事。原本他对海禁是模棱两可的态度,但看到开海的奇效后,终于明白开海派的苦心了,敢情他们的坚持开海并不无道理。
正是这一件事,他开始对这位天下士子的楷模进行了关注,知晓他的种种作为。除却剿海盗和断案外,他亦留意了他的治府方针,还有在整治南流江入海口所采用的“束水冲沙法”。
在得知“束水冲沙法”的时候,却是令到他感到大为吃惊,此法跟他脑中的想法竟然是不谋而合。亦是那一刻起,他觉得跟这位大明文魁有些缘分,果真今年被调到广东担任巡按一职。
他不是眼睛容不得沙的人,亦知道“君子不党”已经过时,却是有意结交于林然,以此相互间为百姓做更多的实事。
这番接触下来,虽是话题多是开海和贸易方面,但他却感受得到林然是一位真正想要为百姓做事的好官,跟那些贪官污吏不可能沆瀣一气。
在说到兴奋之时,已经喝了不少酒的藩驯季非要拉着林然,醉眼朦胧地大声说道:“林府台,我……我有一法,名曰均平里甲法,我要跟你好好地探讨探讨……”
话刚刚说完,整个人却是失去了全部支持般,当即滑落到桌底,在那里已然是呼呼大睡了。
林然看到这番景象,亦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安排着人将藩驯季送回察院,又是跟汪柏、黄辉等人继续喝酒聊天。
酒席一直到了宵禁时分,这帮官员自然不用将宵禁放在眼里,却是将酒醉的人送回家,各自亦是纷纷散去。
林然刚刚还显得要醉倒的模样,但上了轿子便显得生龙活虎地对着下人道:“今晚不回府!到……咳咳,你懂的!”
第794章 晃动和震动
西关,一座富有岭南特色的青砖宅子。
一个身穿着斗牛服的年轻人在门口落轿,便是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穿过门廊、门厅、轿厅、天井,直接来到了正厅,对着一名绿衣丫环直接吩咐上茶。
“给他泡一盏铁观音!”
却见里面走出了一个绝色美人,对着绿衣丫头吩咐道。
她身穿一件绣着牡丹花图案的褐色外衬,素色的霞帔绣着淡红色的燕子图案直垂到衬底,宽大的袖口从合拢的手肘处垂下,整个人显得端庄而高雅。
乌黑油亮的头发缠着妇人的头饰,上面斜插着一支金凤衩,一张精致而高冷的脸蛋,但那双桃花目又显得那般的妩媚而多情,却是多了一种成熟妇人的味道。
尽管衣着和装扮都没有过于艳丽,但正是这种简简单单的打扮,偏偏令人无法挑出毛病来,特别是那若隐若现的好身段,令人产生一种能跟心里共鸣的着迷。
这自然就是花映容,一个出生在错误时代的女强人,已然从雷州迁居到了广州城。
“我不要茶,我要你!过来让我抱一抱!”林然张开双臂,满怀期待地说道。
花映容却是轻睥了他一眼,端起桌面的水壶边倒水边说道:“你的运气倒是不错,这将严如斗扳倒了,没想到好事最终却是落到你的头上。”
林然的目光落在雪白芊细的脖颈处,对着衣领下面的部分很想一探究竟,但忍着那颗蠢蠢欲动的心,有些得意地自夸道:“我这是叫好人有好报!”
“要不是虎妞当初坚持要将坏人绳之以法,在知道事涉丁吕的时候,你恐怕已经躲得远远的了!”花映容将水杯放到他的面前,风情万种地睥了林然一眼道。
事实确是如此,在当初事涉丁以忠,事情又不归他这个广州知府所管辖。以着林然趋利避害的为官之道,自然是要避得越远越好。
但却是没有想到,这个案子竟然跟丁品无关,亦没有牵连到丁以忠。最终他不仅是卖了丁以忠和定西侯一个人情,还很顺利地将严如斗扳倒了,更得间接促进了今天的大好处。
如此说来的话,他能够得到广东巡海道副使一职,还真得给虎妞那个野丫头记上一功。
林然趁着花映容不备,一把将她拉了大腿上,搂着她的细腰情真意切地道:“不是我不想做林青天,而是在官场真的处处树敌的话,我这辈子都无法实现我的抱负!”
在这里,某人无疑是耍了一个小心机。
明明就是想要成为权臣,想要坐上大明首辅的位置,但他却不将这个定义为最高的追求,而是说要革除政弊云云,无疑让他的追求当即变得高大上起来了。
就如同徐阶扳倒严嵩后,却是标榜自己忍辱负重为师报仇,却不谈扳倒严嵩所获得的巨大好处。
花映容是聪明不假,但终究不是某人肚子里面的蛔虫。
纵观林然这两年的所做所为,且不说雷州发生了如何翻天覆地的变化,单是到广州府上任之后,矛头直指恶少和乡绅,致使整个广州城都显得政通人和。
如果说,谁能够改变大明的种种弊病,她相信确实只有这个男人才有这种能力和智慧,只有他才能为大明力挽狂澜。
纵使这个男人是有私利,但却不能责怪于他。毕竟他真的成为一个铁面无私的大清官,真的谁有劣迹就除掉谁,那他这辈子都休想要坐上大明首辅的位置了。
一念至此,花映容捧起了他的脸蛋,主动送上了一记香吻,以表达着她的那份理解,知道他的“趋利避害”是为做更重要的事。
四唇相触,一股电流通过全身,二人双双坠入另一层精神界面般。
林然是贪婪而渴望的,打从刚才看到她第一眼,便是想要狠狠地占有这个如同毒药般的女人。只是这吻送上来,他却是被电流定住了。
不过他的反应还是要更快一些,在花映容想要收回,却是主动出击。一手按住她的后脑勺,继续品尝着这樱红的小嘴,同时手上亦是开始进行了探索,攀上了梦寐以求的高峰。
花映容的身材不瘦不肥,有着后世模样的好身材,却没有那种骨感,肌肤如同少女般细腻而有弹性,浑着散着一种诱人的体香。
林然如同一个走失沙漠中的旅人般,急需从花映容身上寻找到水分,正要解开她的腰带,却是被一只有力的手制止道:“你浑身都是酒气,先去……洗个澡!”
“我们一起洗!”林然知道今晚不会被赶出去了,却是得寸进尺地道。
花映容睥他一眼道:“别胡闹!”
林然并不是猴急之人,更知晓心急吃不得热豆腐的道理。如此长夜漫漫,又何需急于一时,却是在花映容的脸蛋上亲了一口,便是让她帮忙张罗沐浴了。
当洗澡出来后,花映容却已经让人弄好了宵夜,正是富有雷州特色的沙虫粥。
林然在酒席上吃得并不多,如今吃点热弱暖胃无疑最是合适,将今晚酒席的事情说了一遍,却是询问道:“新任的巡按藩季驯是湖州人,你先前有没有听说过这人!”
若是要拉拢到藩季驯,那他在处理人事问题上,无疑更是游刃有余。凭着他现在的能耐,自然能够除掉一些不称职的官员,但却远不如藩季驯这位巡按般简洁明了。
“这人在我们那里倒没有什么才名,属于默默苦读的书生,但二十岁出头中举,不到三十岁就中得进士,确实算是少年得……算了,我怎么突然觉得是在挖苦他了。”花映容的话说到一半,却是突然戛然而止。
林然心里有些小得意地吃了一口香甜的沙虫粥,继续谈着正事道:“那我可不可以将他当作那种踏实做事的循吏呢?”
“应该可以!”花映容轻轻地点头,认可这个定位。
吃过粥后,林然保持着后世刷牙的习惯,却是解决了口腔卫生。
南宋时期,就已经有了专门制作和销售的牙刷店铺。这些牙膏跟后世的牙膏很相近,把子采用骨头、兽角、竹木等材料,头部钻出两行毛孔并植上马尾。
只是牙刷有了,但却不见牙膏,林然并不喜欢那种古怪的药膏,所以选用的是青盐。
当他回到房中的时候,花映容正在一件件地除去身上的衣物,致使他看到了热血沸腾的一幕。这具年仅十九岁的身体如同久旱逢甘雨般,在这个狐狸精般的女人身上释放了一次又一次。
特别最激烈的一次,不仅仅是床在晃动,整个天地都在晃动。初时,他还以为是神功大成,后来才明白是某处发生地震了。
(有史为证:嘉靖三十九年三月,广州府香山、新会同日地震,有声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