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7章 长平县主24
奴仆被打翻在地,捂着脸颊,嘴角流着嘴,坐在地上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一个上了点年岁的老人,过去蹲下,查看了一下,还好,只是皮肉伤。抬头就喊:“官兵抢羊啦,还打了人!”
这下可好,原本围观的人挺多,这下更多了。四周店铺里的很多人,一听到,扔下手里的活和货物,直接跑出来看热闹了。
“敢打长平县主的家奴!”萧盏年轻气盛,跑过去一把揪住了这个兵。
刚要一拳头打回去,拳头已经举起,就听到有人猛喊:“住手!”
萧盏一看,是林管家回来了。
林管家一看不对劲,快步走上去,硬是拉开萧盏:“住手,听到没有,放开!”
他是管事,而林管家是领队。县主说过,凡事听从林管家的。萧盏也只能愤愤然地松开了手。
林管家对着内侍行礼:“敢问大人宫中何职。”
内侍一个冷笑:“咱家的事,你知道那么多干什么?今日我奉旨来买羊,别家九百钱一只,你家倒是好,二两银一只。哪怕是长平县主的羊,也不是吃着人参鹿茸长大的吧?”
四周有人幸灾乐祸地笑了出来,这算是自家人碰到自家人,有好戏看了。
内侍阴阳怪气地继续说:“如此暴利,价高物虚,有欺诈之嫌。你们还是收了这些银子,否则的话,没你好果子吃。”
“你!”萧盏火气又上来了。
“哎~”林管家挡住了萧盏,随后对着内侍行礼:“既然内官是奉旨前来,请把诏书示下。”
内侍一愣,但横行惯了。想想这个长平县主被打发到边关,应该也是不给汉王待见的,于是袖子一挥:“是口谕!”
林管家立即下跪:“谨听君上口谕!”
这下好了,呼啦啦跪下一大波。萧盏当然也跪下了,暗暗好笑,姜还是老的辣,看这场戏如何收场。
内侍感觉不对劲了,四周的人全跪下了。
说了就是假传圣旨,不说就是打了自己的脸。现在是骑虎难下,真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气得手指颤抖地指着,毕恭毕敬跪在地上的林管家:“好你个刁奴,今日我不和你一般见识,牵羊走人!”
“敢!”萧盏猛地跳起来:“你这目无君上的刁奴,仗着是内官身份,到处强买。竟敢连长平县主的货,也敢打主意。今天谁敢牵羊,我就和他拼了。”
林管家一把拉住了萧盏,压低声音:“好汉不吃眼前亏,都是天家自己的事,尽管事后告状,不要枉送性命。”
萧盏一听,火气去了大半。是呀,不就是四十多只羊嘛,为了羊丢了命,不值得。
内侍以为对方怕了,得意地一个奸佞的讥笑:“全部牵走!”
“慢着!”突然有人喊话。
只见一个身穿黑色官服,骑着马的花白须发的官老爷下了马。
这下内侍慌了,此人正是御史大夫刘标。
三公九卿,御史大夫对百官公卿的一切行政活动进行监察,位列三公。
原本这种言官是最让人头疼的,而刘标更是让人头疼炸。刘标为高祖直孙,四朝元老,君上见到他,都要尊称一声叔父。
他刚正不阿,凡事他上奏的事情,得不到回应,就跪在殿前等着,一副不得到满意回答就打算跪死的架势。
先帝在时,因为喜欢某个王子,而冷落了太子。他就去跪着,说着太子为储君,君上怎么可以主次不分,培植幼子而不去关心太子。时间久了,让王子会有非分之想,倒是废主立幼,引起朝堂动荡,不利于社稷。
引经据典,铿锵有力,说得先帝也只有哄着,答应努力栽培太子,才将这个同辈的堂兄给劝回去。弄得先帝半个月没去看王子,以后每见太子二回以上,才去见这个王子一回。
刘标大步走来,林管家赶紧地下跪:“草民林河清,拜见御史大夫刘大人。”
身在官场,自然要知人善面。刘标一看就记起是谁:“你是长平县主的管家?”
“正是草民。”林管家跪着回禀。而身边的萧盏和一干奴仆都跪下了。
能不熟嘛,今天早上他下了朝,还看到林管家带着一个人,赶着五只羊从王宫侧门入。还想着这次送羊不送瓜了?
萧盏直接就喊冤:“刘大人,草民要告状!”
内侍转身想逃,但被刘标看得正着,手指着喊:“拦住他!”
拦住后,刘标不紧不慢地说:“刚才谁说奉旨出来办事的?君上口谕让本官也听听!”
“这,这……”内侍脸色煞白,汗都下来了。
刘标目光一聚,脸一沉:“好呀,敢假传圣旨,滋事扰民。这五城兵马司的兵是你调得的?还打伤黎庶。给本官将他捆了!”
几个兵一听不妙呀,赶紧戴罪立功吧,上去就将内侍给捆了。
四周百姓一片叫好!
“林河清,还有有关苦主,随着本官一起走。”刘标宽大的袖子一挥:“去官寺告状!”
刘标到底是中规中矩的人,长平县主不在,就算在,也应该去都城官寺告状。
都城衙门里的五城兵马司的司长听到有人告状,呼啦啦来了一大批,一看御史大夫刘标都在里面,吓得立即扔下毛笔,从案牍后面下来,对着刘标行礼。
听到自己的兵打了长平县主的管事,顿时横眉竖目:“谁叫你们跟着这个家伙去抢羊的?”
跪着的几个兵为首的赶紧回答:“我等正在巡城,正好碰上这个内侍官。他说奉君上命令,出来采办。来的时候匆忙,没有带足人,要我们帮忙。小的们不敢得罪,只能跟着去!”
反正这个内侍已经当着众人面说他是奉旨的,就索性把所有黑锅给他背吧。
“你们!”内侍瞪着眼珠子,可他现在有言也难辨。大家可都是听到他说奉旨的。
司长立即指着这个内侍,对着刘标摇尾巴:“刘大人,是他假传圣旨,他们不敢不为。”
站在旁边的刘标不咸不淡地说:“就算有圣旨,君上也没叫他们打人吧?”
呃,好象是这个理。
怎么惹上了长平县主,县主那里还好打发,这个四朝元老的老家伙,那才是让人头疼的,就连君上都礼让三分,图个清静。
第1068章 长平县主25
司长一听,心中咯噔一下,可不能把自己也给赔进去呀。当机立断,拍桌大发雷霆:“是谁叫你们打人的?”
为首的也只有跪着说:“是内侍官叫我们牵羊,有什么事他自己担着。我们想他有王命在身,不得不从。牵羊时误伤的!”
刘标又不咸不淡地说:“是呀,误伤得真是巧,就跟被打一样,要不要请仵作过来养一下伤?”
被打的奴仆抬起手指着嘴角,肿着半边脸:“喏,喏!”
一看就知道是被打的,一圈的拳头青紫印都能看得到。
司长继续拍桌子:“这明明就是打的,还说什么误伤。你们几人,必须罚,否则以后比你们官大点的,或者随便诓骗几句就跟着去为非作歹,还以为我五城兵马司指使的。”
“来人呀!把这几个家伙带下去,就在司门口去衣打八十军棍!以惩为戒!!!”
为首的立即大呼小叫起来:“大人饶命呀!”
其他的小兵也跟着一起叫,被人一路拖出去,声音一直喊到外面。
看起凄惨无比,到了门口脱衣挨棍子,让百姓大快人心。其实几个都知道,这命应该是保住了!
司长对着刘标赔笑:“刘大人,您看,这可处置得当?”
刘标站得挺直,眯着眼睛:“他们是五城兵马司的人,原本可律例也可军法处置。他们也是受人蒙骗导致,八十棍虽然重了点,也算是给他们一个教训。”
司长终于松了口气,这算是把自己给脱身了。随后继续判:“内侍官假传天命,强买长平县主羊的事,因此事牵涉内庭,内侍官还是由君上定夺才是。羊依旧归长平县主所有,内侍所付银两,作为打人赔偿。”
内侍官吓得已经瘫倒在地。
林管家和萧管事大喜过望,立即作揖大声称颂:“真是青天呀,大青天。两位都是国之栋梁,大青天!”
刘标作了个揖,一身正气地:“岂敢,此乃司长大人判罚公正,老朽只是路见不平罢了。”
就你老家伙最喜欢多管闲事,司长心里这样想,但嘴上自然满是称颂推让。
最后五城兵马司把内侍官关入大牢,派人去王宫上表。
而刘标也回去了,不过回到家中,肯定当晚就写表,明天朝堂又可以发挥了。
汉王批完表劄后,考虑了一下,最后去王后那里用午膳。
吃了二口后,他也不得不说:“这羊肉很是鲜美,之前的瓜也香甜。长平县主看来还是有心的。”
夸别人有心,还把人家打发到那么偏远的地方,再出去百里,就要出关了。
王后合着说:“既然君上爱吃,以后就作为贡品,让长平县主按月送来。”
汉王长长叹息:“此地离边疆有八百里之遥,作为贡品的话,免不了一群老臣又开始絮叨,要孤完成高祖遗愿,踏平匈奴。如果长平有心,会象瓜一样,每月都能送个一二回过来。”
王后笑着说,温文婉约地:“那臣妾也有口福了。”
此时大内侍进来了,他不得不进来,因为这件事和他也有关。这个不长眼的东西,已经被押在大牢里,而且还给刘标全程看到,明天如果朝堂上看不到刘标的弹劾,就跟见不到太阳一样,不可能的事情。
汉王正心情不错,问了句:“何事?”
大内侍额头鼻尖全是汗,一脸惶恐,“噗通”跪了下来:“君上救救奴才吧,奴才也是刚才知道此事,真的奴才不知道手底下有如此胆大包天的混账东西!”
汉王却先端起羊肉,将碗里的最后一块肉吃了,把汤喝干净了。拿起手巾抹了抹嘴:“说吧,何事?”
先吃了,很多时候,有些事情听完后,山珍海味都吃不下去了。
大内侍将五城兵马司上的表,双手颤颤巍巍递了上去。
汉王看完后,气得拿起写表的竹简,砸向了大内侍。
猛地站起来,一脚踹翻了大内侍。
大内侍倒在地上,摔得是四脚朝天,赶紧再跪爬起来,跪着一直磕头:“君上饶命,君上息怒,奴才一切都是为了君上,没想到会这样。”
汉王气得是手颤抖地指着:“为了孤?孤叫你去买长平县主的羊,少付钱?孤真的那么穷,那么嘴馋,五只羊还不够,还要把主意打到县主的羊上面?现在全都城的人都知道这件事,王宫的内侍假传圣旨,欺商抢买,如同强盗!这就是孤的都城,孤的天下?”
大内侍一个劲地“咚咚”磕头,额头都碰出血来,还不停地磕:“是奴才不好,没好好管教下人,君上千万莫生气,气坏了奴才万死不辞。”
看到如此,汉王终于气消了点:“知不知道,这事闹大了,明天朝堂上,一干老臣一定会跟着刘御史一起弹劾你,高宗时期就有法,宦官不得干政。你们倒好了,直接来个假传圣旨。叫孤如何保你?”
一听到要保他,熟知汉王的大内侍知道自己有可能保命了,于是袖子擦着眼睛,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说:“君上已经好久没舒心了,今早下朝后,奴才见君上射羊,是那么多天第一次笑,还有了胃口想和王后共进羊肉。”
“奴才就想着,这次总共也就进贡了五只,听说同行的还有羊运来,索性一起弄来,养在宫里,也让君上多开心几日。就命人去买,该给多少给多少。”
“可没想到,这狗奴才借此口无遮拦,想捞好处,请君上明鉴呀!”说完匐地不起。
王后看着汉王应该没有要杀大内侍的意思,于是在旁边说:“臣妾不敢议论朝政,但这奴才也是为了君上高兴,才叫人买羊的。一定下面的人搞出来的事,大内侍怎么敢打着君上的名号,贪墨这几许银子呀。”
大内侍立即感激地磕头:“王后说得是,借奴才一万个胆子,也不敢为了贪墨这几十两银子,去假传圣旨呀,君上明鉴,王后明鉴!”
“行了,行了!”汉王心烦意乱地坐了下来:“让孤想想应该怎么办。”
看大内侍还跪着,不耐烦地说:“你也起来吧。”
第1069章 长平县主26
大内侍慢慢地爬起来,额头上的汗还不敢擦,小心翼翼地问:“君上,还要用点羊肉否?”
汉王气鼓鼓地:“吃什么吃,气都气饱了!”
转身一看桌上的羊肉汤,想了想:“再帮孤盛一点!”反正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不吃也是如此,那还不如多吃点。
大内侍一愣,随即喜出望外:“是,是!”赶紧过来去伺候。
王后心想,这心要多宽才能吃得下呀。看看大内侍偷偷地对着她送了个感激的目光,刚才的好话没白说。指不定下次吃肉,汉王还会过来,而不是去那些小妖精那里。
得,吃得够多的,全吃完了。
而此时,萧管事的生意做得如火如荼。一听说此时,好多人都来买羊。到最后简直是抢一般,直接拉羊给钱,拽着就走。不象其他卖羊的,还挑挑拣拣,羊身上抓几把,看看肥不肥。天还没黑,羊就卖完了。
第二天,萧管事带着银子开始采购会县的商品时,王宫里的朝会上,刘标双手拿着玉笏板,跪下弹劾大内侍纵容手下、假传圣旨、搅乱圣意、欺压庶民……噼里啪啦的,说了好久都没歇。
汉王真是一个头二个大,都是几只羊搞出来的祸呀!终于等到刘标说完了,悠悠地说:“爱卿所言极是。孤知道此事后,十分震怒,命大内侍过来问话。经过询问,大内侍确实不知此事。可他也免不了对下属管家不严的渎职之罪。”
“孤认为,死罪可免,活罪难饶。看在大内侍多年服侍孤的份上,打三十棍,罚俸一年,留用察看。”
顿了顿后,威严地说:“至于那个内侍,腰斩,三日后行刑!”
其他大臣立即嘴里呼着:“陛下圣明。”下跪行礼。
打也打了,罚了罚了,该杀的也杀了。还腰斩的重刑,还要如何?
话说到这个份上,也只有如此了吧。
刘标下跪后却又跪下了:“臣有本禀奏!”
汉王在王冠的冕旒后,大大翻了个白眼:“爱卿还有什么奏?”
刘标跪在那里:“臣弹劾长平县主,借上贡机会,运货买卖。一个县公主尚且如此,如上下效仿,长此以往,朝内商贾之风盛行。我大汉是以忠孝治国,还是以商治国?”
又来了,又来了。
汉王深吸了口气:“各位爱卿意下如何?”这是套路,先把问题转给大臣们,让大臣挣个面红耳赤,有时互不相让辩论个半天,让他也可以稍微静静。
果然一个大臣走出文臣队伍,双手拿着笏板,跪下后说:“长平县主的封邑地处边关荒凉之地,以多年无税收,此事可以问大司农。如不给长平县主买卖随行货物,如何让她过来上贡,以表忠心?如何让她安身立命?”
大司农立即出来回话:“正是如此,临邑县已五年税收几乎无。臣记得,去年上缴税收为一百二十两白银。”
不少大臣笑了出来,这一百多两银子,还好意思上缴。大约一个乡的税收,都比这个县多得多。
这件事其实汉王也知道,有大臣出主意将长平县主封赏到此地时,专门查过。就是因为穷,觉得无威胁,就把她打发到了那里去。
刘标一个嗤鼻,跪在那里挺直了腰板:“就是说,不做买卖,长平县主满府上下人都会饿死了?”
一个大臣出列行礼:“禀告君上,据说长平县主已经将自己库房内的私人财物,除了陛下赏赐的,拿到店里售卖。”
这下刘标愣住了,真的穷到这个地步了?
汉王差点没笑出来,其实长平越惨,他越高兴。当然这种高兴不能表现出来,故意拉长了音:“一个堂堂县公主,居然把私人财物拿出售卖,成何体统!难不成,她的俸禄没有发?”
此大臣回答:“陛下天恩浩荡,长平县主每月俸禄按时发放。但据称,她到了临邑县,建粮仓、挖水井,和县长一起办秋后射箭赛、安抚边疆、与民同乐,都是花自己的银子。自然钱不够用了!”
这是造福百姓的事情,刘标也不由点了点头。
一个大臣立即说:“长平县主虽然商贾之气太浓,有失体统。但事出有因,替陛下为民造福,稳固边关,请陛下体恤!”
这下旁边一干大臣都跪下,齐声说:“请陛下体恤。”
反正只要国库不花银子,长平县主爱做买卖尽管做去。不过这瓜确实挺香甜,羊肉也爽嫩可口,就是贵了点。
刘标也不得不说:“既然如此,老臣不再弹劾。就是堂堂一县公主,如此行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陛下刻薄,与陛下名声不利!”
要做生意的是她,缺钱的也是她,只要她能在那里呆着,名声不利就不利,反正名声坏的是她……
可有时候不得不做出样子来,汉王拉长了音:“起诏,赏长平县主金百两,银千两。传口谕,孤深知其不易,但体恤其为孤造福百姓,故凡事不易过于张扬,心中小戒。”
于是一干大臣又齐呼:“陛下圣明!”
宣旨的内侍跟着林管家和萧盏的商船回去了。
几日后,到了临邑县的县主府邸,希宁知道后穿戴整齐,焚香叩拜,聆听圣旨。
听完一道圣旨,一道口谕后,站起,接过圣旨。旁边的静儿赶紧地偷偷塞了一个钱袋:“天使辛苦,请到一旁用茶饭。”
内侍掂量着份量还挺足的,笑纳了,跟着去用饭。大老远的来一趟不容易,给那么多也算是没白来。
希宁将赏赐的圣旨小心地放在香案上,转身对着林管家和萧盏说:“跟我说,到底这次怎么回事。”
林管家将前因后果全给说了,说得还真是明白仔细,就跟说书一般热闹。
听到旁边侍女不时捂嘴偷笑,害得希宁使了好机会眼色。如此严肃重要的事情,怎么可以笑?不过确实好笑,可以想象当时的吵吵闹闹。还有朝堂上,言官言辞咄咄弹劾。
希宁想了想:“先把账报了吧。”
于是萧盏掏出竹简,开始报账。
第1070章 长平县主27
这次所有收入买了炭。
报完账后,萧盏拿着竹简说:“都城里所有的去年炭、还有棉衣、甚至棉被已经收完。粮食也基本收购得差不多了,都城的粮食目前还是原价。”
当时收购粮食,以不让都城涨价为基准。都城粮食原本就多,每次去收个三五百担,没二日就能全部补齐。
希宁点了点头,想了想说:“那个被打伤的,给五两体恤银子,再放他三天假。”
就挨了一拳头,嘴角迸裂而已,居然得到五两银子!要知道凑上去让兵揍上一拳,也能得那么多银子。
而林管家想的是,得到那么多银子,就花了五两银子,可真值呀!
希宁又道:“两位辛苦,先下去歇息。”
转而对萧管家说:“去找二个稳妥的人,我要写一封感恩表,跟着天使一起带回去,顺便再带去二十头羊作为贡品。”
萧盏和林管家一听,立即不动了。两个人都说可以胜任,他们不累。
希宁嘴角翘了翘,知道他们两个人想些什么。依旧叫萧盏执笔,她念,萧盏写:“天恩浩荡,臣女感激涕零。”
哪里感激,哪里涕零了?萧盏笔头稍微呆滞了一下,随后开始写。
信的意思就是说,没想到羊那么受欢迎,既然如此,每月都会按时上贡二十头,以表寸心。
至于被说商贾之风尤重,臣女惶恐,可实乃无奈之举,毕竟临邑县被战争搞得太破,税收又几乎没有,也只有顺路弄点买卖。但所得钱财,全部用于县内。
既然大臣说不好,那以后绝不在都城做买卖了。
写完后,绑上绳,在上面滴上辣,将县主金印敲了上去,作为封印。
“还是让林管家将羊和信送去。”希宁将封好的竹简交给了林管家:“你办事,我放心。你再找一个人,和你随行。”
林管家心想,这也是轻松活,于是接了竹简,答应了。
希宁靠到软枕上,轻摇团扇:“至于萧管事,休息三日后,我还有事要你做。”
林管家很想问是什么事,可不敢问出口。不能弄得他想暗桩探子一样,就算县主已经对他怀疑,但没有戳穿前,只是怀疑。不能将怀疑弄得越来越深。
萧管事忍不住问了:“敢问县主,三日后委派在下何事?”
让别人瞎猜,还不如明摆着说。希宁摇着扇子,却没有故作深奥,直接就说了出来:“都城是没办法做生意了,再说那里的东西也贵。我想着先等等,避过这段时间的风头。来了也一段时日,一直没宴请,所以一个月后我想办莲藕宴。”
目前已经进入夏末,虽然天气依旧炎热,这里池塘里的莲花都开得差不多了,确实也只剩下莲藕了。
希宁摇着扇子淡淡地说:“我打算宴请全县稍有家世的人家未婚男女,萧管家将名单列了出来,一共有三十多名。池子里的莲藕不够用,所以派你去江南购点莲藕回来。”
萧管事立即说:“是,县主,在下一定把事情办好。”
林管家暗暗松了口气,知道干什么就好,否则到了都城被问起来,却回不上来,那就头疼了。
出去后,先去安排车马船,同时叫人去集市上问匈奴人买了二十只肥羊来。等来宣旨的内侍官吃好喝好,林管家就跟着一起回都城了。
快三日时,希宁把萧管事喊来,列出了这次去江南的购物单。
萧盏看着竹简,随后仔仔细细又看一边后才确定地问:“县主要买三百担的藕?”
“是呀!”希宁挑了个蜜饯塞进嘴里,酸酸甜甜的,挺好吃。
萧管事对着竹简念:“莲藕三百担,麻沸散五十斤,长成的竹子一百根。”
这莲藕还能理解,可三百担也太多了,买个十担就足够开个莲藕宴。三百担,这都快半个县,家家户户都吃上莲藕了。
还麻沸散五十斤,麻沸散是药,乃华佗发明,有疼痛或者接骨时喝上一碗,疼痛就算不能全消,也能去大半。如果用得好,就象华佗一般,刮骨疗伤都行。
可五十斤的麻沸散,这要多少人才能喝得完呀!
还有竹子一百根,江南地区盛产竹,价格便宜,可再便宜,买那么多干什么用?
县主是不是钱赚到了就瞎用,买买买?
还未等萧盏考虑是不是说,就听到县主悠悠说:“麻沸散如果一时凑不齐,不要紧,以后每次出去时,慢慢分批带回来。对了,不是这些东西很轻,需要一些压船的东西是吧?”
莲藕、竹子都是很轻的,不象粮食。萧管事行礼:“正是,县主!”
希宁眯着眼睛,一副迷迷糊糊,逍遥懈意的样子:“那就去买点铁锭吧,来回一次不容易,不要浪费!铁锭买不到,就买菜刀、铁锹、铁杵,反正是铁的就行,要便宜的。”
还有这样不浪费的呀,这铁锭又是哪跟哪的,运回来卖得掉吗?
反正钱是县主的,县主怎么说就怎么做!
萧盏还说:“江南地区长久以来不关是鱼米之乡,而且民间多有铸剑高手。铁锭倒是不难弄!”
“只要铁,不要兵器!”希宁提醒着:“不能给人落下话柄。”
“是,县主!”萧盏领命,第二天带着几个奴仆,骑着马去辽东,从那里坐船出海去江南。
希宁微微叹气,京杭大运河还要再等至少三百年才能开凿出来,现在去个江南还真是不方便呀。
在萧盏去江南的路上,林管家也到了都城。
感恩表汉王也不让人读了,直接拿过来看。上上下下看了几遍后,不由笑了出来。
大内侍因为被罚,挨了廷杖,还躺着呢。旁边新过来伺候的内侍不由地问:“君上何事如此高兴?”
汉王笑看着感恩表:“这个长平县主,还真会做人,以后每月都会上贡二十头羊。”
据说秦岭王,汉王对长平县主一直不待见,内侍低着头,陪着笑:“才二十头羊,也太少了点,哪里够呀。要上贡,还不如多点!”
汉王摇头:“二十头不少了,如果是一年送一次的话,积攒起来,都有二百多头。把林河清叫进来吧。”
第1071章 长平县主28
林河清得以召见,低着头进来后,下跪行礼:“草民叩见陛下。”
“长平县主近日如何?”汉王坐在案牍后问。
林河清是很早之前就插入秦岭王府里的,专门用于监视秦岭王府的一举一动、暗通消息。经过三十多年的经营,让他爬到了总管位置。
林河清暗自想着汉王要知道长平县主近日“哪方面”的如何后,回答:“回禀陛下,长平县主确实如同外界所说,拿着自己的库银去造福临邑县,只是奴才感觉这个长平县主和之前的有点不同。”
“哪里不同?”汉王拉长着音,看来是有警惕。
话早就斟酌过了,毕竟自己的妻儿孙辈都在临邑县。就怕长平县主也有个暗桩眼线的,发现他在背后告黑状,还不将他一家老小全宰了。
林河清于是将想好的话说了一遍:“之前的县主,整日带着侍女游山玩水,府里嬉闹,诗书扔在脑后。现在……”
偷偷瞅了汉王一眼后继续说:“还是整日嬉闹,但不大出府。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她一个劲地收粮收过冬物资,在下也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为何。”
这二年都是暖冬,去年冬天,再怕冷的宫妃也只在最冷的时候,生了半月的炭盆。宫里的炭火用量,减半都不止。她却在炭火最便宜的时候,大收特收。
汉王却不以为然:“她从未做过生意,可能觉得什么便宜就收哪个。炭火、棉衣、火油,哪个不是陈货多出来很多。”
林河清赶紧回应:“陛下果然厉害,比奴才想得通透。”
随后从衣襟内掏出一卷竹简,双手呈上:“这是奴才不在临邑县时,暗桩所写的每日起居。”
每日起居还能是谁的,当然是长平县主的。不光是长平县主,在每个亲王、藩王、郡王、三公九卿、重要大臣的府宅中,都有汉王派去的暗桩。只有掌握了每个人的一举一动,才能知道哪个人包藏祸心,哪个人意图谋反,哪个结党营私。
内侍过去将竹简从林河清手里接过,双手递给了汉王。
汉王打开后粗粗看了眼,就是每天几时起来,几时吃饭,几时睡觉。如果有重要的事情,或者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会用朱砂红笔勾出来。
唯一几个红笔勾出来的事情,也就是长平县主看着侍女练射箭。
秋后就要进行射箭比赛了,当然要多加练习。这射箭还是长平县主扔投壶扔出来的,没什么大事。
汉王于是抬头:“回去后继续看着,如有异常过来报信。”
等暗桩走后,汉王又看了看长平县主的感恩表,又笑了笑。
一月送一次羊,每次二十只。光他每天用餐,就要耗去一只羊,整个王宫则要七八头才够。是算好了,限量供应。
不在都城做生意了,可以做到其他地方去。据探子来报,前天县主府的管事已经带人去江南采办莲藕,莲藕要买三百担。很显然,一个月后,指不定他也有江南的莲藕吃了。
只要长平县主不结党营私,不和藩王一起谋反,就随便她怎么闹腾吧。商贾之气最多落下个贪财的名声,那也是她自己的名声,总比谋反强多了。
此时希宁打了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难不成是有人在想她?
萧管家进来了,对着行礼:“县主!”
希宁将一卷竹简递给了静儿,让静儿给萧管家:“莲藕宴会的名单我看过来,你回去再想想,吃不准的再去打听一下。务必每家每府已到年龄、尚未婚嫁的公子小姐,无论嫡庶全都请到。再每府备一份空白的贴,说当家主母如果不放心,也可一起过来。”
萧管家为难地说:“如果是这样,所有家的主母有来,安排在哪里?”
希宁笑了出来:“她们是不会来的。”
“为何?”萧管家疑惑地瞪起眼睛。
希宁摇着团扇:“不放心就不要让自家儿女过来就是,既然过来就应该放心。难不成是不上台面的货,才这样不放心?”
“高呀!”萧管家举起了大拇指,但又为难了:“总会碰到一二个不识趣的,真的过来怎么办?”
希宁淡淡地说:“找二个伶俐的放在门口,见有主母过来的,就放出口风来,就说还是这府的主母疼孩子,整个县还只有她一个当主母陪来的。这个时候还不识趣的要进去,那就送去北苑,提供些茶水点心就是。”
说可以一起过来,但坐在哪里,可是要听从主人安排。原本这就是莲藕宴,而且放出风去了,宴席设在莲藕塘旁的水榭之中,男女分坐两边,中间有屏风隔开。
两边年轻男女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宴间比拼诗书歌画作为雅趣。如果对其才华仰慕的,可以记住名字,回去和父母说叨。而已经婚配、尚未成婚的,也能借着这个机会,看看自己的另一半是否真如传说所言。
这就是莲藕宴的意思,“莲藕”连同“连偶”,是各家子女出彩出名的好机会。又是长平县主办的,到时肯定非常精彩。
希宁想着,就有点迫不及待了。但宴席所用的莲藕还在江南的荷塘里。
“现在就写帖子给各府,让他们准备起来吧。”希宁又提醒了一句:“商铺的货物要备得足足的。”
这个时候是他们买买买的大好机会,那里的货物可都是一等一的好货色,有些是都城里都难得一见的。为了能出彩,不显得寒酸,砸锅卖铁也要备上个好东西才是。
“是,县主!”萧管家恭敬地退了下去。走出去就叹息,这个县主怎么那么会做生意,这次莲藕宴,很显然又要大赚一笔。几根破莲藕就能换来真金白银的,而且赚得无可厚非,不是受贿,只是买卖。真是让人佩服呀!
三天后,各府都收到了长平县主送来的帖子,长平县主要举办莲藕宴。一石激起千层浪,各府第一件事就是往街上跑,要赶紧买呀!
第1072章 长平县主29
周县长也被自己的夫人连拉带扯地过去了。
整个临邑县并不大,一共四坊、十条主街,长平县主买下的那条街,是在北城的东北坊里。
长平县主还真是没脑子,只知道那里最便宜,却不知道一旦匈奴人破了城,首先抢的就是最近北城门的街。有时害怕增援过来,抢到一些后就撤了,所以那里的铺子才最便宜。
还把整个一条街都买下来,除了说钱多人傻,还真是难以形容长平县主的豪迈之举。
夏日依旧毒火,坐在牛车里,感觉象是坐在蒸笼里。刚到街口,就听到外面各种叫卖声,好不热闹。
还没去卖布料首饰的店,先去买了几碗冰碗解暑。今年夏日太过炎热,虽然各府各处,在自家的冰库里都备足了冰,可外面的冰,价格还是涨了三成。
冰块吃出了肉的价格,周县长有点肉疼。
一碗冰碗下肚,终于感觉凉爽点,下车去买布料。
门口就有人拦着:“这里分男客女眷,请这位大人到专门招待男客的店里。”
看着店里伙计穿着打扮得体,手指着街对面的一家店。周县长哭笑不得,什么时候店还分男女了。
转而嘱咐自己的妻子:“儿子我带着,两个闺女只准买一千两银子!”
周夫人答应了下来,带着二个女儿进了店。
周县长带着大儿子到对面店里,店门口等候着的伙计拉开厚实的棉帘,一走进,顿时感觉冷气扑面而来。
店不算很大,因为窗户关着、门还挡着厚实的门帘,所以点着油灯和蜡烛。而在店中央,放着一个大盆,里面装满了冰块。
怪不得那么凉爽,原来是放着冰盆。
店里还有三组客人正在挑选货物,都是老子带着儿子,兄长带着胞弟。
一个伙计过来招呼,行礼:“拜见周大人和令公子。”
临邑县并不大,认识县官也很正常。周大人双手背后,挺着将军肚:“好说!有什么好货拿出来吧。”
伙计一看就知道一直就是干这行的,说着官话,举止得体:“两位先看看面料吧,请!”
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周县长就知道,为什么冰那么贵,这里还摆着那么大一个冰盆……他的汗都下来了,又一次的下来了。
又不敢胡乱说贵,四周的客人都在默默地挑货,喊出来,还以为他堂堂一县之长没钱呢。
也只有用较为缓和地话说:“东西是好东西,也太贵了吧!”就那么一件衣服的布料,就要好几千两银子。这哪里是布料,大约用银子拉成银线织成衣服,都没有那么贵。
“周大人,这可是蜀锦。”伙计不卑不亢地说:“看看这花色,这图样,不要说这里,就算是在都城,有哪家店铺能拿出这样的货?不要说三千两银子,就算是卖五千两,照样有人要。而且这里都是独一无二的,挑一块少一块。”
周公子在旁边叫:“爹,就这块,就这块嘛。”
三千两银子呀,周县长头都大了:“能不能……咳咳……”
便宜两字实在是说不出口,好似早就说过,长平县主的店里,从来不议价。
周县长也只有迂回地说:“犬子尚且年幼,身体还在长,买那么好的布,过二年就有可能不够穿了。”
伙计回应:“可以做得宽大点,如果周公子长高了,可以再改成外衣。”
“爹就这块嘛,这块好!”周公子一个劲地嚷,让周县长好下不来台。
看看是囊中羞涩,伙计又拿出一块布料来:“周大人看看这块可好,这块稍微素雅了点,但领口袖口镶上蜀锦的边,也非常适合周公子。您看看这蜀锦边,配上这布料,多文静素雅。这块布料三百两,蜀锦的边条是二百两。”
周县长一听立即摸着胡子,煞有其事地说:“嗯,这块确实很好。”就五百两银子,比起三千两,不贵,不贵呀!
周公子立即嚷:“我只要那块,这块没那块好看。”
“你懂什么!”周县长瞪起眼珠子,为了银子,就算是亲儿子也要骂:“现在朝中注重勤俭,你穿着一身的蜀锦,不是等着你爹被言官弹劾嘛。就这块!”
这下周公子也只能作罢。
伙计立即叫人把这块布料和蜀锦边给包起来,笑容可掬地说:“还要看看相配的头冠和簪吗?都是以前秦岭王府里才能有的宝贝。”
周公子立即猛点头,而周县长满嘴苦涩。
选了和衣服相配的金冠,又是五百两银子没了。扇子和扇子上的吊饰,又是二百两……
“周大人,周公子走好。东西和账单等会儿会一起送到府上。”伙计恭送着。
周县长从凉爽的店里一出来,热气就扑面而来,头重脚轻地上了车。这一来,一千五两银子没了!
坐在车里,就看到周夫人和两个女儿回来,拉下笠帽后,三张脸都是喜气洋洋的。
周县长忐忑不安地问:“花了多少?”自己负责采办,都花了一千五百两,而女人花起钱来,更没轻重。
周夫人和二个女儿脸上笑容凝结,周夫人小心翼翼地伸出根手指:“这个数!”
“哦,一千两,那还行!”周县长松了口气。哪怕二个女儿一人一千两,也是二千两的事情。
“不是……”周夫人鼓起勇气说。
“啥?”周县长顿时叫了出来,不可能是一百两,那就是:“一万两?!!!”
豁出去了,周夫人扬起头:“反正二个女儿都要准备嫁妆,以后这些都当嫁妆好了。你舍不得的话,一半银子算我的!”
周县长欲哭无泪呀,一万两呀,就算是周夫人财大气粗能拿出自己的钱,五千两也够他贪墨好几年才能补回来的。
要知道贪墨不容易呀,要绞尽脑汁将账写得好看,又要担风险。
现在好了,眨眼功夫,几年的努力就没了。
回到了府里,这才靠着,还没等心疼完,妾又来了。
一来就各种纠缠,又哭又笑的,非要让他拿银子出来。妾有一个适龄并且拿到帖子的庶女,这次可是难得机会,指不定被哪个看中了,就攀上高枝当正房夫人。所以身上穿戴不能比正房夫人的两个女儿差!
周县长实在拗不过,二天后偷偷地把自己私藏二千两给了妾。好了,这次真的一穷二白。
周县长感觉自己怎么上了长平县主的道,幸好他还有二个儿子和一个女儿还没到年龄,否则的话,他只有把官邸给卖了!这该死的莲藕宴,为什么要办呀!
第1073章 长平县主30
店里的货物,一件件的减少;钱源源不断地涌入长平县主的库房。
希宁叫来了萧管家,将一根写好的竹简递给了他:“按照这个上面列出来的东西买,告诉附近来往的商贩,有运过来的,我们按照市价收。”
萧管家看着竹简,字挺好的,应该是县主身边的侍女写的。但很快就出来好多疑问:“烈酒千坛?”
“越烈的酒越好。”希宁摇着团扇:“听说北疆有些地方的酒,扔进火就能燃,就要这种的。马上就要秋收了,等粮食收下来,应该会有人酿酒,价格也应该便宜点。此时不急,入冬前备好就行!”
萧管家眨巴眼睛,满脸的不解:“要那么烈的酒干什么?”
希宁含笑:“兑水卖呀!我秘制一种酒,加入白糖和水,勾兑后口感绵长就跟米酒一样。但米酒不易存放,既然这里地处边关,东西运来不易,那当然买尽量烈的酒。”
萧管家这才理解,可酒勾水卖,就不怕朝中大臣又参她一本?
低头再看:“柔软的棉纱五十匹,厚毡布一百匹……”
“要那么多布干什么?”萧管家又不懂了,还要极柔的棉纱不,又要最为厚实的毡布。
希宁不慌不忙地说:“这二年酷暑难当,棉纱布可以做床帐;毡布可以铺在地上当地铺。反正尽管买来就是!”
五十匹布,做出来的床帐,可以有二百顶,全县人家每户都可以挂上一顶了。厚毡布如果裁成地垫的话,也足够每家每户领一块。而且铺在地上可以有草席、有钱的用竹席,为什么要用毡布?
好吧,钱是县主的,就算这些东西量多,也花费不了多少。只需要卖掉一二匹蜀锦,或者是一个镶金嵌银的首饰,就能搞定。
萧管家作揖:“在下明白。”
此时林管家正好回来,萧管家赶紧将竹简放进衣襟内。
林管家回来后行礼:“奴才不辱使命,将羊送至宫内,信函交予君上,听内侍说,君上见信后脸微露笑意。”
希宁点了点头:“此事说了,也就不要外传了。否则说我揣测圣意,居心不良。”
“是,县主!”林管家感觉这个县主确实不一样了,做事小心谨慎、又天衣无缝。就算是鸡蛋里挑骨头的言官,做出来的事情也能堵住他们的嘴。最多弄到点污名,但性命无忧。
就听到县主说:“你休息三日,然后去辽东。”
林管家一愣,怎么不去都城了,改去东边了,缓缓行礼:“县主有何要事派在下去?”
辽东是辽王的番地,难不成是私下交往,打算密谋造反?
希宁摇着团扇说:“那里靠海,我想起以前吃过一种海菜,晒干后放在水里,不多时又能涨开。切成丝烧汤,犹如素菜。这里没啥素菜,我已经多日只吃肉,连点菜都见不到。想想夏日里晒海货干得快,价格应该便宜。你去买个一船回来,吃不完可以卖,这东西经得起放,放个一年半载都没问题。”
呃,还是为了吃!这萧盏去江南买莲藕,他要去买干海菜。就是为了吃,需要跑东奔南吗?
县主好似想到什么:“萧盏也去了半月了,他应该还是坐船回来。等你到了辽东,如果刚好碰到他,那就一起回来,路上也有个照应。对知道,吃不完可以卖,这些东西经得起放!
林管家也只有说:“是,县主,奴才一定把事办好。”
希宁点了点头:“有劳林管家了,我正在想着,等到明年,给办事的人一二成的干股。从每次赚的钱里,抽成给办事的人。这样也能更有干劲是不?”
给干股?那感情好,多少都是钱呀。来回一次有时能赚二三千两银子,少说也有个四五十两,一成就是五两银子,相当于一月薪水了。
林管家立即作揖,说着感激不尽之类的话。随后高高兴兴地下去了!
希宁冷眼看着林管家的背影,这个吃里扒外的,指不定拿着双份的薪水。否则的话,他儿子置办的地产铺子,钱从哪里来的?
以后每月就让他去一次都城,让他背后那个“人”放心。平日里,就往外面跑吧,汉的国土那么大,到处都是土特产,慢慢买,少在面前转悠,看着烦。
至于给干股,赫赫,那也是以后身主自己拿主意。先熬过这个冬天,如果不死的话,尽管和身主去提。
大半月后,出去的林管家和萧管家终于回来了,带来了好几车的东西。卸货就卸了半天,一箱箱、一桶桶的往店铺后面的库房里搬。
就这莲藕,还有莲子什么的,是众人议论的焦点。
既然莲藕来了,这东西时间放不长,为了不让它变黑,只能放在池塘的烂泥里,结果压舱的只能是烂泥了。
萧管家示下,这几船的泥怎么处理。直接倒进河,容易堵塞河道。要么扔到河堤上。
希宁想了想,若有所思地:“这江南的塘泥肥沃,我看我这院子里,花草再打理也枯黄了,等莲藕宴结束了,索性把泥铺在院子里,过几日种菜!”
种菜?县主府里种菜……怎么想到一出是一出的?
好吧,这县主府是县主的,县主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国以农耕为主,汉王每年春耕秋收都主持祭司,祈祷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县主务农,总比重商好吧?
当晚,海带汤和莲藕做的菜,还有各种海产品干货做的菜,就端上了县主的桌子。
莲藕来了,莲藕宴准备就绪,可以按时开了。
其实每个少男少女才不关心什么莲藕菜,更关心的是择婿选女。据说席间要比拼诗书画乐四种技艺,让大家一起评选,得票最多的拔得头筹,县主还准备了四样东西作为彩头。
要知道县主的东西可都是好东西,店里随随便便一段蜀锦就要上千两银子,就连金饰都比普通的做得要精巧,价格也比普通金店里的要高出很多。
每家每户都努力装扮自家的千金和公子,这次真的是扬名出彩的好机会。
一清早,门口扫地洒水,几个家仆站在门口,开始等待客人来到。不多时,客人就陆续来到了。
第1074章 长平县主31
请帖上写明了名字,这一切都是一直在此地的萧管家办的,他可是对当地的情况,如数家珍。
有些小户人家因为未收到请帖,稍有遗憾,但也明白,再生气也不能和长平县主杠呀。他们原本就财力不雄厚,这次去的公子小姐,哪个身上都不是金银堆出来的。实力不行,还不如不去,否则一身的寒酸让人笑话。
如果不想被人笑话,那真是参加一次就破产。为了一次宴会,弄得家道中落,中小户一下成贫户,那真的是得不偿失。
果然各家各户都是聪明人,哪怕有当娘的不放心,送到了门口,下车前叮嘱几句,也就放手了。
因为在几天前,每府还送了一份注意事项。所以每个小姐都带着一名丫鬟,每个公子也会带着一名书童或者小厮。
请来的小姐和公子都是分成二处安置,等开席后再入座。一路上小姐公子倒是能详装镇定,而丫鬟和小厮忍不住打量。等到了等候的地方,这下各个小主子们都候不住了。
在安置的客厅里,女眷全部都摆放着奇珍异宝、而公子那里则挂了好几副书画。
书画均是名家手笔,难得一见,哪怕不喜欢这类的也要站在前面详装欣赏。而女眷那里,早就忍不住围着看了。
“好大的红珊瑚!”一人多高的红珊瑚,在这个小县城大约见都没见到过。
“这有什么稀罕。”钱员外家的三小姐摇着扇子,一脸鄙夷:“我家库房里还有一棵更高更大的。”
钱员外是当地大户,家里祖上有人为官至太常,但后辈都是泛泛之辈,靠祖上的资产还有懂匈奴话,左右逢迎。
贾家二小姐轻笑着:“县主是拿出来放着当摆设,否则再大再好的放在库房里,谁知道呢!”
钱三小姐翻了翻眼,不做理睬。
贾家是商贾之家,在这里倒卖皮毛。每年冬季,算着匈奴可能要闲着没事干,打过来了,就带着家眷全部退到后方。等开春后,再搬回来,继续收皮毛。
虽然都是当地有钱人家,但对于有着做官的祖上,自然看不起做生意的人家。
同样商家出身的王大小姐看得仔细,笑着说:“贾二小姐,您今日的坠子不一般呀。”
“是呀!”贾二小姐将自己团扇挂着的玉圆盘拿起,得意地展示了一下:“这是我母亲的陪嫁物,据说我母亲祖上也是做官的,传下几件玉器。”
“这玉色圆润,相当不错。”周县长的庶女四小姐赶紧地说:“我父亲腰上也挂着一块,质地还未这块好,看来贾夫人的祖上也是当不小的官。”
此朝对玉的使用虽然没有开国时那么严苛,分等级使用,玉的材质也是分等级使用的。如果官员使用上好的白玉,有可能会视为僭越、甚至有谋反的嫌疑。
贾二小姐一听,高兴了:“原来是周四小姐,到底是官宦人家,有眼光会说话。”
“哪里哪里,我眼光哪里比得上各位姐姐,我也是得幸得了长平县主的贴才有机会过来见见世面。”周四小姐含着笑,这素净还算清秀的脸,倒是不让人讨厌。
不就是块破玉、一棵珊瑚树嘛……钱三小姐撇了撇嘴,反正话不投机半句多,就让这些虚情假意的相互阿谀奉承吧。庶女对商家小姐,还真是投缘。
钱三小姐转过身,正要离开。突然身边的丫鬟突然惊呼一声“哎呀”,身体就朝着珊瑚树摔过去了。
一人多高的珊瑚树,就算底座还算稳,丫鬟也努力地想尽量避开,可还是碰到了。她一手扶着装珊瑚树的大缸盆,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抓住珊瑚树的一根分支……
大家都不敢看了,就听到“咔嚓”一声,珊瑚树的一根枝杈,被生生地折断了。
已经在场的七个小姐、六个丫鬟,都瞪着眼睛看着。珊瑚树呀,一人多高,就这样折断了一根杈?!
“小红!”钱三小姐又羞又恼,又害怕。这不会是汉王赏赐的物件,如果被弄坏了,这可是大罪。
这个闯了祸、叫小红的丫鬟,看着手里抓着的一肘长枝杈也惊呆了。一声被叫醒,立即跪下,眼泪就下来了:“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感觉刚才有人绊我!请小姐替奴婢做主呀。”
“这怎么做主?”钱三小姐不得不发飙了:“这可是长平县主的东西,如果是汉王赏赐的物件,杀了你都不够赔的!”
就听到旁边贾二小姐吃吃地笑,贾二小姐团扇遮着嘴,笑着调侃:“这不用着急,钱家库房里不是有一座比这个还要大的珊瑚树嘛,尽管拿来赔给县主就是。想必县主就不会怪罪了!”
钱三小姐真恨不得撕了这个商家女的嘴,也恨不得直接打死小红。
客厅里已经有人去请示县主了,偌大一个珊瑚树被损坏,要知道断了一根枝杈,这价钱就差太多。
希宁正在梳洗穿衣,今天她是主,必须弄得美美哒。
四个侍女各捧着一套衣服等着,正在帮她梳头的静儿问:“县主,您打算穿哪一套?”
希宁侧头看了看:“就那套水湖绿绸、配藕粉色腰带的吧。”
静儿继续梳着头:“这颜色虽好,也配得上莲藕宴的题,可有点素净。今日那些小姐、公子哥,穿的大多都是蜀锦。”
知道,都是从她店里买去的。
希宁对着铜镜里的自己,嘴角翘着,浅笑着:“就因为他们穿得好,那我非要穿上金衣银裙才能出挑。索性就穿素雅点吧,这光彩就让他们去争,我不在意。”她在意的是赚钱,只要拿到钱就行。
此时有人来报,说是女眷厅里的珊瑚树被一个跌倒的丫鬟折断了一根枝杈。
她接过递过来的竹片看了看,顿时笑意更浓:“就知道这些小姐有不安分的,这些交给萧管家,对他说,这棵珊瑚树是秦岭王府的,问一下林管家,买时多少价,估算个合适的价格,谁弄坏的就谁买了。不肯的,尽管去县衙司告状。”
竹片递了出去,来的人去回话了。
第1075章 长平县主32
静儿此时说:“县主,头梳好了,请更衣。”
希宁站了起来,衣服已经准备好了,但她却说:“不用这套了,把册封时穿的宝衣拿来。”
静儿一愣:“宝衣过于繁重,这天气穿……”
希宁走到中间,展开双臂,有侍女过来帮她脱去现在所穿衣物。她淡淡地说:“再闷热也要穿呀。这些肚子里藏着掖着的。回去免不了要说上一通,唯有这宝衣才能压得住她们的嘴了,去把册封时金冠一并拿来。”
萧管家问好缘由,询问过林管家后,带着人过去。
而在客厅里,小红还跪着,折断的枝杈就放在跟前的地上。这红珊瑚还真是绝品,红得耀目。小红哭得是眼睛都成桃核了。
萧管家走进门内,就行礼作揖:“在下是长平县主的管家,鄙姓萧。萧某得长平县主令,过来处理此事。”
贾二小姐吃吃地笑着:“萧管家,不妨事。钱三小姐家库房有一棵比这个更大的珊瑚树,拿来赔给县主就是。”
钱三小姐真是气得眼圈都红了,她家哪里有那么大的珊瑚树,刚才只不过随口一说而已。没想到就被当做了把柄,如果拿不出来,岂不被人嘲笑。就算家里有,拿出来,钱员外还不气得吐血。
一起来的贾三小姐忍不住胳膊肘捅了捅她,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不要说了。
但贾二小姐翻了翻眼,那么好的机会不再捅上几刀,那才是枉费。
萧管家笑着道:“钱员外家富足的大户之一,这是县内公认的。但此事,与钱家无关。来呀,把珊瑚抬到王府去。”
嗯?众人一愣。
王大小姐听不明白了:“抬到我家做什么?”
萧管家抬起手来,抓着一块竹排。这竹排巴掌大小,但不同的是,上面画着画:“这是什么,不知哪位小姐识得!”
周二小姐一看便知:“这好似是应景画,以前有过宫里来的暗桩,将所看到的全都画下来,转呈都城。”
萧管家点头:“周二小姐说得真是,大家请看,上面画的是什么?”
虽然竹排不大,但上面的人物画得是惟妙惟肖。画着一棵珊瑚树,一个小姐模样的正要离去,旁边丫鬟扶着她。而身边有个丫鬟却伸出了腿,勾住了她的腿,还一只手作势推的样子。
要走的小姐自然是钱三小姐,而旁边暗算的丫鬟……
贾二小姐也算是心直口快,立马就叫了出来:“这不是王大小姐身边的秀妍?”
画中的秀妍,脸上主要特点都画了出来,就连她身边的王大小姐也画出来了。
王大小姐一张脸顿时变得通红,话也变得断断续续了:“我,我没叫秀妍做这样的事。”
秀妍脸色一下变得惨白,立即就反驳:“我没做,是画错了!”
萧管家含着笑不语,周二小姐说了公道话:“这些画探不会画错,他们见到什么,就画什么,就跟文录官一样,宁可掉脑袋,也会照实画。”
“王家没想到是这样的人……是呀,没想到……哼,到底是商贾人家,满是奸猾狡诈……”四周声音压得很低,但依旧清晰入耳。
王大小姐大怒:“跪下!”
秀妍也只有跪了下来。
王大小姐气得浑身颤抖,手指指着:“谁叫你干这样腌臜龌龊之事?平时你也跟着我学习圣贤之书,都学到哪里去了?”
萧管家却摇头:“王大小姐与此事无关,请看牌。”
大家此时发现,王大小姐并没有看着秀妍,目光还在珊瑚树上,脸上的表情随和,应该是不知道身后的秀妍要做什么。
萧管家说道:“虽与王大小姐无关,但犯事的丫头毕竟是王府的人。县主说了,这棵珊瑚树是秦岭王府的,当时买价是一万两银子,现在估摸着至少也要个一万二千两。谁弄坏的就谁买了。不肯的,尽管去县衙司告状。请各位小姐现在可以移步到大厅,宴会应该差不多可以开始了。”
几个家仆等在屋外,就等着屋里小姐们走后,进去运货。
小姐们纷纷往后退了点,面朝着门,可舍不得离开。
“小姐!”秀妍猛地抬头,流泪满面地说:“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既然犯了错,就不牵连王府了。”
左右看了看,猛地站起,对准了旁边的柱子,就冲过去。
萧管家一看不妙,大喊:“拦住她!”
只见奉茶的一个侍女一见,扔下手里的盘,对着就撞过去。撞击力挺大的,两人一起倒在了地上。
侍女好似练过,一个翻身就压在秀妍身上,抓起秀妍的一条胳膊反剪到身后:“去拿绳子!”
绳子拿来,捆得结结实实不算,还用布塞进嘴里,防止咬舌自尽。
萧管家也愣住了,看着侍女。
侍女拍了拍手,高兴地说:“县主说了,今日指不定有事情发生。只要能当场阻止了,有赏银。”
萧管家嘴角抽搐了一下:“县主还说了什么?”他可是管家呀,怎么这件事他不知道?
侍女双手插着小蛮腰:“县主英明,还安排了人在水塘旁。万一有人靠近,会叫她离开。就算是落水了,也会有熟悉水性的婢女会去救,还准备好了干净衣服。几口井也都封了,防止有人被推入井。还有各种吃喝,都按照秦岭王府的规矩办,只要酒盏被调换过,就立即弃用。见到也立即阻止,防止下毒……”
萧管家也只有无语了,赫赫,县主考虑得还真是周祥。
王大小姐原本不想继续参加了,但被萧管家说服。毕竟还要准备马车送回去,路上出了什么事,说不清楚。
想想现在回去也是挨骂,索性就留下,指不定看在县主的面子上,又是秀妍自己弄出来的事情,也就从轻处罚她了。
五花大绑的秀妍和珊瑚树一起送去王府,就连这段的这一根一并带上。长平县主做生意一贯当场钱货两清,有本事就粘上,粘得看不出最好。粘不上就用做其他的,要知道店里一副红珊瑚耳环都能卖十两银子,那么长一根,能做好多耳环呢。
一干小姐离开客厅去宴会时,都暗自嘀咕和议论,这县主府还真是藏龙卧虎的地方。谁想在这里弄出事情来,真是心被猪油蒙了。
第1076章 长平县主33
换上宝衣,希宁用团扇一个劲地朝着自己扇:“这热死人的鬼天气!”
静儿不敢说,这宝衣里外有六层,秋天穿着都会嫌笨重,现在穿当然热。
扭头嘱咐:“在县主的桌边再放一个冰盆。”
穿了宝衣,就需要头顶束发戴金冠,希宁坐了下来。心中不免埋怨,真是斗争无处不在,那么小一个县城办个宴会,都成出幺蛾子。
不过她就等着这个机会,已经跟萧管家说了,一万两千如果没那么多钱的话,底价一万两银子也就行了。
红珊瑚除了看上去好看点,根本没用。匈奴攻城的时候,又不能扔下去砸人。就算能砸到,拿一万两银子的东西砸人也太奢侈了点,换成石头,可以将敌人埋了。
现在缺的是钱,还有很多事情都需要钱。目前粮仓已经放满,就算是努力赚钱,库银还是去了点。还有好多东西都没买呢!要知道酒比粮食更贵。
当左右挂满插满金步摇的金冠戴上,有家奴回来报,王家带来的犯事丫鬟秀妍已经送到王家了。
这就好,不能让这个奴婢死了,弄脏了她的府邸不算,还白白落下条人命官司。说起来是县主把人给逼死了,传到宫里,指不定又有言官要参上几本。
好吧,该去宴会了。毕竟这些客人爹妈花了那么多的钱捧场,她当主人也应该撑起场面来。
一路上希宁不时看到四周看似平静,其实保安工作完备的“小节”。比如站在湖边廊下的二个侍女,那两个是会游泳的,水性特别好。
还有树上、屋顶躲着的那几个暗卫,如果一看不对劲的地方,会立即跳下来。
别小看了这些闺阁女子,其实有时候斗起来,比男人还要狠。
还没走进宴会厅,里面的就有人喊:“长平县主到!”
希宁嘴角勾了勾,汉王为了体恤孤女,秦岭王也就剩下这样一个后代了,所以抬高一阶封了县公主。否则的话,应该叫郡主了。
她慢慢走了进去,目不斜视,走到她的位置再转身,面对着左右两边对着她行礼的客人,两个袖子往外一翻:“免礼,请坐!”
“谢县主!”所有人转身跪坐。
这次宴席男左女右,中间用若干屏风隔开。屏风半透微明,只能依稀看到人影,但也已经满足了这些少男少女们的好奇心。
他们侧头一看,愣住了。只见长平县公主不是用跪坐的姿势,而是用了小杌子。
怪不得每个席旁都放着一个小杌子,原本还以为是用来靠靠手什么的,原来是用来坐的。
哪怕是王宫里的宴席,君臣同乐,也是用跪坐的。主人和客人喝嗨了,才会侧坐,哪里有坐小凳子上宴请宾客的。
这有点怪,可县主此时还穿着宝衣,头戴金冠。见县主眉眼端正、秀美异常,如同画中人物。而峨眉略微上挑,显得有点英武之气。
据说秦岭王文武双全,提笔能参政、提枪能万夫莫开。今日看到县主,才知道此事不虚。
就是这种不合礼仪却又不失威武霸气的矛盾气质,让人有点难以直视。
好吧,县主可能就喜欢坐小杌子,或者县主这二天膝盖或者腿受伤,跪坐不得。
希宁对着静儿示意,静儿拍了拍手。旁边立即有人喊:“上乐舞!”
竽笙吹起,六个舞娘披着薄纱,到水榭前,随着悠扬的乐声开始起舞。
每个高门府邸都会豢养一些舞姬,汉王就在秦岭王世子十三岁时送了十几个,武艺高超、容貌身段一流的舞娘。
秦岭王世子却每天都努力地学习,白白放着。身主平时没啥事,就算没人管,也不能随意出门,也就弄来她看着玩。
世子“病死”后,就直接算她的了。这次过来,自然也就一起带来了。
这可是王府里的歌舞,这些公子小姐们自然饶有兴致地看了起来。
希宁左右看了看,男宾里,赫然坐着张廖。那个毛遂自荐的周县长门客,最后五两银子都没拿的就走了。
原来他也没娶亲呀,看看,穿着一身的白色缎子衣,虽然衣服上绣着繁复的祥云图案,还是一身白。真是骚包什么,弄得一身的孝。
女宾席里,当然以周县长的二小姐坐首位,三小姐次位,而庶女四小姐则在她们身后的席位。这样主次有序,萧管家安排得还是挺不错的。
希宁眼尖,看到了坐在一根柱子后,手里拿着毛笔和竹片,看着四周动静的侍女,不禁好笑。
这二个月,她在府里可没少揪出这些各处派来的暗桩、暗探。
其实她也没想到,她观察能力那么强。上次只一扫,就看到这个侍女躲在角落里。把人叫出来后,她过去亲自查看了一下,在芙蓉花树下,发现了毛笔和竹片。
她拿起沾着少许灰的竹片,看了看,上面画着她刚才正在院子里和萧管家说话的样子:“唷,画得还真是细巧。”
侍女跪在地上,谦卑地说:“奴婢只是喜欢画画,见县主容姿美若仙人,忍不住画了下来。冒犯了县主,请县主责罚。”
“责罚什么呀,我怎么敢责罚。”希宁笑呵呵地拿着竹片,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玩:“别欺我不懂,这应该不是随便画画的。”
侍女抬起头,看到希宁微笑着的脸,心一横。
看样子是要服毒了吗?
希宁抬起手,一把捏住她两边脸颊,让她咬不下牙:“哎呀,你别急呀,我还没说完呢。说完了你再想干嘛干嘛好了,难不成你还以为我要把你抓住,严刑逼供?”
侍女和身边的人都一愣,县主动作和反应还真是快。
“我不问是谁派你来的,哪家没几个其他派来的人,而我这里大约是最多的了,反正我这院子里大约也就门口那个拴马石是我的了。”希宁看侍女的目光逐渐平缓,就慢慢地放开了手。
看着县主身后几个侍女还有萧管家,有些人略微显露出不自然的表情……侍女很是认可这句话,看来县主都知道,县主不傻呀。
她小心翼翼地问:“敢问县主准备拿我怎么处置?”
第1077章 长平县主34
“杀了你吗?”希宁笑着摇着扇子:“不,杀了你,还会派新的人来。有点你们放心,只要不是杀人,你们爱怎么报就怎么报。以后你也别偷着掖着地悄悄画了,就大大方方地画。如果来不及画的话,说一声,我有空就摆一次姿势,让你画全了。”
侍女的嘴巴都快合不拢了,这样配合的监视对象,还真是少有。
希宁转过身,抬头喊:“你们也不要躲着了,那个树后面的,还有房梁上的,全都下来吧。再不出来,我可叫人用箭射了!”
“嗖嗖嗖~”三条黑影从各处跳下蹿出,单腿下跪行礼:“县主!”
原本以为是二个,没想到是三个,还有一个是从树洞里钻出来的。希宁暗暗拍了拍噗噗跳的小心脏,这些死士还真是高手。
她一个庶女,还这样监视,希宁真是哭笑不得。
微微叹气后说:“大家都不容易,反正你们都知道我,我也知道你们,全都求个安心。如果你们想知道什么,需要什么,相互之间照顾着,也可以跟我说,我能给的会个你们。”
三个人相互看了看,随后一起行礼:“多谢县主!”
“没事了,你们随意。”希宁刚说完,就“嗖嗖嗖”三条人影窜回到了原位。
希宁这下傻了,速度太快了吧。一手插着腰,左右看了看:“你们怎么还上树上粱呀?”
一个死士喊:“卑职职责所在,望县主见谅!”
“这样呀!”她扇子摇了摇:“行吧。天气炎热,觉得热千万不要撑着,注意避暑。”
过了好一会儿,一个死士喊:“谢县主体恤。”
这下有些侍女都忍不住笑了出来了。在旁的萧管家也真是开了眼了,早知道这个县主与众不同,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另类。
希宁挑了挑眉,转而对跪着的侍女说:“我想起来一件事,不知道能不能叫你办。”
侍女一愣,立即行礼说:“只要不让我说出指使的是谁,奴婢听凭县主调遣。”
赫赫,就连行礼都是江湖礼,抱拳的。希宁那就不客气了:“过几日我要举办莲藕宴,到时你也会将期间的事情画下来对不?”
侍女点了点头,画下县主所有日常期间、一动一行,是她的任务。
希宁高兴地说:“你尽管画,反正又异常的你都画下来,如果画有用,每张我出五两银子赏银。如果我留下、你又需要,你尽管再临摹一份交上去好了。”
还出银子买?侍女这下嘴巴又合不拢了,这次没有人捏着她的脸颊两边。
就听到县主喊:“府里明里的暗里的都听着,本县主不管你们背后的主子是谁,只要替本县主出力的,本县主都有赏,而且不会耽误你们的事。”
顿时整个府很安静,只有一些雀鸟飞过。府里的安静,让它们振翅的声音都能听到。过了一会儿,立即各处回应:“是,县主……多谢县主!”
树洞里的死士回应,更是带着少许回音的。
“这就对了嘛!”希宁高兴地摇着团扇:“你们死了,还会塞人过来,用生不如用熟的。你们尽管放心在这里干,我是不会对那你们如何的。你们都是同行,相互照应一点。小事自己解决,大事找我,我尽量替你们做主。”
侍女跪在地上,目瞪口呆地看着县主带着一群贴身侍女,开开心心摇着团扇离开。这县主到底是傻子,还是大智若愚呀!
“反正你们死了,还会塞人过来……你们死了,还会塞人过来……”不过想想说得话确实有道理。
秦岭王世子就是太聪明,查到一个暗桩就杀一个,杀了不下五个。就算伪装成意外,也瞒不过。其实就算真是意外,谁又会相信?结果现在躺在墓里。
现在这个侍女正跪坐在一角,拿着笔和竹片,观察着四周,只要有风吹草动,她立即画下来。这样的话,就能象刚才一样。哈哈,还真给银子,刚才送来的五两银子已经在钱包里了。
王大小姐跪坐在第一排的中间位,眼圈红红的,但举止不至于失常。反正已经出事了,好不容易来一次,索性就硬着头皮撑下去。说起来,算是大事当前,成沉得住气。而且小姐们都有丫鬟伺候,县主还将自己的侍女给了她一位,让她身边不至于空落落的。
贾二小姐用团扇遮着嘴,对着紧贴着旁边席位的自己姐妹贾三小姐,轻声而言:“脸皮还真是厚。”
贾三小姐尴尬地冲着王大小姐扯了扯嘴角,没办法,谁叫她摊上这样一个骄纵无礼的姐姐,幸好不是一个娘肚子出来的。否则真是怀疑,是不是一个亲爹。
声音再轻也传入王大小姐的耳朵里,一下眼圈更红了。
“王大小姐,这是新酿的百花酿,跟莲藕一样,是特地从江南带来的。”旁边的侍女拿起酒帮她倒了杯,轻声安抚:“听说王大小姐书画造诣不俗,希望拿到县主给的彩头。”
王大小姐顿时眼前一亮,对呀,这次过来,她就是奔着彩头而来的。如果能拿到彩头,就证明在众多未出阁的小姐中,才艺出彩。而这次拿到的话,多少能挽回自家脸面。
但她还是客气地说:“我只是自家姐妹调侃而已,不算数的。这里各府各宅的小姐,各个都是才艺出众,我哪敢奢望中彩,只求尽力求个中庸罢了。”
“王大小姐太过自谦了。”另一边的钱三小姐冷笑,刚才居然让自己丫鬟摔倒,差点背了黑锅,自然这个时候也给点刺扔过去:“谁都知道王府里虽然是商贾出身,但极为重视子女。诗书画都无一不精通。今日看开,有其主必有其奴,就连丫鬟都深藏不露,好手段呀!”
就不信,丫鬟做出来的事情,真的和主子无关。就算不知道,是丫鬟临时起意,那也是平日子撺掇的,听了不少钱府坏话。
王大小姐没有反驳,坐在那里不做声。
希宁可是看得仔细,暗暗好笑。这些玩意在她眼里,早就都是小儿科。反正她只管钱,其他的尽管这些凡夫俗子闹腾吧!否则她们的生活多无聊呀。
第1078章 长平县主35
希宁的目光当然不会放在水榭外面的舞池里舞姬身上,而是带着看热闹的心情,看着左右那些少男少女们。
原本的目标就是赚钱,将库房里的东西尽量去换成钱。
现在舍不得,等到匈奴破了城门,那都是人家的,拉走还不说谢谢。四王子乌维达将身主厚葬后,拉走整个县城里能拉走的东西,全都献给了可汗,结果也就说了几声好后,后来的王位还不是让二王子继承了。可大王子不服,联合三王子一起造反,没有成功,全都挂了。
而二王子索性说乌维达也参与造反,一起宰了。这个可怜的四王子,也就这样死得冤枉。
王位斗争一贯残酷,就连三分薄田都能争得你死我活,更别说王位了。
现在她的目标已经达成了,库房里的东西哪怕没有全部卖完,也卖了近一半。都是按照好价钱卖出去的,剩下的放在店里慢慢卖就是,钱已经有了,更不着急了。
跳完再上歌姬,一曲歌绕梁三日。
原本还要再上二三个,但希宁等不及了,她快热死了。人家身上不是锦就是缎,她身上可是里外六层的宝衣,又重又闷。
趁着歌姬唱罢,她拿起杯子祝酒:“感谢各位几日前来,为本县主府邸增光添彩,敬各位一杯。”
众人纷纷拿起酒杯,双手捧着,面相她答谢:“多谢县主!”
一杯饮下,她悠悠道:“我从小身体不好,不能久坐,这里就交予林管家,务必让各位尽兴。等过会儿比才艺时,将第一二三名的拿与我瞧瞧。”
“是,县主!”跪坐在一旁角落里的林管家行礼后,随着她一起站起来:“恭送县主。”
众人也起身行礼:“恭送县主。”
希宁慢慢地挪步往外走去,身边带着一干贴身侍女。
等走到门外,快步往自己房内走。
“县主,慢着点!”后面拉着裙摆的画儿急着追。
一路跑到自己房里,忙不迭的自己动手脱衣服。还慢个屁,再等会儿,她都要中暑了。
静儿在旁边帮忙,喊着:“赶紧地去把冰鉴里的酸梅汤拿来,快去把水盆手巾拿来。”
擦了身,喝下一碗冰镇酸梅汤,再换上凉薄轻盈的衣服,摇着团扇,这下终于缓过劲来了。看来装逼也需要实力的!
希宁嘱咐:“静儿,琴儿、画儿,你们去那里看着,如果有什么事,回来告诉我。”
把一等二等侍女叫去看着场子,剩下三四等侍女伺候着,看来县主是想让这场宴会顺顺利利办完。
她还想到什么:“等会儿上菜时,把我的直接拿到这里来。”
“是!”静儿应声后带着琴儿和画儿出去了。
看着旁边剩下的侍女诗儿和棋儿,希宁问:“你们是不是也想去看看?”
诗儿立即说:“奴婢只想在这里陪着县主。”
棋儿也紧跟着说:“奴婢也是。”
“行了!”她笑着摇着扇子:“谁想去看,都去看看吧。留二个人就行,看完就回来替换。我正好也乏了,想睡一会儿。”
诗儿和棋儿赶紧伺候她躺下,放下床帘。
希宁在床帘里摆了摆手,声音带着发几分含糊:“去吧,去吧。”
于是几个侍女只留下来二个,其他的开开心心地去看宴会了。
过了会儿,静儿端着一个漆盘进来了,到了床边跪下,端着盘子轻声问:“县主,睡着了吗?”
希宁嗅到了香味,一咕噜坐了起来。
静儿瞪了瞪眼,声音却依旧温和:“愣着干什么,没见县主要用吃的吗?”
床边跪坐着的侍女,这才回过神,赶紧地将床帘拉开。
“不怪她们。”希宁出了床,往矮桌那里去:“她们从没在内屋里伺候。”
静儿将盘子放在矮桌边上后,将里面的菜一盆盆放在桌面上:“县主也真是的,把她们都宠坏了。一个个都不当差,扔下县主去看热闹。”
最后将一双银筷子递给了她,希宁接过后问:“留着她们干什么?”
“伺候县主呀!”静儿想了想说:“还有保护县主安全。”
希宁笑了:“她们有什么用呀!其实如果有人想要杀我,随便哪个死士都可以杀进来,连同她们一起宰了。既然分到我身边,正值多事之秋,就能开心一日是一日,不要太过苛责了。”
夹起一块油炸莲藕饼尝了一口,不禁点头:“嗯,不错!”
就是因为这样,明明知道这里很多人都是派来监视她的,县主却象朋友一般对待。
静儿有几分感动,但隐藏起来,用聊天的语气说:“那是县主给的办法好,哪怕奴婢也没见过这样做法的。那些宾客尝了后,纷纷都说好呢。”
希宁又夹起一块桂花糯米糖藕,吃了口,果然香糯甜滑,这里的厨子真不是盖的,就说了一次,就试做出来了,味道还想当好。
“那个油炸莲藕饼是莲藕切面,中间放上拌好调料的肉糜,记得要多放点料酒,这样肉香随着酒能浸透藕片。下锅前最后用湿面粉滚满了……”希宁一边说,旁边有人记着。这个书写极快的人,也是她无意中发现的,那时他藏在柜子里,正在偷偷记录她跟萧管家说话的每个字。
厨子听得一愣一愣的,不由问:“秦岭王府里的私房菜吗?”
“是呀!”希宁点头:“就是我小灶里的私房菜。”
转而问:“记录下来没有?”
记录的人抬头说:“记下了。”
“嗯,好,抄一份给他,至于这份,你随意。”希宁的话让所有人哭笑不得,这位县主还真是物尽其用,不浪费呀。
记录的人无奈地行礼:“卑职的职责所在,这个不得不呈交。”
“行呀,随便。对了!”希宁对着萧管家说:“林管家宴会后就要去都城,让他带一筐莲藕去,让君上也尝尝。”
记录的人也只有翻白眼,就这样认定了是汉王?不过也是,哪怕他不是汉王的人,也是别人为了探听消息派来的,很多事情最终还是要传到汉王那里。
既然是莲藕宴,自然菜肴很多都是当季或者贴切宴会由头的,比如糖渍莲子,桂花酒酿圆子,荷叶鸡、草扎肉……这个时节桂花还没开,幸好江南那里有去年的干桂花和糖桂花,这次萧盏也带来不少。
希宁慢慢地吃,等着。因为那边吃完后,马上就要比试才艺了。
第1079章 长平县主36
希宁慢慢地吃完后,端着荷叶莲心茶正在喝,那边开始陆陆续续来消息了。
说是钱三小姐的琴弹错了好几个音,一会儿又来说是哪家的公子弹琴把弦都挑断了一根。
弹琴是不分男女,只取一名。琴名次出来了,居然是张廖。
看着竹简上的名字,希宁挑了挑眉:“这个家伙好象还有点本事嘛。”
琴儿一副陶醉的样子:“张公子弹得极好,堪比钟仪、师旷。一曲高山流水技压众人,简直是伯牙再生。”
希宁翻了翻眼,摇着团扇:“那就把预备的彩头给他吧。”
彩头是一架古琴,那时身主要学琴,库房里的古琴选了张最差的给她,但名师精工细作而成,价值千银。
结果身主学了几日,就嫌烦,不练了。放在旁边当摆设积灰,放在店里也没卖掉,索性就送了吧。
不会儿,有人回来报,张廖收到琴后很是高兴,当众又弹了一曲,以表谢意。
接下来就是诗书和画了,可以只写诗或者作画,如果能画上题诗,并能出彩,那么算是双第一。
萧管家派人过来请示用何题目比,希宁直接就说:“莲藕宴,自然以这次宴席或者莲藕为题,各自发挥。”
反正就是为了卖出去货,配合一下的。
这诗书和画,则分男女了。毕竟女子能读书的机会不如男子多,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可惜身主还不珍惜读书机会,弄得自己稀里哗啦的。不过也真是她纨绔样子,这才保住了一条小命。
过了半个时辰,希宁都要睡着了,比分出来了。
这次都是来宾自己投票的,每个人手中都有三张选票,不准投给一人,必须投给三个人,按照票分名次。
这次男宾里,诗书第一居然又是张廖,幸好画第一不是他,而是一个学从儒士黄柄的钟朔,否则真不想颁奖了。
来报的侍女说:“钟公子画上题诗,诗和张先生的得票一样,大家都说请县主定夺。”
摊开画作,画的是池内残莲,并题字“秋未到兮,莲叶残;茎挺然兮,藕深埋……”
画上少得可怜的莲叶正是现在池塘里的生动写照,而最大的一片莲叶上,居然还画着一滴水珠,好似这颗水珠随时都能滚落下来,掉入有着鱼游戏的水里。
提的字,也暗示人哪怕在为难的时刻,哪怕残了,也不要忘记做人的根本,茎代表人的脊梁,藕代表根基,要深埋在属于自己国家的泥里。
不管这首诗是否是这个意思,反正意境深远。画功了得,字写得端正清逸。不失为佳作!
再看看张廖写的,是《大风歌》: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是高祖曾经的诗歌,字倒是写得不错,狂草风格,配上字,大气磅礴。
希宁嘴角翘了翘,拾人牙慧,了无新意。可这是高祖的诗,没人敢说不好。字上面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写得也确实不错。
希宁想了想后说:“钟公子的字画寓意深厚,乃为人臣子应守本分。张先生的字,写出高祖的气魄和诗魂。我认为确实应该并列第一。去库房再找一件差不多的字画,一并送去。”
选了张廖当第一就是违心,选了钟朔的画会惹来麻烦。不就是多一副字画嘛,反正放在店里也没卖掉。
后面二三名的字画看了一下,觉得和钟朔的画差远了。没办法,地处边陲的小县城,能有这样出彩的已经不易了。如果改成比武大会,可能出来的人比学文的多多了。
二三名也有奖励,二三名送了小幅或者价值稍微低点的字画。
再看女眷的字,字第一名是周县长的二小姐,第二名是周县长的三小姐,第三名是贾二小姐。
字一般,画更是平常。
希宁微微皱眉,想了想后说:“去把王大小姐的字画拿来。”
“已经拿来了,知道县主肯定要看。”亲自去办的静儿笑着将一副字画端了出来。
希宁看着字画展开,笑着说:“你这古灵精怪。”
王大小姐琴弹的怎么样不知道,但书画比起前三名却要好得多。画的不光是水墨,而是用了彩墨。要知道彩墨的运用,比光黑白水墨要难得多。颜色太过艳丽,太过素雅,都会影响整体效果。
那粉色的莲花、绿色的莲叶,画得极为传神。提的诗虽然比不上钟朔的,可字也算是工整娟秀。
这样的画作居然没入选,捏着鼻子也知道,被排挤了。
王大小姐没有周家几个小姐有个当县长的爹,家里的钱又比不上钱家和贾家,人又长得漂亮,为人又随和。就算她平日里努力示好,可身家背景都不如其他小姐。
希宁想了想后嘱咐一声,静儿点头,笑着说:“就知道县主心肠好,奴婢知道了。”
女宾的字画赠送的都是首饰,周二小姐第一名拿到的是配着金锁的金项圈,周三小姐拿到的是一个赤金镯子,贾二小姐拿到的是一根金步摇。
看着旁边微微低着头,莫不做声的王大小姐。贾二小姐故意将金步摇直接插在头上。
实在是画的糟,写字又不行的钱三小姐,虽然没有拿到奖,但看着就解气:“真是可惜了,我还以为王大小姐能中呢,结果……赫赫赫。”
王大小姐牙齿紧咬着嘴唇,默不作声,眼圈又发红了。
静儿对萧管家耳语,萧管家听完后点了点头:“这里再颁一个特别奖。”
特别奖?
大家的兴趣一下来了,真有点意外。
萧管家含着笑说道:“今日有人的画作,让县主很是满意。此人擅长彩墨,这让县主想起过世的秦岭王世子,世子生前也擅长彩墨,今日见到,好似又看到兄长绘作。故县主特别赏王大小姐,金如意一柄,以示感谢。”
王大小姐愣住了,愣愣地看着一个漆盘里放着一柄金如意,端到她面前。
萧管家示意:“王大小姐,接呀!”
王大小姐拿过沉甸甸的金如意,顿时喜极而泣,眼泪掉下来后,忍着后面的泪,不失礼仪地行礼:“多谢县主。”
当王大小姐出了县主府,坐在车里,手里捧着金如意时,忍不住掀开车帘往外看。
第1080章 长平县主37
钱三小姐正好贾二小姐出来,钱三小姐满脸的不屑:“这县主还真是会做人,说什么看到兄长的绘作。”
贾二小姐左右看了看,轻语:“慎言,县主说是,自然是了。”
县主毕竟是县主,谁敢有什么不满?
钱三小姐看到王大小姐的车,而窗帘布正露出一个角,她翻了一个白眼:“大约是看她没了娘,可怜,才给她撑腰的。”
贾二小姐对着尴尬地笑了笑后,对着钱大小姐告辞。带着丫鬟赶紧地上了车,不再多言。
这个钱三小姐看来平时骄纵惯了,赶紧回去和母亲说,这种傻缺,就算祖上有封官,也要少打主意。贾夫人还想着给她外侄物色呢,如果有了这样的媳妇,肯定家宅不宁;有这样的亲戚,指不定哪天会惹祸。
车开始动了,王大小姐放下帘子,轻抚着手里的如玉。金如意的上面还刻有秦岭王府的印章,是从秦岭王府带来的。
萧管家只送到外院口,毕竟这里是县主府,哪怕是周县长来了,也不用送客。来宾纷纷告辞上车,有些还意犹未尽地再约地方饮酒。
除了得奖的,每个来的女宾都得到了一个蜀锦做的香囊,配着碧玉小珠子的流苏,精致美观。
而男宾则得到了一支秋兔毫笔,笔帽都是秋兔身上的毛制成,笔柔软,吸墨性强。笔帽还镶嵌上银丝云纹,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笔都能镶金银的。
来个阳光普照奖,也不枉费他们的爹娘大把银子的扔进铺子里,给她清库存。
希宁摇着团扇,听着萧管家的娘子说着各府的事情。萧管家事情多,幸好他老婆对当地的事情也熟悉。
王大小姐的娘,在十年前过世。守孝三年后,王老爷就续弦娶了一门。新娘子生了三个弟妹,王老爷祖上也有功名,按例也可以纳一妾。新娘子就将陪嫁丫鬟给了王老爷当妾,又生了个妹妹。
王大小姐娘过世得早,从小被新娘子拿捏着。平时也少不得怠慢,到最后当妾的和她生的庶女都敢欺负老爷结发妻生的长嫡女。
这次要不是后面四个弟妹年龄尚有,还没到婚嫁年龄。又加上县主的帖子递到家里,让王家不得不让王大小姐去。就连丫鬟秀妍都是新娘子临时指派的。
希宁淡淡一笑:“丫鬟刁蛮,看来这王大小姐也挺可怜的。”
丫鬟都是见缝插针,走路使绊的,主子更不是省油的灯。
“是呀!”萧娘子叹气:“也幸好县主心善,给了她一点脸面,否则回去后,这桶脏水肯定也要往她身上倒。”
希宁想了想后,转而说:“静儿,你机灵。你带二个人去一下王府,说王大小姐的画,我很喜欢,能不能让她再画一张。如果看到什么不顺眼的,人家的家事我们管不到,但也不能背地里给我们县主府也泼什么脏水。如果王大小姐那里画画不能进行,那就请她不要嫌弃,就住我府上几天。”
静儿猛然一笑:“是!”起身后,出去找人了。
过了会儿,萧管家派人过来问,说是静儿除了带了二个口齿伶俐的,还去厨房找了二个膀大腰圆的厨娘。
希宁允了,摇着扇子笑着:“就她一个都了不得,还带了帮手去,是不是打算把王府给拆了?”
反正静儿留在这里,也是看着她。静儿的能力不止如此,既然如此,不要浪费了,就算挖掘潜能,造福一下可怜的王大小姐。
过了二个时辰,静儿回来了。
静儿一口气喝了三碗水,吐出一大口气:“县主,幸好您料事如神,派我去了。王大小姐正在罚禁足呢,说来也真是气人,那个王夫人把金如意给拿走了,尖牙利齿的,还能坐地撒泼。哭着嚎着,撇清关系。”
希宁饶有兴致地问:“那这次你赢了没赢?”
“当然!”静儿带着几分得意:“我是谁呀,是县主府的。律条、德礼法,王老爷都说不过我。玩撒泼,他王家还要脸不要。是不是一万两银子赔得少了?不要紧,立即去县衙司说说清楚去。”
这次去,不但把金如意替王大小姐要回来,还让王老爷知道王大小姐有长平县主罩着。
那个犯事的秀妍,居然说是这事是王大小姐私下授意,被静儿揭穿。
静儿也是厉害,不带脏字的,言辞咄咄,将王府从头到尾骂了个遍。王夫人说不过了,还地上一坐,更是让王老爷老脸都没地方搁。
当即夺了王夫人的管家权,秀妍打二十板子,叫人牙领去卖了。
静儿有点担心:“县主,你说我闹得那么大,王家会不会等我走了,又罚王大小姐?”
希宁摇着团扇,含笑说:“既然要闹,当然闹得越大越好。原本王家苛待她,都是大家知道的事情。现在捅破了窗户纸,事闹大了,王家也是要脸的人家,反而不敢如何。加上有了县主府撑腰,王大小姐日子会好过点,至于要过成什么样,就看她如何利用好我这层了。”
静儿一愣,随即笑道:“县主还真好心,愿意被人家利用。”
希宁哈哈笑了,从旁边拿起一颗蜜饯塞进嘴里:“你们还不是在利用我,保住你们的小命,或者更多你们身边人的小命。我也是见王大小姐可怜,加上也见不到那些捧高踩低的小人嘴脸。这件事你办得好,今天她们伺候着,你下去休息吧。”
静儿低着头说了声“是”后下去,心里应该明白,这个县主是个明白人,想要糊弄不容易。
第二日,那条街上就传来了叫卖声:“哎,莲藕,南边运来的上好莲藕,新鲜得还带着泥。”
不光有莲藕,还有一起运来的糖桂花、蜜饯、干海带、干竹笋等货卖。
而酒馆也喊着:“莲藕饼、桂花糖藕、糖莲子、海带汤咧,莲藕宴同款!”
而林管家又揣上了信,还有“监视”县主饮食起居的一切记录,外加县主上贡给汉王的一车东西、二十头羊,自感命苦的上路了。
第1081章 长平县主38
而萧盏则揣着一千两银子,也上路,这次他还是去江南。
“二百根毛竹?!”萧盏看着写着需要购买物品的竹简,都弄不懂了,为毛需要那么多竹子。上次不是带回来一百根,这次还要一百根:“如果真需要那么多,索性就买一些带根的竹自己种吧。”
希宁摇头:“竹需要三五年才成才,近期我就需要。这次竹子不光要成竹,拇指般粗的小竹也要。竹子中空,可以浮在水上,直接拖在船后就是。”
萧盏立即说:“海水会不会把竹子弄坏,竹子寿命会不长。”
其实海水能让竹子更加柔韧,不过哪怕浸泡过海水的竹子寿命不长也不要紧,她原本就是只考虑当前。
“过去后,正好秋季,你可以着手定酒。”希宁强调:“要烈酒。”
这次莲藕宴,最出彩的自然是琴书都把头筹的张廖。
王大小姐的事情,也在各家内宅内传得沸沸扬扬。
反而书画第一的钟朔没几个人议论,原因很简单……静儿回答:“钟朔貌平!”
貌平就是长得一般般,一般般到什么程度呢。就是他穿着儒士衣服,走在大街上,也会淹没在人群中。而张廖长得好看,哪怕穿着白丁的衣服,依旧青山绿水,举止潇洒风流。
希宁叹气,这个世界也看脸呀!
当县主还真是清闲,更何况她这个县主很随和,只要不帮她惹麻烦,整个院子里的各路大神小鬼,都可随意。
正在靠着垫子听着小曲,这些秦岭王府带来的歌舞姬还真是不错,正好解解闷。
这个年轻的歌姬弹着琴、唱楚辞时,别有风味。
一曲唱罢,希宁说了声好,随后饶有兴趣地问:“你多大了?”
歌姬跪坐在那里,恭敬地说:“已十八了。”
希宁微微叹气后说:“如果兄长还活着,应该也有十八了吧。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五年了。”
这些都是给身主那个早死兄长预备的,结果世子挂了,这些歌舞姬也就无人安排,一直留在府里。岁月流逝,虚度光阴。
歌姬也不知道怎么回,抬起袖子轻擦眼角。表示伤心难过就是!
那么多的歌舞姬,都是青春貌美的好时候,留在身边浪费呀。卖了的话,她们到其他府,也只不过成为歌舞姬,或者成为妾。
打包全送到汉王那里的话,汉王宫内美女众多,那时王昭君,入宫三年都未得王召见,17岁入宫、21岁出塞。
这些美人都已经十八岁了,按照这个时代的标准,正是青春尾巴的大龄剩女。如果也象王昭君一样,等个二三年,可没有那么多的机会可以出去和亲。而且和亲也不是很好的选择,王昭君在匈奴夫死从子,和之前丈夫生下的一个儿子也死的不明不白的。
有点头疼,这些美人怎么安排才好呀!
此时门房送来帖子,王大小姐递上拜帖,上门来了。
算算时间,莲藕宴刚过去三天,王大小姐就过来,看来也是有点脑子的人。
“那就请吧!”希宁将帖子搁在旁边,对着旁边说:“准备好,今天说的话比较多。”
过了好一会儿,在旁边一处窗外,有人怯生生地说:“多谢县主体恤!”
赫赫,就知道她一言一行都会被监视。
不一会儿,王大小姐进来了。穿着上次宴会时穿的白底青纹曲裾,全身也只有一根金钗是她店里卖的。曲裾裙也是簇新的,应该新做的,大约是她最好的裙子了吧。这王家还真是抠门!
行礼后,希宁让看座上茶。
“前几日,多蒙县主不弃,喜欢民女画作。民女又画一幅,拿来请县主指点。”王大小姐带来一副字画,没带来丫鬟。
希宁让静儿去拿,静儿拿后展开。
画的是人物像,一凌波仙子腾云驾雾,手拿如意,十指纤纤往下。下面一年轻女子跪坐在席,双手举起呈要接如意姿态。
不要说,这王大小姐的画功还是挺好的,虽然比不上什么吴带当风,但也可以了。这仙子的眉眼,是按照她的模样画的,衣裙飘飘的,极有仙韵。
暗示她是仙人,而跪坐的年轻女子自然就是王大小姐了。
这彩虹屁拍得真是响呀,希宁含着笑:“此画很好,没想到王大小姐能有此功力了,不知道师从何人。”
“县主觉得还行就好。”王大小姐不卑不亢地说:“民女也没从过什么师。是亡母也善画画,我平日里无事,就拿她留下的画作临摹。”
“这样呀!”还真是有天赋,没有师傅都能画得那么好。
王大小姐温柔婉约地说:“此画如县主不嫌弃,民女想献于县主。”
“送给我?好呀!那谢谢了。”希宁示意:“把画就挂起来吧。”
她指了指:“就挂那里,那两幅画旁边好了。”
王大小姐一看,立即说:“使不得,使不得!那两幅画都是名家所画,民女画艺粗陋,怎能和名家比肩。”
“这样呀?”希宁想了想,手一指:“那就挂那里,那里空着,总没问题了吧。”
就算那里没画,能让自己的画挂上,说明是多大的脸面呀。王大小姐顿时伏地感谢。
静儿看着墙:“县主,那里没钉子,等奴婢先去找人敲钉子。”
“行,去吧!”希宁是大大咧咧的,随后问:“珊瑚的事情,王老爷和其他人没为难你吧?”
王大小姐回应,说是没为难。
其实为难了也没办法说出来,总不能到处叫屈,说自己亲爹对自己不公。
希宁又问:“那金如意还在你屋,没被收走吧?”
王大小姐低着头,恭顺地回答:“没。”
希宁摇着团扇:“这就是了,既然是我送给你的,你就不能再送给别人,否则我就告你对我不恭。君上送我的东西,我都全部好好存着,平时都不舍得用,有时拿出来看看,心中念君慷慨仁慈。”
旁边的人心里嘀咕,是呀,东西是全留着,银子和金子可没见少用。
希宁继续说:“这金如意就给你大婚时当嫁妆,你回去就说,这就是我的意思。如果不见了,你不报官,我就报官。如你不稀罕,尽管换我,不用转送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