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八章 副校长人选
从省城下来的胡新瑞，心气是很高的，他在来到林夕市之前，都没有了解过林夕市，更别提小小的西贝县，当他的奥迪a4驶进西贝县的的道路时，他的目光扫过道路旁老旧落后的建筑物，眼中满是不屑。
甚至那一瞬间，胡新瑞觉得道路上扬起的尘土污染了自己刚刚洗过的车子。
这是胡新瑞的优越感。
他觉得自己“下嫁”到西贝四中来当个副校长就是来改变西贝县的教育事业的，但是他的思想却不是林平那种从微小做起，去熟悉了解当地环境然后脚踏实地改变，胡新瑞的思想是带有那种高高在上的、指手画脚的改变。
这是，很多教育改革者的通病，或者说改革者的通病，特别是那些从大城市来到小城市的人，从国外回到国内的人。
但是胡新瑞万万没想到，从进入西贝四中的第一天他就被打击到了，在西贝四中待了一个周，经历了西贝四中的期末考试、试卷讲评、周末活动和表彰大会，他从豪情壮志变得手足无措。因为，他没想到，西贝四中和他所想过的任何一所“县城高中”都不一样，这根本就不像是一所公立的、贫困县的垃圾中学。
胡新瑞曾经设想过的改变，西贝四中都已经做到了；胡新瑞没有想过的，西贝四中也已经做到了，西贝四中没能做到都是受现实条件的限制不能开展。
胡新瑞待在他的副校长办公室，站在窗前，突然就有一种无力感，西贝四中做的越好，林平做的越好，他能够顶替林平的机会就越愈发的渺小。毕竟，当初胡新瑞可是奔着能当校长才来到这穷乡僻壤的。
而更让胡新瑞对“校长”一职感到绝望的是，西贝四中这所学校的师生对林平的忠诚度和拥护程度是如此之高，林平已经真正成为了西贝四中这所学校的灵魂。
胡新瑞敏锐的察觉到，整个西贝四中几乎都不欢迎自己的到来，除了校长林平，如果他真的顶替了校长林平的位置，他心里很清楚会是什么局面，特别是政教处主任秦万山那双笑眯眯的眼睛里，看向他是分明蕴藏着一丝丝的警告的意味。而教务处主任陈伟行，眼里更是掩饰不住地敌意。
而且西贝四中的老师们，见到胡新瑞总是恭敬客气的喊道：“胡副校长好”或者“副校长好”，“副”字念的特别重，或者在胡新瑞耳朵里听起来念的特别重。
胡新瑞自然不能够明白林平和西贝四中的师生一同从被鄙视和嫌弃的垃圾堆里爬出来，爬到现在可以受到旁人的平视乃至一点尊重，那是一种什么的感情。
胡新瑞夜里睡不着觉，甚至偷偷的点起烟抽了起来。
胡新瑞老婆打电话问他：“怎么样？”
他也只是笑笑说道：“挺好。”
西贝四中现在确实挺好，但胡新瑞的心里并不是很好。
而随着胡新瑞的到来，西贝四中也产生了一点微妙的变化，无论怎样，西贝四中的领导层是时候做出一点儿改变了。
林平来到西贝四中三年，做出了很多改革，唯一没敢动的就是学校的领导架构和老师布置，充其量就是招聘了秦万山补上了西贝四中政教处主任这个空缺的位子，然后秦万山靠着自己的能力和魄力隐约坐上了西贝四中二把手的位子，虽然名义上代行副校长一职的总务处主任李新国是西贝四中二把手，但实际上秦万山在四中的地位比李新国更高，李新国自己也认了，见到秦万山都是恭恭敬敬的。
三年来，林平一直没动动学校的领导层，是因为自己势小言微，需要稳住西贝四中错综复杂、盘根错节的教师群体，动了容易出乱子，而现在随着自己在西贝四中树立了威信，西贝四中的改革发展已经趋于稳定，而且胡新瑞的到来又是天赐的良机，西贝四中的领导层该动一动了，虽然还不是大刀阔斧改革的时候，但是也该做做热身运动、松松土了。
这次动，就是副校长的人选，除了空降过来的胡新瑞，还需要再安排一个副校长。一个校长，两个副校长，这是西贝四中最合适的安排，再多一个副校长就有点人员冗杂的感觉。
而关键问题是，另一个副校长选谁：
政教处主任秦万山？
总务处主任李新国？
教务处主任陈伟行？
甚至高三年级主任周红星和高二年级主任孙为国也是很够资格的。
林平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但他要和秦万山商量一下。
月黑风高，夜深人静，校长办公室里没有亮着灯，但却有两个男人站在窗前看着窗外，正是林平和秦万山。
“老秦，不和你绕弯子，这次找你，是商量咱们四中副校长人选的事，县局把副校长人选的权利放给了我，我提名，县局委任，”林平转头看向秦万山，郑重的问道，“你觉得谁合适？”
秦万山背着个手看着窗外黑色的原野，在原野的尽头有些亮光，那是城区的光点，而这片郊区除了四中的校园几乎是一片漆黑。
秦万山沉吟了一下说道：“让我说，你会选陈伟行。”
说完，秦万山转头看向林平，两个男人深邃的黑色的眼睛在黑夜中交汇，林平微微一笑：“为什么？”
秦万山也笑了起来：“你小子人精，就说我猜的对不对吧。”
林平没有任何避讳笑着点了点头：“对，我是想推陈主任担任副校长。因为陈主任年轻有活力，在四中多年也比较有经验……”
“停停停！”
林平话还没说完，秦万山赶紧打断说道：“行了，这夜深人静的，又没有别人，你跟我说这些官话套话有什么用？我来说说你的真实想法吧。”
秦万山继续说道：“我不当这个副校长，便可以压住很多异议，比如说周红星、孙为国他们两个，看到我都没当上副校长，心里的怨气便没那么大，觉得连我秦万山都当不上这个副校长，他们心理便平衡了一些。我秦万山都不说什么，他们便也不好说什么。”
第六百一十九章 夜谈
秦万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身子顺势往后一仰：“其实我对副校长这个位子无所谓，而且我觉得我的资历也不够当这个副校长，我当政教处主任就很满意。”
秦万山话说到这，停顿了一下，看着林平继续说道：“关键是四中的校长必须是你。”
秦万山话里的意思很明确，他确实不需要当这个副校长，因为他现在在四中的所受到的师生爱戴度和拥护程度，即使不做副校长，只要林平在西贝四中当着校长，秦万山的实际权力和地位稳稳的是四中的二把手。
但如果西贝四中的校长一位换了人，秦万山既不能保证自己在四中的地位，也不能保证自己的脾气和新校长对付的来。秦万山认定了林平，是因为和林平的相处他觉得很轻松融洽，林平从来不对他摆架子，更重要的是林平很信任他，这份信任是林平当时去请秦万山来当西贝四中的政教处主任时就建立起来的。
林平沉默着看着窗外的夜空没说话，
秦万山又继续说道：“这黑灯瞎火的，也没别人，有些话咱俩也不用瞒着藏着的了，我就直说了。这个新来的副校长胡新瑞明显是带着野心来的，这份野心就是取代你当西贝四中的校长。胡新瑞的到来，对你是一种监督，是一种牵制，更是不同势力的博弈。他背后站着的就是文阅教育集团，西贝四中改制，文阅教育集团集团肯定希望校长之位最终坐的是他们自己的人，毕竟胡新瑞熟悉他们的集团文化和集团模式，而且知根知底。他肯定会盯着你，而你坐在这个位子上，被旁边的人盯着的感觉是很不舒服的。”
林平还是保持着沉默。
秦万山接着说道：“如果想让胡新瑞不盯着你，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就是让他没有精力盯着你，让一个人可以帮你和他博弈，而最合适的人选的就是陈伟行。陈伟行，这个人年轻有精力，有抱负，他现在肯定也对四中校长这个位子有意思，而他这个人的性格，很明显和新来的副校长胡新瑞不对付，他们俩不可能走到一起，至少在你和胡新瑞之间，陈伟行绝对会毫不犹豫的站在你这边，他不可能选胡新瑞来当自己的上司。”
林平微微一笑。
秦万山也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所以，把陈伟行提到副校长这个职位来，让他去跟胡新瑞博弈，胡新瑞就没有那么多精力和心思盯着你，而你才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发展四中，继续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你只需要在他们两个人博弈到难解难分的时候出手平衡一下，调解一下。”
林平扭头看着秦万山，在夜色中露出笑容：“老秦，想不到，你这个人也是贼精明的。”
秦万山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这跟精明不精明没关系，我在部队待了那些年，能爬到那个位子，有些门道多少还是能看明白的。今晚我之所以跟你讲的这么开，是因为我不想看到你和胡新瑞斗，你明白吗？如果，真的是你和胡新瑞为了新四中的校长之位斗来斗去，代表着两股势力博弈，那么四中就完了，这些年你在四中付出的心血也完了。你是校长，你要宏观把握，你要调解均衡。如果胡新瑞对你、对这个校长之位有想法，那就让陈伟行来牵制他，胡新瑞就没心思跟你斗了。”
林平笑了笑说道：“老秦，我们这是不是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人家胡校长或许根本没这种想法，就是来四中一心一意的搞好教育呢？”
秦万山笑着摇了摇手说道：“防患于未然啊，我是不愿意看着西贝四中出现正副校长斗的局面，而我不愿意去当这个副校长的原因，就是我也不想去跟胡新瑞斗，所以，这个位子、这件事，交给张伟行主任来做，最合适。”
林平微微地点了点头：“嗯。”
然后又看着秦万山名字故问道：“老秦，那你为什么不推荐总务处李主任呢？毕竟他可是一直代行副校长啊，所以另一个副校长位子让李主任来做也很合适啊……”
秦万山轻蔑的笑了一下，然后一口气三连反问道：“这个问题你问我？你自己心里不比我清楚吗？李新国什么样的人你看不出来？”
林平笑着没有说话。
秦万山说道：“李新国那个人……太油、太滑，他才不会帮你挡事呢，他要当了副校长，他恨不得看着你和胡新瑞斗的死去活来，然后两边都不得罪，最好他能自己能渔翁得利。西贝四中这么多年来，倒了那么多校长和副校长，就他这个总务处主任干了十几年什么事都没有，他厉害着呢。”
林平看着窗外，长叹了一口气，笑着说道：“知我者，秦万山。”
秦万山笑着说道：“那是，不过，是因为我看得出来你的心真的是在教育上，怕你太年轻，不想让有些东西太干扰你，牵制你，但你有没法避免他们，所以给你说一下，你既然自己有分寸，那是最好的了。”
林平点了点头：“是的，其实王局长，这次让我来提名西贝四中的副校长，应该也是这个意思，有些东西太累人，他希望我把更多的精力放在教育上，而不要因为某些东西干扰我和四中的发展。”
说着，林平看向秦万山，黑色的眼睛在黑夜里显得格外深邃：“老秦，你说的没错，和我想的一样，西贝四中的另一个副校长之位就应该由陈主任来做。我不想让你来做，也是希望你能把更多的精力放在管教学生和四中发展上。”
“我知道，”秦万山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道，“只是，李主任代行副校长了这么多年，他要是没当上副校长，肯定是有怨言的，你想好怎么……安抚他了吗？”
林平笑着说道：“不用安抚，我有他的把柄，我为了西贝四中的稳定发展放任了他三年，现在是时候该对他动刀了。”
第六百二十章 举报信
自新的副校长胡新瑞来到西贝四中，西贝四中要再选任一个副校长的消息传出来后，整个西贝四中表面上风平浪静，实际上则是暗流涌动。
李新国这次也想当这个副校长，按理来说他在四中资历最老、岗位重要、人际关系处理的不错，没有得罪过谁，和校长林平表面上也非常合得来，又代理副校长了这么长时间，而且县里他也不断的去走动关系，这个副校长位子由他李新国来做看起来很稳。
而想来想去，李新国觉得这次副校长之位最大的两个竞争对手就是政教处主任秦万山和教务处主任陈伟行，但是秦万山已经明确的表达了自己不会去做副校长。只剩下教务处陈伟行，但陈伟行这个人资历没有他李新国老，而且做人比较直，做事比较倔，多多少少得罪了不少人，甚至因为多次在公开场合反对校长林平的改革方案和学校发展规划，林平肯定对他多多少少有些不满意。
这么想，李新国就愈发觉得自己副校长一位稳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李新国老觉得心里不踏实，而他又说不出哪里的原因，因此愈发的着急。
按理来说，人到中年而且性格颇为老油子的李新国心境早就应该平稳了下来，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李新国格外的沉不住气。
为此李新国这几天几乎天天往林平的校长办公室跑，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跟林平汇报一下，实际上就是为了探一下林平的口风，毕竟几乎人人都知道县局让林平来对西贝四中副校长的人选进行提名，而按照实际的政治规则，林平提名了谁，谁就是四中的副校长。
所以，李新国就想摸一下底，林平对四中的副校长，或者说对他李新国到底是什么看法。
但林平一丁点儿风声都不给李新国透露，让李新国心里属实烦躁，终于李新国忍不住开口问道：“林校长，胡副校长来咱们西贝四中这一个多周了，我看他适应的还不错，很快就融入咱们四中的工作节奏。”
林平点了点头肯定地说道：“对，胡校长工作做得很好，接下来咱们四中也能发展的更好。”
然后两人莫名的沉默，办公室里的气氛有点尴尬。
“李主任……”
“林校长……”
林平和李新国同时开口，李新国赶紧堆起笑脸说道：“林校长，您先讲……”
林平笑着说道：“李主任，还是你先说吧。”
李新国赶紧摇了摇头说道：“不不，林校长，您先说您先说。”
“哦，”林平便无情地说道，“我想说如果李主任没啥事，我就去教室溜达一圈，看看学生们。”
然后停顿了一下，又说道：“或者李主任跟我一起去？”
“行，我跟林校长去溜达一圈。”
李新国说着站了起来，跟着林平走到门口时，见林平要开门，李新国抢着把手放在了门把手上，不过没开门，而是问道林平：“林校长，听说趁着这次胡副校长来咱们四中，咱们四中要进行人事调整，由您提名一个副校长？”
林平笑着点了点头：“对，是这样。这不过两天就要放寒假了吗？等放了寒假，咱们学校召开一次会议，进行一次学校领导层的民主讨论……”
“不是您提名吗？”
“是，但是不妨碍讨论。”
“那……我就直接问了吧，林校长您提名了谁？”
“当然是李主任你……”林平故意稍微一停顿，“还有陈主任。”
“提名了两个？”李新国有些疑惑和不满。
林平点了点头：“对，公示，然后进行讨论，和县局商量从你们两个里决定一个。”
李新国半开着玩笑说道：“林校长，您来决定谁当副校长不就好了？还用得着这么麻烦？”
林平笑了笑：“那可不行，得公开透明一些，至少有讨论的余地。”
然后拍了拍李新国的肩膀：“没事，李主任，我还是比较看好你的！”
说着给了李新国一个鼓励的眼神。
看到这个眼神，李新国心中一喜，觉得自己领会到了林平的意思，这个眼神仿佛告诉李新国副校长这个位置他稳了。
当天下午，学校就贴出了关于西贝四中副校长提名人选的公示，这倒也是个稀奇事，毕竟这也是西贝四中头一回，也是西贝县，甚至林夕市教育界头一回，选副校长前竟然还公示一下，毕竟换做以往，师生们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副校长突然就上台了，然后突然就换人了，毕竟就连校长的上任都挺突然的。
西贝四中副校长提名人选名单上就有两个人：总务处主任李新国和教务处主任陈伟行。
这两个人的的确确是最有资格的两个人，毕竟论起资历来，秦万山都比这俩人差了好些年。
而自从在办公室里和校长林平谈过话，并得到了林平的眼神示意，李新国心里稳了下来，整个人愉快到飞起，他觉得这个公示不过是在走程序，副校长一位最终还是要落在自己身上。
但天有不测风云，不，准确的来说是有因必有果，李新国副校长这个事情打水漂了。
原因是一封举报信。
林平把李新国叫到了办公室，然后“啪”的一下子把举报信扔到了桌子上：“李主任，这封信，你看看吧，我这里一封，县局也收到了一封，今天县局给我打电话，让我好好查这件事。”
李新国拿起那封举报信一看，瞬间脸色惊变，面色铁青说不出话来。
这封举报信一式两份分别给到了校长办公室和县教育局，信的内容是关于李新国利用总务处主任一职在四中食堂谋取私利的事情，信中特别提到了李新国通过统一为四中食堂购买食用油吃回扣的这件事，还附上了证据。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按照办理原则，一个学校主任吃回扣这种事还轮不到县局大动干戈的来查，只是让西贝四中自己来查办。
林平看着李新国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地说道：“说吧，李主任，你吃了多少钱的回扣？”
李新国局促又紧张的看着林平，支支吾吾的半天没吐出了一个字来。
林平拍了一下桌子：“李主任，你让我很失望，这件事你给我一个交待，我再给县里一个交待。”
李新国支吾的说道：“我……我……这是污蔑啊，林校长。”
似乎所有人在面对这种情况第一时间总是会狡辩开脱，李新国也不例外，生硬的说出了“这是污蔑啊”的这句话，那语气自己都没有底气。
第六百二十一章 归还
“林校长，这……真的是污蔑啊……”
李新国口音发颤的说道，明明已经进入冬天，而且今天的温度还格外的低，最高气温只有8度，而李新国的脑门却一直在冒冷汗。
李新国这话自己说出来都不信，他的心里只在想一个问题：这是谁举报的！谁特么举报的？
而关键是这举报信上写的还都是真的，上面的所列举的每一件事都是他李新国做过的，所陈诉的事实都很详细，根本不是无中生有暗度陈仓凭空想象凭空捏造，更何谈是污蔑，李新国这才心中慌得不行，本以为这些事情他都已经做得十分谨慎隐秘，根本不会让人知道。但这封举报信显示出，他的一举一动分明都被人看在了眼里。
林平看着李新国看了几秒，然后意味深长的说了句：“李主任，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现在把事情一五一十的都告诉我，让咱们学校自己来处理，让我来处理，一切都好办，但如果这件事交到上面去，或者报警让警察来处理，就远没有咱们两个在这里聊天这么简单了。”
听了林平的话，李新国头上的冷汗冒的更厉害了，张了张嘴想说话但是却没说出来的样子。
林平用手示意李新国坐下，语气缓和地说道：“行了，李主任你也别站着了，坐吧，这件事你也不用太紧张……”
李新国一听林平这话和语气，心中的几张缓和了几分，张口便说道：“林校长，我……我在咱们四中待了十多年，我对咱们四中那真的感情很深……”
李新国开始跟林平打感情牌，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说他李新国在西贝四中待了这些年，也是元老级别的人物，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在四中也算的上是个人物。
然后又突然聊到了家庭经济状况，继续大倒苦水，言语之中的意思就是说家里缺钱，薪资太低，所以迫不得已一时昏庸犯了错。
“林校长，真的，我李新国这些年在咱们四中也算是兢兢业业，我对您也是无比的支持，您刚来四中，学校很多主任老师都对您有意见，对您的改革持异议，但我李新国从来都是坚定地支持您的……”李新国又巴拉巴拉跟林平说了一堆，最后这一堆像是在跟林平表忠心，博同情。
看着李新国在那足足说了一个小时，林平一句话都没说，最后李新国说着说着都哭了出来，一个四十岁的男人在那抹眼泪，这眼泪也不知道是忏悔，还是后悔，亦或是为了博取林平的同情。
但不管李新国今天会怎么说，其实林平心里早已经有定论和解决办法，从林平故意把统一购买食用油这件事交给李新国起，从林平明知道李新国会吃回扣起。
毕竟，李新国仗着总务处主任一职以权谋私、假公济私这种事在林平来西贝四中之前就已经存在，而且那个时候他拿的更多，吃的更广。
而林平担任校长后，通过一系列改革把李新国可以谋取私利的范围控制在了一个较小的、可控的、可监视的范围内，这样李新国虽然吃的少了，但总归还有的吃，就不会和新上任的校长林平闹掰，不会发生不配合、阳奉阴违甚至反对林平的事情。
而李新国这个人精一直没想过的是，他能吃到的、拿到的那些灰色收入，其实林平心里门清，有意为之的。
林平听完李新国的话，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然后看着李新国说道：“这封举报信上提到了我来西贝四中前你的一些所作所为……”
李新国赶忙说道：“林校长……”
林平抬手示意打断李新国的话：“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毕竟四中那时那么乱，也没有必要翻旧账，但是吧，我来了西贝四中后的这些事……”
林平故意停顿，眼神看了看举报信然后示意李新国：“如果我不管，那我这个校长就当的不称职了。既是对不起县局和政府，更是对不起西贝四中的师生。”
李新国连忙点头：“对对对，林校长说的对，林校长说的对，是我对不起县局和政府，对不起西贝四中的师生。”
林平摇了摇手说道：“不，你更对不起你自己，对不起你身为一个老师的身份。”
李新国不断的点着头。
林平说道：“行了，李主任，这件事并非不可补救，也没必要大做文章。”
李新国赶忙问道：“林校长，您说怎么办？”
林平看了李新国一眼淡淡地说道：“把从我上任来这三年你拿的钱都归还给学校，这件事就算了了。”
从知道李新国吃回扣的第一天起，林平就已经在心里决定了这个解决方案，李新国拿走的那些钱，不过是西贝四中暂存在李新国那的一点点财富而已，李新国还真的天真的以为就是他自己的了。
李新国听了林平的话心里先是咯噔一下，表情上明显的犹豫了一下。
林平眉头一皱看着李新国：“怎么？李主任……”
李新国连忙点头：“好好好，林校长，我捐……”
“捐？这不是归还吗？”
“对对对，归还归还。”李新国头如捣蒜。
林平点了点头然后反问道：“对了，李主任，这三年你吃了多少钱，有三十万？”
李新国吓得赶紧摇头，然后挤出一丝微笑：“没有，没有，林校长，哪有那么夸张，也就两三万块……”
林平冷冷的看着李新国说道：“李主任，是你自己如实的说，还是让别人来查？”
其实李新国吃了多少钱，林平心里门清，说三十万也不过是在故意炸他，而李新国说只有两三万块那就是在放屁了。
李新国看着林平那眼神，低着头咬了咬牙说道：“十多万块。”
林平没说话，淡淡地说道：“行，李主任你回去吧，先自己搞明白这三年到底拿了多少钱，列个账单给我，然后我让财务和食堂那边核查。对了，好好反思，不要再犯，下次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李新国赶紧笑着说道：“谢谢林校长，谢谢林校长。”
校长办公室的门关上，林平看着那扇门沉思了好久，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而门外的李新国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回头看了校长办公室的门一眼，心里多少还对林平有点感激，毕竟林平只是让他归还钱，没有撤他的职也没有把事情捅到，这对他来说已经很好的结果了。
不过，副校长这个职位李新国肯定是想都别想了，而李新国心里也憋着一股气，那就是特别想查出来是谁举报的他。
第六百二十二章 变化
一场乌云笼罩在西贝四中上空，所有人都以为会有一场暴风雨降临，但是一只手却伸向了天空，然后将乌云轻轻拨开，使得太阳重新照射进来，而乌云而慢慢散去，那场或有人期待、或有人等待的暴风雨并没有下下来。
西贝四中表面上一切如常，很是平静。只是西贝四中副校长人选当中，总务处主任李新国的名字已经划了去。几乎没有任何疑问，教务处主任陈伟行上任西贝四中副校长，和另一位副校长胡新瑞一起协助校长林平处理工作，原教务处主任位子由林平亲手提拔了一个很有教研能力的教师顶替，而李新国继续当着他的总务处主任，这对李新国已经是最大的恩赐。
虽然有些事情没有公开，但小道消息却已经传播开来，其中一项强有力的证据就是西贝四中的财务账上多了二十六万，而这笔钱就是总务处主任李新国退还的。
自林平上任西贝四中校长，三年来，李新国利用职权吃了整整二十六万的油水，比他的三年来的薪酬还要高一点，而今天，李新国全部吐了出来，还因此失去了争夺副校长一位的权利。
不过这一切最惊讶的是秦万山，秦万山没想到林平处理这件事的方式竟然如此的冷静、低调甚至有些仁慈，他还以为年轻气盛的林平会把李新国开除，再不济也是降职。
但林平的处理方式很平淡，也给足了李新国面子。
林平淡然地跟秦万山说道：“李新国这人能力还是有的，经验也很足，暂时没人比他更适合四中总务处主任这一职务，而且，他是个聪明人，这次教训对他而言应该足够了。”
秦万山想了想笑着说道：“我觉得你不过是投鼠忌器罢了。”
林平笑了笑没有说话。
而此时也进入了寒假假期，学生们放假，而教师又留在学校里进行了总结大会，培训了几天后也进入了假期。
不过假期的时候反应出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因为西贝四中搬迁到了荒凉的开发区，人烟稀少，交通不便，学生们出行回家都不是很方便，为此，林平亲自找到王弘文，让教育局出面和县交通局沟通，并和县交通运输公司签订了协议，放假的时候西贝县公交汽车站将直接派车到四中门口，将四中的学生直接送往城区或各个乡镇站点。而假期结束返校的时候，将增加从公共汽车站前往西贝四中地区的车次。
随着寒假到来，林平也终于有时间放松一下，王新明亲自开着张昭的车来接林平，然后便跟林平说了一路，嘴皮子愣是没停下，也不口渴，也算是个本事。
“林校长，你说你现在也算上有头有脸的人了，你还不买辆车啊？我告诉你，就连咱们镇上那个初中的校长都开着一辆现代呢。”王新明问道林平，“我听说咱们四中新来的那个副校长，开的可是奥迪a4啊，那可了不得，那你这个校长怎么不也得弄辆奥迪a6开开？”
林平笑了笑没说话，在王新明的价值观里，车子就是地位的最直接代表，西贝四中的副校长都开着奥迪a4，那身为校长的林平一定得开奥迪a6才行，只有这样才能压这个副校长一头。
“林校长，快买辆车吧，要不买辆汉兰达或者霸道也行，这俩车贼带劲。”王新明眉飞色舞的给林平安利买车，“你看我今天本来打算开着货车来接你，那多不合适，张哥这不把他的车给了我，让我来接你，体面一些，你别说，人家这越野车就是好。”
王新明一边说着，一边像个痴汉一样抚摸着方向盘，眼中满是羡慕。
林平想了下说道：“嗯，是该买辆，不过不急，到时候再说吧，别谈这个了，谈谈苦山和学校这些日子的变化吧。”
“好啊，”话题的转换并没有使王新明的热情冷静下来，反而变得愈发兴奋，“我告诉你，林校长，你知道吗？咱们苦山镇原来的王镇长和副镇长被抓了，现在镇上换了个新镇长，还专门设了什么扶贫委员会，新镇长天天往咱们苦山里跑，看咱们的发展成绩，还带着人专门搞点对点、户对户的扶贫，对咱们忠国希望学校和各项产业也是格外的支持。”
林平点了点头：“那挺好的。”
“你知道原先那个王镇长和副镇长为什么被抓吗？”王新明开心的说道。
“为什么？”林平顺着他的话问道。
“这两个人忒不是东西，不干人事，私吞上面拨下来的扶贫专项资金和低保户补助，真特么不是人玩意，要不是上面搞扶贫工作落实，专项资金清查，这些人还在那些本应该给贫困户的钱挥霍呢。”王新明愤愤的说道，“林校长，我告诉你，之前能吃扶贫资金、领低保钱的全特么是有钱人，都是这些乡官的七大姑八大姨，有个女人，开着宝马，穿着几千块钱的大衣，怀里抱着个哈巴狗，去领低保钱，还大言不惭地说：哎呀，这点低保钱还不够我家狗狗半个月的狗粮钱呢。你说气人不？”
“开着宝马的领低保，住着别墅的领低保，有关系的才能领低保。”王新明愤慨的说道，接着又幸灾乐祸地说道，“这下好了，全进去了，不仅咱们镇，好几个镇进去了不少当官的，低保户重新核查，之前发的钱也都追回，重新发给贫困户，我听说上面对这个查的很严，不管怎么说，这钱总算是真的能发到穷人手里了，咱们苦山还有不少户人家领了钱呢，少的三四百，多的一户有七八百。”
林平点了点头说道：“嗯，这是好事。”
等到车开到镇上，林平发现苦山镇上的变化确实挺大，镇上各个地方都写着“扶贫”、“脱贫”的标语，道路变得更加干净整洁，好像重新修了一下，靠近苦山的地方变得格外繁华，成为了第二个镇中心，而苦山也成了脱贫工作的典型，虽然在林平看来，苦山地区还没有彻底的脱离贫困。
第六百二十三章 打招呼
汽车从镇上驶进了通往苦山的林平路上，现在的林平路非常的热闹，道路两旁有不少摆摊的小贩，趁着春节叫卖着各色商品，吆喝声此起彼伏，像是赶大集一样。
王新明高兴的对林平说道：“林校长，现在咱们苦山两个热闹的地方，一个是这里，靠近镇上的这块路，另一个就是咱们忠国希望学校门口，可热闹了，镇上的超市都比不过咱们那。”
王新明说话一向喜欢用夸张的修辞手法，也就是俗称的“吹牛逼”，但是他脸上洋溢出来的得意忘形的笑容，说明他是真的发自内心的高兴。
说着，王新明把车窗摇了下来，此时外面的空气有点冷，王新明一摇下车窗，冷风嗖嗖的往车里钻，冻得林平打了个哆嗦，不明白享受了一路空调的王新明为什么莫名其妙的把车窗摇了下来。
“哟，王经理！”
这时，突然一声亲切的称呼响起，然后一个人有些谄媚的站了过来，看着王新明有些点头哈腰的笑着说道：“王经理好啊。”
说着，这个人掏出了烟给王新明递上，王新明看了一眼他的烟，摆了摆手，然后从自己的兜里掏出了一盒崭新的烟，自己点上顺便给了那个人一根。
那人接过王新明的烟笑嘿嘿地说道：“嘿嘿，还是王经理的烟好。”
接着又问道|：“王经理这是去哪来？刚回苦山啊？”
王新明赶紧得意地说道：“我这不是去县城接林校长嘛，这林校长坐在后面呢。”
说着，王新明把车后窗放了下来，那人赶紧过来谄媚的跟林平打招呼：“林校长，林校长，您这来苦山过年啊，苦山的父老乡亲可想你了。”
林平看着这个热情的乡民，根本没印象，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我也想苦山的父老乡亲。”
“行了，不跟你聊了，我和林校长还要赶着回学校呢，有空再好好聊。”王新明客套的打发走了这个人，继续缓慢的开着车往前走，一副不急不躁的样子，根本就不像要急着赶回学校。
这时，王新明又把车上的音乐打开，音乐从车里传到车外，吸引了路人频频侧目。
“哟，王经理。”
“哎，王经理。”
“呀，王经理，过年好啊！”
王新明笑着点着头：“这还没过年呢，说早了！”
“这不是拜个早年嘛~对了，王经理，我这刚抓的鱼，送你两条……”
“哎，不要不要。”
王新明把车开的很慢很慢，旁边不断有人给王新明问好，王新明像是一个明星一般，又像是一个下乡视察的领导一般，那派头看起来比苦山镇上的镇长还足。
而此时，林平算是看明白王新明为什么突然把车窗摇下来了，为得就是享受现在这种人人和他打招呼的感觉啊。
林平此时特想跟王新明吐槽一句：新明哥，比还是你会装啊。
本来一个小时就能走完的路，王新明愣是磨蹭了两小时，一路上逢人就聊上两句，还会说一句：“林校长回来了。”
搞的林平很无语，但看到王新明兴奋到满脸通红的样子，也没好意思打扰他的兴致，只是说了一句：“新明哥，把我这边的车窗关上，我有些冷。”
当汽车行驶到忠国希望学校门前的那段路时，王新明还把脑袋伸出去，大喊了一声：“林校长回来了。”
王新明那样子看起来恨不得整个喇叭安装在车顶上，一路上吆喝着：“我王新明拉着林校长回来了。”
而不管怎么样，随着王新明吼完这一嗓子，一群苦山的父老乡亲们围了上来，围了个水泄不通。
林平本来还想赶紧回学校好好休息一下，一看这架势，硬着头皮从车上下来，笑着和父老乡亲打招呼聊天，然后边聊边走，父老乡亲们你一言我一语的给林平讲苦山这些日子里发生的事情，也有的好奇的问道林平关于县里、关于四中的事情。
看着父老乡亲们热情的样子，林平的疲倦一扫而空，和乡亲们高兴的攀谈着，而身后王新明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抽着烟，驾驶着汽车慢慢的跟在人群后面。
短短的三百米路，林平愣是走了半个多小时才走进忠国希望学校的大门，而学校里马忠国、赵忠义、赵兴民等老师和刘青梅、刘卫国等一群学生都已经在等着林平，他们看学校门口那动静就知道林平回来了，但外面人实在太多，也只能在学校里等待着林平。
“快，到房间休息一下，喝杯水。”马忠国双手握住林平的手激动地说道。
“好。”林平笑着点头答应。
这时，林平在一群人里看到了张易鹏和于梦菲，一脸惊奇的问道：“张老师、于老师，你们怎么还没回嘉安？”
于梦菲笑着说道：“新明哥路上没告诉你吧，我和易鹏今年决定留在苦山过年，还有易鹏的父母和我妈呢。”
林平听了后很开心地说道：“那好啊，今年的忠国希望学校可就热闹了。”
“是啊，”一旁的赵兴民感慨的说道，“这年真的是越来越热闹了。”
林平的眼睛在人群里打量着，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有和自己一起并肩作战的同志，也有已经成长成小大人模样的学生们，特别是考入军校的刘卫国，看起来格外的成熟。
这时，林平的眼睛看到了自己的一位学生，整个人愣了一下，目光停顿在那个学生身上，那个学生赶紧微笑着跟林平说道：“林老师好。”
“林老师，是不是认不出李爱红来了？爱红妹妹变化是不是很大？”这时一旁的刘青梅笑着跟林平说道。
原来，这个烫了波浪卷，打扮时尚潮流，而且一身衣服看起来就价格不菲，妆容也异常精致的女生真的是李爱红。
确实是差别很大，放在路上偶然遇到，林平都不敢认，不过李爱红的确是变漂亮了。
林平稍微打量了一下李爱红，看着李爱红衣服上一个正“g”和一个倒“g”相扣的标志，笑着说道：“真的是女大十八变，李爱红变好看、变漂亮了。”
“哼。”
林平话音刚落，旁边就传来了刘向前一声嗤之以鼻的冷哼。
第六百二十四章 流言
刘向前那声冷哼虽然很轻，但还是传到了林平的耳朵里，林平转头看向刘向前，刘向前摆着一副臭脸，那眼神中有些不屑又有些不甘。林平分明记得这两人半年前还是恩爱到如胶似漆的小情侣，而现在这样子看起来，显然是分手了，而且好像刘向前还是被甩的那一方。
年轻的少年少女们啊，总会因为感情的纠葛而徒增烦恼。
林平心里这般感慨了一句，然后笑着往学校里走，走到刘向前身边时，顺手拍了下刘向前的肩膀。
忠国希望学校一如既往的热闹，而且假期比平时更热闹，尤其是这临近春节的日子。
而林平一回到忠国希望学校，并不像是放假，反倒是像重新担任起了忠国希望学校校长的职责，就连赵忠义也把校长办公室早早的给林平收拾好，让林平坐在办公室里处理事务。
接下来的几天，林平本想静静的在久违的忠国希望学校校长办公室里翻阅忠国希望学校这些日子来的教学笔记，翻看每一个学生的成绩单，以及苦山各处产业的会计账单。但林平却根本不得宁静，白天，一拨又一拨的人敲响办公室的门来找林平，有各个村的产业发展负责人和村干部，有学生家长，更别说张易鹏、张昭他们。
张易鹏和林平聊丁香坡希望学校的发展和成绩，以及他和于梦菲所遇到的一些或是有趣或是艰辛的事情，还有未来一段时间的打算和期望。
张昭和林平聊的是苦山的产业发展和未来规划，张昭甚至跟林平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希望把苦山的产业全盘接手过来，在保有忠国希望学校这个品牌和产业体系的情况下把苦山的所有产业从忠国希望学校剥离出来，由张昭名下的公司收购运营，然后给忠国希望学校分红和赞助费。
但是林平毫无疑问的婉言拒绝了张昭的提议，然后把自己关于忠国希望学校、关于苦山以及关于贫困地区教育和经济发展的想法和规划告诉了张昭。
张昭听了林平的话后沉思了良久，缓缓地笑着说道：“之前易鹏跟我略有提及，但他对你的想法和计划说的不是很明白，现在听你这么说我算是懂了，你，比我的野心要大，格局也要大。”
而苦山的父老乡亲们来的也不少，有为了求财的，但更多的是为了孩子上学的事情，苦山谁都知道林平在县城里的高中当校长，所以不少家长，特别是初三应届生家长都来找林平，希望林平能让他们的孩子去西贝四中就读高中。
林平自然不能随随便便答应这些家长的请求，西贝四中不是谁家的后花园，虽然现在忠国希望学校属于四中名下，但并不意味着忠国希望学校所有的学生都能有高中可以读。而为了跟这群家长沟通，林平也是费了一番口舌，还是赵忠义和王新明帮着说话，才一一劝退了这些家长们。
白天忙着和大人们打交道，到了夜晚，林平也闲不下来，忙着和学生们谈心。
刘青梅、刘卫国他们一个个的都来找林平聊天谈心，讲讲在大学发生的事情，听听林平的想法和人生建议，在这苦山，林平是最能和他们这些孩子聊得来的人，虽然他们已经成年，但在林平面前，总像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而聊着聊着，难免就谈起了一起事，道听途说、小道消息，比如刘向前和李爱红。
原来，刘向前和李爱红开学后又谈了不到两个月便分了手，可能是因为异地，隔得太远，爱不能及，也可能是两人年龄太小，想要更多的尝试，更可能是因为两人的性格，都不是能坚持下来这段恋情的人。
“老师，你知道李爱红的事情吗？我听说李爱红谈了个特别有钱的男朋友，然后就把刘向前给甩了。”
“不是吧，我听说，李爱红是……是……被包养了……”
几个学生在林平面前谈论着，刚开始和欲言又止、遮遮掩掩，到后面就毫不避讳的谈论了起来。
而整个苦山谈论李爱红的不止是这些学生，还有苦山的父老乡亲们，尤其是李爱红村里的人，都在背后对于李爱红议论纷纷，甚至指指点点。
“李家村那个李有水家，你们知道吗？他家那个女儿，就穿的骚里骚气的，听说考上大学后被人家有钱人包养了。”
“李有水他妹妹不就在县城里干那个吗？这一家子人就不行，干的都是什么破勾当。”
好事不出门，坏事行千里。苦山这种地方，谁家有个什么事，那里有个什么小道消息，不出半个月，准能传遍整个苦山。
而随着苦山修了路，与外界的联系愈加方便，越来越多的人往县城里走动，李爱红姑姑在县城里做小姐这件事不知道就被谁发现了，然后略经宣扬，整个苦山已经是无人不知，李爱红的姑姑为此还远走他乡，去了一个离家里较远的地方。毕竟，这种事在父老乡亲面前还真的是很挂不住面子。
而李爱红的事情也不知道谁在苦山里开了头，便也在小小的山里沸沸扬扬的传开了。谁也不知道真假，谁也不知道真实的情况，但每个人传的就跟亲眼看到了一样。
而林平也从大家嘴里听了个七七八八，甚至连从来不在背后议论别人的刘青梅也忍不住开口说了几句关于李爱红的事情，林平只是教育刘青梅道：“青梅，老师要给你说一句话：未知全貌，不予置评。如果不知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不知道内在的真实情况，就不要随随便便的给予评价。特别是对于一个人。”
刘青梅倒是依然很懂事，听了林平的话后，便收住了对于李爱红的议论，就像什么事都不知道一样，和李爱红的关系依然很好。
不过，也就刘青梅能做到这般地步，其他的学生似乎都在疏远着李爱红，唯恐被李爱红污染了自己的什么一样。
第六百二十五章 宴会
对于李爱红的事情，虽然林平听到了不少流言蜚语，但装作权当不知道，也没往心里去，对李爱红和其他学生一样，以笑待之。而李爱红每次见到林平，眼睛里总有一些躲闪，就像是一个孩子做错了什么事生怕被自己尊敬、在乎的人知道一样。
但虽然装作不在意，但林平看到李爱红的时候总想开口说两句善意的话，不过都憋回了心里，没有说出口。比如，林平想提醒李爱红穿的衣服太昂贵了，在苦山穿这么贵的衣服没什么必要，但又总觉得那是李爱红的自由，似乎自己没有这个权利也没有这个义务。
而每当林平走过，李爱红总是会用余光去看林平，嘴唇轻轻的咬着，似乎有什么话想和林平说，有什么心事想和林平谈谈，但是也是欲言又止说不出口。
很快，时间到了春节，因为留在学校里过年的人越来越多，今年的忠国希望学校的春节过分的热闹，尤其是多了赵无疾这个孩子，赵无疾和阿所两个孩子正是猫嫌狗烦的年龄，本来阿所是一个很安静的孩子，结果被赵无疾带的也调皮起来，两个男孩跑来跑去，上房揭瓦，倒也的确把学校的气氛带动了起来，不过看到他们两个玩的能这么开心，忠国希望学校的大家心里都是很欣慰的。
一桌摆不开那么多人，便愣是分成了两桌，饭桌上大家觥筹交错，兴致极高的谈论着学校的发展，畅谈着未来，林平也难得高兴，多说了不少话，跟大家略微聊了聊学校和整个苦山的发展规划，听的大家满怀期待，特别是王新明，热血沸腾。
而最热闹的不是除夕之夜，而是大年初一的晚上。大年初一的晚上，像往年一样，苦山里很多学生回到了忠国希望学校，大家聚在一起也算是过年，忠国希望学校摆了足足六桌，可把学校餐馆里的厨师们更累坏了，冯春秀累的胳膊都抬不起来。
赵兴民看到这热闹的场面格外的开心，忍不住调侃道：“再过两年，我看咱们学校就盛不下这些孩子了，到时候餐桌得摆到校门外面去。”
大家笑了起来，王新明接话说道：“那倒不用，不是有教室吗？一个教师拼两个桌，来上几百号人也能放的开。”
大家都有说有笑的聊着，学生们也在相互交流，其中刘向前的声音最大，吹牛逼的声音隔着三张桌子都能听得见。
这时，突然大家莫名其妙的都安静了下来，只有刘向前的声音有些突兀的回响着，刘向前也意识到不对，声音渐渐小了下来，回头看去，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站在那，是李爱红。
李爱红今天打扮也格外漂亮，在以朴素为主的苦山孩子群里，李爱红格外的靓丽鲜艳。
“大家好，老师好，林老师好。”李爱红蛮客气的跟大家打招呼，但大家做出的回应并不怎么热情。
“哎，李爱红，你来了，来我这边坐吧。”
只有刘青梅主动招呼李爱红，在她们女生的那张桌子空出了一个位子让李爱红过来坐下。
于是，李爱红坐在了刘青梅的身边，另一边是冯笑，冯笑对着李爱红微微笑了笑，没有说话。
刘青梅的另一边是赵悦君，李爱红看向赵悦君，打量了一下赵悦君的面貌和穿着打扮，眼神中流露出了羡慕，甚至是一丝嫉妒，因为当明星是李爱红的人生梦想，也是很多少女的梦想，站在舞台中央，那是多么耀眼和骄傲的事情，而赵悦君已经是一个小有名气的明星。
这群学生很是放得开，至少比林平放得开，酒量也是好酒量，一个个不请自来，推杯换盏的喝了起来，特别是刘向前那桌，喝的格外欢，一个个的都开灌刘向前，而刘向前也没数，来者不拒，就硬喝。
这些个灌刘向前的，有几个心里怀着一点儿邪恶的小心思，就等着看刘向前喝醉了出糗，而刘向前也一点都不自知的样子。
“刘向前，你少喝点，喝多了你又要胡言乱语了。”王新明好心提醒道。
“没事，王叔，我酒量这两年练出来了，咱俩喝你都不一定喝的过我。”刘向前手握着酒瓶子对着王新明没大没小的说道，那样子显然已经有些微微醉了。
“哎，这小子，长本事了。”王新明笑着说道，其他人也都笑了起来。
“向前哥，你喝的够多了，别喝了。”一旁的李树林好心的提醒道。
“没事，来，李树林，咱俩还没走一个呢，咱俩喝一个。”刘向前拉着李树林要喝一个。
“行了，”林平一句平淡的话却颇有威信，像是陨石砸在了人群当中一样，全场安静了下来，“向前，别喝了，大家都喝点，今晚我不希望有人喝醉。”
然后林平笑着说道：“大家好好聊聊天，都是许久不见，有一肚子话，喝醉了就没法聊天了。”
林平话音未落，王新明赶紧接着话说道：“林校长说的对，大家都少喝点，尤其是你们几个孩子，大学都还没毕业呢，别喝了，难得从五湖四海回来，好好聊聊天，相互增进一下情谊。”
林平的话，在这小小的苦山还是很管用的，大家便都停下了手中的酒杯，刘向前虽然有些不乐意，但也乖乖的把手中的酒杯放到了一边。
不过，没一会儿，大家聊得火热，谈到高兴处便忘了之前林平说的话，不知不觉的举杯畅饮了起来，林平不想打扰大家的好兴致，便也没再说什么。不过无奈的看了两眼刘向前，刘向前正在一杯又一杯的仰头灌入喉咙里。
而这时，有人起哄表演个节目，让小明星赵悦君唱首歌，赵悦君倒也落落大方，很是乐意，站起来给大家唱了一首歌，赢得了满堂喝彩。
李爱红看着赵悦君，笑着开口说道：“悦君妹妹唱的真好听，我要是也能有赵悦君那样一副好嗓子就好了。”
赵悦君微笑着说道：“姐姐别这样说，我宁愿用这幅嗓子换一双看得见的眼睛，和你们一样可以看得见。”
赵悦君说完，大家都沉默了一下，李爱红更是若有所思。
这时男生那边突然传来了起哄声，然后只见醉醺醺的刘向前端着酒杯径直的向李爱红走过来。
第六百二十六章 李爱红的倾诉
刘向前看样子已经喝得有些醉醺醺的了，端着酒杯径直往李爱红这走过来，旁边其他人看到后立刻开始起哄，尤其是那几个男生，一个个发出怪异而诡异的声音。
李爱红看到刘向前走过来，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有些不乐意的样子，似乎被大家这样围观是很丢人的事情，不过想想也确实如此，挺尴尬的。但李爱红还是装出很有礼貌的样子，微笑着端起酒杯赶紧站了起来，倒是显得很有礼仪风范，也很给刘向前面子。
刘向前走到李爱红面前看着李爱红，顿了两秒后举起酒杯说道：“李爱红，来，我跟你喝一杯。”
李爱红笑着点了点头：“好。”
两人碰杯，刘向前仰头把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手紧紧地攥着酒杯往桌子上一拍，满脸酒意，但眼神却很坚定的跟李爱红说道：“爱红，莫欺少年穷，我也会很有钱，走着瞧。”
刘向前说完这番话，全场又起哄起来，甚至有男生带头鼓起了掌。
林平看向刘向前，他看刘向前的脸，觉得刘向前是醉了；但看刘向前的眼，又觉得刘向前没有醉。
而不管怎样，这番话刘向前肯定憋在肚子里憋了好久了，刘向前不是一个能憋得住委屈的人，现在借着酒意说出这番有些中二的话，他心里憋得那口怨气掺杂着酒气吐了出来，肯定顺畅了许多。
其实，刘向前有很多难听的、污秽的、粗鄙不堪的话想要骂到李爱红身上，但是这个他却憋住了。
刘向前说这番的话样子在林平眼里的确是有些好笑的，但林平并没有对刘向前心生嘲笑，毕竟谁又没有年轻过呢。
面对刘向前说的这番话，李爱红微微一笑，面部表情很淡然地微笑这说道：“向前哥你说的没错，我相信你，以后我们还可以互相帮忙，毕竟都是从苦山走出去的，也都是同门师兄妹。”
说完，李爱红举起酒杯，轻抿，匀速把酒杯里的酒都喝了下去。
这时，一旁的李树林走上来架着刘向前的胳膊说道：“向前哥，你喝多了，咱们回座位上坐着。”
刘向前没有说什么，任由李树林把他拖拽到了座位上，但眼神却难得的沉静。这一刻，林平觉得刘向前将要成长了。
而最让林平觉得不可思议的是李爱红的表现，李爱红的应对过分的成熟，不像是一个刚刚十九岁的少女，不过这或许并不是坏事。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对这个宴席造成多大的影响，大家很快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继续说说笑笑吃吃喝喝。
晚上，散席后，林平没有什么睡意，便回到了办公室。
林平前脚刚进办公室，屁股还没来得及坐到椅子上，门便被敲响了。
“请进。”林平说道。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李爱红走了进来，站在门口看着林平，轻声说道：“林老师……我想和你聊聊天。”
对于李爱红的到来，林平丝毫不感觉意外，笑着说道：“坐吧。”
李爱红坐到林平的对面，和林平隔着一张办公桌，但李爱红却感觉这张办公桌上像是有一扇玻璃，将她和林平分隔开来，她能看到林平老师，但却无法触及。
李爱红看着林平，又低下头，目光有些局促不安的看着地面，沉默着没有开口说话，似乎有些话难以启齿。
林平笑着说道：“不是来找我聊天吗？怎么坐着不说话？”
李爱红看了林平一眼，然后眼神迅速躲开，看向窗外，张口，闭嘴，喉咙咽动了一下，再次张口轻声说道：“刚刚有很多话想要跟老师你谈，但现在我坐在这却感觉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林平笑了笑说道：“没事，想想那些开心的事跟老师说，就有的说了。”
说着，林平翻动了一下桌子上的文件资料，目光向下扫视着资料。
“老师，我被包养了。”李爱红看着林平说道
林平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李爱红竟然如此直白不讳的跟他说出了这句话，林平的心态先迅速调整了一下，然后才把目光从桌子上移到李爱红身上，微笑着问道：“真的？”
李爱红点了点头又支支吾吾地说道：“我觉得，应该……是吧。”
林平头微抬，眼睛看向天花板：“为什么呢？”
李爱红微微的一笑，然后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可能他对我足够好，给我花了足够的钱，他送我的，是我想要的，他给我的钱也是我不好拒绝的。”
接着，李爱红看着林平有点苦笑地说道：“老师，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也在嫌弃我吧。”
林平微微摇了摇头，但眼睛仍然看着天花板：“不会，老师很多事情都能看的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可以理解。”
林平的目光从天花板移到李爱红身上挤出一丝苦笑：“但是，没有引导你做出最好的选择，老师我有责任。”
李爱红笑着说道：“老师，别这么说，我觉得能走出大山，去上大学，去大大城市读书，我已经很感谢您了，剩下的这些都是我自己做的选择，而且我认为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选择。”
林平的目光看向窗外，没有说话。
李爱红也看向窗外，然后抿着嘴说道：“老师，我刚开始也不想这样，但我真的很羡慕很羡慕那些有钱的女生，那个环境下，我真的不想穷着，穷着就像是个异类。而我们学校有的女生就是被包养才有的钱，我开始拒绝过，但慢慢的真的拒绝不了……”
说这番话的时候，李爱红的声音慢慢变小。
林平点了点头，一脸平静的说道：“嗯，我懂。但，无论怎么样，选择了什么路，保护好自己最重要。”
其实，此时的林平并不知道说什么是好，看着眼前的李爱红，他明白，在这个社会，或者从古至今，有很多选择并不能都归于个人。
李爱红看着林平，突然笑着说道：“我还以为老师会很生气，或者会看不起我呢。”
林平想了想说道：“其实这种事情，并不能全怪你。”
李爱红看着林平，叹了口气说道：“我一个学姐跟我说，我们这种女孩子在那些有钱人眼里就像是猎物，他们围猎我们，但也在豢养我们。甚至也没有什么对与错，他们需要我们，我们也在从他们身上获取利益。其实，我也知道这样做不好，但是那些钱真的能给我我想要的。而不像向前哥，他就只会说，除了说什么都给我买不起。”
林平听着李爱红的话，闭着眼睛捏着眉心叹了口气说道：“李爱红，你这种说法是错误的，没有谁应该被围猎，也没有人理应被豢养。”
第六百二十七章 李爱红的心声
对于李爱红所做出的选择，林平突然感觉，自己所能说的话很少，少到不知道该如何去教育她。但林平觉得李爱红所说的那句话，从她学姐听来的那句话，是不正确的。
“我们这种女孩子在那些有钱人眼里就像是猎物，他们围猎我们，但也在豢养我们。”
李爱红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林平不得不开口进行了坚决的反驳，林平不希望李爱红在自己的脑海里有这种思想，这种思想会慢慢的使她堕落，心甘情愿的成为一只猎物。当猎物被捕获，然后被豢养，就意味着猎物成为了玩物。
林平正在想着怎么去纠正李爱红的思想时，李爱红却突然开口说道：“其实，老师，在我看来，那些有钱人也是我们的猎物，他们在挑选我们，我们也在挑选他们，他们看中我们的青春、美貌和身体，而我们看中他们的金钱、权力和地位。”
李爱红说出的这番话着实让林平一惊，林平看着李爱红的眼睛，那双有些迷人的大眼睛里流露出一种莫名的自信和坦然，似乎李爱红的这双眼睛看明白了什么，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比林平看的还要透彻。
而看到李爱红这样，林平心中的情绪很复杂，是悲哀，悲哀中又掺杂着很多的欣慰。
这欣慰从何而来，林平觉得是因为看到李爱红似乎不是个单纯的傻女孩。
李爱红看着林平继续笑着说道：“林老师，有好多话，我憋了好久，我一直找不到人说说我的心里话，而我也知道苦山现在很多人都看不起我，觉得我跟我姑姑一样，就像有人说的那样，我和我姑姑没什么两样，只不过我姑姑低端一些，我要高档一些。”
林平哑然。
李爱红接着说道：“其实，老师，你知道吗，我总是很自卑，而越是自卑我越是想要去弥补和遮盖，我就是那种别人嘴里谩骂的爱慕虚荣的女孩，我也知道，我也不想，但是我就是想要，凭什么她们能有，我就不能有？”
李爱红借着今晚喝了几杯酒的醉意把心里话想着林平吐诉出来，她对林平的感情很复杂，林平是她的恩师，但也是她喜欢过的人，是在走出大山前喜欢的人，年少时的那份心动，初次的悸动。
她很早就想找林平聊聊，她觉得只有亦师亦兄长的林平能够平和的接纳她，听她讲讲自己的心事。
林平开口说道：“别人有的东西你也可以有，但你选择的方式和道路是不正确的。”
“但这是最快的。”李爱红直接了当的说道。
林平沉默了。
这个社会，整体节奏都是急功近利的，显得些许浮躁，李爱红这种性格的女孩自然也是如此，她是这个大环境下并不算特别的一种人。
“老师，我刚开始觉得这不公平，后来我又觉得很公平，我用青春和身体来交换别人需要奋斗数年、数十年甚至一辈子的财富，我觉得我没什么资格去拒绝。”李爱红很冷静的说道，那眼神冷静的可怕。
她并非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反而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而且很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看到李爱红这样子，林平知道，他已经不可能劝李爱红走回一条正常的道路，李爱红已经爱上了走捷径的感觉，她既得了很多利益，不是靠大道理和道德言论便可以说动的。
林平想了下看着李爱红说道：“李爱红同学，今晚你能跟我说你的想法，倾诉自己的心事，甚至是一些秘密，老师非常感谢你的信任。虽然你的很多观点和思想老师不能接受也不能苟同，但通过刚刚的谈话，老师觉得你至少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还保持着理智，我感到很欣慰。”
林平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今晚老师突然也不知道该跟你说什么，你做的选择老师也不想说什么。但老师希望你以后起码做到：不要违法乱纪、不要伤害别人和不要没有底线。这样，我也不算枉为你的老师。”
李爱红看着林平严肃而又有些无奈的样子，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老师，你现在的表情真可爱。不过，老师的话我记在心里了。”
“哦，对了，有时候学会拒绝也很重要。”林平突然意味深长的补上了这么一句话。
李爱红点了点头。
然后，林平和李爱红都沉默了下来，办公室里陷入了一片安静，气氛有点尴尬。
林平率先打破了尴尬：“对了，还要多读点书，读书能够充实自己，可以精神富足，不至于太空虚。”
“老师，你是在说精神空虚吗？”李爱红笑着问道。
林平毫不避讳的点了点头：“嗯，精神富足很重要。”
“老师！”李爱红突然郑重地喊道。
“嗯？”
李爱红突然问道：“老师，我有时候想过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那就是老师如果当年答应了我，同意跟我在一起，我会是什么样子，你说我精神会不会富足？”李爱红开着玩笑问道，眼睛里笑意盈盈，似乎想让林平对她产生愧疚感。
但林平很淡然地笑了笑回道：“这个问题不用想了，没有任何价值。”
“哦。”李爱红悻悻地应了一声。
“好，天已经很晚了。”林平说道，“你该休息了，夜路危险，今晚去刘青梅那里睡吧，或者去找卫国他们送你回去。”
林平下了逐客令，李爱红很识大体的站了起来，说道：“那老师我走了，谢谢老师今晚听我讲这些话……”
“嗯，我会保密的。”林平点了点头笑着说道。
“谢谢。”
李爱红笑了笑往门口走去，走到门口，拉开门，又把门关上，转身靠在门上看着林平俏皮一笑说道：“林老师，问你个事？”
林平淡然地说：“说。”
“你说，老师，我要是包养你，得需要多少钱？”李爱红开着玩笑说道。
林平笑了一下，然后说道：“这个问题没有价值。而且，我觉得咱们的师生关系是不能够开这种玩笑的，我希望你尊重它，尊重我，也尊重你自己。”
李爱红脸上笑的更浓艳了：“好的，林老师。对不起，学生唐突了。”
说完，李爱红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李爱红走出办公室后，林平身子靠在椅子背上轻轻地闭上了眼睛，此时他的内心有些不平静。
李爱红今晚的这些话，让林平头一次心生了教育的挫败感，即使李爱红以后有钱有势，林平也觉得在她身上的教育是失败的。
但李爱红所发生的问题，又远远不是学校教育便可以改变的，家庭教育更加重要。
（先说声抱歉，前两天眼睛不舒服，可能是前些年的激光近视手术后遗症，然后前阵子老鸽，也没请假，后面要正常更新了，不然对不住各位老读者，而且不更心里怪愧疚的，下章写一下李爱红的番外，李爱红这种女孩在现实生活中，其实，还是不少的，不过李爱红更聪明、更有心机一些。我觉得李爱红做为一个典型的、备受争议的女孩，值得写一个番外，概述一下她的未来，然后在正文里就不再怎么对她进行描写了。）
外传章：“聪明”女孩李爱红
性格似乎可以决定一个人一生的命运，无论怎么改变，事情总会往原本的那条命运线上靠拢。而李爱红好像正是如此，性格总会使她做出某种选择，也就造就了冥冥之中的命运。
如果没有林平的穿越，世界线没有变动，李爱红可能在山里读完初中就早早地下学不再读书，然后进城打工，而以现实情况来看，李爱红大概率会走上她姑姑的道路，在黑夜中，在闪烁而刺眼的霓虹下，在昏暗的的房间里，从事着打不尽扫不除的工作。
有需求就会有市场，但有些市场是由人性和利益两者的阴暗面决定的。
而林平本以为自己改变了李爱红的命运，让李爱红这个女孩可以继续读书，以不错的中考成绩去了西贝县一中就读，这是西贝县最好的中学，在一中读了三年后，李爱红又以较为不错的高考成绩考入了汉华师范大学。
汉华师范大学在全国来说不算有名，但在汉华省来说，已经是很了不得的学校，毕竟是个一本。李爱红能考上汉华师范大学，的确是因为她足够聪明，她比大多数同龄女孩要聪明，毕竟有着b级的学习天赋，而同时她也表现的比大多数同龄女孩更有心机，更有城府，特别是在感情这一方面。
有些人天生就是感情方面的高手，在感情方面有着别样的天赋，李爱红正是如此。
李爱红长得并不算特别漂亮，论起来，她并没有刘青梅长得好看，也没有赵悦君那么秀丽，但是李爱红多多少少带点“媚”，特别是她的那双眼睛。
用冯春秀这位过来人说过李爱红的一句话就是：“这个小姑娘眼睛会勾人。”
你说不出李爱红有多好看来，但她那双眼睛总能撩动男人的心，很多人在背地里用一个不是很尊重李爱红的字来讲她，那就是“骚”。
其实很多时候李爱红自己并没有什么意思，但她的那一双眼睛扫视一下，在一个男人身上稍微停留那么半秒钟，很多男人就会自以为是的春心大动，觉得李爱红对他有意思，甚至觉得是在勾引他。
这是李爱红的错吗？
不应该是。
而李爱红又的的确确、确确实实是感情上的高手，就像之前说过，她能让很多男生误以为李爱红对他有意思，让很多男生喜欢她，而她却总能和这些男生保持一定的距离。
当某个男生离她近了，她就会轻轻的把这个男生推开一些，和其他男生距离近一些；
当某个男生离她远了，她又总能够在不经意间把这个男生拉回来一些。
从初中到高中，李爱红表面上的确是个乖乖女，没有谈过恋爱，没有早恋，她不与任何一个男生谈恋爱，但又好像跟很多男生在谈恋爱。
李爱红喜欢那种被很多男生喜欢的感觉，是众星捧月的感觉。不过，李爱红确实不喜欢这些男生，那个时候李爱红心里喜欢着林平，她看不上那些追她的同龄小男生，从方方面面看不上，但又不愿失去他们，是一种很奇怪的心理。
李爱红还知道，不和任何一个男生谈恋爱才能最大的保证自己对男生们的吸引程度，或者说是自身的价值。
但不管怎么样，李爱红是个聪明的女孩，她很聪明，她懂得如何保护自己，也懂得如何提高自己的价值，李爱红还聪明在她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在这一点上，李爱红比很多傻乎乎的女孩要强的多。
但聪明往往容易被聪明误。
她太想要某些东西，太想得到某些东西，这些东西不仅仅是物质上的，也是精神上的，所以她很懂得交易，也很容易成为世俗间的堕落，但她可以交换的东西并不多，只有自己，所以她愿意用自己一切的优势和自身价值去交换她想要得到的东西。
李爱红的命运是改变了，她没有走向昏暗的房间，没有成为那种几百块钱就可以被男人们像货物一样挑选的女人，而是走上了富丽堂皇的地方，进入了高楼别墅，不过她走的还是用自己的身体来换取利益的道路。或许，用她拿来自嘲的那句话来说就是“我和我姑姑没什么两样，只不过我姑姑低端一些，我要高档一些。”
嘲讽一点的来说，或许这就是学历高、见识广、素质高所形成的良性结果，不过相比较来说看，李爱红所过的生活的的确确比她姑姑的生活要好上无数倍。你看，知识还是很有用的，学历高还是很有用的，至少接触的圈子不一样，虽然用在李爱红身上不像是什么正面案例。
在苦山忠国希望学校的学习生涯里，对李爱红影响最大的人并不是林平，而是于梦菲。家境殷实、能歌善舞、气质上佳的城市女孩于梦菲给李爱红带去了很多很多新的感受，李爱红总是以于梦菲老师为目标，成为像于老师一样有气质、有才华、时尚漂亮的女孩，甚至来汉华师范大学，也多多少少受到于梦菲的影响。
不过，李爱红只看到了于梦菲的外在，却没有学习到于梦菲的内在品德。
李爱红进入大学后，特别热衷于加入各种艺术社团和各项活动，热衷于表现自己，甚至经常往隔壁的汉华艺术学院跑，因为艺术学院门口停了不少豪车，而她也通过各种活动聚会结识了不少朋友。
正如李爱红自己所说“那些有钱人也是我们的猎物，他们在挑选我们，我们也在挑选他们”，李爱红通过自己的出色表现和天赋，使得不少男人对她动心，而她通过推拉等手段在男人间周旋，周旋的同时也在观察他们，从这些男人当中物色自己的猎物，最终李爱红自己选择了一个最合适的人，心甘情愿的选择了被包养。
没有多少人知道李爱红的感情经历，也没有人知道李爱红受过怎样的磨难委屈，传言她带着两个孩子，但外人却都不知道这两个孩子的父亲是谁。不过李爱红后来的确混成了一个颇有权势的女人，甚至林平没能解决的事情，她听说后一个电话就帮林平解决了。
这是李爱红的错吗？
应该不全是。
第六百二十八章 人事调整
与李爱红的谈话对林平的冲击还是稍微有点大的，他本以为在他的教育下，他的每一个学生都可以变成他理想中的样子，都可以有一份个人喜欢并可以为之奋斗、能为社会做出贡献的事业，可以走上一条被法律所容纳、被道德所认可、被大众所接受的道路。
他的想象中，李爱红不应该会有这样的选择，走上这样的人生，但李爱红做出这样的选择，林平却又能够理解，李爱红选择了她自己的方式去适应这个社会，满足她的**。也许，有不少和李爱红一样的女生选择了同样的方式，来快速的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或许是社会的节奏太快，就显得有些浮躁，年轻人越来越浮躁，甚至总是被“出名要趁早”的言论所希望，太多人希望年少成名、早点有钱、快点享受，失去了很多耐心，变得格外的急躁，缺失了一些奋斗精神。
有时候又真的不应该把所有的非议和鄙视都放在李爱红身上，毕竟也有不少少年在心中也会有那样一个想法：
富婆联系方式给一个。
言归正传，李爱红的事情也让林平意识到，每个人终究是一个鲜活的个体，每一个学生终究是拥有独立自主意识的个体，他们终究会做出自己的选择，但林平只希望这些选择的底线是不违反法律的并且是自愿的而不是被强迫的。
李爱红的人生成为了她自己的故事，以后或许会偶尔出现在林平的世界里，但已然不会有过多的笔墨再去干涉她的生活。
苦山的新年很快就度过，热闹了好些天渐渐归于宁静，但人们脸上洋溢的笑容却没有消失，一直挂在脸上，而且似乎更加灿烂，因为春回大地，天气变暖，母鸡开始下蛋，种植的木耳也可以更好的生长，这意味着新一年的经济收入开始，就像苦山上流淌下来的河水一样，缓缓流淌细水长流，滋润着苦山这片有些贫瘠的土地。
新年过后没几天，林平便早早地回到了西贝四中，新的学期，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尤其是这一年，这一学期，因为林平对这一届高三的学生抱有了很大的期望，前所未有的期望，而且这一届的高三也能决定很多东西，甚至可能在四中和林平的命运上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西贝四中新学期开学前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召开了关于学校人事组织架构调整的决议，这也是自林平上任西贝四中校长后，西贝四中的第一次人事变动，无论怎样，这次人事变动对于西贝四中的改革发展都会有着重要而深远的意义。
根据这次会议调整的组织结构如下：
校长林平，主持西贝四中的大局和整体工作。
副校长胡新瑞，分管学校的对外宣传、学校改革、学生活动和学生组织、竞赛项目，侧重学生素质发展、全方面成长和四中的改革发展。
原教务处主任陈伟行，出任西贝四中副校长一职，分管学校的教学改革、教师培训、学生教育以及学校的后勤工作，侧重学生的教育教学以及衣食住行。
秦万山，继续担任政教处主任，除了管理政教处外，还管辖四中保卫处、四中体育部和心理教育处，虽然职务比两个副校长低，但是实际上平起平坐，甚至威信比胡新瑞和陈伟行两人还要高。
在西贝四中，除了林平，没人敢动、敢招惹秦万山。
李新国，继续担任总务处主任，表面上没升没降，已经是格外开恩，但实际上学校的所有后勤由升任副校长的陈伟行分管之后，李新国的地位和手上的权力大大削弱。毕竟原先所有的后勤工作本来都有总务处负责，原先总务处主任李新国的权力是极大的，除了校长林平没人可以约束他。
而现在李新国头上多了个做事严谨，又有些苛刻的副校长陈伟行监督约束，而且陈伟行还可以直接对学校的后勤工作进行指导，就使得李新国这个总务处主任实权被暗暗削弱。
教务处主任由原高三年级主任周红星接任，高三年级新的年级主任由高三一班状元班副班主任魏先正担任。
这次四中人事组织的调整，算的上是小变大不变，除了派来的副校长胡新瑞这个新人、外人外，其他的都是内部的人员调整，而这次人事调整的目的其实也是为了应对野心勃勃的胡新瑞，使得西贝四中的领导层再次能够达成均衡的局面，在均衡中消磨掉胡新瑞对林平校长一位的威胁。
所以，在安排胡新瑞分管的方面上也是颇有意思，让胡新瑞负责的方面，可以归结为两方面：一个是西贝四中的校园改革，毕竟胡新瑞是从省里的民办学校调过来的，在这方面他还是很有心得和经验的，可以使西贝四中有更好的民办化变化，为半年后的改制接轨，而且也会和林平又很多相关话题交流探讨，促进两人的关系；二是带着学生们“玩”，胡新瑞分管的方面促进学生全面发展和素质成长，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实就是让学生们更好的“玩”，这个“玩”不是单纯的玩耍，二是依据自己的兴趣爱好进一步的发展。
陈伟行负责学生们“学”，胡新瑞负责学生们“玩”，而最重要的东西——学生们的高考成绩，能直接体现出来的功绩恰恰是和胡新瑞关系不大的。
开学后没多久，高三学子们便迎来了第一次全市的模拟考试，也就是一模。
一模成绩一出来，西贝四中的成绩想当喜人，直接追平西贝一中，而且王一格更是以理科分数726分的成绩高居全林夕市第一，高兴的王弘文和林平促膝长谈了一晚，让林平一定要把西贝四中的成绩保持下去，保持到高考结束，无论如何至少也要让王一格的成绩可以如此稳定到高考。
而除了王一格，西贝四中还有一个文科女生也考出了688分的一模好成绩，这个成绩是西贝县的第一，全林夕市的第三。
这下，可把一中校长孟凡昌愁坏了。
第六百二十九章 被迫的改变
看着手中的一模成绩单，西贝一中校长孟凡昌陷入了沉思，他那双一向沉着稳定充满睿智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焦虑，也充满了疑惑，他从这张一模成绩单上似乎看到了他最不想看到的一幕，那就是西贝一中的落寞，西贝四中的崛起。
孟凡昌有些烦躁的站了起来，站到窗户前看着天际，他心中突然有一个令自己害怕想法，他觉得似乎对于西贝四中来说，超越西贝一中，成为西贝县教育的龙头老大，已经万事具备，只欠这次高考的东风。
“王一格，王一格。”
孟凡昌轻轻的拍着窗台嘴里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王一格”这两年逐渐成了孟凡昌的心病，尤其得知王一格参加了国际奥林匹克数学竞赛，被清华大学和北京大学给予了特招资格后，他愈发的后悔将王一格放给了西贝四中。
今年这届高考，还没有开始考试，一中就已经落后于西贝四中一个清北考生的成绩，如果西贝一中今年要是出不了清华北大的学生，那一中在今年的这次高考交锋中便是输给西贝四中了。
而就这次一模成绩来看，今年的西贝一中是很难出清北的学子，虽然西贝一中这次一模成绩整体水平非常好，但就是没有一个突出的学生。
孟凡昌有些惆怅和焦虑的一下又一下的拍着窗边的铁栏杆，那样子颇有一种“栏干拍遍”的感觉。
孟凡昌已经到了近五十岁的年纪，凭着自己的学历、能力和人际关系，西贝一中校长这个位子基本已经是自己职业生涯和事业前程的尽头了，再往上爬已经没有什么可能，能在一中校长这个位子上安稳退休已经很圆满的一生。
但孟凡昌最不希望晚节不保，他不能让西贝一中的名声和地位毁在自己手上，他接手西贝一中的时候，西贝一中是西贝县教育界的龙头老大，他离开的时候，西贝一中就至少还应该保持着龙头老大的地位。
但是这个时代的教育似乎确实变了，都影响到了偏远的西贝县。这一刻，孟凡昌觉得自己老了，有些落寞又心有不甘，他甚至觉得心里有些委屈，像是一个地主被一个乞丐超越的那种愤懑不爽。
西贝一中就是个地主，而四中可一直是个乞丐。
“西贝一中是不是真的应该改变了。”
孟凡昌这样在心中询问自己，这份询问源于他的焦虑，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去做，因为他的内心仍然有那种优越的偏执。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进来！”孟凡昌回应道。
门被打开，孟凡昌看到来人，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的光芒，笑着说道：“小赵，过来有事啊？”
来人是西贝一中的副校长赵易琛，比孟凡昌小了整整十岁，正当中年。
西贝一中有两个副校长，一个是赵易琛，另一个是许长得，两人年龄相仿，都比孟凡昌差了十岁左右，赵易琛负责分管教学、学习、招生这一方面，许长得则负责其它的。
孟凡昌比较喜欢眼前的这个赵易琛，因为赵易琛为人老实，在一中的事务上是孟凡昌忠实的追随者，甚至这个赵易琛就是“小孟凡昌”，而另一个许长得则时不时跟孟凡昌唱两句反调，经常提议一中也要改革。
“对，老孟，这不是一模成绩出来了，咱们也得召开个会，根据这次一模成绩好好谈一下接下来到高考前这段的教学和安排，所以，我这不特意过来问问你的意思。”赵易琛笑着说道，等着孟凡昌回话。
孟凡昌沉吟了一下，开口问道：“小赵，你觉得这次一模成绩怎么样？”
“我觉得挺好啊，这次按照市里划得模拟分数线来看，咱们一中的一本率和本科率比往年大有提升，按照这种态势下去，今年咱们一中的高考肯定会取得不错的成绩。”赵易琛的脸上挂着开心的笑容。
“嗯……”孟凡昌微微点了点头，然后突然问道，“你觉得比起四中来怎么样？”
赵易琛一下子愣住了，愣了足足三秒，都没反应过来孟凡昌问的这句话。
一中从来没有和四中对比过，因为一直以来，四中根本不配和一中进行比较，两所中学完全不是一个level，但今天孟凡昌孟校长口中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身为一中副校长的赵易琛有点懵，但心里又有些难过。
一中什么时候都要和四中比了啊？
是一中的堕落吗？
赵易琛挤出了微笑笑着说道：“四中的那个成绩我也粗略的看了一眼……”
停顿了一下，赵易琛说道：“四中今年这个一模看起来还是不错的，这两年四中的进步确实很大，不过比起咱们一中来还是差了很多，在整体水平上和咱们一中还是不能比的……”
孟凡昌打断赵易琛：“但是四中有些学生很突出啊，比咱们学校重点班的学生突出的多。你主要负责学校的教学和学生的学习这一方面，重点班的教学工作也一直是你分管来抓，你要好好考虑这个问题啊。”
赵易琛尴尬的笑了笑说道：“是，不过这才是一模吗？距离高考还有两个多月呢……”
赵易琛说着说着突然也没有了底气。
“小赵，你说今年咱们学校能出清华北大吗？”孟凡昌用犀利的眼光看着赵易琛。
赵易琛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咱们学校还是有几个清北的好苗子的，狠抓接下来这两个月，突击高考，培养出个清华北大……应该不成问题。”
孟凡昌点了点头有些心不在焉地说道：“嗯。”
然后孟凡昌看着桌子上的成绩单发呆，赵易琛则站在一旁不敢说话，办公室陷入了短暂而尴尬的沉默。
这时，孟凡昌突然开口说道：“小赵，这次会议就由你来主持吧。”
“啊？”赵易琛一愣，以前学校里的大大小小的会议可都是孟凡昌亲手来抓，亲自主持，除非孟凡昌不在学校，现在孟凡昌怎么舍得把这种“权力”让出来，“那孟校你呢？要去县局开会吗？”
“不不，我啊，我最近有点不舒服，我坐一旁听听。”孟凡昌悠悠地说道。
第六百三十章 孟凡昌病倒
“啊？孟校长，这……你参加会议……我来主持会议，这不太好吧？”赵易琛听到孟凡昌竟然把主持会议这种大事“让贤”给自己，还要坐在一边旁听，顿时有些心慌和紧张。
孟凡昌摆着手笑了笑：“这西贝一中又不是离了我不能活，让你主持个会议你紧张什么？”
赵易琛连忙一本正经地说道：“孟校长，您还别说，西贝一中离了谁都能活，但是就不能离开老孟你。没了老孟你，这一中就没了灵魂。”
明眼人都能听的出来赵易琛这番话是在拍马屁，但是这马屁拍的孟凡昌却格外的舒服，正好拍在了他的心坎上。大部分男人，都希望自己有一份可以拿得出手的事业，更期望自己能成为这份事业的代名词，而孟凡昌的事业就是西贝一中，他也希望自己能成为西贝一中的代名词，若干年后，即使自己从西贝一中退休，但西贝县仍然能流传着自己的芳名，这对于孟凡昌来说便是足够的。
“小赵，你这话可不能瞎说。”孟凡昌用手指头指点了赵易琛一下，表面上用非常严肃口气回道，但心中确实无比的喜悦，甚至嘴角都忍不住微微的勾起了一点。
“没，老孟，我可真没瞎说，你还真就是西贝一中的灵魂人物，要是西贝一中没了你，他就变样了，就不是现在的一中了。”赵易琛很是恳切的说道。
听到赵易琛说出这句话，孟凡昌沉默了半分钟，然后悠悠的开口问道：“小赵，你说，公立学校和私立学校哪个好？”
赵易琛愣了一下，他想不到孟凡昌为什么突然会问出这种问题，讪讪的笑了笑说道：“这还用说吗？当然是公立学校好啊，私立学校怎么可能比的公立学校……”
“那为什么现在社会上私立学校突然兴起，而且……很多学生和家长都开始选择私立学校就读？”孟凡昌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问道。
“额……这个，我觉得上不了公立学校吧，你看咱们西贝县、林夕市乃至大部分地区城市，最好的学校不还是公立学校嘛，再看看大学，好大学不都是公立的嘛……”赵易琛含糊的回答道。
不过，赵易琛说的倒还是挺正确的，就当前的教育局势来看，全国大多数地方，即使是北上广这些大城市，数一数二的学校，无论是小学、初中还是高中，基本都还是公立的学校，私立学校表现优异，但也很少有能撼动第一名是公立学校的存在。不过，除了那几所排名第一的公立学校，其余的公立学校越来越不如私立学校，这似乎也是不争的事实。
正在孟凡昌和赵易琛两人相谈正欢之时，门再次响起，一中的另一位副校长许长得走了进来，一进去便“哟”了一声，笑着说道：“老赵，你也在啊？你们在这躲着聊啥呢？”
孟凡昌看着走进门的许长得，眼光中有股审视的感觉，看的许长得有些不舒服，许长得开着玩笑说道：“老孟，怎么了这是，我身上这是长了花吗，这么看我干啥？”
论起来，许长得比赵易琛有能力，但孟凡昌不喜欢许长得，因为这个许副校长没有赵副校长听自己话，甚至有些思想意见总是与自己相左。
“老许，问你个问题，”孟凡昌把刚刚问赵易琛的问题再问了许长得一遍，“你说公立学校好还是私立学校好？”
许长得听到孟凡昌这话也一愣，然后笑着说道：“这个吧，也不能一概而论嘛，各有千秋，公立学校有公立学校的好处，私立学校有私立学校的长处，但这些年私立学校发展的势头很迅猛啊……”
“老许，你这意思，私立学校的发展会超越公立学校吗？”孟凡昌有些质问的语气问道。
一旁的赵易琛赶紧插话解围道：“不可能，公立教育才是教育的根本，私立学校再发展也不可能超过公立教育……”
“这可不见得，那早了国有企业、公有制企业还是铁饭碗呢，结果**十年代，多少国企改制倒闭，那工人下岗一批又一批，现在那些发展好的大企业不也都是民营企业吗？”许长得开口说道。
“这企业和学校能一样吗？”赵易琛反驳道。
“那学校不也是企业的一种形式吗？”许长得回怼道。
“学校怎么成企业了？企业那是盈利，学校那是为了教书育人。”赵易琛硬气的回道。
“那学校出不了成绩，不就相当于企业亏损吗？”许长得说完这句话，办公室里沉默了一下。
“你这是强词夺理。”赵易琛说道。
一看赵易琛情绪有些激动，许长得赶紧缓和了一下语气说道：“其实我觉的，无论公立还是私立，能教育好孩子，教出好成绩，就是好学校嘛。”
“行了。”
这时，孟凡昌开口发话，停顿了一下说道：“准备准备，安排开会吧，这次会议由赵易琛来主持。”
这次西贝一中的一模总结大会开完后，西贝一中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那就是西贝一中的老师们，特别是一些领导主任们，明显的感觉到一向强势、做事风风火火的校长孟凡昌突然变得佛系了许多，很多事情都不在必躬必亲，而是两个副校长露头做事的机会多了起来。
时间很快到了二模，西贝一中的二模成绩比起一模来不但没有提高，反而很明显的有所下降，看这样子，西贝一中今年想要培养出清华北大学生的希望很是渺茫。而与之相对的是，西贝四中的成绩有着明显的提升。
孟凡昌看着手里的成绩单看了许久，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烟。
没过多久，一条“噩耗”在西贝一中传开：校长孟凡昌生病住院疗养，一起工作临时由副校长许长得接替。
好好的孟凡昌突然就住了院，这让一中的师生感到很是不可思议，而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孟凡昌竟然让许长得临时接替自己主持西贝一中的大局，而不是让赵易琛，这更是让人摸不到头脑，就连许长得接到这个通知的时候都愣了一下。
第六百三十一章 悄然拉开的改革序幕
孟凡昌突然病倒，使得西贝一中慌乱了一下，毕竟孟凡昌把持西贝一中这么多年，大事小事事必躬亲，就连细枝末节的东西都安排的很是详细，他这突然的病倒，使得西贝一中多少有点慌了阵脚，特别是现在距离高考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孟校长这一离开，一中的校园里便少了几分稳重。
而孟凡昌点名要副校长许长得临时接替他的工作，使得整个西贝一中的老师们更是摸不着头脑，毕竟基本人人都知道，老孟这个校长对老许这个副校长并不是很待见，许长得不说天天跟孟凡昌唱反调吧，但也时常发表一些认为孟凡昌的思想过于守旧传统保守甚至是迂腐的看法。
孟凡昌更喜欢赵易琛，因为赵易琛的思想是紧跟着他孟凡昌的思想的。
所以，大家基本都默认了赵易琛是孟凡昌的接班人，这次孟凡昌突然病倒，也理应是赵易琛来接替孟凡昌主持工作。但谁也没想到，孟凡昌偏偏选择了一直跟自己作对的许长得来临时接替自己主持西贝一中的大局工作。
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但其实也没什么耐人寻味的，原因很复杂，但也很简单，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孟凡昌已经意识到了西贝一中需要改革，在坚持西贝一中身为一所公立学校的基础上，积极学习私立学校的长处和优势，只有这样，西贝一中才能更好的发展，而不会在“素质教育”的改革大浪潮中落后。
而西贝一中想要改革，最好的学习对象就是西贝四中，即使不愿意学习西贝四中，西贝四中已经是整个林夕市学校改革的集大成者，也是整个林夕市最敢改革的学校，因此西贝一中接下来无论怎么改，都已经离不开西贝四中的改革痕迹。
在外人看来，特别是西贝县的家长学生们看来，西贝一中就是在向西贝四中学习。
堂堂大一中向区区小四中学习，这是一件多么丢人的事情，他西贝一中校长孟凡昌属实丢不起这个人，拉不下这个脸，而且他内心里其实还是抵触去改革的。
此时孟凡昌的心理就像个倔强而执拗的老小孩——我知道西贝一中应该改革，但我就是不愿意去改革。
但孟凡昌终究是一个在教育界爬滚打多年的老校长，也和官场打了几十年的交道，即使看不懂未来教育的方向，他总是能看的透官场的方向，他很清晰的看得出来，西贝四中的发展模式，是现在林夕市教育局所提倡和推动的教育改革发展方向，所以即使为了迎合上级，西贝一中的这个改革也必须要改。
但是孟凡昌的脾气犟得很，这个改革不能由他来做，他一拉不下脸来，二不想担责任。
要知道，西贝一中改革和西贝四中改革所面临的处境和压力是不一样的。西贝四中是全西贝县，乃至全林夕市最差的中学，改革就改革，说不好听点，那就是“死马当活马医”，失败了，没人关注，权当瞎折腾了一番，成功了，那就是大翻身，是一场稳赚不赔的生意。
但西贝一中不一样，全西贝县最好的中学，这些年在林夕市的教育排名也一直在稳步上升，如果这次改革失败，西贝一中所面临的压力将是无比巨大的，甚至是饱受非议的。而西贝一中改革的阻力也是异常巨大的。
所以，越是大企业、大公司，越容易保守，越是不敢改革，尤其是在这日新月异的科技时代，从摩托罗拉到诺基亚，巨人的轰然倒下，不是那些曾经的小虾米击败了他们，而是自己击败了自己。即使苹果，在成为大企业后，创新能力比起当年也是在逐步下降，手机做的越来越保守，因为改革所带来的风险太大，缺少了当年那种“年轻即无畏”的精神状态。
有时候倒不如看看企鹅，看到哪家小公司在创新有崛起的苗头，就赶紧用钱买下来，用钱买一个可能，消灭一个可能的“威胁”，这是多么“稳妥”的一条求生方式啊。
言归正传，所以，孟凡昌不敢去尝试，他不想做西贝一中改革失败的罪人，他担不起这个罪名，人越老就越追求稳重。
西贝一中需要变革，但孟凡昌又不敢冒失败的风险，怎么办呢？
那就交给一直想要改革的副校长许长得来办吧。
于是，孟凡昌病了，据医生说是急火攻心，操劳过度，需要休养一段时间。
让许长得来为西贝一中的改革起个头，起好了，孟凡昌刚好大病痊愈，回来接手西贝一中，默认改革继续，他孟凡昌还是占着功劳的大头；改革不好，孟凡昌匆忙回校，拨乱反正，急忙刹住一中的改革局势，锅，许长得来背，他孟凡昌继续当着西贝一中的英明校长。
这事，孟凡昌做的不光明磊落，但细细想来，这确实最好的解决办法。而孟凡昌也没藏着瞒着许长得，许长得去医院病房看望孟凡昌的时候，孟凡昌单独跟许长得谈了半天，直接而又隐晦的告诉了许长得自己的想法，直接是支持许长得在西贝一中搞改革，隐晦是有些事情需要许长得自己悟，话不能说的太透，这就是官场。
孟凡昌对许长得说：“老许，我最近身体不好，需要休养一段时间，差不多一两个月吧，学校的工作我让你来主持，我呢，也不是不管，只是管的少一些。”
说着孟凡昌顿了顿，看着许长得说道：“老许，我让你主持一中的工作，你懂我的意思吧？”
许长得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孟凡昌站在窗前点了根烟，抽了一口然后缓缓地说道：“你不是一直想让咱们西贝一中改革吗？改吧，别伤筋动骨就行，改什么也别改教学。”
许长得听了后笑着说道：“嘿嘿，老孟，我就等你这句话，我等了好久了。”
孟凡昌又抽了口烟：“有些事情是要委屈你的……”
许长得也不是傻子，听到孟凡昌这句话，笑着说道：“没事，老孟，我懂，如果改的不好，还是需要老孟你来救火的，你这个一中校长在这个节骨眼上，是不能出事的，都是为了咱们一中。”
在此时，孟凡昌和许长得倒是相互抛弃了一些成见，为了西贝一中更美好的未来的站在了一起并肩作战，毕竟他们两个心中都有那份身为一中人的骄傲，是不允许西贝一中被西贝县的其它中学所超越的。
于是，就这样，西贝一中的改革悄然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