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九章 出牌
无法模仿的道韵，突然出现在众生心底的低喃声，那种透入骨髓的虚弱感……
众生心底仿佛被揭开了一缕印记，真灵轻轻颤鸣。
不少道心不稳、或者说感性些的修士，已是眼圈泛红，差点哭出来。
没有太多信息，反而更显得事情严重。
一众擅长推算的高手，立刻根据这一声低喃开始推算，很快就得到了更多信息：
仙帝未死、化身凤九，瞒天过海、暗算后土，为六道轮回盘注入了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海量众生之怨！
后土即将支撑不住，马上要自封六道轮回盘，暂停地府轮回之事！
“这，为何如此？”
“我们上当了！”
“后土在示警，各位道友快退！”
“竟要自封六道轮回盘？”
后土的低喃声刚过片刻，整个酆都城里数不清各路仙人，大多都在天机中推算出了这些信息。
而当大批高手要去找地府阴司验证时，地府阴司周遭大阵突然关闭，六道轮回盘的虚影出现在酆都城正上方，整个幽冥界似乎都能看到这一幕。
此时的六道轮回盘，宛若一块宏伟无比的暖黄色玉石，其上流转各色流光。
但转眼，便从内而外的，开始出现一缕缕黑气。
一只玉手突然从轮回盘正中的旋涡中探出，似乎是想从中飞出……
下一瞬，这玉手化作道道霞光，将整个六道轮回盘包裹了起来。
幽冥界瞬间被无边的光亮充满。
无数游魂恸哭，数不清多少鬼差、阴修在仰头嘶吼，十八层地狱不断震颤，酆都城的大地出现道道裂痕。
光芒持续了一阵，那六道轮回盘被整个‘冰封’，虚影悄然消失不见，酆都城正中出现了一座冰山。
“娘娘！”
阴司之内，数十道身影冲天而起，分做两堆停在了冰山附近，虽还是互相对抗的态势，但此时，已是面面相觑。
无论是以几位阎君为首的阴司势力，还是被凤九渗透的反叛势力，此刻都有些错愕。
他们谁都没想到，突然会有这般事情发生。
阴司一方知道六道轮回盘的情况不妙，但从未想过会这么糟糕，明明后土娘娘还能镇压一段时日。
他们之所以选拔新阎君，算是折中的方案。
地府对外发出这个消息时，本身已是被刀架在了脖子上，当时的情形异常复杂，双方之间也存在博弈。
凤九在六道轮回盘做了手脚，从而逼地府阴司和后土娘娘对她效忠；
为了逼后土低头，凤九没有下令让叛军围攻，地府阴司和叛军之间，反而保持了这种奇怪的均衡：
以三名鬼帝为首的叛军外加凤九一方的高手，随时有掀桌子的实力；
以阎君为首的地府势力，牢牢守护在六道轮回盘之前，以求能与后土娘娘及时碰面。
对于凤九而言，只需要等后土压制不住众生怨恨即可。
若后土低头，他就彻底掌握了六道轮回盘，若后土不低头，怨力侵蚀之下，六道轮回很容易出现问题，那也是凤九的机会。
对于地府阴司而言，凤九将他们推到了悬崖边上。
敌为刀俎、我为鱼肉。
各位阎君首先是想寻找可能存在的转机，他们也知仙圣界中存在一股对抗凤九的势力，以青华帝君为代表。
但自家门庭已经被对方看死，若是主动跟青华帝君接触，或是与青华帝君走的太近，凤九势力很可能会不惜代价，彻底攻破六道轮回盘。
这也是为何，此前酆都城内出现各种谣传，比如青华帝君要在地府现身，甚至还有‘青华帝君有意与后土娘娘结为道侣’这种略带不敬的花边新闻……
地府阴司只能否决，且冷冷地回一句，后土娘娘对青华帝君并无半点意向。
并非是不想与青华帝君背后的势力汇合，实在是没有这般沟通的条件。
正式因为许仲良想通了这点，王升才决定冒险进入阴司之中，以杀戮行者的身份，一步步接近六道轮回盘。
最初，王升所在的区域，都是叛乱鬼帝的范围，即阴司内城圈。
而随着王升借斩修罗之事一步步提升位置，最后被几位阎君当做了救命稻草，王升总算得了进入六道轮回盘的机会。
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
双方还真就信了王升这‘杀戮行者’的身份，没有产生其他联想。
这其中其实有诸多‘伏笔’……
造化大道本就神秘莫测，圣子已死的戏码没有被凤九势力拆穿，王升掌握了一把杀伐之道的至宝元屠剑，且调整了自身行事风格，完成了不算完美的完美伪装。
凤九为何稳坐泰山，到此时都不慌不忙？
很简单，他断定，无人可在短时间内化解自己留在六道轮回盘中的怨力。
而王升……
上辈子电脑经常中毒，对‘自我复制’、‘指数爆炸’的概念，也算印象深刻，直接用造化大道造就了以怨力为食、自身疯狂繁殖的‘圣甲虫’。
怨力也是平衡道则之海稳定的一大支柱；
王升给了‘圣甲虫’寿元极端的设定，让这些甲虫在吞噬完怨力后，纷纷化作了尘埃。
随后，王升像是打开了‘智慧妙妙屋’的开关，思索一阵该如何破局之后，主动帮后土娘娘恢复实力，并有了这般传声众生的奇招。
并利用后土娘娘与道则之海的密切关联，将‘凤九’的信息放在其中。
‘传声众生’给予一把钥匙，让众多势力的高手自己去推开一扇门，在天机之中探寻到‘答案’。
这种奇谋，其实要感谢王升上辈子的某位课堂教师。
【有些解法，旁人说一百次，不如自己推导出一次。】
待消息充分散播开来，王升又一力主导了自封六道轮回的大戏，让后土冰封六道轮回，造出怨力虽失控，但后土此时依然能稳固局面的情形。
这一步，有诸多考量，王升最想做的，就是在诱凤九现身。
无他，从后土娘娘的叙述中，凤九万年前、也就是在地球时刻的百年前，明显是伤势尚未恢复。
若是能在地府之事上，将凤九诱来，自己暴起发难……
胜算最少有三成！
……
半日后，酆都城内大乱。
阎君选拔之事搁浅，聚集在城中的高手不断朝内城汇聚。
地府阴司彻底被割裂，外围大阵再次被叛军立了起来，地府重兵把守，唯恐外面修士闹事。
而众阎君与阴司最后的高手、兵力，都聚集在六道轮回盘周遭，守护六道轮回盘。
城中，绝大多数的修士都在观望，大批修士已朝着酆都城外围退去，有嗅觉灵敏地，已是远离这个酆都城。
一则则消息不断从四面八方传回……
酆都城周围有数不清的未知仙人，出入幽冥界的路口尽皆被封锁，幽冥界就如一口棺材，将被选拔阎君之事吸引来的仙士，关在此地。
此时众修士已经掌握了大概信息，他们虽已知晓了凤九·仙帝势力，想通过掌控六道轮回盘。
但修士本就利己，此刻也并无太多人站出来，喊着维护正义，驰援地府阴司一方。
这时，酆都城内开始出现一条条无法辨别真伪的消息，且在修士群体中快速流传……
“仙帝可不只是躲过了圣者抹杀，他还入魔了。
当年天庭之事，就是仙帝在算计，他想颠覆圣者，成为这个天地间唯一的主宰，不仅要融入道则之海，更要掌控道则之海。
控制六道轮回盘，就是他对道则之海发起冲击的必要准备。”
“仙帝要用幽冥界此刻所有生灵献祭！从而达到撼动这个天地本源的力量！”
“我们唯一能依靠的，就是后土娘娘了！必须把后土娘娘救出来，不然仙帝阴谋得逞，咱们完全难以抵抗！”
“圣者都拿仙帝没办法啊。”
“青华帝君已经在赶来酆都城的路上！他要镇压地府叛军，对抗仙帝凤九！”
渐渐的，酆都城中犹豫不决的众仙士，开始打量酆都城内城外围的大阵。
也不知是谁开了个头，一道流光对着大阵光壁砸去，顷刻间无数流光爆发，将阵壁直接击破！
其内对峙的双方，顿时一喜一忧。
内城外围的地府大军立刻升空，数以百万计的身影围成了一层层看似坚不可摧的堤坝。
但此刻，这些鬼帝下属的鬼兵，却在不断颤抖……
无他，他们面对的，是根本数不清有多少、漫天遍地的无数仙人！
一名气息浑厚的老者站了出来，冷然道：“吾乃无当道君，各位阴司阎君还请给个解释！”
秦广王飞到高空，朗声道：“各位，当前这般局势，难道还看不出吗？
我阴司此前被凤九势力胁迫，六道轮回盘遭了那凤九，也就是仙帝暗算，注入了无数怨魂，此时六道轮回盘已是无法支撑，后土娘娘选择将此封印！
还望各位正道之仙护卫六道轮回盘……
诸位，在场大多数都应经历过轮回之事，后土娘娘从未有任何愧对生灵之举，我地府阴司也无半点野心霸心！”
“终究是仙帝愚弄了我等！”
“凤九何在！有本事算计阴司，何不站出来威压我等！？”
“贫道愿护阴司这一遭！”
有仙人向前踏出一步，漫天人影齐齐向前，一股股悍然威势向前镇压而来。
那看似牢固的阴差战线，此刻宛若小小的土坝，已是要崩碎。
“阿弥陀佛……”
金光闪耀，一名老僧缓缓向前。
“各位此时还要执迷不悟，与众生相抗？那仙帝凤九葬天庭、抗圣者，又做出这般恶事。
尔等也是修行之生灵，何以要助其恶行？
不如放下兵刃，各自退去吧，不然你们也挡不住片刻，只会白白牺牲。
大德后土之言，各位莫非也不信吗？你们终究不过是为人利用。”
众鬼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是哪个方位先有鬼兵脱下头盔、扔下长枪……
战阵，在迅速瓦解。
而叛变的鬼帝一方，此刻众高手半数面色苍白，半数目中带着怒意。
显然有相当一部分叛徒被操控了心神，而围攻他们，也并非什么难事……
酆都城，一处‘客栈’的房间中，站在窗口眺望阴司情形的许仲良，此刻却是渐渐收敛笑意。
今日之事，是不是……
进行的太顺了一点？
仙帝绝非坐以待毙的脾性，莫非，在酝酿什么杀招？
第七百九十章 登场
“大师，你听到那声幻听了吗？”
“什么幻听，那是后土娘娘在对众生倾诉！”
施千张刚小声嘀咕一句，旁边柳云志就是一脚踹了过来。
施千张不由大怒，扭头怒视着柳云志，色厉厉、内怂怂，用最狠的表情说了一句最没气势的话：
“我这不是，没见识过吗？！”
岩洞中的几名地修界老道顿时一阵莞尔。
坐在洞口的怀惊也轻笑了声，但并未说什么，反而陷入了思索。
他们不小心打入了敌人内部，现在又能发挥出什么作用。
“阿弥陀佛……为什么，感觉咱们成了乌合之众？”
怀惊嘀咕一句，一群从地修界跑出来支援幽冥界，结果加入了敌军阵营的修士们，对此表示深有同感。
他们各自还想吐槽几句，一名老道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一缕传声在这处峡谷各处回荡。
“各部出阵布阵！”
随之，怀惊和尚心底就浮现出了一张地图，其上标记了接下来他们这股人马要去的地点。
怀惊低声道：“各位莫要走散，见机行事。”
众人纷纷点头。
这般话语，听起来也正常，怀惊能直接说出来，也是基于对此时行事的判断。
道道身影成群结队从裂谷各处飞出，冲向了幽冥界那低矮的天空；
宛若无数星光，将酆都城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了起来，数量难以计算，但已超过了城中各方修士。
地修界众仙放眼望去，此时不知有多少修士冲天而起，且明显划分做了三个不同的‘层级’。
大概四成是绝对的精锐兵马，他们夹杂在居中位置，其内高手掺杂，来自于仙圣界不同的势力，算是这些势力培养出的底牌。
这些修士才是今日大战的主角。
还有四成是较为散乱的修士，大部分都是被临时征召，或是加入各方势力的时间太短，比如地修界这伙修士。
这些修士被铺在了距离酆都城较近的位置，也就是包围圈的内侧，稍后若起大战，就要正面应对对方的冲击。
简而言之，炮灰群体。
剩下的两成就是幽冥界本地特色——阴修和鬼修。
他们更惨，直接被放在了包围圈留出的明显缺口上，稍后必然会被重点爆破。
要指挥这么庞大的战阵，绝非容易之事。
此时在此地的所有修士，都能听到那一句句略带蛊惑性的传声，在告诉他们，他们是正义的一方，许诺他们一个光明的未来。
地修界众修士：……
画饼这种事……
总感觉这些无尽星空和仙圣界的大手子，远不如他们老家的那些大商人。
“咱们咋办？”
施千张、柳云志、几名地修界教官、几名地修界老前辈，与怀惊和尚凑在一起，撑开一道仙力结界，在周围地修界修士的遮掩下，开始商量他们该干点什么。
这般体量的大战，他们这点人能做啥？
带头反水？
能坚持五秒，他们就算真汉子（女汉子）。
怀惊传声问：“之前给小妙的消息，传递到了吗？”
“肯定已经传到了，”施千张笃定地说着，“但咱们家底都搬过来，也没有扭转局部战场的实力。”
“唉，”有位道爷叹道：“咱们也就求点参与感罢了，实力太弱，委实帮不到什么。”
“不一定，”怀惊笑道，“先看怎么回事吧。”
怀惊话语刚落，酆都城方向突然掀起了剧烈地斗法波动，但这波动爆发时间很短，很快就被镇压了下去。
“开始了。”
柳云志抬头看向远方，仙识探查向了这庞大的酆都城，目中精光不断闪烁。
他们早已今非昔比，却……始终有心无力。
这般情形下，这般画面中，地修界众修士心底莫名泛起了四个字，那是一个代号，也是一个称谓。
剑修，非语。
……
片刻前，酆都城城内核心区域，被冰封的六道轮回盘处。
地府阴司一方，与叛军鬼帝一方，都被酆都城中汇聚而来的众高手围困了起来。
本来他们还要僵持一阵，毕竟此时各方修士也都暗藏了算计。
修士本就利己，虽有不少修士有侠义之心、有仁爱之心，但不得不说，在这个无尽星空中活下来、成为高手，被地府选拔新阎君之事吸引而来的，大半都非仁侠。
就是，冲锋陷阵不用指望他们，摘胜利果子肯定有他们……
心本就不同，如何能齐？
王升知晓这点，后土娘娘知晓这点，各方都知晓这一点。
但接下来，就是王升的表演时间了。
所以，在双方对峙之时，王升找准机会，戳开了一处冰块，做出一幅浑身虚弱的模样，半边身子卡在六道轮回盘外的冰坷垃中。
六道轮回盘体积巨大，但此时在场的各方修士精神紧绷，仙识立刻捕捉到了这般画面。
王升咳嗽几声，虚弱地大喊：
“各位阎君，快扫平叛乱，凤九一方的众高手就要来了！”
随后，再适时地显露出自身道韵，较强的杀戮大道、较弱的轮回大道。
几位阎君立刻反应了过来，对着叛军一方打出数道流光；
这如同一个引子，周围那些无法计数的高手齐齐出手，而叛军一方的几名鬼帝、众多修罗族高手，此时选择拼命逃窜。
因周围修士抵抗不算强烈，还真被他们逃了出去两人……
这就多少有些讽刺了。
王升心底一叹，继续把戏演下去。
秦广王等几位高手扑来，将王升从冰中捞了出去，关切地问询有关后土娘娘之事。
王升拿出此前准备好的说辞，言说自己进入六道轮回盘后，后土娘娘已经接近崩溃，赶紧用自己的仙力稳固封印。
但可惜，他修为有限，仙力很快耗光。
后土娘娘给了他轮回大道的种子，在自封六道轮回盘时，也将他推出了六道轮回盘，给了众生提醒。
王升长长一叹，注视着被封在了‘冰山’中的六道轮回盘，叹道：“娘娘她，为了众生，真的拼尽全力了。”
周遭不少修士陷入了沉默。
“许仙，你且修行恢复伤势，”秦广王拿了两颗丹药，王升看似吞了下去，却用仙力包裹，并未让丹药在自己体内扩散药力。
没办法，现在谁都不能信任，必须防一手。
酆都城外，数不清多少修士汇聚成了三层包围圈，自天上到地下，满满地都是人墙。
酆都城内，众修士开始在阴司阎君的‘倡议’下，在东侧汇聚，准备一场大战冲垮对方的敌阵。
双方氛围开始有些紧绷，但这般紧绷并非源于‘对立’。
谁也不想成为势力倾轧的牺牲品，此时哪怕许仲良和吕纯阳安排的人马暗中协调，依然难以组织起大规模的爆发。
这时，所谓的‘领头羊’就十分重要了。
最先被推出来的，就是杀戮行者——许仙。
王升是唯一进入了六道轮回盘且安然走出，还被后土娘娘赋予了大道种子的高手。
王升顺势持剑向前，‘勉强恢复了一半’的仙力涌动，一股疯狂且冰冷的杀意席卷四面八方。
正此时，酆都城东方泛起了一股漆黑如墨的黑云，这黑云远远飘来，又瞬间朝着其内坍塌，凝成了一道魁梧的身影。
三界公认二五仔，黑帝。
“许仙，你我终究不免一战。”
黑帝身后，道道身影不断浮现，数十名大神通者悄然现身，气势冲天而起。
而在王升背后，几位阎君站了出来，数十名老僧、老道、老妪站了出来，与对方分庭抗礼。
但随之，在其他方向，酆都城外都有高手气息浮现；
作为回应，城中大神通者纷纷亮出自身气势，将对方的气息强行震退。
道理很简单——只有让对方忌惮，才能打不起来。
然而，凤九势力似乎今日吃定了酆都城中这大批高手……
忽听钟鼓乐声在天边传来，黑帝扭头看了眼，嘴角一撇，背着手让开了对方主位，化出一团黑云，身形引入了黑云之中。
一抬简单的轿子似缓实快的飞来，飞到黑帝身前时，其内走出了一名女子。
这女子……
王升双眼微微一眯，这不是，上次凤九去找自己进行中二发言时，那个凤九的副手吗？
此人凤目扫过酆都城，带着一种不屑与冷笑，淡然道：
“各位似是不想就此赴死。
我来此地，只是给各位一个选择，加入我们，或者死在此地。”
言语落下，数十道与黑帝近乎持平的道韵威压，突然出现在了酆都城四面，威压酆都城！
酆都城内众修士面色大变。
咚！
一声如雷般的心跳声，在众生心底悄然炸响。
城中传来几声轻笑，乾坤在快速闪动，一口木棺诡异地出现在了酆都城正中，就悬浮在六道轮回盘之上。
木棺上方，一道身影飘出，身着青蓝色长袍，面色有些苍白，一眼看去有些弱不禁风，但身周散发出的冰凉道韵，却让人心惊胆战。
“青华帝君！”
不只如此，青华帝君身周出现了几道身影。
一身白衣的纯阳子搂着芷冰仙人的细柳腰身，用自己捏脚百年的代价，换来了一次风骚至极的出场。
王善、乌天狩、许仲良……
十数名天庭星君层次的高手，在青华帝君身周相聚。
许仲良淡然道：“天庭旧部今日特来会一会旧时的陛下，凤九何不现身一见？
当年之事，你也该给我们一个说法了。”
“就凭你们？”那女子冷然说着，背后浮现出几个光圈，数道身影自其中飞出，却都是女子模样，散发着惊人的气息波动。
自然都是凤九下属。
一名身穿战甲地女将持着长枪，轻笑了声：“你们还不配让主人现身。”
“是吗？”
淡漠、冷峻的男人嗓音，突然在众生耳旁炸响，一抹剑光在酆都城上空突现，像是一张画布被人用利刃随意割开。
乾坤如布匹般颤抖，十数道星光自其内落下，最先一人身着银色战甲，手握三尖两刃刀，额头竖眼闭合，刀削般的面容带着一股不羁、一股冷漠。
“我，可够资格？”
天庭战神，二郎真君！
那名穿着战甲的女子定声道：“杨戬，你终归是要与我们为敌？！你莫非不想见三界归宁？”
“三界归宁与否，与我何干？”
杨戬手中三尖两刃刀轻轻一阵，此地众生尽皆感觉道心一紧。
“我要的，只是一个说法。”
“唉，”一声轻叹在天地间响起，黑帝背后的天空突然化作了血色，一片片花瓣飘舞，一名倾城绝世的女子诡异地现身。
“那你可知，我今日现身，便是注定一场血战。”
王母之姿！
凤九！
酆都城内外一片寂静，便是青华帝君和杨戬这两尊大神，此刻也是皱眉看着凤九的身形。
他们……看不透半分……
而此刻，原本最先站出来的杀戮行者许仙，却是禁不住轻笑了声，而后这轻笑化作了大笑，响彻天地间。
虽是在笑，却带着浓浓的无奈。
道道目光汇聚在了‘许仙’身上，略微不解、满是疑惑，而‘许仙’身上的气息，在缓缓变化、慢慢转变，杀戮大道隐退、轮回大道消隐，一股无法言说、无法理解的道韵流转开来。
自在、逍遥，充满了无尽的可能性。
许仙的面容缓缓变化，恢复成了那张面容。
久经风霜过后，早已无当年的意气；历经诸事，也没了原本的锋锐。
有的是沉淀、是从容，是一种‘我站在此地，天地便随我心意’的自信。
“怕是，不尽然。
自我介绍下，剑修王升，女娲传人，等候仙帝陛下多时。”
虽然没什么底气，但现在只要撑着就对了。
第七百九十一章 《谜底》
一声不尽然，世上有剑仙。
王升背着双手，渐渐升到了空中，隐隐与二郎真君杨戬、死之大道执掌者青华帝君成掎角之势，数条大道缓缓浮现。
造化大道，鸿蒙初辟第一道，天地万物由此造，此时宛若七彩雾气，环绕在王升身周。
死之大道，如同一条漆黑的苍龙，此刻正缠绕在青华帝君身旁，那种纯粹且令人无比压抑的道韵，充斥在整个幽冥之界。
杨戬身周闪耀金光，额头神眼轻轻闪烁光亮，处于这有些强势的众大道中，自身却犹自那般耀眼。
他修的是自身，走的是上古体修的路子，也算是当今时代，体修最强者，更是因此比元神道修士强了不知多少战力。
王升身后，紫薇大星闪耀，迷雾之上出现了三道剑影，便是他此时最强，能参与到接下来一战中的三道剑意。
紫薇剑意，杀戮剑意，纯阳剑意。
三道剑意凝成的剑影轻轻震颤，天地间出现三色光团，将此地双方数不清的修士，尽皆镇压了下去。
剑修王升；
很少会爆出自己真名的他，在此地、此时，选择直接站了出来，面对着自己没有多少胜算的凤九。
底气是没有多少底气的，自己其实还有更多安排和布置没能发挥。
比如当时人王、比如自家妹子搞的仙道舰队，比如尚未完全悟透、凝练的几大剑意……
但时不我待，此时由不得他王升。
仙圣界、四大天域中的一大批高手就在此地，若是被凤九得手，将这些人灭杀或是控制，今后的局面将会困难百倍。
今日站出来，在已顺利借后土娘娘之手揭露凤九面目的前提下，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其实已算是对方给了机会……
元屠剑归于左手，右手手臂出现一缕缕七彩流光，无灵剑缓缓‘长’了出来，被王升握住。
造化道，两把剑，三剑意。
王升目中绽出道道霞光，身上的道袍猎猎作响，没有施展任何神通，也没有故意显露气势，但一股浩瀚、锋锐、几乎镇压天地的气息，在天地间来回冲荡。
甚至，完全不输青华帝君与二郎大神！
当然，比起对面那个让人看不透、摸不准的‘王母’而言，还是差了那么点意思。
“王非语。”
凤九露出几分轻笑，天地间宛若无数花朵盛开，那嗓音也带着一种……让人恨不起来、怒不起来的平和之感。
她言道：“当时本以为你就那般没了，让我也伤心了许久，不曾想，竟果真是你和文曲星君做的局。”
王升嘴角一撇，淡然道：“按道友的高度，应当不会被蒙骗吧。
还记得你上次去见我，说了一堆让人头皮发麻的话，说什么这仙圣界和四方星域只有咱们两个可以左右乾坤……
那时我还不知你底细，今日细细想来……我当你是说笑，你却当我是傻子。
过分了，道友。”
凤九露出几分略带清魅的笑意，“你是而今这时代的气运之子，又是圣母女娲所立的三界话事者。
我原本便是夺了你的运，算是赢了你一阵，而今与你公平博弈，有何不可？”
王升：……
自爆了？
“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孩童，最后还让这孩童的神魂逃了，”王升冷笑道，“您老赢的也未免太冠冕堂皇。”
言语落下，王升屈指轻弹，一道光幕出现在了幽冥界的天空，其上显出了上古时，某黑影在女娲归于道则之海后，出手暗杀其他两位侍者，并直接打杀当时还只是婴孩的‘圣子’……
手段极其凶残，场面颇为血腥。
不过，最引人注意的，便是这黑影展露出的种种特异之处。
那如漆黑树根一般交错的‘道’，只是一段影像，却让此地众仙道心颇为不适。
有性情暴躁的高手骂道：“这是什么鬼东西？！”
“外魔？宇外之魔？”
“所以说，当年的仙帝统一三界，是外魔夺了圣子的气运，站在圣子的位置，事情暴露后被三圣者亲手抹杀？”
“这天庭，当真可笑！”
骚乱不只是发生在酆都城一侧，也发生在城外。
凤九却不以为意，淡然道：“我本以为你潜伏万年，今日必有稳赢我的手段，不曾想，却依然是万年前的招数。”
——地修界百年，其外万年。
王升笑道：“只是万年，我确实寻不到对付你的良策。
你经营如此漫长的岁月，爪牙遍布四大星域，仙圣界半数势力都由你暗中掌控。
你想跟我玩一场争霸的游戏，却早早就将整个棋盘都占了，不过是想再耍我一次。
我本心也不想争霸，这天地是否有秩序，这世人是否能得庇护，这世上强弱是否失衡，与我又有何关联？
但你所图的，似乎并不是仙帝之位，你当年已经坐上去了。
甚至，若非你故意自毁，主动暴露，三圣者也不会将你抹杀，你却暗中安排好了一切，所谓的天庭叛军，不过是藏在背后的力量，再煽动一大批对天庭不满的修士。
这些修士之所以对天庭不满，也是因你故意针对。”
话语一顿，王升奇道：“凤九，你想做什么？”
“我想要这片天地，”凤九不以为意的说着，“我想要这片天地，自这种虚伪的秩序中解脱出来。
你可知何为三圣者？”
王升默然无语。
凤九淡然道：“所谓三圣者，不过是这片天地开始演化时，就得了本源大道的种子。
他们也是修士，只不过修的道与你我不同，而他们走到了这条大道的顶点，就用合道的方式，将这条大道自我占据，不允其他修士参悟，借此维护他们至高无上的地位。
用你地修界的话是如何说的？
对了，宏观永恒，微观永变，虚实之间，这就是三圣者的道。
王非语，你来说，万千生灵、无数修士，又如何跟他们相抗？”
凤九目中闪过少许厉色，嗓音渐渐走高，背后仿佛有凤凰神鸟、金色苍龙之影！
她高声道：
“三圣者主掌道则之海，他们高高在上，不在乎生灵死活，眼中只有稳定二字！
生灵如草芥，生灵如顽石！
他们不去抹杀生灵，并非是因自己慈悲仁义，而是生灵对道有增益！
用你地修界之言，是生灵对自然环境的演变发挥着积极作用，生灵是宇宙间能量运转不可或缺的一环。
王非语，圣子殿下，你可知？
女娲圣母归于道则之海的瞬间，却被三圣者困于大道之间，永世不得脱困！
圣母之所以渐渐衰弱，无法恢复自己巅峰的实力，便是三圣者故意斩断了圣母与道则之海的关联！
他们逼死了圣母，他们要让代表生灵、护卫生灵、原本在他们之上的圣母，成为道则之海中的孤魂！
这才是我当日不服天命，杀你夺你之位的缘由！
你当真以为，我是外来生灵的身份，能瞒得过拥有造化大道的女娲圣母？
你当真以为，我是凭什么手段，能混入女娲圣母身侧，成为辅佐你的三名侍者之一？
我在来时就被女娲圣母发现，与女娲圣母大战被圣母擒住，我身上带着一个破灭天地的魂魄，圣母不忍让我与他们一同消散，就将我们护了下来。
背叛你的不是我；
是三圣者，是这天地，是那所谓的大道至上！
是天、地、不、仁！”
静。
幽冥界中一片寂静。
当凤九最后几句话，用糅杂了女声、男声，无数生灵声线的嗓音喊出来时，整个天地都在震颤。
王升站在空中，皱眉看着凤九。
一旁的青华帝君却冷声道：“那你为何要造天庭惨剧？”
“天庭不过是我的一步棋，算计三圣者的一步棋罢了。”
凤九冷笑了声，“三圣者要维持有形之界与无形之界的平衡，就要让有形之界归于秩序。
你可知，秩序的顶点是何物？
死寂。
我立天庭，背后是有三圣者推动，当年许多必败的大战，都是三圣者暗中出手，让天庭赢了。
想知道为什么吗？”
“为何？”
凤九笑容中满是萧瑟，叹道：“因为我按三圣者的引导，去抹黑了圣母，创造了一个所谓的盘古神话，遮掩了天地存在的真相。
天地的源头，源于一，源于造化大道对混沌的排斥，一条条道、一只只真灵自混沌无序、虚无无实的状态脱离出来，女娲圣母便是在这时走出了混沌海。
她是混沌中的灵，是纯洁、圣洁、至高无上的灵，她用造化大道，创造了天地的雏形，而后让他们自行演变。
为了得到三圣者的支持，为了我的计划，我创造了一个莫须有的盘古，我将这个故事在天地间传播开，为三圣者提升跟脚，为三圣者执掌道则之海提供支持。
作为回报，在三圣者的引领下，我统一了三界。
你们这些凡夫俗子、愚昧愚蠢之生灵，如何知晓，我这个仙帝，当时已半步迈入了道则之海。
但，我救不回圣母。
她像是这个天地不断演变的一环，最后归寂于凡俗口中，所谓神话的演变。
现在我来回答你，我为何要毁了天庭。
青华，你仔细感应一下，道则之海的门，是否闭合了？”
青华帝君一怔，闭目凝神，很快就是眉头紧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凤九仰头大笑，“三界！三圣者！道则之海！有形之界！
你们悟不透这其中有什么关联，我告诉你们！
三圣者当时将他们对有形之界的掌控之力，转移到了天庭，转移到了我这个仙帝身上！
我主动挑衅被三圣者灭杀，天庭构建起的秩序便立刻要崩碎，三圣者出手意图稳固天庭，但被我后续安排的叛军冲垮了天庭！
天宫坠落时，三圣者失去了大半对三界的掌控！
现如今我站在这里说这些，他们根本无法干涉，这就是证明。
你若说我无视天庭仙神死伤，我自不会否认，我害了他们，或者说我亲手杀了他们。
当年你师父紫薇，就是败在了我一道化身手中，他在我眼中看到了这些，最后选择自我了断。
王非语，你应该见过了他的残魂。
但天庭那时再进一步，便是抹杀天地间的强者，抹杀一切长生者，将天地灵气大半抽离，归于道则之海掌控，让三圣者拥有随时可以重新开天辟地的能力。
三界众生将会失去任何特异性，失去灵光，成为天地间能量运转的一环。
生与死，不过是能量与物质的聚集与溃散，天地间再无流光，星辰亘古不变。
来，现在说一说，何为善，何为恶。
何为秩序，何为混乱！
什么，是正！
什么，是邪！
可笑，幼稚！”
第七百九十二章 拔剑！
只能说，不愧是仙帝。
王升此刻已经感觉到了来自于仙帝的庞大压力，仙帝口中这些话，他自然不信，但他一时间也无法从中找到可以击破的逻辑漏洞。
不只是王升，便是文曲星君、二郎真君，甚至青华帝君，此刻也都只是皱眉注视着仙帝。
仙帝凤九，果然是个狠人。
先是自爆承认一切罪责，随后便开始控诉这天地的不公，又偷换概念，点出三圣者对天地的掌控，言说天庭当时再进一步，就是封杀长生者；
很自然的就将锅甩给了三圣者，将自己塑造成了，为了‘生灵自由’，不择手段、不顾一切去奋斗的斗士。
偏偏，这些话都无法反驳……
因为这只是同一个客观事实在不同角度下的解读。
酆都城外，幽冥界低矮阴沉的天空下，漫天闪耀的仙光内，无数双眼睛注视的天地间。
一片死寂。
仙帝凤九的冷笑声犹在耳旁，己方众仙神不知该如何回应，便是想站出来言说几句的己方高手，此刻却也被凤九那傲然的身影所慑。
她就站在幽冥界阴暗的天空下，遗世而独立、绝美又凄然，宛若生命之火在熊熊燃烧，但等待自己的只是前路的灰烬，那般耀眼。
王升突然向前迈出半步。
身上的长袍化作仙光退去，造化大道凝出一身银白战甲，长发自行散开，又束起了简单的道箍。
他这些动作，其实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意义，也算是拖延时间的微小的动作，且将幽冥界中各方高手的注意力挪到自己身上来。
果然，道道目光汇聚而来，饶是也算见多了大场面的王升，此时依然感觉到了某种压力。
总得说点什么，也必须说点什么。
王升淡然道：“这么说，仙帝陛下是为了防止这天地被三圣者锁死，为了维护人人都可修行这般境地，方才摧毁天庭？”
凤九那双凤眼微微眯起，嗓音飘过各处：
“我并没有你说的这般高尚，这些不过是顺水推舟，我不过是看那高高在上的三圣者太过不爽罢了。
天庭是我所立，却始终有三圣者的影子，最后是我这个仙帝没守住，让天庭成了三圣者手中的利刃。
我只能将一切推倒重来，组建一个不会约束生灵修行权利的新天庭。
天地灵气本有源头，生灵修行天经地义。
而今！
这一切就摆在我眼前，今日之战过后，天地间再无阻碍我的生灵，三圣者将会被我锁死在道则之海！
旧的时代将会落幕，而我，就是新生！”
王升：……
行吧，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他还想说点凤九的身份，但话题重点直接被凤九扯回了对凤九有利的点上。
原本，凤九背后那数不清的修士身影都有要退走的迹象，但此时，却都站定了，少部分目光还坚定了些，一个个注视着凤九的背影。
这感染力，没谁了。
王升心底莫名有些堵闷。
比起一个引领者，他更擅长做个剑客，本身就是缺少了这方面的天赋。
“一战吧……”
“不对，你说的。”
毫无征兆的，一声轻唤自酆都城方向传来，伴着一缕缕温暖的春风，传遍天地各处。
王升豁然转身，看到酆都城上现身，且缓步前来的那道身影后，先是眉头一皱，而后面容舒展，目中闪烁着少许光亮……
她今日似是刻意打扮过，一身素云流水裙，长发盘起云鬓，秀眉明眸似乎一直未曾变过，依然是在山上雪夜，曾惊艳过王升的灵秀清美，额头那一抹嫣红，却又仿佛增加了无数神性。
神女绾萱，绽于幽冥。
踩着布靴，身周飘洒着浅红色的花瓣，脚下盘旋着青色莲花，看似只是缓缓向前迈出了十多步，却跃过了酆都城中群雄，跃过了那一排排整军待战的地府鬼差，到了王升身后。
两人四目相对，王升本想开口喊一声师姐，但话到嘴边，却只是一声问候：
“你怎么来了？”
师姐脸蛋上露出少许笑意，对王升挥了挥小手，道一声：“打架。”
王升不由莞尔，对牧绾萱拱拱手，柔声道：“还请归于后阵，你道行虽不弱，但也不要勉强，敌手可非寻常大罗。”
牧绾萱却轻轻摇头，柔声道：“他刚才的话有些不对。
他说，毁灭天庭是为了反抗三圣者的掌控，天庭继续发展下去要除掉所有长生者……
可有凭证？
这到底，是仙帝陛下一面之词，为了掩盖自己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又或是布局假死，摆脱三圣者的监察，从而完成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王升此时表情异常精彩。
刚刚确认过眼神，是自家师姐无疑；
可此时，这步步生莲、嗓音柔软，但言语暗藏机锋，直指对方弱点，言行举止散发出的那份成熟韵味，让他当真……
惊喜。
自己在地球上闭关这么久，师姐在外磨砺历练了不止一万年，这变化虽情理之中，但着实……
惊艳。
那凤九刚要开口，牧绾萱柔柔的话语却丝毫不停，传遍方圆数千里。
“你说自己成为了三圣者掌控天地的傀儡，可圣者为何要掌控天地？
圣者都曾是天地间最强者，一步步飞升而去，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太清道德天尊，哪个不是留下了自身道承就归于道则之海，与天地相融，守护无数生灵。
此时你却大放厥词，言说早已归于本初的圣者要掌控天地，他们掌控了这天地要寻什么？又要证明什么？
莫要总是以己度人，觉得谁都有你这般的掌控欲。
倒是仙帝陛下可否对我们解释清楚，你从何而来？
你身上这与本天地格格不入的道则，那些被你收集、污染了六道轮回盘的奇怪真灵从何而来？
当年天庭毁灭，自是你安排布置的一盘大旗，但你所为何事，恐怕只有你自己知晓。
是自己的来路瞒不下去了？
又或者是为了觊觎这个天地间的本源，想削弱圣者之力，从而达到窃取此天地本源的目的？
仙帝身后的这些道友们，你们可想清楚了自己的结局，哪怕今日你们获胜，天地间再无阻拦仙帝之人，他再立天庭……
此前天庭仙神的惨状便是前车之鉴。
他曾经登上过生灵之顶点，站在三界的顶端，对此犹自不满足。
各位当真要将自身性命，交在这般天外邪魔手中。
他所谓的理想，当真是各位的理想？
他口口声声喊着为女娲神复仇，却亲手封印女娲神选定的圣子，摧毁女娲神的族裔。
你就是这般报答女娲神的吗？
仙帝，陛下。”
凤九面容有些阴暗，忽然轻笑了声，旋即面容变得无比冰冷，淡然道：
“这还是当年的青木神女华卿吗？
那时的你，不与人言、不善言辞，只是静静地守在神木前，你神魂中的纯洁之光，让我都不敢靠近。
没想到，今日两军阵前，你却现身与我一番争辩。
你也染俗了，华卿。”
“我已非局外人，”牧绾萱右手微微抬起，一只大手抬手握了过来，正是王升。
王升眯眼笑着，对凤九挑了挑眉角，笑道：“我老家有句俗语，女子能顶半边天，在我这，师姐就是我的天。”
凤九面容更为阴暗。
青华帝君背负双手，身周的黑气化作一只只死亡大道上疾走的凶兽，缓声问：“话若不说了，可开打了？”
二郎真君淡然道：“说到底，不过私欲二字，以一己之私强改旁人命途，就是洗不清的恶。”
“曾是陛下的臣子，我此时本不该说话，”文曲星君许仲良皱眉道，“当年那个喊着要建立三界秩序，要为天地间带来生机，要去庇护弱者的陛下，去哪了？
又或者，陛下从最开始，只是用这些漂亮话哄骗我等追随？
陛下。
紫薇帝君是在绝望之中选择自毁，天庭那么多将士，那么多仙神，是在呼喊着陛下时，被陛下召集的叛军灭杀。
你仔细听听！
这幽冥界，还有残魂残念不觉之声！
你当真有良心吗？
睁眼看看吧，我身边站着的，我身后站着的，都是在天宫的废墟中爬出来的生灵！
他们当年对你有多憧憬，今日对你就对你有多愤恨！
你可有一分人性？”
凤九冷声喝骂：“这天地，错何其多！”
“够了！”
王升突然一声大喝，背后闪耀出一道璀璨光芒，凝成了女娲神的身影，人身蛇尾、手握长枪，在幽冥界天空照出无数亮光。
“我们的天地，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诸位道友，各方仙神，今日我王升王非语对圣者立誓！
此剑只为诛除外魔，护卫天地！
此身只为荡平世间不平事，惩强助弱！
永不坐仙帝之位！
今日但凡及时醒悟不去助此凶为孽者，战后暂不追究，四散逃命去吧！”
“王非语！”凤九骂道，“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你要让秩序归于无序！”
“那，不归我管。”
王升松开牧绾萱的柔荑，一股仙力推着牧绾萱向后退去，却提着无灵剑缓步相见。
一道道剑意宛若化作实质的剑影，在他身周盘旋、旋转，映照着他的面容。
“仙帝，可敢与我一战。”
“哼，”凤九冷哼一声，双手张开，一缕缕金光在她身周爆涌开来，那浩浩荡荡、难以言喻的威压，对着王升镇压而去。
“你独自不是他对手。”
侧旁传来略带傲然的嗓音，王升身旁光影闪烁，手提三尖两刃枪的身影追赶而来，额头竖眼缓缓张开。
王升笑道：“你我合力，岂非欺负了他？”
“那也要能欺负的了才行，”杨戬嘴角微微一撇，剑指点在竖眼之上，一道神光划过天穹。
“现行！”
凤九周遭金光突然散去，一股股浓郁无比、蕴含毁灭真意的黑烟，将她身形吞噬其中。
大战，已起！
第七百九十三章 少数的对决
“唉，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纯阳子双手抱着胳膊，虽站在王升背后不远处，却像是局外人一般，目光有些复杂地注视着包裹住了凤九的滚滚黑烟。
为啥反派都喜欢用黑烟呢？
突出自己的邪恶感？
剑鸣声阵阵，让纯阳子压下繁杂的思绪，目睹着王升持剑破空而去，杀入了虚空、冲入阴暗，端的是一往无前。
纯阳子只要一想到，在这家伙身上，还有自己一点‘干股’——纯阳剑意，心底就是一阵满足。
也算参与到影响整个天地的大事了。
黑烟之中，大道震颤、乾坤崩裂，那里宛若形成了一方小世界，仙帝、哦不，凤九的大道，撑开了一片领域之地。
只是这般手段，就已非纯阳子可企及，心底也开始担心起了王升的安危。
而纯阳子迅速发现，有自己这般担忧的，绝非一人。
那位当年仙帝颇为器重，甚至有意将天庭兵马大权托付的二郎真君最先前冲，手中长枪划出一道璀璨银河，将意图阻碍他的凤九手下直接逼走。
“让他过来！”
凤九的嗓音自那无边黑烟之中传来，杨戬身影划开那重领域，王升的身影惊鸿一现！
挥剑、前刺，只是简单的动作，但在王升手中，无灵剑却仿佛划开乾坤、岁月、因果大道，夹带无边威势，横斩天地万物，剑尖直指凤九！
凤九一袭火红长裙，面容冷峻绝色，此时更是有一种驾临众生之上的霸气，只是一个眼神、一个表情，仿佛就能让众生失去反抗之力。
她右手张开，一团七彩火焰交织成耀目的长剑，剑身散发着无边锐利之意。
杨戬加入战局，三道身影一闪，大战在虚空未名处爆发开来。
那凤九冷哼一声，身形兜转。黑烟化作虚无，一颗巨大的黑洞出现在幽冥界天空，没有任何吸引力，但却能吞噬一切目光与视线。
那三位强者就被困在其中，从大道震颤的频率判断，怕是杀的天昏地暗。
我这个做祖师的，能帮上什么？
纯阳子张开双手，回想着自己一路走来的种种旅途，天庭兴盛时，他这般后起之秀算是英姿勃发、风流倜傥，天庭不行了，他这个纯阳剑仙就成了轻浮浪子，浪迹天涯。
还好，他对此并不在意，依然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长生不老，成神成圣，神通广大，大能称霸，又能如何？
还不如红颜知己、罗裙漫漫……
“动手了，发什么呆！”
一声轻唤在耳旁响起，纯阳子抬头看去，目中略带笑意。
芷冰仙，一个很神奇的，让自己浪子回头，死心塌地在她身边厮守，而且到如今依然觉得她似宝库、道藏，永远有自己未完全看到的美丽。
各处都已开始斗法，自己也确实不能在侧旁耽误了。
纯阳子将袖中那只青铜宝匣收了起来，虽不知此物有何作用，但他总感觉其内的那样事物，今日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效果。
芷冰仙人身周凝出一只只冰源法宝，一条冰河自她脚下绽放，已是将对方数员高手锁定。
纯阳子轻笑了声，凭空抓来一把长剑，与芷冰仙人双宿双栖、结伴前行。
丝毫没有大战的紧张感。
甚至，纯阳子还打量着己方各位大佬的表现……
想冲入那凤九的领域、似乎是觉得自己被小瞧了的青华帝君，与老对手黑帝以及七八位凤九的核心手下，在距离那黑球区域最近范围内大战。
死亡大道霸道、玄妙，又有种难以言喻的纯粹美感。
生灵有死才有生，如果没有死亡，生的意义就会虚化、消散，生与死本就对立，却又相融相生，这就是阴阳之意。
自己的纯阳大道，走的就是极致，却又如同阴阳双鱼那般，阴阳互生、你中有我，阳鱼阴眼、阴鱼阳眼，阴阳共济、以纯阳为外、点阴为内。
就如这般……
纯阳子闭上双眼，感受着在幽冥界这狭隘天地间绽放的一条条大道，驾驭纯阳之道于天地间穿行。
前方两名大罗金仙截杀而来，芷冰仙人刚要挥手凝聚冰霜之国镇压，纯阳子身形突然加快，化作一抹白影消失在芷冰仙人身侧。
纯阳剑意，刚柔并济，以阳绘阴！
白影轻闪，竟似轻鸿白羽那般轻柔，那两名大罗金仙却如临大敌，祭起法宝、催起神通，一个引发无边天火，似是要将幽冥焚尽，一个凝出道道青色罡风，等闲长生仙擦之既伤、元神必会受损。
但，一袭白衣的纯阳子，身影宛若鬼魅一般，自两人身前闪过、径直出现在了这两名大罗金仙背后，左手背负于身后，持剑向前凭空漫步。
周遭天地一片寂静。
那两名大罗金仙身影静静站在那，双目瞪圆，眼底应着一抹无法描绘的白光。
纯阳子手中仙剑剑锋转动，自背后突然出现道道残影，璀璨剑光汇聚成强光，将那两名大罗金仙直接穿透、吞没，催的渣都不剩。
‘可惜，小非语始终没摸到纯阳剑意的极致。’
纯阳子摇头一笑，身影翻转，一条大道牵引着芷冰仙人，自身却径直冲入了敌方高手最为密集之处。
阳猛，惊仙。
若纯阳子算是意外爆种，突然展露出全部实力，造成了一种地修界一方强者如云的假象。
那此时凤九培养的那些高手，在这般斗法时，大部分都有些拉跨。
他们很多都是依靠着各种方法提升的道境，并无纯阳剑仙、二郎真君，这般在上古或者天庭陨落后实打实一步步崛起的高手，此刻虽然数量有优势，但实际战力并不算强横。
以至于，各处都出现了一对多而不弱下风的画面。
此刻并未爆发全面大战，只是地修界的众高手，与凤九的一批手下捉对厮杀。
幽冥界最强的势力，就是此前因阎君之位聚集在酆都城，以及被凤九势力带来包围酆都城的‘散修’们。
那些仙圣界、四大天域名气斐然的高人们，此刻大多都是在观望。
但凡活得久远一些，是非观念大多会变得浅薄；此时他们在等，等核心的几场斗法分出胜负。
凤九若是赢了，他们就勉为其难服个软，转身找机会走人。
青华帝君一方若是赢了，他们自是振臂一呼，加入讨伐域外天魔、天庭仙帝的行列，化身正义斗士，一同护卫天地郎朗正气。
这就是仙圣界的现实。
什么大义、名望，都不及自身活着重要。
自然，这些高手中也不乏血性之辈，但此刻绝大部分生灵都选择观望。
相对而言，那些依附于凤九的势力，此刻反倒已开始缓缓后退。
能被凤九一方忽悠的，大多还是心中有点所谓梦想与信念的。
但他们也不敢乱动，凤九的嫡系力量相当惊人，此时也保持着足够的威慑力。
且看战中。
那黑球之中的情形，外面无从得知，但人人都能感应到那里爆发了无比激烈的对战。
幽冥界的道则几乎都被搅乱！
而在黑球周围，一位位上古人物再次大放异彩，尤其是以一敌众犹自压着众高手打的青华帝君，此刻浑身长发飘舞，身周盘旋死亡黑影，一掌可断天地命脉，一拳能碎无边星辰。
已有数名高手被青华帝君打成重伤，其中更有一人被青华帝君收入那棺木之中，化作无比精纯的灵气，让青华帝君实力再涨一截！
文曲星君率十数位天庭老牌星君级高手，与黑球左侧杀的天昏地暗。
那边战局最乱，也是最为胶着之地，但短时间内难以分出胜负，必将会被其他几处战局所影响。
比如那异军突起、突然生猛无比，让不少女仙妙目连连的纯阳子。
又比如，刚刚驳斥凤九，让人印象无比深刻，宛若天地间木之华、天之女的上古木之神女，而今的牧绾萱。
牧绾萱承接的生灵大道，此时已与自身融合了九成九，虽不曾达到完美，但在青华帝君指点下，也能发挥出生灵大道全部威能。
此刻，她一人竟面对数十大罗、金仙，对方虽无成名强者，但总体实力无比惊人。
可这些凤九一方的高手，并非是有意要来围攻牧绾萱，纯粹是……被生灵大道捉回来的，不得不应对牧绾萱的神通。
牧绾萱斗法，也算是此地最轻松的。
开战时拿出一包精心培育的种子，用生灵大道撒出去，在身周凭空建起一片密林，布置成‘天然困阵’；
她身形躲在密林中，一条条藤蔓不断向外涌出，附着的生灵大道又能直接镇压‘生灵’，短时间内就捉了数十位高手镇压在阵法内，打的相当惬意。
可惜的是，生灵大道玄妙有余而杀伤不足，牧绾萱也只能困敌，一时间无法抹杀阵中高手，本身限制颇多。
这也是自身专修生灵大道，万年成就大神通者的弊端。
激战愈酣，血光乍现，双方各有高手陨落，但凤九一方损失相当惨重。
“都还在等什么？”
一声呼喝自那漆黑的圆球状领域内传来，却是凤九在低喝：“动手！灭杀此地一切反抗者，这天地，还是我们的！”
凤九一方战阵鼓声阵阵，十方天地、无数人影向前攒动。
那许仲良激战中突然轻笑了声，嗓音自大道共鸣传递各处，说的却是：
“急了？说明非语与真君打的不错嘛。”
只是这一句，就让凤九一方大部分修士再次有所迟疑，文曲星君之计谋彰显无疑。
凤九大军某个角落中。
“哎，咱们要不要带头反水？”
施千张挤眉弄眼传声问着，周遭几名地修界高手面露迟疑。
“时机未到，再等等，”怀惊和尚传声嘀咕了句，“咱们人太少，要在关键时刻发挥四两拨千斤的作用。
其实今日对决，最要紧的就是那黑球内，看非语跟二郎真君的了。”
众道爷、道长、教官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他们恨不得那个设备拍下这一幕。
可惜，早没电了。
第七百九十四章 单挑之局
古帝暗谋革天志，剑起蓝星唤王升。
仙圣界与四大天域之内的众高手，因幽冥地府新选第十阎君之事，大批涌入幽冥界酆都城。
这为酆都城治安造成了巨大的压力。
地府阴司内诸势力盘根错杂，凤九一方势力、地府原本势力、以青华帝君为代表的新反天联盟、旧反天联盟残余势力，围绕六道轮回盘的掌控权，爆发了一场明争暗斗。
王升自地球出关，接纳造化大道后，立刻赶来地府阴司，又与文曲星君许仲良暗中定下计策，想与地府原本势力建立联系。
他以杀戮之道隐藏自身剑道与女娲娘娘赐下的造化大道，混入地府、深入阴司，逐步接近六道轮回盘，并在进入六道轮回、见到后土娘娘之后，明白了玉帝的种种阴谋。
因凤九的算计，六道轮回盘已濒临崩溃。
王升凭借造化大道解了六道轮回盘之灾厄，与后土简单商议后，定下反攻之策，将六道轮回盘直接封印，暂时截断六道轮回之事。
随后，后土对酆都城生灵传声，戳破凤九跟脚与阴谋。
凤九势力闻风而动，提前发动埋伏，将整个酆都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正是凤九谋算中的一个环节。
她想控制六道轮回盘是真——只要控制了六道轮回盘，手下仙兵战死便可由六道轮回盘‘精准转世’，回归自家势力的地盘。
凤九想灭杀这批不受控的高手也是真——这可为凤九第二次征伐仙圣界，建立不受三圣者控制的新天庭，一举扫清半数阻碍。
而‘新反天联盟’，准确来说，就是以地球为核心的地修界，将诸多底蕴和积累投入到了幽冥界之战，并在关键时刻，扰乱了凤九对六道轮回盘的掌控计划。
这，凤九能忍？
凤九阵营大批高手赶来，多年潜藏的势力展露在了酆都城的众高手眼前。
来自反派的主动。
让王升和许仲良等地修界阵营高手无奈的是，这群被围困的‘散修’，依然是以观察居多，并未提前表态。
甚至对他们之中的大多数而言，若是表面宣告对凤九势力臣服，他们也不会硬挺着脖子要与对方拼死拼活。
四大天域如此广阔，他们事后遁走就是。
如今的凤九；
当年的天庭仙帝；
二者有什么不同？
正义二字又有什么分量？或者说，谁来定义正与邪、仙与魔？
不过是空口白话罢了。
很难用地修界的道德观念，去约束这些散布在星空各处、寿元恒久的长生种。
地修界一方陷入被动，不得已只能背水一战，让决战提前来临。
青华帝君、二郎真君前来驰援，凤九径直现身，双方拉开大战。
但，王升、二郎真君，与凤九同时进入了一片黑洞般的领域，其内发生了什么，众仙完全看不透。
一时间，地修界一方众高手担心不已；
凤九一方却是颇为淡定，完全看不出什么担忧。
显然，要么是凤九人缘不行，要么就是他们对自家主子无比自信。
看凤九登场时随凤九而来的那群高手目中的光芒，答案明显是后者。
这一战，若是对比纸面实力，地修界的赢面不算大。
但大战刚起，局势却开始出现一些出人意料的变化。
先是执掌死之大道的青华帝君与黑帝的对战迅速分出胜负，黑帝被一股股死气缠绕、节节败退，大道本源都被黑气侵染。
还好黑帝经营自身势力多年，关键时刻有十数位大罗金仙冲向前，勉强将青华帝君抵住。
随之，大批凤九阵营的高手朝青华帝君围杀而来，杀了个天翻地覆、人仰马翻。
那青华帝君何等威风！
立于石棺之上，身着漆黑法衣，鬓间两缕白发，挥手索命无期。
这位在上古天庭时期以生之大道位于四御之东、执掌东天域悠久岁月的大佬，在绝望之中，由生而死、悟透天人五衰，成就死之大道，屹立于仙圣界之上。
若无青华帝君支撑，地修界自是难以走到今日这般地步。
而青华帝君威压未尽，那被誉为上古天庭第一逸才的‘后起之秀’吕纯阳，也展露出了如今的道境。
一剑、一人，一袭白衣、翩若惊鸿。
此前在天地间流传最多的，大多是这家伙的风流之名，惹了不知多少仙子芳心。
重点就是他还不愿去负责。
但今日，他手中之剑展露锋芒，竟是一往无前、无法抵挡！
那宛若太阳般闪耀光芒的纯阳之道，似是对这天地间修行童子功的修士们最大的讽刺。
而青华帝君、纯阳剑仙，并非地修界的全部底蕴。
像是那芷冰仙人，像是那毕月星君乌天狩，还有那撕开乾坤赶来此地的女娲后裔离裳，据说不擅斗法的文曲星君许仲良……在战局各处绽放出闪耀光亮。
但外面的战局，总体还是呈胶着之势，真正的决胜点，还在那团阴影中。
那里，上古天庭战神二郎真君，女娲圣人的传人王升，上古仙帝的转生之体凤九……
获胜的一方，就会决定今日胜局的归属。
不同的，是完胜还是惨胜。
师弟……
牧绾萱微抿着嘴唇，身周缠绕着一缕缕玄妙晦涩的生灵大道道韵，身形若一团云雾，在幽冥界乱战之地不断挪移。
她秀眉轻皱，俏脸上满是担忧，总是不间断地看向那团球状的阴影，想看透里面到底爆发了哪般大战。
二郎真君什么的，她自是不在意的；
但自家夫君师弟就在其中，凭借着一条刚掌握不多久的造化大道与自身剑道，与那深不可测、来路莫测的凤九较量，当真……
其实凤九的来路，牧绾萱听身旁高手提起了许多次，也是明白的。
凤九的身份颇为复杂，既是上古天庭之仙帝，又亲手摧毁了天庭，成了这个宇宙的外来之魔。
这是一个能与三圣者扳手腕的存在；
也是一个处心积虑，间接害死了女娲大神的存在；
更是曾将三界玩弄于股掌之中，一手建立起天庭，又一手将天庭毁灭，将三圣者对天地的影响降到最低，即将成为真正天地主宰的存在。
师弟他……怎么赢？
一颗芳心飘摇不定，仿佛此刻王升已是被留在了那团阴影中一般。
万年不见，相见莫非便是离别？
牧绾萱紧紧抿着嘴，心底轻叹，却只是压抑着冲进那团阴影的冲动，继续在酆都城外各处闪烁不停。
幽冥界似乎挤满了生灵、鬼灵。
她只见：
东侧飘起漫天鬼影，西天凝聚无边仙光；
有数万仙人组成合击大阵，也有高手打出全力一击覆灭不知多少生灵。
凤九调集的仙道势力颇为庞大，本是将酆都城团团包围，天上地下围成了铁桶，但酆都城飞出越来越多的流光，包围圈已被撕开了裂口。
不少与此事无关的高手，都已冲杀了出去。
他们没必要在此地停留，也没理由在此地停留。
牧绾萱心底微微一叹。
一二万年的修行，让她见多了修士的冷漠，见多了修士的无情。
对于这些修士而言，若无争名夺利的野心，这仙圣界归谁管，对他们而言影响确实不大。
——当年旧天庭的覆灭乃凤九一手导演，散修并未发挥太多作用。
牧绾萱略微思索，身形继续闪烁，素手翻飞、仙裙飘舞，这幽冥界有些阴暗的天地，却让她身形更显明亮。
青华帝君的生之大道，她这个弟子已是完全掌握。
虽不敢说有青华帝君在天庭时期的那般实力，但也相差不远，称得上是‘准大能’三字。
此刻牧绾萱与生之大道的活跃，确实让地修界阵营吃了一颗定心丸。
生与死都在己方掌控，对方就算人多一些、势力强一些，又有何妨？
漫天斗法之中，凤九势力自有高手盯上不断救人的牧绾萱。
但一来，牧绾萱身形飘忽不定，难以捕捉；
二来，地修界阵营充分明白‘奶妈’的重要性，对于这般，能在斗法中不断给予伤者生机，让重伤者吊住性命、轻伤者迅速复原的‘救护兵’，己方诸高手自是给了诸多关照。
三来……
几道身影出现在牧绾萱身后，隐隐地护持着牧绾萱。
她们都是女子，各自蒙着面纱，身上的威压却是无比强悍，算是天地间顶尖的一批大能。
那是牧绾萱前世做木之神女时结识的好友，而今虽尚未直接对凤九一方出手，却也用实际行动，护持着牧绾萱的安危。
斗法愈演愈烈，那如黑洞般的圆球安然不动，双方高手渐渐都有些担忧或是好奇。
里面的战况到底如何？
有大能尝试窥探其内情形，诸多手段、百般神通、不少法宝灵宝用上了，却根本看不透半分。
青华帝君更是直接，捉住一名敌方金仙巅峰境的女子，就随手将这女子扔入了圆球内。
但那女子径直被圆球边缘的黑气挡住，丝毫无法入内。
“嗯？”
青华帝君眉头微皱，透过周遭围攻自己高手的间隙，凝视着那圆球，立刻就要动身前去一探。
周遭高手……
幽冥界名画——《抱歉，在座的都是垃圾》。
正此时！
那由凤九身周蔓延出的黑气汇聚之地突然传出低沉的轰鸣声，数百道数之不清的光芒大作，将一道身影自其内径直推了出来！
那漆黑如星空黑洞之处，瞬息间已是被各类光芒包裹。
那是来自大道的光亮，却让在场所有生灵感觉颇为不适……
而那道被推出来的身影很快站稳身形，甩了甩手中长枪，三只眼一起皱起，看向前方光芒闪烁之处。
二郎真君！
“师弟……”
牧绾萱俏脸瞬间惨白。
第七百九十二章 拔剑！
只能说，不愧是仙帝。
王升此刻已经感觉到了来自于仙帝的庞大压力，仙帝口中这些话，他自然不信，但他一时间也无法从中找到可以击破的逻辑漏洞。
不只是王升，便是文曲星君、二郎真君，甚至青华帝君，此刻也都只是皱眉注视着仙帝。
仙帝凤九，果然是个狠人。
先是自爆承认一切罪责，随后便开始控诉这天地的不公，又偷换概念，点出三圣者对天地的掌控，言说天庭当时再进一步，就是封杀长生者；
很自然的就将锅甩给了三圣者，将自己塑造成了，为了‘生灵自由’，不择手段、不顾一切去奋斗的斗士。
偏偏，这些话都无法反驳……
因为这只是同一个客观事实在不同角度下的解读。
酆都城外，幽冥界低矮阴沉的天空下，漫天闪耀的仙光内，无数双眼睛注视的天地间。
一片死寂。
仙帝凤九的冷笑声犹在耳旁，己方众仙神不知该如何回应，便是想站出来言说几句的己方高手，此刻却也被凤九那傲然的身影所慑。
她就站在幽冥界阴暗的天空下，遗世而独立、绝美又凄然，宛若生命之火在熊熊燃烧，但等待自己的只是前路的灰烬，那般耀眼。
王升突然向前迈出半步。
身上的长袍化作仙光退去，造化大道凝出一身银白战甲，长发自行散开，又束起了简单的道箍。
他这些动作，其实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意义，也算是拖延时间的微小的动作，且将幽冥界中各方高手的注意力挪到自己身上来。
果然，道道目光汇聚而来，饶是也算见多了大场面的王升，此时依然感觉到了某种压力。
总得说点什么，也必须说点什么。
王升淡然道：“这么说，仙帝陛下是为了防止这天地被三圣者锁死，为了维护人人都可修行这般境地，方才摧毁天庭？”
凤九那双凤眼微微眯起，嗓音飘过各处：
“我并没有你说的这般高尚，这些不过是顺水推舟，我不过是看那高高在上的三圣者太过不爽罢了。
天庭是我所立，却始终有三圣者的影子，最后是我这个仙帝没守住，让天庭成了三圣者手中的利刃。
我只能将一切推倒重来，组建一个不会约束生灵修行权利的新天庭。
天地灵气本有源头，生灵修行天经地义。
而今！
这一切就摆在我眼前，今日之战过后，天地间再无阻碍我的生灵，三圣者将会被我锁死在道则之海！
旧的时代将会落幕，而我，就是新生！”
王升：……
行吧，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他还想说点凤九的身份，但话题重点直接被凤九扯回了对凤九有利的点上。
原本，凤九背后那数不清的修士身影都有要退走的迹象，但此时，却都站定了，少部分目光还坚定了些，一个个注视着凤九的背影。
这感染力，没谁了。
王升心底莫名有些堵闷。
比起一个引领者，他更擅长做个剑客，本身就是缺少了这方面的天赋。
“一战吧……”
“不对，你说的。”
毫无征兆的，一声轻唤自酆都城方向传来，伴着一缕缕温暖的春风，传遍天地各处。
王升豁然转身，看到酆都城上现身，且缓步前来的那道身影后，先是眉头一皱，而后面容舒展，目中闪烁着少许光亮……
她今日似是刻意打扮过，一身素云流水裙，长发盘起云鬓，秀眉明眸似乎一直未曾变过，依然是在山上雪夜，曾惊艳过王升的灵秀清美，额头那一抹嫣红，却又仿佛增加了无数神性。
神女绾萱，绽于幽冥。
踩着布靴，身周飘洒着浅红色的花瓣，脚下盘旋着青色莲花，看似只是缓缓向前迈出了十多步，却跃过了酆都城中群雄，跃过了那一排排整军待战的地府鬼差，到了王升身后。
两人四目相对，王升本想开口喊一声师姐，但话到嘴边，却只是一声问候：
“你怎么来了？”
师姐脸蛋上露出少许笑意，对王升挥了挥小手，道一声：“打架。”
王升不由莞尔，对牧绾萱拱拱手，柔声道：“还请归于后阵，你道行虽不弱，但也不要勉强，敌手可非寻常大罗。”
牧绾萱却轻轻摇头，柔声道：“他刚才的话有些不对。
他说，毁灭天庭是为了反抗三圣者的掌控，天庭继续发展下去要除掉所有长生者……
可有凭证？
这到底，是仙帝陛下一面之词，为了掩盖自己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又或是布局假死，摆脱三圣者的监察，从而完成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王升此时表情异常精彩。
刚刚确认过眼神，是自家师姐无疑；
可此时，这步步生莲、嗓音柔软，但言语暗藏机锋，直指对方弱点，言行举止散发出的那份成熟韵味，让他当真……
惊喜。
自己在地球上闭关这么久，师姐在外磨砺历练了不止一万年，这变化虽情理之中，但着实……
惊艳。
那凤九刚要开口，牧绾萱柔柔的话语却丝毫不停，传遍方圆数千里。
“你说自己成为了三圣者掌控天地的傀儡，可圣者为何要掌控天地？
圣者都曾是天地间最强者，一步步飞升而去，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太清道德天尊，哪个不是留下了自身道承就归于道则之海，与天地相融，守护无数生灵。
此时你却大放厥词，言说早已归于本初的圣者要掌控天地，他们掌控了这天地要寻什么？又要证明什么？
莫要总是以己度人，觉得谁都有你这般的掌控欲。
倒是仙帝陛下可否对我们解释清楚，你从何而来？
你身上这与本天地格格不入的道则，那些被你收集、污染了六道轮回盘的奇怪真灵从何而来？
当年天庭毁灭，自是你安排布置的一盘大旗，但你所为何事，恐怕只有你自己知晓。
是自己的来路瞒不下去了？
又或者是为了觊觎这个天地间的本源，想削弱圣者之力，从而达到窃取此天地本源的目的？
仙帝身后的这些道友们，你们可想清楚了自己的结局，哪怕今日你们获胜，天地间再无阻拦仙帝之人，他再立天庭……
此前天庭仙神的惨状便是前车之鉴。
他曾经登上过生灵之顶点，站在三界的顶端，对此犹自不满足。
各位当真要将自身性命，交在这般天外邪魔手中。
他所谓的理想，当真是各位的理想？
他口口声声喊着为女娲神复仇，却亲手封印女娲神选定的圣子，摧毁女娲神的族裔。
你就是这般报答女娲神的吗？
仙帝，陛下。”
凤九面容有些阴暗，忽然轻笑了声，旋即面容变得无比冰冷，淡然道：
“这还是当年的青木神女华卿吗？
那时的你，不与人言、不善言辞，只是静静地守在神木前，你神魂中的纯洁之光，让我都不敢靠近。
没想到，今日两军阵前，你却现身与我一番争辩。
你也染俗了，华卿。”
“我已非局外人，”牧绾萱右手微微抬起，一只大手抬手握了过来，正是王升。
王升眯眼笑着，对凤九挑了挑眉角，笑道：“我老家有句俗语，女子能顶半边天，在我这，师姐就是我的天。”
凤九面容更为阴暗。
青华帝君背负双手，身周的黑气化作一只只死亡大道上疾走的凶兽，缓声问：“话若不说了，可开打了？”
二郎真君淡然道：“说到底，不过私欲二字，以一己之私强改旁人命途，就是洗不清的恶。”
“曾是陛下的臣子，我此时本不该说话，”文曲星君许仲良皱眉道，“当年那个喊着要建立三界秩序，要为天地间带来生机，要去庇护弱者的陛下，去哪了？
又或者，陛下从最开始，只是用这些漂亮话哄骗我等追随？
陛下。
紫薇帝君是在绝望之中选择自毁，天庭那么多将士，那么多仙神，是在呼喊着陛下时，被陛下召集的叛军灭杀。
你仔细听听！
这幽冥界，还有残魂残念不觉之声！
你当真有良心吗？
睁眼看看吧，我身边站着的，我身后站着的，都是在天宫的废墟中爬出来的生灵！
他们当年对你有多憧憬，今日对你就对你有多愤恨！
你可有一分人性？”
凤九冷声喝骂：“这天地，错何其多！”
“够了！”
王升突然一声大喝，背后闪耀出一道璀璨光芒，凝成了女娲神的身影，人身蛇尾、手握长枪，在幽冥界天空照出无数亮光。
“我们的天地，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诸位道友，各方仙神，今日我王升王非语对圣者立誓！
此剑只为诛除外魔，护卫天地！
此身只为荡平世间不平事，惩强助弱！
永不坐仙帝之位！
今日但凡及时醒悟不去助此凶为孽者，战后暂不追究，四散逃命去吧！”
“王非语！”凤九骂道，“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你要让秩序归于无序！”
“那，不归我管。”
王升松开牧绾萱的柔荑，一股仙力推着牧绾萱向后退去，却提着无灵剑缓步相见。
一道道剑意宛若化作实质的剑影，在他身周盘旋、旋转，映照着他的面容。
“仙帝，可敢与我一战。”
“哼，”凤九冷哼一声，双手张开，一缕缕金光在她身周爆涌开来，那浩浩荡荡、难以言喻的威压，对着王升镇压而去。
“你独自不是他对手。”
侧旁传来略带傲然的嗓音，王升身旁光影闪烁，手提三尖两刃枪的身影追赶而来，额头竖眼缓缓张开。
王升笑道：“你我合力，岂非欺负了他？”
“那也要能欺负的了才行，”杨戬嘴角微微一撇，剑指点在竖眼之上，一道神光划过天穹。
“现行！”
凤九周遭金光突然散去，一股股浓郁无比、蕴含毁灭真意的黑烟，将她身形吞噬其中。
大战，已起！
第七百九十三章 少数的对决
“唉，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纯阳子双手抱着胳膊，虽站在王升背后不远处，却像是局外人一般，目光有些复杂地注视着包裹住了凤九的滚滚黑烟。
为啥反派都喜欢用黑烟呢？
突出自己的邪恶感？
剑鸣声阵阵，让纯阳子压下繁杂的思绪，目睹着王升持剑破空而去，杀入了虚空、冲入阴暗，端的是一往无前。
纯阳子只要一想到，在这家伙身上，还有自己一点‘干股’——纯阳剑意，心底就是一阵满足。
也算参与到影响整个天地的大事了。
黑烟之中，大道震颤、乾坤崩裂，那里宛若形成了一方小世界，仙帝、哦不，凤九的大道，撑开了一片领域之地。
只是这般手段，就已非纯阳子可企及，心底也开始担心起了王升的安危。
而纯阳子迅速发现，有自己这般担忧的，绝非一人。
那位当年仙帝颇为器重，甚至有意将天庭兵马大权托付的二郎真君最先前冲，手中长枪划出一道璀璨银河，将意图阻碍他的凤九手下直接逼走。
“让他过来！”
凤九的嗓音自那无边黑烟之中传来，杨戬身影划开那重领域，王升的身影惊鸿一现！
挥剑、前刺，只是简单的动作，但在王升手中，无灵剑却仿佛划开乾坤、岁月、因果大道，夹带无边威势，横斩天地万物，剑尖直指凤九！
凤九一袭火红长裙，面容冷峻绝色，此时更是有一种驾临众生之上的霸气，只是一个眼神、一个表情，仿佛就能让众生失去反抗之力。
她右手张开，一团七彩火焰交织成耀目的长剑，剑身散发着无边锐利之意。
杨戬加入战局，三道身影一闪，大战在虚空未名处爆发开来。
那凤九冷哼一声，身形兜转。黑烟化作虚无，一颗巨大的黑洞出现在幽冥界天空，没有任何吸引力，但却能吞噬一切目光与视线。
那三位强者就被困在其中，从大道震颤的频率判断，怕是杀的天昏地暗。
我这个做祖师的，能帮上什么？
纯阳子张开双手，回想着自己一路走来的种种旅途，天庭兴盛时，他这般后起之秀算是英姿勃发、风流倜傥，天庭不行了，他这个纯阳剑仙就成了轻浮浪子，浪迹天涯。
还好，他对此并不在意，依然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长生不老，成神成圣，神通广大，大能称霸，又能如何？
还不如红颜知己、罗裙漫漫……
“动手了，发什么呆！”
一声轻唤在耳旁响起，纯阳子抬头看去，目中略带笑意。
芷冰仙，一个很神奇的，让自己浪子回头，死心塌地在她身边厮守，而且到如今依然觉得她似宝库、道藏，永远有自己未完全看到的美丽。
各处都已开始斗法，自己也确实不能在侧旁耽误了。
纯阳子将袖中那只青铜宝匣收了起来，虽不知此物有何作用，但他总感觉其内的那样事物，今日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效果。
芷冰仙人身周凝出一只只冰源法宝，一条冰河自她脚下绽放，已是将对方数员高手锁定。
纯阳子轻笑了声，凭空抓来一把长剑，与芷冰仙人双宿双栖、结伴前行。
丝毫没有大战的紧张感。
甚至，纯阳子还打量着己方各位大佬的表现……
想冲入那凤九的领域、似乎是觉得自己被小瞧了的青华帝君，与老对手黑帝以及七八位凤九的核心手下，在距离那黑球区域最近范围内大战。
死亡大道霸道、玄妙，又有种难以言喻的纯粹美感。
生灵有死才有生，如果没有死亡，生的意义就会虚化、消散，生与死本就对立，却又相融相生，这就是阴阳之意。
自己的纯阳大道，走的就是极致，却又如同阴阳双鱼那般，阴阳互生、你中有我，阳鱼阴眼、阴鱼阳眼，阴阳共济、以纯阳为外、点阴为内。
就如这般……
纯阳子闭上双眼，感受着在幽冥界这狭隘天地间绽放的一条条大道，驾驭纯阳之道于天地间穿行。
前方两名大罗金仙截杀而来，芷冰仙人刚要挥手凝聚冰霜之国镇压，纯阳子身形突然加快，化作一抹白影消失在芷冰仙人身侧。
纯阳剑意，刚柔并济，以阳绘阴！
白影轻闪，竟似轻鸿白羽那般轻柔，那两名大罗金仙却如临大敌，祭起法宝、催起神通，一个引发无边天火，似是要将幽冥焚尽，一个凝出道道青色罡风，等闲长生仙擦之既伤、元神必会受损。
但，一袭白衣的纯阳子，身影宛若鬼魅一般，自两人身前闪过、径直出现在了这两名大罗金仙背后，左手背负于身后，持剑向前凭空漫步。
周遭天地一片寂静。
那两名大罗金仙身影静静站在那，双目瞪圆，眼底应着一抹无法描绘的白光。
纯阳子手中仙剑剑锋转动，自背后突然出现道道残影，璀璨剑光汇聚成强光，将那两名大罗金仙直接穿透、吞没，催的渣都不剩。
‘可惜，小非语始终没摸到纯阳剑意的极致。’
纯阳子摇头一笑，身影翻转，一条大道牵引着芷冰仙人，自身却径直冲入了敌方高手最为密集之处。
阳猛，惊仙。
若纯阳子算是意外爆种，突然展露出全部实力，造成了一种地修界一方强者如云的假象。
那此时凤九培养的那些高手，在这般斗法时，大部分都有些拉跨。
他们很多都是依靠着各种方法提升的道境，并无纯阳剑仙、二郎真君，这般在上古或者天庭陨落后实打实一步步崛起的高手，此刻虽然数量有优势，但实际战力并不算强横。
以至于，各处都出现了一对多而不弱下风的画面。
此刻并未爆发全面大战，只是地修界的众高手，与凤九的一批手下捉对厮杀。
幽冥界最强的势力，就是此前因阎君之位聚集在酆都城，以及被凤九势力带来包围酆都城的‘散修’们。
那些仙圣界、四大天域名气斐然的高人们，此刻大多都是在观望。
但凡活得久远一些，是非观念大多会变得浅薄；此时他们在等，等核心的几场斗法分出胜负。
凤九若是赢了，他们就勉为其难服个软，转身找机会走人。
青华帝君一方若是赢了，他们自是振臂一呼，加入讨伐域外天魔、天庭仙帝的行列，化身正义斗士，一同护卫天地郎朗正气。
这就是仙圣界的现实。
什么大义、名望，都不及自身活着重要。
自然，这些高手中也不乏血性之辈，但此刻绝大部分生灵都选择观望。
相对而言，那些依附于凤九的势力，此刻反倒已开始缓缓后退。
能被凤九一方忽悠的，大多还是心中有点所谓梦想与信念的。
但他们也不敢乱动，凤九的嫡系力量相当惊人，此时也保持着足够的威慑力。
且看战中。
那黑球之中的情形，外面无从得知，但人人都能感应到那里爆发了无比激烈的对战。
幽冥界的道则几乎都被搅乱！
而在黑球周围，一位位上古人物再次大放异彩，尤其是以一敌众犹自压着众高手打的青华帝君，此刻浑身长发飘舞，身周盘旋死亡黑影，一掌可断天地命脉，一拳能碎无边星辰。
已有数名高手被青华帝君打成重伤，其中更有一人被青华帝君收入那棺木之中，化作无比精纯的灵气，让青华帝君实力再涨一截！
文曲星君率十数位天庭老牌星君级高手，与黑球左侧杀的天昏地暗。
那边战局最乱，也是最为胶着之地，但短时间内难以分出胜负，必将会被其他几处战局所影响。
比如那异军突起、突然生猛无比，让不少女仙妙目连连的纯阳子。
又比如，刚刚驳斥凤九，让人印象无比深刻，宛若天地间木之华、天之女的上古木之神女，而今的牧绾萱。
牧绾萱承接的生灵大道，此时已与自身融合了九成九，虽不曾达到完美，但在青华帝君指点下，也能发挥出生灵大道全部威能。
此刻，她一人竟面对数十大罗、金仙，对方虽无成名强者，但总体实力无比惊人。
可这些凤九一方的高手，并非是有意要来围攻牧绾萱，纯粹是……被生灵大道捉回来的，不得不应对牧绾萱的神通。
牧绾萱斗法，也算是此地最轻松的。
开战时拿出一包精心培育的种子，用生灵大道撒出去，在身周凭空建起一片密林，布置成‘天然困阵’；
她身形躲在密林中，一条条藤蔓不断向外涌出，附着的生灵大道又能直接镇压‘生灵’，短时间内就捉了数十位高手镇压在阵法内，打的相当惬意。
可惜的是，生灵大道玄妙有余而杀伤不足，牧绾萱也只能困敌，一时间无法抹杀阵中高手，本身限制颇多。
这也是自身专修生灵大道，万年成就大神通者的弊端。
激战愈酣，血光乍现，双方各有高手陨落，但凤九一方损失相当惨重。
“都还在等什么？”
一声呼喝自那漆黑的圆球状领域内传来，却是凤九在低喝：“动手！灭杀此地一切反抗者，这天地，还是我们的！”
凤九一方战阵鼓声阵阵，十方天地、无数人影向前攒动。
那许仲良激战中突然轻笑了声，嗓音自大道共鸣传递各处，说的却是：
“急了？说明非语与真君打的不错嘛。”
只是这一句，就让凤九一方大部分修士再次有所迟疑，文曲星君之计谋彰显无疑。
凤九大军某个角落中。
“哎，咱们要不要带头反水？”
施千张挤眉弄眼传声问着，周遭几名地修界高手面露迟疑。
“时机未到，再等等，”怀惊和尚传声嘀咕了句，“咱们人太少，要在关键时刻发挥四两拨千斤的作用。
其实今日对决，最要紧的就是那黑球内，看非语跟二郎真君的了。”
众道爷、道长、教官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他们恨不得那个设备拍下这一幕。
可惜，早没电了。
第七百九十四章 单挑之局
古帝暗谋革天志，剑起蓝星唤王升。
仙圣界与四大天域之内的众高手，因幽冥地府新选第十阎君之事，大批涌入幽冥界酆都城。
这为酆都城治安造成了巨大的压力。
地府阴司内诸势力盘根错杂，凤九一方势力、地府原本势力、以青华帝君为代表的新反天联盟、旧反天联盟残余势力，围绕六道轮回盘的掌控权，爆发了一场明争暗斗。
王升自地球出关，接纳造化大道后，立刻赶来地府阴司，又与文曲星君许仲良暗中定下计策，想与地府原本势力建立联系。
他以杀戮之道隐藏自身剑道与女娲娘娘赐下的造化大道，混入地府、深入阴司，逐步接近六道轮回盘，并在进入六道轮回、见到后土娘娘之后，明白了玉帝的种种阴谋。
因凤九的算计，六道轮回盘已濒临崩溃。
王升凭借造化大道解了六道轮回盘之灾厄，与后土简单商议后，定下反攻之策，将六道轮回盘直接封印，暂时截断六道轮回之事。
随后，后土对酆都城生灵传声，戳破凤九跟脚与阴谋。
凤九势力闻风而动，提前发动埋伏，将整个酆都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正是凤九谋算中的一个环节。
她想控制六道轮回盘是真——只要控制了六道轮回盘，手下仙兵战死便可由六道轮回盘‘精准转世’，回归自家势力的地盘。
凤九想灭杀这批不受控的高手也是真——这可为凤九第二次征伐仙圣界，建立不受三圣者控制的新天庭，一举扫清半数阻碍。
而‘新反天联盟’，准确来说，就是以地球为核心的地修界，将诸多底蕴和积累投入到了幽冥界之战，并在关键时刻，扰乱了凤九对六道轮回盘的掌控计划。
这，凤九能忍？
凤九阵营大批高手赶来，多年潜藏的势力展露在了酆都城的众高手眼前。
来自反派的主动。
让王升和许仲良等地修界阵营高手无奈的是，这群被围困的‘散修’，依然是以观察居多，并未提前表态。
甚至对他们之中的大多数而言，若是表面宣告对凤九势力臣服，他们也不会硬挺着脖子要与对方拼死拼活。
四大天域如此广阔，他们事后遁走就是。
如今的凤九；
当年的天庭仙帝；
二者有什么不同？
正义二字又有什么分量？或者说，谁来定义正与邪、仙与魔？
不过是空口白话罢了。
很难用地修界的道德观念，去约束这些散布在星空各处、寿元恒久的长生种。
地修界一方陷入被动，不得已只能背水一战，让决战提前来临。
青华帝君、二郎真君前来驰援，凤九径直现身，双方拉开大战。
但，王升、二郎真君，与凤九同时进入了一片黑洞般的领域，其内发生了什么，众仙完全看不透。
一时间，地修界一方众高手担心不已；
凤九一方却是颇为淡定，完全看不出什么担忧。
显然，要么是凤九人缘不行，要么就是他们对自家主子无比自信。
看凤九登场时随凤九而来的那群高手目中的光芒，答案明显是后者。
这一战，若是对比纸面实力，地修界的赢面不算大。
但大战刚起，局势却开始出现一些出人意料的变化。
先是执掌死之大道的青华帝君与黑帝的对战迅速分出胜负，黑帝被一股股死气缠绕、节节败退，大道本源都被黑气侵染。
还好黑帝经营自身势力多年，关键时刻有十数位大罗金仙冲向前，勉强将青华帝君抵住。
随之，大批凤九阵营的高手朝青华帝君围杀而来，杀了个天翻地覆、人仰马翻。
那青华帝君何等威风！
立于石棺之上，身着漆黑法衣，鬓间两缕白发，挥手索命无期。
这位在上古天庭时期以生之大道位于四御之东、执掌东天域悠久岁月的大佬，在绝望之中，由生而死、悟透天人五衰，成就死之大道，屹立于仙圣界之上。
若无青华帝君支撑，地修界自是难以走到今日这般地步。
而青华帝君威压未尽，那被誉为上古天庭第一逸才的‘后起之秀’吕纯阳，也展露出了如今的道境。
一剑、一人，一袭白衣、翩若惊鸿。
此前在天地间流传最多的，大多是这家伙的风流之名，惹了不知多少仙子芳心。
重点就是他还不愿去负责。
但今日，他手中之剑展露锋芒，竟是一往无前、无法抵挡！
那宛若太阳般闪耀光芒的纯阳之道，似是对这天地间修行童子功的修士们最大的讽刺。
而青华帝君、纯阳剑仙，并非地修界的全部底蕴。
像是那芷冰仙人，像是那毕月星君乌天狩，还有那撕开乾坤赶来此地的女娲后裔离裳，据说不擅斗法的文曲星君许仲良……在战局各处绽放出闪耀光亮。
但外面的战局，总体还是呈胶着之势，真正的决胜点，还在那团阴影中。
那里，上古天庭战神二郎真君，女娲圣人的传人王升，上古仙帝的转生之体凤九……
获胜的一方，就会决定今日胜局的归属。
不同的，是完胜还是惨胜。
师弟……
牧绾萱微抿着嘴唇，身周缠绕着一缕缕玄妙晦涩的生灵大道道韵，身形若一团云雾，在幽冥界乱战之地不断挪移。
她秀眉轻皱，俏脸上满是担忧，总是不间断地看向那团球状的阴影，想看透里面到底爆发了哪般大战。
二郎真君什么的，她自是不在意的；
但自家夫君师弟就在其中，凭借着一条刚掌握不多久的造化大道与自身剑道，与那深不可测、来路莫测的凤九较量，当真……
其实凤九的来路，牧绾萱听身旁高手提起了许多次，也是明白的。
凤九的身份颇为复杂，既是上古天庭之仙帝，又亲手摧毁了天庭，成了这个宇宙的外来之魔。
这是一个能与三圣者扳手腕的存在；
也是一个处心积虑，间接害死了女娲大神的存在；
更是曾将三界玩弄于股掌之中，一手建立起天庭，又一手将天庭毁灭，将三圣者对天地的影响降到最低，即将成为真正天地主宰的存在。
师弟他……怎么赢？
一颗芳心飘摇不定，仿佛此刻王升已是被留在了那团阴影中一般。
万年不见，相见莫非便是离别？
牧绾萱紧紧抿着嘴，心底轻叹，却只是压抑着冲进那团阴影的冲动，继续在酆都城外各处闪烁不停。
幽冥界似乎挤满了生灵、鬼灵。
她只见：
东侧飘起漫天鬼影，西天凝聚无边仙光；
有数万仙人组成合击大阵，也有高手打出全力一击覆灭不知多少生灵。
凤九调集的仙道势力颇为庞大，本是将酆都城团团包围，天上地下围成了铁桶，但酆都城飞出越来越多的流光，包围圈已被撕开了裂口。
不少与此事无关的高手，都已冲杀了出去。
他们没必要在此地停留，也没理由在此地停留。
牧绾萱心底微微一叹。
一二万年的修行，让她见多了修士的冷漠，见多了修士的无情。
对于这些修士而言，若无争名夺利的野心，这仙圣界归谁管，对他们而言影响确实不大。
——当年旧天庭的覆灭乃凤九一手导演，散修并未发挥太多作用。
牧绾萱略微思索，身形继续闪烁，素手翻飞、仙裙飘舞，这幽冥界有些阴暗的天地，却让她身形更显明亮。
青华帝君的生之大道，她这个弟子已是完全掌握。
虽不敢说有青华帝君在天庭时期的那般实力，但也相差不远，称得上是‘准大能’三字。
此刻牧绾萱与生之大道的活跃，确实让地修界阵营吃了一颗定心丸。
生与死都在己方掌控，对方就算人多一些、势力强一些，又有何妨？
漫天斗法之中，凤九势力自有高手盯上不断救人的牧绾萱。
但一来，牧绾萱身形飘忽不定，难以捕捉；
二来，地修界阵营充分明白‘奶妈’的重要性，对于这般，能在斗法中不断给予伤者生机，让重伤者吊住性命、轻伤者迅速复原的‘救护兵’，己方诸高手自是给了诸多关照。
三来……
几道身影出现在牧绾萱身后，隐隐地护持着牧绾萱。
她们都是女子，各自蒙着面纱，身上的威压却是无比强悍，算是天地间顶尖的一批大能。
那是牧绾萱前世做木之神女时结识的好友，而今虽尚未直接对凤九一方出手，却也用实际行动，护持着牧绾萱的安危。
斗法愈演愈烈，那如黑洞般的圆球安然不动，双方高手渐渐都有些担忧或是好奇。
里面的战况到底如何？
有大能尝试窥探其内情形，诸多手段、百般神通、不少法宝灵宝用上了，却根本看不透半分。
青华帝君更是直接，捉住一名敌方金仙巅峰境的女子，就随手将这女子扔入了圆球内。
但那女子径直被圆球边缘的黑气挡住，丝毫无法入内。
“嗯？”
青华帝君眉头微皱，透过周遭围攻自己高手的间隙，凝视着那圆球，立刻就要动身前去一探。
周遭高手……
幽冥界名画——《抱歉，在座的都是垃圾》。
正此时！
那由凤九身周蔓延出的黑气汇聚之地突然传出低沉的轰鸣声，数百道数之不清的光芒大作，将一道身影自其内径直推了出来！
那漆黑如星空黑洞之处，瞬息间已是被各类光芒包裹。
那是来自大道的光亮，却让在场所有生灵感觉颇为不适……
而那道被推出来的身影很快站稳身形，甩了甩手中长枪，三只眼一起皱起，看向前方光芒闪烁之处。
二郎真君！
“师弟……”
牧绾萱俏脸瞬间惨白。
第七百九十五章 后手
二郎真君被挤出黑域的一瞬，幽冥界那有些低沉的天地间氛围骤然一变。
本来觉得己方赢面不小的地修界势力众仙齐齐道心下沉，牧绾萱俏脸瞬间苍白、更显芳华忧怜，双目尚未来得及挪移到那片黑域，纤瘦身形已是下意识冲了过去。
那位久负盛名的二郎真君并未迟疑，被挡出的瞬间立刻提枪回返。
但二郎真君身形冲抵那黑域边缘便顿住，身周仙光爆涌，手中长枪向前猛刺，枪尖却同样被黑域边缘阻住。
进不去？
“哼！”
二郎真君面容沉静、枪交左手，右手攥拳、颇为‘缓慢’地前推，一缕缕似乎蕴含无穷力量的血气弥漫开来，幽冥界乾坤寸寸崩断！
但那黑域纹丝不动，仿佛二郎真君施加的无尽力道无处落点般。
总有一种有力却无处使之感。
规则之力。
准确来说，是有异于这个天地宇宙的异常规则之力。
它们自成方圆，强行缔造了一个‘次元陷阱’，将乾坤隔离，让外人无法入内。
除非能毁灭这些规则，不然很难踏入其中。
正此时，道道流光飞射而来。
自二郎真君背后飞来的，都是地修界一方高手；牧绾萱虽动身最早，但最先赶过来的却是一道黑影——青华帝君之化身。
二话不说、三言不语，大道显化、仙光齐绽，这低矮的天地间骤然爆发仙光，似是要将这片黑域撕裂。
“怎会？”
许仲良眉头紧皱，刚想多说什么，侧旁已有数十道流光轰来，大批凤九势力高手见势前来阻拦，与己方众高手乱战成一团。
牧绾萱焦急向前，却也知冲过去只是添乱，素手连连翻飞、身形宛若神蝶起舞，尽力拖住了敌方几名大罗、金仙。
青华帝君的分身遭了最多的攻势，迅速被击散；
而青华帝君与黑帝等众高手对垒中，目光始终凝视着黑域的方向。
二郎真君额头神眼张开，身形化作一团光影在黑域周围飞速穿梭，手中长枪横扫、前戳，攻势若急火、天地齐震荡。
乃至于，二郎真君轰击黑域的余波，让双方高手不得不全方位后退，修为稍弱者都无法看清二郎真君的真身在何处。
这就是后天庭时代最强仙的实力。
但越是如此，地修界有关的众仙心底就越是紧张。
王升被独自困在了其中。
那个从地修界而来的剑仙，背负着女娲大神给的使命，遭仙帝、凤九算计囚禁漫长岁月，终于再次站了出来的圣子，此刻正独自面对那摸不清具体实力的域外来客。
若二郎真君被赶出来时，王升占到了优势，此刻这位二郎真君何必着急？
师弟……
牧绾萱秀拳攥紧，一双眼瞳忽然变得无比幽深，背后浮现出一颗圣树之影，浓郁的生机在幽冥界这般死气沉沉之地荡漾开来。
她左拳右掌缓缓前推? 一张黑白太极图将身周之敌直接卷入树下，无边生机镇压而下。
转眼间，那几名敌手身形一动不动? 自身气息凝结，浑身上下长出了浅绿的树苗嫩芽? 双目无神、呆立不动。
不等牧绾萱散去圣木虚影，周遭又有十数道流光涌来? 将她身形再次拦下。
凤九一方的人数优势? 随着激战的持续越发明显。
而二郎真君被阻在外，凤九一方众高手更为卖力? 已是在抢功。
然而……
“真君！”
许仲良大呼一声：“若不可入内? 且除了这些凤九爪牙！不然今日再无胜算！”
那二郎真君微微皱起剑眉? 注视着那团无法入内的黑域。
让他做出放弃并肩战友的事，有违他行事准则。
但此时情形，并不容他多犹豫或是尝试。
当下，二郎真君扭头看向青华帝君所在之地? 略微屈腿、虚空踏步，身形宛冲天金鹏展翅而起！
下一瞬? 敌方阵营大乱，被围攻的青华帝君一转攻势，身周黑气翻涌，仿佛要将整个幽冥界包裹。
“莫退！”
“主人即将取了那剑仙首级现身！”
“新天庭的开朝功臣? 自可享受无数岁月的安稳！”
凤九一方忽有数名女仙不断出声，一缕缕浅红色的气息汇入四面八方，不少凤九一方的仙神表情逐渐狰狞。
这场地府大战，不少仙神已是杀红了眼。
空中不断落下尸身，砸落在幽冥界那幽黑的大地上，燃起了青白色的火焰。
伤亡已开始失控。
与此同时；
黑域之中。
在外所见一团漆黑宛若黑洞的黑域，其内却是白茫茫一片；各处道则显现，数不清多少七彩斑斓的残缺彩带凌空飘舞。
就在这些彩带之间，两团光影在不断纠缠、对碰；
能见剑光飞射、剑气纵横，也能见山岳、宫殿，化尽红尘百态、各类异象。
那团青蓝色光影内，自是持剑而战的王升。
手中无灵剑摇曳着七彩流光，身后诸剑意演化着诸天星辰；那双带着少许愤怒的双眸依旧清澈，左手不断掐印造化万物，对敌手不断招呼。
反观那团红影，却是一袭红裙的凤九。
她用的是上古天庭王母的身形，自是芳华绝代、美不胜收，此刻身形闪烁不停，一双近乎透明的玉手前推、摇摆，似乎毫不费力地抵挡着王升的攻势。
此刻，王升剑势若疾风骤雨，凤九身形却是在不断后退挪移，能挥出的掌影着实不多。
但凤九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目光也颇有些异样，似是在打量着王升。
激斗中，凤九嘴唇开合，一缕传声钻入王升耳中。
“这里只有你我，不如停手商谈一二。”
王升宛若未闻，元屠剑率数把极品仙剑在身周环绕，已是催起了御剑术，一心数用、攻势全开。
凤九凤眼微眯着，嘴角笑意更浓，仿佛打量着某种艺术品。
这让王升略有些不适。
其实，此刻王升心底也略有些没底，这时的攻势虽强，却少了少许连绵之感，仿佛就是一团烈火，烧完就会疲软。
确实该没底。
本是二郎真君与他一同对敌凤九，踏入黑域后，二郎真君与他对视一眼，各自读懂对方眼神，全力出手以求速生。
一个是天庭战神，让当年仙帝难堪又无可奈何，而今凤九势力甚至不敢主动招惹的集体修大成的绝世高手；
一个是女娲大神托付了造化大道，凭一把三尺剑崛起于微弱，在天地间掀起了两股风浪，被天庭遗老视为天庭复兴之人。
他们二人全力出手，凤九初时也有些无法抵挡，迅速陷入被动防御之态势，以无数怪异的大道包裹自身，化作了道则之茧，硬抗了一阵。
初时的局势，对王升和二郎真君颇为有利，凤九眉目间也带着少许思索，似乎在想破局之法。
不过片刻，凤九的道则之茧开始出现破损，她眉目间划过少许怒色，身周仙光爆涌、自身冷哼一声，似乎是付出了某种代价，将王升与二郎真君身形同时冲开。
而当二郎真君身形消失不见，就成了此时王升与凤九单挑之局。
王升没有丝毫犹豫，也未曾想过向后退却，提剑前冲，身法仙术催发到了极致，凭借一阵快攻确立了优势，自身手段齐出，勉强将凤九压制。
这一切看似颇为正常。
凤九虽是天庭仙帝的‘转生’身，又是域外之魔，身负鬼神莫测之神通；
但这外魔，上古曾被女娲大神击伤、收在身边做了侍奉，天庭破灭前夕，因与三圣者斗法，被三圣者一指抹杀，自身不免元气大损，此时甚至只能以王母样貌示人。
——若还是仙帝当年巅峰之实力，地修界加起来也不够他打的。
可为何……
为何二郎真君被送出这片领域后，凤九的表情就变得……颇有些玩味。
有种一切都在她掌握之中的淡定，也有种看傻子般的怜悯。
甚至，她虽不断退避，但已不显有多少压力与怒意，姣好的身形若穿花引蝶般，渐渐的，甚至有些戏耍王升之意。
“王非语，不如你我聊一聊？”
凤九温声问着：“此时此地只有你我，你莫非对我一点都不感兴趣吗？”
王升：……
只要一想到眼前这位漂亮阿姨，骨子里其实是一个曾经统治过仙圣界的男仙，心里总感觉有点……
毕竟这是瑶云的父母，该有的礼貌还是要有的。
“分生死即可。”
王升话语清清淡淡，手下剑招不停，剑刃似有斩断大道之能，却始终欠缺了一线。
这一线，需要无尽岁月得感悟，王升的底蕴始终是有些不足。
凤九却是微微一笑，缓缓摇头，左手背负在身后、右手抬起两根剑指，淡定地向前一点，王升动作一顿，身周出现了一个又一个曲面。
时间，是时间！
凤九身周气势陡然一变，虽女相用的男站姿有些奇怪，但此刻，那表情、那目光、那嗓音，的确是那名曾经站在众生顶点的存在。
“王升，你可还有其他后手？若是没有，本座倒是该失望了。”
王升右手蕴着的土黄色光芒缓缓展开，面前的曲面不断消融，一团淡黄色毫光将王升包裹。
万法不侵，诸邪退避。
造化·绝对领域。
嗡——
无灵剑轻轻颤鸣，王升提剑、剑尖指向凤九。
这个中二大婶。
凤九含笑摇头，手中剑指忽然抬手一划。
王升立刻就要前冲，但他身形刚有冲势，双目突然瞪圆，右手握住的剑柄莫名一空。
噗！
那熟悉的剑刃，忽自王升胸口破出，只剩背后剑柄不断颤鸣。
无、无灵剑？
“瑶……云……”
第七百九十六章 叛剑天罚！
黑域之外，二郎真君联手青华帝君大开杀劫，顶尖高手对战局的破坏力在肆意展现，凤九一方虽士气大震，但半数高手都在朝远离这两尊煞神的方位挪移。
而在那无人能踏入的黑域内，无人所知的角落内；
王升被长剑贯胸，身形不断轻颤。
他虽极力保持着面无表情，但瞳孔在收缩与扩张间不断轻颤，踉跄半步，凭空无力地跪了下去、抬手扶住胸口。
无灵剑阵阵颤鸣，似是在悲鸣，似是在哀求。
王升耳中一阵嗡鸣，低头看着那剑尖，瞳中出现少许重影。
无灵剑弑主……
为什么……
他与无灵剑人剑合一，无灵剑却利用在他体内体外来去自如，以虚形接近要害，以锋锐挫伤其主。
这一瞬，道躯上的伤势，远不如道心受到的冲击。
瑶云……
“瑶……云……”
王升眼前似有些恍惚，本自近乎空明的道心，这一瞬泛起了一重又一重波痕，仿佛坠入冰冷海水，周遭稀薄幽冷的空气，让他在沉闷中无法喘息。
“很意外吗？”
凤九的嗓音自一旁而来。
王升豁然抬头，双目之中杀意喷涌，似有猩红之光。
“呵，”凤九眯眼笑着，手指轻轻一点，王升面前现出了瑶云的虚影。
她目中满是错愕，身形自无灵剑剑尖‘长出’，看着王升那张苍白面容，忽而转身看向她最熟悉的女仙面孔。
凤九，仙帝。
凤九似是对瑶云的怒意不以为然，只是淡定地抬抬手。
“退下吧。”
“你……”
瑶云胸口不断起伏，似无力又似愤怒。
“你对我做了什么！”
瑶云声音有些发颤，本只是灵体的她，此刻发钗倾落，竟显得颇为凌乱。
凤九却略微皱眉，嗓音透露出少许威严与懒倦：
“退下。”
瑶云身形一颤，双目之中神光尽退，只剩空洞木然，又朝一旁飘走，面容看起来无比平静。
王升见状，目中怒意却消散了大半。
他左手摁着无灵剑剑刃，深吸一口气，将这把突然不受自己控制的本命仙剑，一点点自后背退出，凭造化大道演化出一只金色绳索，将它困缚在身后。
这个过程中，凤九只是负手而立? 含笑注视着王升，以一种得胜者的姿态。
“非语，你应当能想到的。”
凤九温声说着：“我是外来者，我的妻子也被我蒙骗和利用? 我自上古开始，与女娲大神，与欺世盗名三圣者做一场斗法? 机关算尽、无所不用其极，亲手摧毁了我建起的天庭。
那我的子嗣，如何会没有我安排的后手？”
王升微微皱眉? 却并未开口多说? 扶着胸口慢慢站了起来。
此刻? 他体内仙力运转不畅，元神周遭出现一缕缕血痕。
那一剑并非只是创伤他的道躯、打击他的道心? 还有一股奇异之力钻入他体内? 侵蚀着他的道、他的心、他的元神，让他此刻泛起了浓浓的无力感。
道则侵蚀。
“现在可以谈谈了吗？”
凤九含笑问着? 已是成竹在胸，一切尽在掌握。
王升嘴角、鼻翼微微抽搐? 左手虚握、凭空凝出一把仙剑? 身形踏空向前? 快若流光、身似幻影? 一剑撕裂乾坤，直抵凤九真形！
凤九一动不动，身形骤然变得虚淡，被剑锋直接扯碎。
但下一瞬。
“其实你我一直不在一个力量层次，非语。”
凤九的嗓音自王升耳旁响起，那曼妙身形宛若雾里看花、水中望月，虚淡、清渺，如一团烟雾在王升身周飘舞，若让旁人所见，不免想入非非。
王升转身挥砍，剑招越发简单，但剑势越发凌厉。
只是此刻，颇有些无力挣扎的感觉。
凤九却在他身周不断飘舞，宛若一团粉色的云雾，缠绕在王升的身、魂、剑周遭。
那一句句仿佛能酥软道心的话语，钻入王升耳中：
“你莫非一直觉得，自己从那颗蓝色星球一步步闯出来，凭借的是自己天资过人、悟性出众？”
“你当真以为，我花费无数心血布置，会对蓝星失去控制？”
“非语，我自域外而来，背负着延续世界的命运，为了达成这个目的，我算计了最为憧憬的女神，谋算了亲手搭建起的天庭。”
“友情、亲情、男女之情，我也曾沉浸在这些低级趣味中无法自拔，刻意忽略子民们的呼唤与渴望，做着仙帝的美梦。”
“直到我明白，所见一切不过虚妄，所知一切不过虚假，这个宇宙的超脱者已跳出了现世的束缚，完成了我曾无比憧憬却无法做到之事。”
“你能明白那种感受吗？”
“非语？”
凤九温声呼唤着：“还不想谈谈吗？”
王升嘴角微微抽搐，答也不答，心底思索着退敌之策、计算着自己伤势对实力的影响，寻找着能够摆脱当前困局的契机。
凤九娇笑几声，笑声那般清脆动人，但落在王升耳中，却让他道心慢慢有了些阴暗。
甚至出现了一股窒息感。
凤九继续笑着、飘着，那嗓音如魔音入耳，王升的眼皮逐渐变得有些沉重。
他听闻……
“非语，其实我一直在注视着你，注视着那颗星辰。
你我并不是敌人，你我都是被各自命运束缚的可怜虫而已。
还没想明白你为何能在我的禁制中脱困吗？那自是因为我解开了你的封印。
还不懂吗？
你只是我计划中的一环罢了，非语，不觉得现如今，我距离功成只有最后一步了吗？
与其这般徒劳挣扎，倒不如与我安静静地融合。
非语，你不想拥有这个宇宙的一切吗？”
王升：……
“有病。”
“在你看来，我确实是有病，但在我看来，你还是那般质朴，尚有几分未曾脱去的稚气，如光芒那般闪耀。”
一只玉手自侧旁探来，似是要拂过王升脸颊，王升身形一闪出现在数百丈外，返身拖拽出数百条苍龙，夹带无匹剑势，对那团虚影轰杀而来。
凤九的笑意略凝，身形化作实质，对王升点出一指。
“还不懂吗？”
下一瞬，周遭一切停止运动。
王升所见，便是那顶着王母娘娘容貌的仙帝·凤九，突然间绽出万丈光芒，一条条七彩斑斓的光带缠绕在她身周，如宇宙中最美的星尘星云。
最重要的是，王升感觉到，他自身与天地道则失去了关联。
凤九手指轻轻扫过，王升手中仙剑崩碎，伤口突然涌出一蓬蓬鲜血，口中忍不住痛哼几声。
她一步步向前走来，口中啧啧轻笑着。
似乎是无数岁月太过寂寞，她的倾诉欲已是要将王升吞没。
“自始至终，我的敌人只是三圣者，女娲娘娘也好，你也好，天庭众仙神，甚至这具身体原本的意识也好，都只是我与他们相争的器皿。
你或许还不曾去想故事的来龙去脉，但现在，我可以完整地告诉你。
我，是另一个宇宙中的至高神明，无数岁月前覆灭了诸神，融合了我的世界，用这个宇宙的道理来解释，就是我与道、与天地不分彼此。
我即是宇宙，我即是至高。
可宇宙是有寿命的，道也有始终，我无法征服允许诸天并存的根本大道，故也未能抵达真正的彼岸。
哪怕我拥有无尽的能量、无尽的岁月，最终也只能面对消亡。
所以，我背叛了我的世界。”
凤九眼角化出了一滴眼泪，这滴眼泪在她脸颊垂落，化作了一幕幕情形，印在王升眼前。
那是一片深邃且古怪的云雾，无数生灵选择自我消亡，释放出了自身的能量。
这些能量被汇入了一条条七彩彩带，整个世界在这些彩带的牵扯下不断缩小，最后化作了一颗黑球，被一只洁白的玉手托住。
画面延伸，那玉手之后是一具完美的先天道躯身形，无法分辨男女，却美的惊心动魄，让人看一眼就近乎窒息。
凤九本体·外宇宙至高神明。
“我吞噬了我的世界，带着我信徒的灵魂，穿透了世界的壁垒。
我计算出了超脱的可能性，就是在这里，一个力量等级比我原本世界稍高一阶的世界。
但当我抵达这里时，惊动了这里的守护者，她是个无私且崇高的神明。
后面的事，你大概都知道了。
我对她撒了个谎，说自己的世界已经崩塌，我只能带着众生的灵魂寻求生机；女娲娘娘心善收容了我，但道则之海的主宰者，却拒绝让我的道则融入这个世界。
对，就是那三圣者！”
凤九话语变得凄厉了起来：
“他们已经完成了超脱！他们已经把超脱之路完全封死！他们填补了这个世界的规则漏洞，多管闲事般让这个世界得以进化！
我的一切全毁了！
全毁了！
我的子民，我的世界，牺牲的毫无价值！”
王升有些费力地抬手，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很干脆地一屁股坐在了一条光带之上，给了少许冷笑。
这就是个疯子。
三观不同，很难交流。
不过有一点凤九没说错……自始至终，自己与凤九都不在一个力量等级。
若自己道躯无损，没有被无灵剑刺穿，那此时尚可一战，最起码拼着自己燃烧元神，勉强提升到道与道碰撞的层次，也能将凤九重创。
可现在，无灵剑带来的伤势，刚才道心产生的缝隙，已被凤九所利用。
本就不富裕的优势雪上加霜。
就很气。
凤九身形已到不足五米之处，两人近乎面面相对。
凤九问：
“你可知，我接下来要做什么？”
王升微微皱眉，突然有点不好的念想。
“杀了我？”
“我怎么会忍心杀了你？只是让你杀了我。”
凤九嘴角勾勒出几分微笑：
“非语，我苦心将你封印，此后种种算计，就是等的今日。
你是女娲大神培养的继承者，是下一任守护者，也是如今天地间唯一的‘正统’。
我的计划中，建立天庭是第一步，通过覆灭天庭截断三圣者对仙圣界的控制是第二步，重新组建天庭是第三步。
而你，就是我第三步最关键的棋子。
我其实并未多做什么，只是将你放了出来，然后暗中让瑶云与你相识，在关键时刻帮助瑶云成为那把无灵剑的剑灵。
瑶云自是不知情的，她其实算是我意识的分身，只是顶着我女儿的名号、拥有自身的人格。
你与瑶云的人剑合一，不断相融，就是我所期望的结果。
地修界的一切都在我注视之下，我却还要配合你们，上演一场场拙劣的戏码。
现在明白了吗？
你的一切不过是女娲大神的遗泽，以及我的布置。
我将仙帝的名声自毁，这样许仲良他们才会团结在身周；我将你塑造成一步步崛起的新星，用整个宇宙半数势力陪你做这场游戏。
黑帝他们不过是牺牲品，不过是为了衬托你的存在。
我将你塑造成整个世界的救星，然后融入你的身体，再完美取代你的位置。
非语，我会保留你的意识，让你与我的子民们在欢乐梦境中沉沦。
新的天庭中，你师姐我会封为新的王母……”
言语声中，王升眼前有些模糊。
他看到了无灵剑出现在自己面前，看到了凤九身形汇入无灵剑中，看着无灵剑慢慢贯入自己胸口的伤口。
一股股强横的意识如同海啸般侵蚀着自身；
七彩斑斓的锁链缠向王升体内的元神……
“呵。”
王升突然笑了声，双目有一瞬恢复清澈。
左手，那土黄色光芒轻轻闪烁，造化大道激荡出少许波痕，一条条金色锁链缠绕自身。
右手指尖，一丝丝电弧在不断汇聚。
胸口的无灵剑轻轻颤鸣！
“还要挣扎吗？”凤九轻声道，“我吞噬你的元神只需片刻，你我力量存在层级得差距。”
王升缓缓吐了口气，身周缠绕的金色锁链越来越多，长发在不断飘舞。
他盘坐在那，闭上双眼，胸口插着无灵剑，双手却掐了个有些古怪的法诀。
“我虽然不如隔壁老苟聪明，但也算有点自知之明。
我是王升，一个普通的蓝星公民，没什么雄心壮志，一路顺水顺风。
如果此前这么多好处都是你给的，那也只能说句多谢关照。
但想要我的身体做你容器？
你这样，倒是省了我去舍身扯住你的功夫，那样说不定还容易被我师姐误会。
剑何在！
灵何在！”
王升突然一声大喝：
“剑意于我心，此剑无留痕！”
滋——
突有数十道雷鞭自王升背后迸发而出，朝王升抽打而来！
天劫剑意！
一路破禁！
王升双目绽出无比璀璨青蓝毫光，体内元神披上雷衣，将那潮涌而来的强横意识暂时挡住。
只是一瞬，一瞬就已足矣！
凤九几乎立刻反应了过来，无边意识朝无灵剑汇聚而去，立刻就要抽身回返。
但王升隐忍多时，此刻如何肯放弃！
“我掌天劫！”
轰隆！
乾坤震颤，黑域之中，三条玄妙晦涩的大道强行破开凤九布置的无数道则。
一双无神巨目就在王升面前诡异浮现，缓缓张开。
诵经声、祈祷声、鼓声、隐雷声，齐齐奏鸣！
第七百九十七章 剑意：秩序
‘当真是给自己找了个难题。’ 星空下，普通无恙的山谷中，躲藏在阵法下的文曲星君曾这般感叹。 王升也记不清那具体是什么时候，地球、四大天域间的岁月混乱，让他对时间的流逝产生了一些错觉。 那是在‘圣子假死’计划前，与师姐团聚了许久的他，目送青华帝君划开乾坤，朝天地外而去，回过神时去找回返‘秘密基地’与青华帝君商议下步计划的文曲星时，王升听到了这句话。 那时，正是文曲星君许仲良意气风发时，内连天庭众高手，外续各方中小势力，给家境贫寒的地修界送来了少许依靠。 如今的地修界势力，完全可以算是许仲良、王灵官、吕纯阳、青华帝君等高手一力拉起来的。 若是单凭地修界本身的实力，就算小妙突然开了‘天脑’，整个地球资源完全合并，恐怕此时也只是在那片古战场苦苦摸索。 那时的王升眼中，许仲良便是足智多谋的上古仙人，与自家祖师吕纯阳两支并秀的那种。 ‘前辈也有无法解决之事？’ ‘当然，我又不是什么无敌大能，’许仲良抱着胳膊讪笑了声，‘我无法解决之事远不只一件，只是平时喜欢瞎捉摸罢了。’ 王升自然明白，有些人的谦虚是真的谦虚，而有些谦虚只不过是故意抬高自己的手段。 这位文曲星君自是前者。 ‘星君刚才所说为难之事，可是因当前局面？’ 许仲良反问道：‘当前局面非语你觉得，咱们胜算多大？’ ‘不大，’王升给了个自认为保守的数字，‘一成？’ 许仲良竖起了一根手指，轻轻的晃了晃：‘毫无胜算，不过非语你这一成之数如何得出来的？’ 王升：…… ‘正义必胜？’ ‘哈、哈哈哈！’ 许仲良笑声颇为爽朗，让王升略有些头疼。 但许仲良其后所说的那些话，却让王升印象深刻，并思考了很久。 ‘非语你说，仙帝或者说那凤九，到底想做什么？ 每个生灵存在必有所求，这是生灵大道所彰显之事，他一切在你我看来诡异的行径，必然会有一个解释在，只是我们无法所见这理由到底是什么。 他想凌驾于三圣者之上？ 这是我思考多年，唯一觉得还算靠谱的答案。 非语你可知，这世上谁最接近三圣者？’ 其时的王升早已知晓了女娲大神的故事，此时说出的也是这般答案——女娲。 ‘女娲大神其实是超越三圣者的存在，三圣者追求的是自我超脱，而女娲大神追求的是整个天域的演化。 单单只是这一点，虽三圣者后来居上，却已无法与女娲大神相比较。 而且这般超凡存在，本就很难比较。’ 许仲良眯眼笑着，又看着王升，问道：‘继续想想？’ 王升沉吟几声，很快就摇摇头：‘可是哪位我所不知的顶尖大能？’ ‘顶尖大能？当世最强的六位顶尖高手，其一为参透生死大道，掌控死之大道的青华帝君； 其二为佛门转世大佛主，如今佛号无法的小沙弥； 其三为不问世事的云霄仙子，这位仙子上古之后已极少与人动手斗法，但她实力之强，让那小沙弥都无比忌惮。 好消息是，云霄仙子是你师姐前世的闺中好友。 坏消息是，这位仙子对你意见颇大，今后莫说帮你，不因她好友与你结为道侣赐你几剑，你就该偷着乐了。’ 王升嘴角露出少许苦笑：‘还有三位呢？若是选择题，选项总该给全。’ ‘其四为地府后土娘娘，只是后土娘娘已无法离开六道轮回盘，虽是顶尖大能，却已是如神灵一般。 争取后土娘娘的支持，是你接下来努力的关键。 只要她允许我们一方战死的修士残魂带着记忆重生，那样就不算战死，重修也会无比迅速。 当然，这事有些难度，当年仙帝也无法做到这般程度，只能让当初天庭征战而死的残魂得以修复、转世，这已是天兵天将效死命的重要动力。’ ‘其五是传闻中还在闭关养伤的凤祖，这位远古大高手若是活着且出手，半个天域怕是要被它一口真炎吞没。’ ‘其六你猜是谁？’ 王升摇摇头，目中带着几分思索。 ‘小沙弥告诉我，其六是全盛时期的王善，都天大灵官，当年仙帝最信任的天庭重臣。’ 许仲良缓缓呼了口气，笑道：‘可惜，昔日大灵官道心困顿，已不复巅峰之姿，但他能支持你，确实是让我颇感意外之事。 八成，也是在追寻一个当年之事的答案。’ 王升耸耸肩，顿时有点不知该如何吐槽。 他几次差点就折在这大佬手里，只是没想到这般王善还不是完全体。 岂是一个牛字了得。 王升仔细思考了一阵，给出了自认为应当妥帖的答案。 后土。 ‘哦？’许仲良放下抱在身前的手臂，改做背负在身后，温声道：‘后土娘娘以身化道，主宰六道轮回，在某种程度上而言，确实是离已与道则之海相融的三圣者最近。 但这是之前，现在却并非这般。 你再想想看。’ ‘青华帝君？’ ‘非也。’ ‘仙帝？’ ‘非也。’ ‘那是谁？’王升不禁有些头疼，跟这些大佬交流就是困难，一个个都是拐弯抹角大师级选手。 许仲良微微眯眼，目中满是笑意，淡然道：‘是你。’ 王升：…… 总归是有种果然如此的恍然大明白之感。 大概从最开始的语境，就在暗示此事。 ‘为何？’ ‘原因很复杂，也很简单，’许仲良目中闪烁着少许光亮，缓声说着，‘换个角度看仙帝算计自毁天庭之事，其实可以有不同的解读，有个角度是当年你家纯阳祖师对我说过的，也算点醒了我。 仙帝当年的对手，只有三圣者了。 若仙帝想成为超越三圣者的存在，必须摆脱三圣者的控制。 天庭的建立，就是三圣者一力扶持，命数、运势，乃至直接更改部分天地道则，为天庭扫平四大天域奠下基础。 现在我们已知晓，仙帝有不得不与三圣者开战的理由，他是窃取了圣子气运之人。 甚至我怀疑，三圣者对此并非不知情，这里面或许还牵扯了三圣者与女娲大神之间的矛盾，这个我们不做深究，毕竟只是推测。 其时，三圣者通过天庭管控整个四大天域，而仙帝自毁天庭，就截断了三圣者对有形之界的干预通道，对三圣者也算是重创。 像这般超脱了有形，与天地规则相融的存在，不可以血肉之躯来定夺，他们是意志，也是规则本身，颇为玄妙。 从结果来看，仙帝赢了。 天庭毁灭至今，天地间生灵征伐，仙圣界混乱无序，四大天域逐步区域封闭，三圣者的影响力降低到了远古至今的最低。 四大天域像是蒙上了一层阴霾，而仙帝就凭借着转生的手段，在这片阴霾下密谋着什么。 通常情况下，非语你后入场，棋局上已摆满了棋子，且你原本就被仙帝封禁、能顺利走出地修界本身就存在疑点，甚至有可能你的所作所为都是仙帝算计好的。 不要怀疑，他就是能做到这些，不然也不敢对三圣者挑衅。’ 王升清楚记得自己当时的心情，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堵闷和灰暗，压力排山倒海。 尤其是，当时跟师姐已是结为道侣，那种想保护师姐却觉前路一片灰暗的心境，让他在走火入魔边缘来回摩擦。 ‘那为何是我与三圣者离的最近？’ ‘因为三圣者需要有形之界的支持，’许仲良沉吟几声，‘小沙弥曾参悟六万年，得出三圣者虽已超脱，却依旧需寄托于有形之界的结论。 有形界诞生于无形界，却又是无形界的基础，赋予了一切意义、一切价值。 简单来说，若有形之界遗忘了三圣者，那三圣者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逐步被道则同化，成为道则之海中三个奇异点。 无形容纳一切，一切皆为虚妄。 非语，你现在是我们的首领，也承载了咱们一方势力的气运，更是女娲大神选中之人……综合所有来看，三圣者若要找下一个代表者，你是最佳人选。 从这个角度而言，你离三圣者最近。 或者三圣者早已开始在你身上布局。’ 或许，三圣者早已开始在你身上布局…… 就是这句话，让王升陷入了长达百年的思索； 也正是这句话，王升握住了一缕灵感。 与仙帝的博弈之局，他的胜算实在是太小太小，基本上等同于被仙帝拿捏在掌心，一切常规手段、可以被推敲出的计谋，都不可靠。 那，非常规手段又有什么？ 思来想去、寻来找去，王升在自己那贫瘠的底牌存储中，抓住了光明坦途的……小尾巴。 天劫剑意。 参悟天劫剑意，能招来大道注视； 那双凝视着自己的眼睛，似乎就与三圣者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这个猜想，随着王升继承造化大道，对道则之海有了一定的理解和感悟，已基本确认。 注视自己的，就是三圣者的意志。 而后他想出了这种类似于同归于尽的路数——接近凤九，参悟天劫剑意，引来三圣者。 后面发生什么事都不可控，但这已是为数不多可以逆转乾坤的底牌。 【看书领红包】关注公..众号【】，看书抽最高888现金红包！ 就如现在这般； 就如现在这般。 凤九发难，无灵剑的突然背叛，剑灵瑶云无法自控，王升被重伤。 凤九开始实行‘恶龙成为屠龙者’计划，想磨灭王升元神，再用自己的手段取而代之，成为新秩序的缔造者，且彻底摆脱此前的种种制约。 王升准备的这唯一一张底牌，恰是发挥出了奇效。 造化大道拖延凤九，五大剑意守护自身。 参悟天劫真意，引动天罚降临，招来那一双眼眸…… 出现了。 一如王升预料的那般出现了。 那双眼眸诡异出现，再次睁开，看上去是那般宏伟，却又像是一个老人在自己面前睁开了双眼。 阵阵诵经声之中，无边异象纷沓而来。 凤九反应无比迅速，那如无边海浪的意识开始迅速抽离，朝王升胸口伤口而去。 但这股意识着实太过庞大，王升在关键时刻左手飞速画下道道符咒，引动造化之力填补伤痕。 正此时，无灵剑飞射而至！ 王升出手如电，无灵剑剑刃被王升堪堪握住，剑刃直刺伤痕处，却被王升硬生生拽住。 那元屠剑自行点出道道剑气，将王升身周乾坤斩断，又点出数道剑气砸向无灵剑，将无灵剑攻势暂时挡下。 王升眼底划过几分复杂的神色。 以身为笼，引动天罚！ 天劫剑意，秩序之现！ ‘天劫亦为天罚，天罚依托天理，天理归于秩序。 天地若无序，生灵何自持。 大道无情，天地大同。’ ‘若我执掌天罚，雷剑为众生所绽。’ “王非语！” 凤九低沉的女声自王升胸口响起，“三圣者不过是立于众生之上的强者，他们并不在乎你们死活！你我联手，当击溃！” “吾之天女何在！” 凤九咬牙大骂：“斩！” 王升手中无灵剑贯向胸口，目中满是决然。 这一瞬，无灵剑绽出无边光亮，剑刃在王升胸口宛若一缕缕烟花绽放，却无法向前半寸。 “瑶云！” 王升低声呼喝。 无灵剑轻轻颤鸣。 那双张开的眼眸之内出现少许灵光，天地间落下一片又一片雷幕，无边无际的灵气凭空出现。 王升胸口，无灵剑剑尖处，一缕黑红气息正要溢出；王升身后突然升起紫色大星，星河纷沓而来，席卷自身，将那缺口堪堪堵住。 造化大道化出无边枷锁，将王升元神护住之余，也将他身周百丈范围围成一团团锁链。 只听凤九的嗓音逐渐失常： “王非语！王升，三圣者若回归，这天地还要在他们奴役之下！” “你不过是他们手中第二具提线木偶！” “此前是我小瞧了你，今后你我同分这个宇宙，我可以给你一切你想要的！停下！” “瑶云！” 王升第二次低喝，眼前那七彩光斑中，泪满玉面的仙子再次浮现，浑身轻颤着，目中是无边悔恨与愧疚。 “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你的灵体会被凤九控制这是我们之前都没想到的，这不怪你，”王升沉声说着，“控制无灵剑离开，稍后我会亲手与你了断。 对抗他的意志。” “我做不到，”瑶云带着泪痕不断摇头，“我无法控制自己……” “你做得到！是你在小地府告诉了我天罚三次便会被大道所弃的规则，是你带着我进了月宫，飞出了地修界！ 你做得到！一定能做到！” “我……” 瑶云目中泪光闪烁，突然攥紧拳头，深深吸了口气。 可惜…… 可惜。 周遭诵经声突然停歇，悠远的钟声自天外响起。 黑域之内，那双眼眸周遭出现了一缕缕光痕，光芒交错成一张网络，速度极快却又条理清晰地，构造出了一张消瘦的面容。 三名并排而坐的老者虚影凭空出现，各自端坐在虚无之所在，左右两名老者双目半睁，中间的老者目光平静地注视着这一幕。 他颤巍巍地抬手，对王升点出一指。 黑域突然破碎。 幽冥界诡异地安静了下来，以那一指为圆点，方圆数十万里一片死寂，正在斗法、数不清多少数量的修士，此刻尽皆望向了那一指。 ‘谁，妄图掌握天罚之力，扰乱天地秩序。’ 这平淡的嗓音在众生心底响起，在众大能心底响起。 “我！” 盘坐在那的王升定声呼喊，身前是不断颤鸣的无灵剑，身周是数不清的造化枷锁，体内似封禁着一团黑雾。 他长发洒落，神态带着几分落寞，但又有少许释然。 就在回答的这一瞬，他扭头看了眼师姐的位置，淡然道： “剑修非语，欲执掌天劫秩序大道。” 那老者微微点头，指尖一缕电弧绽放。 下一瞬，幽冥界被无边雷龙吞没，数不清多少幽魂直接破碎，看不透多少雷幕交错纵横。 而一切天罚的落点，就在那名年轻道者身上。 “灭。”
第七百九十八章 女娲（结局）
三圣者现身时，这场斗法已经没了悬念。
一指，只是一指。
星空暗淡无光，乾坤阴暗无序，幽冥界一切道则仿佛被封禁，一条条蕴含了无尽毁灭之力的光带互相交错，朝那道身影缓缓落下。
没有人来得及喊出半声；
甚至绝大部分人，如果不是像师姐这般一直关注王升，都无法捕捉到那条时明时暗的光带。
感受着那无法言喻、又蕴含了天地间某种真理的毁灭之力朝自己涌来，王升没有任何犹豫，将自己所有的法力、元气、剑意、精、气、神、大道，由造化大道凝聚、尽数化作枷锁，将那想要疯狂逃窜的凤九魂魄锁在自己体内。
这是王升此前没想到的画面。
他完全没摸透凤九的路数，一直想的是不顾一切接近凤九，只要能锁住凤九，就直接用天劫剑意招来三圣者注视。
如果这个办法都无法解决掉凤九，那王升……也没招了。
是的，他想牺牲自己，与凤九同归于尽。
此时也是在这般做的。
他不知道三圣者会不会救下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前路究竟如何，可他没有办法。
是真的没有办法。
每一步都被凤九算死，凤九早已将一条条锁链束缚在地修界附近，一切自己此前看似不合理的顺风顺水、每次凤九势力看似有些奇怪的应对，都是凤九下的一盘棋。
为的是取王升而代之，再造一个仙帝神话，完成对仙圣界与四大天域的真正统合。
这完全就是降维打击。
而凤九今天，明显属于小河沟翻船。
‘啊，好不甘心啊。’
王升精神有些恍惚，眼前仿佛出现了一道虚影。
这虚影背对着自己，凝视着前方那涌来的毁灭之力，看似完全没有波澜。
她、这应该是个女性。
时间似乎已经停滞，她扭头看了眼王升，有些怪异的面容流露出少许苦笑，眼底写满了不甘。
‘王升你知道，我为了切断这个天地与道则之海的关联，付出了多少吗？’
王升保持沉默，并让自身化作的枷锁显化出来，化作了一根根金色锁链，将这道身影完全缠绕。
其实他的担心有些多余了。
凤九苦笑了声，还想多说什么，但那股毁灭依然涌到。
漫长岁月前，在天庭，这一幕曾经发生；
漫长岁月后，在地府，又是三圣者的一指，以天地最本源之力，毁灭一个生灵。
仙帝又如何？
被从道则的层面抹去时，与王升这个后来者，也没什么不同。
“王升！”
师姐，哭什么……
幽冥界的天空出现了一条漆黑的裂缝，裂缝末端吞没的身影早已灰烬都不剩。
各处，一名名凤九势力的高手，身形突然僵住，而后在转眼间化作灰烬，坍塌成一堆堆灰粉。
而那些依附于凤九势力的众高手，此刻已有人反应过来，感受到法力回归，立刻转身奔逃。
三圣者的虚影，凭空屹立于那裂缝之上。
居中的老者有些费力地抬手，画了个简单的符号，在幽冥界的众生突然明悟了一切因果。
这个大天地（宇宙）之外，还存在其他大天地（宇宙）；
一处大天地突然沉寂了下去，失去了一切生机和活力，并开始不断坍塌，其中有道虚影吸纳了无数光点，打破了某种玄之又玄的桎梏，冲到了一片璀璨的星河。
这就是仙帝、凤九的真正跟脚，后面的故事，其实幽冥界众多高手早已知晓。
他们更在意的，是刚刚发生的故事。
王升与二郎真君同战凤九，凤九用计将二郎真君隔开，王升奋力拼搏。
无灵剑的突然背叛，凤九的嘲讽，以及那用心无比险恶的‘取代’计划，凤九要取代王升，并让‘王升’除掉‘凤九’成为既定事实，一举将‘王升’推上仙帝之位。
团结在王升身边的天庭旧部，充满无限可能的地修界，都会成为新仙帝的班底。
其计划之深远，用心之险恶，让众仙人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而当王升握住无灵剑，开启天劫剑意，引来三圣者的注视，并凭借造化之道将凤九完全锁死在自己体内，最后慨然赴死，与凤九同归于尽……
稍微感性些的仙人长叹不已。
牧婉萱愣愣地杵在虚空，那已经祭起的生灵大道，准备好的起死回生大术，却根本找不到半点残魂去施展。
就此时，三圣者居中的老者，再次画下了一道符咒。
……
一瞬之前。
空白，苍茫，无尽的空白。
王升悬浮在这片空无一物的世界，思维尚未回归，本我混混沌沌，直到耳旁响起了那轻柔的呼唤声：
‘非语，非语？’
王升下意识朝某个方位看去，眼中有一片绿意在迅速延伸，晃神间，他已是处于一片宁静的山谷。
溪流水声叮铃作响，风声呜咽又转而轻吟。
远处隐隐还有雪山做背景，但抬头看去，看到的是云雾迷蒙的天空。
突然间，王升精神紧绷，下意识做出握剑的姿势，虽然浑身上下感觉不到半分力道。
就在他身旁，上古王母容貌的凤九也站在那，此刻凤九表情有些呆滞，显然还没回过神来。
没多想，王升就‘扑’了上去。
无剑可握的他，对准凤九的面容就是一记老拳。
但接下来的一幕，让王升也有些愣神。
这个状态的凤九被他直接打的仰倒，王升也感觉到了一拳到肉的真实感。
怎么回事。
他们不是被三圣者一指碾灭了吗？
“咳！”
凤九低头咳了几声，猛吸了一大口气，表情也出现了明显的错愕。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又有拳头砸了过来。
王升明显是属于二话不说先打了再说的实干派，凤九还没能做出任何应对，王升已是乱拳落在凤九身上，还专挑她脸打。
小半天后。
王升喘着粗气，看着眼前那已经有些血肉模糊的身影，眼底的警惕却丝毫没有退却。
一抹白光划过，气息奄奄的凤九伤势悄然消退，又恢复成了那般风华绝代的模样，只是身上的长裙颇为朴素。
王升立刻又要提拳冲上去。
“好了，先过来吧，不要让关心你的人等太久喔。”
一声呼唤自王升背后传来。
王升举着拳头怔了下，莫名就红了眼眶，愣愣地站在那。
而躺在地上的凤九更是浑身轻颤，两行泪突然滑落，她竟捂着眼痛哭了出来。
王升扭头看向呼喊声的来源。
一处简单的草屋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周围视线还是白茫茫一片，但草屋周围那些盛开的花与飘摇的浅草，却在王升的视线中渐渐扩散。
屋前站着一位少女。
她带着花环，穿着洁白的长裙，此刻正背着手、带着笑，略微歪头注视着王升。
那面容、那面容……
王升见过，在继承造化大道的时候，见过许多次，印象无比深刻。
“某种意义上讲，你也算是我儿子哟。”
王升：……
“快进来吧，我们能相见的时间不多，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您是？”
“女娲，”已经转身要走去草屋的少女，此刻又扭头回了句，“你所见便是你可见，你所闻便是你可闻，我现在只存了‘意’，你见到的就是你潜意识里想象出的。
怎么，是不是把我想象成了一个老太婆？”
“这个……您真的是……”
“似乎用了敬语呢，大儿子。”
王升也是有点懵懵然。
晕晕乎乎的，他去了草屋中，坐在了一处摆满了鲜花和酒杯的吧台前，看着那在吧台后忙忙碌碌的少女。
凤九从一旁低着头走了过来，突然跪在了地上，低声呜咽。
王升没有多说什么，接过面前少女递过来的茶杯，仰头一饮而尽。
“起来吧，凤九。”
少女轻声说着，坐在了王升对面，似乎还在轻轻晃动脚丫。
“我们家非语一直很努力呢，我都有看到哟。
至于你，凤。”
地上跪伏的女人浑身颤抖了几下。
“你似乎违背了我们之间的约定呢。”
“大人，我……”
“我其实并不反感你去做仙帝，也不反对你去和三圣者较量，他们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些自私鬼。”
少女轻声说着：“但你把非语封印，还想变成非语，这样是不是有些过分呢？”
“大人，我以为您已经。”
“已经不存在了，对吗？”
少女轻轻叹了声：“你对生命的漠视和不尊，已经让我这次无法再原谅你，但那些跟随你来到我们这边的灵是无辜的。
我不会给你生还的机会，但会让你能为他们赎罪。
去那边池子里吧，该怎么做你应该能悟到。”
凤九身体颤抖了几下，随后便是一阵哽咽，最后又站起身来，对王升面前的少女躬身行礼，转身走向了屋内角落突然出现的浅浅方池。
这池子似乎一直在那，只是不曾引人注意。
这里不合理的现象有点多，若是王升感觉合理的事物出现，恐怕才是最大的不合理。
池水中出现了氤氲的宝光。
“唉呀，真累呀。”
少女抬手伸了个懒腰，“不过最后一项工作也算完成了。”
“那个，”王升举手发言，“能不能多少给点解释……”
“解释什么的，很累人的，”少女轻叹了声，有气无力地趴在面前的吧台上，“不过，看在我们家非语也这么努力的份上，咱就勉为其难多说几句。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这样，那样、那样，懂的自然懂，不懂我也不能说太多。”
王升：……
这女娲娘娘有点皮呢为什么。
“看，她已经恢复原貌了。”
王升扭头再看向那边的水池，却见一棵树苗静静飘在水面上。
“简单来说，凤九其实并不是生灵，她是一段程序，也可以看做是一件宝物，是她原本所在宇宙坍塌时，那里面的生灵制作的逃命工具，汇聚了那个宇宙一切智慧。
只是在宇宙坍塌、规则崩溃时，她反客为主，将那些灵镇压，自己成了独一无二的智慧体。
可惜，它冲过来时，就遇到了我。”
少女女娲啧了声：“那时候刚好是在假期，我在宇宙边缘溜达呢，就撞到了这家伙，弄清楚他体内有无数灵存在后，我一时间没想好怎么处理，就干脆带在身边了。”
王升小声嘀咕：“它骗过了您？”
“你又用了敬语，唉，这凉薄的母子情唷。”
王升笑道：“虽然这话很合理，但怎么在此时的您口中听起来，有点像是被占便宜了呢。”
少女眯着眼嘻嘻笑了几声。
“那个，母亲，”王升打量着各处，“我不是被三圣者抹杀了吗？”
“他们也敢说能杀我儿子？”
“呃……”
“非语你觉得，宇宙是由什么构成的?”
“怎么突然聊这个……”
“能量和意识，”少女打了个响指，对王升挑了挑眉，“换句话说，就是虚和实，你的实体虽然消灭了，但意识被我拉过来了。
同理，那边那个也是。
当年我其实是有意舍弃了自己身体，开辟出了自己的意识界，并将意识界漂浮于宇宙与宇宙的间隙，避免被这些宇宙的规则所破坏。
而我的意识可以通过漫长的岁月，去影响想要影响到的世界。
如果说真的存在超脱，那应该就是这个了。”
王升缓缓点头：“能听懂一些，大概就是超越当前维度空间？”
“嗯，嗯，可以这么理解，能做到这一步，当年可是废了我不少功夫唷。”
“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不用弄懂啦，”少女女娲趴在吧台桌面上，注视着王升，“有什么打算吗？”
王升问：“都这样了，还能有什么打算。
能解决凤九这个大麻烦，也算不错了。”
“还没完全解决唷，”少女缓声说着，凤九化作的树苗已经飘浮到了她身旁，被一团七彩光芒包裹了起来。
她轻声道：“一直背负着什么活着，其实很累吧，也可以趁这个机会解脱出来，想做什么就去做点什么。”
王升沉默了一阵，有些自嘲地笑了笑，道：“如果能回去，就再好不过了。”
“不愧是你，答案丝毫没有超出我的预料。”
“师姐还在等我，”王升笑道，“如果凤九死了，已经没什么其他强敌，我就跟师姐在地修界终老了。”
“事情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少女女娲叹道，“后面还有一堆的事需要你去做。”
王升叹道：
“可我有时候也会想，如果我杀了凤九，自己活下来了，取代凤九成为三圣者的代言人，再建立一个天庭。
那我除了不想瞎搞之外，跟凤九有什么不同？”
“对于最广大的生灵而言，秩序总比混乱要好得多，”少女道，“其实道理很简单，坐在越高的位置上，就要放弃越多的小我，不然就会产生动乱。”
“那我可不可以选择做个侠客，”王升问，“跟我师姐一起浪迹天涯，行侠仗义，传播良好风气。”
“你如果想，当然可以。”
少女眯眼笑着：“不过，估计你是放不下的，还有纯阳子他们期待着你。
为了对抗凤九，你已经走到了今天，那不如就让仙圣界和四大天域归于秩序，让生灵们修生养息，等下一个混乱纪元开始前，再选择退休这条路。
三圣者在平衡道则和生灵，他们可能有些不近人情，但本身立场是没问题的。
再有，地修界也需要人庇护。”
王升想了想：“做个甩手掌柜也不错。”
“来，给你显摆显摆！”
少女自座位上跳了起来，迈着轻盈的步子走去一旁，在墙壁上推开了一扇狭窄的木门。
木门外，是一片浓绿的草原；
空中悬浮着一座座岛屿，云朵环绕在这些岛屿之后，有瀑布自天边悬挂，又拉了一条彩虹装点自家门面。
这里应该只是一个世界的角落，但给王升的感觉，却是生机盎然。
“这是？”
“凤九他们原来的世界，”少女掐着腰，小脸一扬，“怎么样，厉害吧，植树造林这么多年，可把我累坏了！”
“不是，您追求超脱是为了……”
“这只是一部分原因啦，”少女摆摆手，“不要把我想的那么伟大，我其实更多是在追寻自我价值，以及世界万物的真理。
真要说伟大，还要看后土，她为了让生灵能够在死后安详的轮回，永远要守在六道轮回。
看到一个世界死去，我会问自己，它为什么不能获得新生。
现在只差这个了！”
她举着凤九化作的树苗：“等我把它栽种在这个新生世界的边缘，让三圣者他们开个门，就能接那些流落在咱们那边的灵回这边投胎了。
不过我还在考虑，要不要在这里搞轮回体系，生灵该如何自由的展现自身形态，也是接下来不得不面对的重要课题。”
王升站在门外欣赏了一阵，发自内心的赞叹了几声，又问：
“您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少女笑道：“到处溜达溜达，宇宙很多、世界很大，既然走出来了，当然不能辜负这些机会。
来吧，三圣者那边催了，你也该回那边了。
不过在回去之前，你还有件事要处理。
看，那是谁？”
王升依言抬头看去，眼前景色也在不断变化，一颗宏伟的巨树下，有个身影跪坐在那，面前摆着一把石剑。
那身影初看有些陌生，但仔细辨认，却又无比熟悉。
“瑶云？”
“嗯，你的剑灵，凤用这个世界的灵造化出女儿，也是为了最后取代你时的重要棋子。
不过她本人并不知情，与凤也没什么联系。
她是灵体，比你们先一步在这里恢复，不过她不想见你，躲在了这里，让我给她一个能赎罪的地方。
你要不要去劝劝。”
王升沉默不语，看着她的背影，嘴唇蠕动了几下，突然问：“她在这个世界，不再只是灵体了吧。”
“自然。”
“那，随她吧。”
王升低头做了个道揖，眼底满是感慨，起身后又久久无语，凝视着瑶云的背影。
“多谢了。”
王升喃喃一句，向后退了半步。
少女关上门，朝着一旁走了两步，推开了另一扇狭窄的木门。
门外是一条深邃的裂缝，裂缝外面还能隐隐看到幽冥界幽暗的天空。
王升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小声问：“那，我回去了？”
话音未落，就感觉背后被人踹了一脚，身形狼狈地冲入前方深渊，一股温和的力量包裹住他，拉扯着他。
深渊在快速闭合，王升扭头看去，勉强能看到那越来越远的墙壁和木门。
那仿佛是一幅画，有仿佛，是他从那里跳入了一幅画。
洁白光芒将他包裹，又一瞬间光芒大作。
王升突然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真实感随之而来，他轻轻呼了口气，心底、耳旁同时出现了一簇簇信息，凝成了苍老的嗓音。
“剑修王升，舍身退魔，护卫天地秩序，今立为三界主宰。”
仙光、人影。
王升迷迷糊糊间，已是被人群包裹，又下意识抱住了冲到自己怀里的师姐，整个人都没能缓过神来。
无灵剑在他手边凝成，但其中已没了剑灵。
仙帝之女，本质也是另一个世界的灵，此时已经消失不见。
甚至都来不及一声告别。
眼前，祖师、王灵官、青华帝君、离裳、二郎真君……修为高的飞得最快。
远处，夹在人堆、被高手包围、极力解释他们是己方卧底的怀惊、施千张、柳云志……
“非语，你怎么了？”
纯阳子小声问了句。
王升骤然回神，用力抱住怀中的师姐，对周围人露出几分微笑。
但他刚要开口，突然想到了什么，扭头看向了自己来的方向。
那里的乾坤已经恢复正常，只看到了幽冥界低矮的天空。
她应该，也很寂寞吧。
……
完。
说点什么
一直不想面对这本书的结局，也在思考如何结局。
没有什么借口，就是单纯的没写好。
前面一百五十万字写的很开心，后面写的很难受，是我缺乏了应对当时变故的能力，又因为要靠写书吃饭不敢让它去挑战404神兽的铁蹄，只能用一种很别扭的方式，从地球写到了星空，缺了本书的灵魂卷。
归根结底，还是我能力不足导致的，我每次点开第一剑的文档，后悔、郁闷，觉得自己应该能处理的更好，当时如果请假停几天整理思路就好了。
不多提了。
这本书让我成长了很多，也让我学会了很多写作技巧，收获了很多读者。
第一剑算是让我找对了路，稳健师兄算是我阶段性的成果验收。
给大家磕头认错了。
第一剑的立意和故事内核我会保留下来，等以后有机会了会再次提笔。
从现在的我来看，第一剑这本书在写作技法上缺点很多，但在开书时，这就是一个梦，一个刚结婚迫切想承担家庭责任的男频写手，为了梦想和家庭去拼搏的梦。
我有愧于这本书，有愧于这本书的读者，虽然这么说有点不要脸，但恳切希望得到大家的原谅。
我会在今后创作道路上吸取教训，也会用更成熟的笔锋写出更好看、更有意义的故事。
对不起大家，我没能给第一剑自己能力范围内最高的完成度。
对不起，没能给大家呈现最棒的剑道。
但不管如何，感谢大家的陪伴和支持，感谢大家读我的小说，看我写的故事。
写文这条路其实很难。
从最开始不敢把要做个网文作者说出口，到写出来的东西被各种嫌弃，再到每个夜晚贪婪的汲取着夜空的灵感却渐渐熬累了身体。
可一旦得到读者们的反馈，看到读者们夸赞的评论，真的能产生源源不断的力量。
这一路，幸亏有你。
继续赶稿去了。
师兄的番外，新书的开篇，都在继续等着薅我头发。
突然回首，再看那个兴冲冲打开文档，给第一剑制作投稿人设表的小胖子，当时的忐忑、心底的期待，还是那么清晰。
再次因第一剑完成度不及预期给大家致以诚挚歉意。
新书就不在第一剑宣传了，没脸。
——言归正传，2021年2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