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没有时间悲伤
此刻,皎洁的月光,被一层薄云遮盖,变得朦朦胧胧,仿佛绝美的昙花终将凋谢……
沙泾路上,噤若寒蝉……
“鹏雁,你可想好了!不出来,他就因你而死了!”思楠铿锵有力的声音,宛若布满寒霜的刀尖,冰冷刺耳。
双腿中弹的男子,跪在路中央,微微抬起的眼皮扫视着前方,前额抖动地头发可见,他有多疼,那两滩鲜红的血迹,即使夜色幽幽,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杨靖儿在熊智宸怀中挣扎,满目泪花像是在苦苦哀求他……
“哈哈哈”
突然,那男子竟仰天长笑,也许,是他感慨没能为国为民鞠躬尽瘁,也许,是他无奈,同胞之间互相残杀……总之,他笑得痛彻心扉。
白思楠与手下,杨靖儿与熊智宸皆被这笑声惊得呆若木鸡……
“英雄……不管你是谁,多谢!多谢你救了大家,现在,你不必救我!留着命!去做更值得的事!”男子掷地有声,冲着黑暗处的杨靖儿高喊着。
说罢,男子双手撑地,艰难地转过身体,面向思楠,虽然无力抬起头,却双目死死地盯着她,眼眶的下端全是眼白,看得人毛骨悚然。
“你真可悲!侵略者在喝我们的血,刮我们的肉,你却蜷缩在这黑夜里,屠杀自己的同胞?没用!”男子一字一顿,歪嘴嘲笑着思楠。
这下,思楠仿佛被说中了死穴,冲冠龇裂,凸出的眼球里冒着火光,低沉着声音:“你……是不想活了吗?”
“哈哈哈”
男子又是一阵长笑:“死有何惧!这是我每天准备好的事情,不过你就可惜了……”
思楠控制着抽动的嘴角,平静着喘息:“嗬!我能有什么可惜的?……”
男子低头,“咯咯咯”又轻声笑了,抬眉,冲着思楠,志满意得地扬起了下巴:“可惜……你想从我这里得到的东西……我会让你一件也得不到!”
说罢!男子狞笑的脸庞再次上扬,笑声从嗓间一点点发出,慢慢变大,直至响彻整个街道……
思楠终于忍无可忍,再也控制不了扳机前的手指。
“啪啪啪”
熊智宸与杨靖儿同时怔住,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白思楠眼睛眨都没眨,甚至……还有征服一切的快感!
男子抽搐着身体,无力地瘫在地面,唯有那淌血的嘴角,还在微微上扬,空气中……似乎也弥漫着那腥人的血雾。
“走!”熊智宸晃过了神,搂着杨靖儿便钻入身后的小路。
思楠见他们的身影一闪而过,又面无波澜道:“给我追,你们几个,去西北弄堂堵!”
刹那间,一行人四下散开,只留那男子渐渐冷却的身躯,孤零零地躺在路边,在这寒凉的风中,与夜长眠……
熊智宸二人在弄堂里马不停蹄地穿梭,拨乱了晾晒的衣物,又打翻了门前的水桶,可身后的思楠……依旧紧追不舍!
突然,他们瞥见前方围追堵截的那波人,身手敏捷地拐入一条狭窄小道,也就只能通过一人!
许是夜太黑,思楠并未看清人影的性别,只看得见……那是两个身影。
杨靖儿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小道里东碰西撞,紧紧抓着熊智宸的手,漫无目的地飞奔。
狂奔乱跳中,熊智宸也失了方向,如无头苍蝇般,一股脑儿地径直向前冲去……
黑暗中陡然伸出一双手,将他们二人拉入一间名宅,即刻关上那一扇木质小门。
熊智宸刚要轮起拳头,与这突然冒出的人切磋切磋,定睛一瞧,看清了那人,竟然是安桐,这才收起双手……
可此时,他们谁也来不及惊讶,更来不及询问,只能紧贴墙壁,做好背水一战的准备!
“快!快给我追!他们两个一定跑不远!今天抓不到他们,都别回情报局了!”
思楠与手下的脚步声、喘息声越来越近,木门里的三人屏息静气,恨不得连心跳声都赶紧停止了!
“头儿!前面是南京路!估计已经从那跑了!”前去探路的人匆匆回来,指着小道幽深的尽头道。
思楠一刻都不愿停歇,子弹上膛道:“你们几个在这里搜寻!其他人,跟我继续追!”
“是!”
三人依旧如壁虎一般贴在墙上,岿然不动,直到门外一点动静都没了,熊智宸才好奇地开了口:“安桐!你怎么在这儿?”
安桐躲闪着他的眼神,结巴着:“我……我刚好……刚好……”
熊智宸“啧”了一声:“别遮遮掩掩了,你们什么身份,我大概知道了!”
安桐抬眸,舔舔嘴唇:“好吧!我听到枪声,好像是沙泾路传来的,这里有我们的同志,就过来帮忙了……”
话说到一半儿,安桐的眸子落在杨靖儿失魂落魄的脸上:“靖儿……靖儿这是怎么了?”
熊智宸垂目,些许心疼着望向她……
杨靖儿定了定,回过了神,她知道,在这乱世,根本就没有时间去悲伤,因为,大家都不是为自己而活。
她整理整理心情道:“我……我没事……桐桐,只是,有一个同志,我们……没保住!”
安桐霎时明白了,轻搓着她的双肩,予她安慰……
“诶?智宸,你们怎么知道白思楠今晚要抓人啊?”安桐道。
“我们参加完拍卖会,回家的路上,正好碰上了,觉得可疑,才跟了上来,没想到……”
安桐深呼吸一下,抱诚守真望向熊智宸:“不管怎样,今天……谢谢你帮助靖儿,救出照相馆里的同志。”
熊智宸嘴角抽动一秒,瞳孔也似乎没敢与之对视,故作姿态:“我……我只是为了要保护靖儿!知道拦不住,就只能和她一起行动了!”
杨靖儿扬首,恰好迎上他的眼,也许,这就是最幸福的事,我想要看你时,你刚好也正想着看我。
安桐蹑手蹑脚来到木门前,轻轻揪开一个门缝,细细观察四周的动静……
片刻,安桐起腰回身:“靖儿,现在他们应该去别处追了,你和智宸赶紧抄小路回家,不然一会儿,说不准就挨家挨户地查了!”
“那你呢?”杨靖儿道。
安桐白了一眼:“我从另一条路回去,这大小弄堂,现在我可是滚瓜烂熟了,你别瞎操心了!”
“安桐,万事小心!”熊智宸道。
安桐点着脑袋,看他们消失于夜色中没了踪影,才放心离开……
第167章 你真的是鹏雁吗
“少当家,少夫人!”
熊府的门卫见他二人满面汗水匆匆回来,脸上划着道道污渍,急忙上前迎接。
熊智宸点头示意后,与杨靖儿径直走进主厅。
沙泾路牺牲男子的激昂言语还荡在耳畔,路面的斑斑血迹犹在眼前……
杨靖儿双目无神,呆呆地走上楼梯,拐入房门的一瞬,顿在那里。
熊智宸凝望着那疲惫不堪的背影,闪动着双眸似有话说,又咽了回去……
“智宸……今天,谢谢你帮我救了他们!”杨靖儿突然回身,望着他道。
“我……我们之间,有什么可谢的!”他柔声道。
杨靖儿抿着嘴,垂下眼帘,没有再说话,缓缓转身准备回房间……
“靖儿!”
熊智宸这一声,叫住了她的脚步。
“你……是……你是鹏雁吗?”停停顿顿的几个字终于从他的齿间蹦出,这是熊智宸憋了一路的问题。
杨靖儿瞳孔微颤,左右摆动后又与他相视,那双眼紧紧地注视自己……
事到如今,自己,也没有理由再瞒着他了。
“嗯!”杨靖儿闭目点头,承认了。
熊智宸如木头桩子杵在那儿,不知怎的,震动的瞳孔里似乎满是不可思议,微张的嘴巴更是说不出话来……
杨靖儿见状,疑惑走近道:“怎么了?”
早在之前,熊智宸就与她就心照不宣了,甚至暗中助她一臂之力,为何在得知自己的代号后,反应如此大……
“哦……咳咳”如梦初醒的熊智宸,握拳举在嘴边,掩饰着脸上的心虚,“没……没什么,就是……就……就是突然知道了你的身份,需要……需要时间消化消化!嘿嘿”
他的眼神不再与她对视,倒有些躲避。
杨靖儿微微歪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这不尴不尬的表情,的确另她狐疑。
“太晚了!你赶紧……赶紧去睡吧!”
熊智宸转过杨靖儿的肩膀,推搡着她进入房间,顺手关上她的房门。
杨靖儿自然百思莫解,可这一整晚的披星戴月,将她的大脑已经消磨殆尽,她无力再去想那么多,顾不上换衣服,便一头栽入棉被,酣然入梦……
而在她的房门前,熊智宸久久呆立,那深锁的眉毛下,是一张没有波澜的刚正不阿的脸……
这样的熊智宸,很是陌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也猜不出他在怕什么……
许久,窗帘被晚风掀起,妖娆扭动,吹入一股凉意,熊智宸这才晃过了神,像个无措的小孩,双手搓着裤缝,又挠挠脑袋,茫然进入自己的房间……
而那房间的灯,整晚通明。
次日清晨,晴空万里,杨靖儿早早地起床,在窗前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觉得整个人都通透了!
“小红,早餐好了吗?”
她颠着碎步下楼,似乎昨晚的事就像一场梦,醒来后,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小红端出一碗精工细作的阳春面,从厨房里出来:“当然好啦!少夫人!热气腾腾的面,快来吃吧!”
杨靖儿扬起嘴角,一屁股坐在餐桌前,随即用筷子夹起几根爽滑劲道的面条,送到嘴边,突然瞟了瞟对面空荡荡的椅子,又抬眸望向二楼半开的房门,若有所思地放下筷子问道:
“小红……智宸……是已经走了吗?”
“可不是嘛!石头来说码头有急事,少当家的连面都没吃,就走了!”小红答。
这话卷皱了杨靖儿的细眉,不禁低声嘀咕:“这么早吗?”
她又抬起眼睑,看看墙上的钟,还不到八点,会有什么事呢?
“少夫人你等一下,我腌制了一种菜,酸爽可口,正好就着面吃,我去给你拿!”小红兴致勃勃地钻进厨房。
可此时的杨靖儿心绪不宁,哪里听得到她在说什么?
片刻,小红捧着精心制作的小菜,眉开眼笑地走出来:“少夫人,这个厉害了,我可下了大功夫了,你只要吃一口,一定会……”
她的话戛然而止,是因为餐桌前空无一人,那碗阳春面,还孤零零地独自散发香味。
“少夫人?”小红愣愣地环顾四周,“少夫人……”
见无人应答,小红无奈放下手中的小菜,唉声叹气道:“又不见了,好歹……我也算是个大活人,走前儿说一声……很费力吗?哎……”
她边摊手牢骚着,屁股倒是很诚实地坐在杨靖儿的位置,冲着阳春面,眨巴眨巴眼道:“又得辛苦我啦!”
说罢,便“哧溜哧溜”疯狂吸入,时不时夹入几块小菜,发出“嗯~”的美味声音……
(熊家码头)
“智宸啊!来了?”
柴伯庸晃着二郎腿,见石头带着熊智宸过来,忙殷情上前道。
熊智宸插着腰,黑棕色的皮衣被挎在手后,舔着后槽牙,并未看柴伯庸一眼,而是径自向前,对着他一众兄弟,左右扫视……
“柴伯庸!”熊智宸突然回眸,并未动身,斜着眼睛道,“你今天……是来砸我熊家码头的吧!”
一听这话,柴伯庸谄笑的脸渐渐凝固,或许是因为熊智宸从未直呼过他大名,或许是因为他突然的咄咄逼人……
几秒后,柴伯庸破颜一笑:“哈哈哈智宸,你这是干什么?今儿来我当然是有事儿商量了!”
说着,刚要挎上他的肩,熊智宸却故意往前走了一步,巧妙地让他扑了个空。
“商量?既然是商量,干嘛带这么多兄弟?”熊智宸一手展示着,“那知道的,是你我共赢合作,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跟我一较高下呢!”
柴伯庸的笑越来越假面,直至收起来,点头挑眉,又步步凑近:“嗯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
说罢,左手一挥,乌洋洋的手下便从码头一端散去……
“这下……应该没有人会误会我们不睦吧?”柴伯庸斜起嘴角,目光如炬,盯着熊智宸。
熊智宸没当回事儿,掸了掸皮衣上的灰尘,一屁股坐到他刚刚等候的椅子上,二郎腿一抬,扬起了下巴:
“说吧!你今天来……不是来和我唠家常的吧?”
柴伯庸看看他这幅有些陌生的模样道:“你瞧瞧你,今天还真是奇怪,怎么步步紧逼,好像我们……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熊智宸的冷笑凝在脸上,两根剑眉微微抽动,与柴伯庸相对的眼睛,寒气逼人……
第168章 我心疼他
熊智宸与柴伯庸二人四目相对良久,仿佛其中有两把抹了寒霜的利剑,在敲打比拼,暗自较劲……
“呵呵呵……哈哈哈……”
突然,熊智宸竟笑出了声,双手撑着椅把坐了起来,行至柴伯庸身前,一把手拍在他的肩:
“伯庸!你想那么多干嘛?我们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嘛!”
说着,还搭上了他的肩,而那柴伯庸,倒有些茫然无措……
熊智宸搭着他向前走去,指着码头角落里的一艘旧船道:“诶?你记不记得,我们十二岁的时候,我俩贪玩,就钻进了那艘船底,结果出不来了,我爸和你爸找了咱们一晚上,咱俩却不敢出声,怕挨打,哈哈”
柴伯庸听着熊智宸怅然回忆,脸颊渐渐没了色彩,即便嘴角上扬,也是那灰容土貌的苦笑。
回顾往事话语似乎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突然柴伯庸的脚步顿在那里,熊智宸的脸也僵硬着……
“智宸,我看我们……还是说正事儿吧!”柴伯庸的一本正经,另熊智宸也正容亢色。
“好!听你的!”
偌大的熊家仓库,只有柴伯庸和熊智宸两人对坐,身前的木桌上,两盏茶水云雾缭绕,全没理会到四周冰凉的空气……
“说吧!今天你来……究竟是什么事儿?这么着急?”熊智宸虽然面带笑,声音却没有一点温度。
眼前的柴伯庸竟慢慢悠悠捏起茶杯,抿着茶水,细细品味,那样子……倒也从容不迫。
渐渐平静的熊智宸歪嘴一笑,也慢条斯理起来,抻着懒腰……
柴伯庸嗓间的喉结上下一抽动,终于喝下了一口茶,放下茶杯,付之一笑:“智宸啊……我想……我想收回国民政府与你们熊家的合作!”
熊智宸玩弄的手指顿了顿,晃动的眸子停定在他身上,歪着脑袋:“啧……看来……我们熊家,没有做到政府满意呀!”
柴伯庸忙举起双手,连连摆动道:“不不不!你可别多想,这不最近战乱,为了更好的运送物资,上边决定,统一码头,这才派我来跟你商量商量不是……”
“奥”熊智宸故作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看来……是我错怪你喽?”
“那可不是嘛!差点堵上咱们这么些年的兄弟情呢!”柴伯庸倒显得有些委屈。
熊智宸不禁冷笑,也就一瞬,柴伯庸并未察觉……
“智宸,那咱们就说好啦!以后货……就不从你这儿走了,你看……可以吧?”柴伯庸的话语看似试探,可更向是在下达命令。
“呦柴调查员?今儿哪股风把您这个大忙人吹来了?据我所知,你们军人的时间可宝贵了呢!”
熊智宸刚要说话,却被刚从门里进来的杨靖儿打断……
“嫂子好……”
柴伯庸打着招呼:“嫂子也不闲啊,一手忙着旗袍店里的生意,还不忘来码头瞧瞧!智宸,真羡慕你!”
熊智宸望着杨靖儿,心中隐隐不安,实在怕她冲动之下,做出什么暴露自己的傻事。
杨靖儿莞尔一笑,落落大方坐到熊智宸身边,将手里热乎乎的生煎放在桌上,发起了牢骚:
“我呀,才懒得来这脏兮兮的码头,这不一大早不见智宸,问了下人才知道码头有事儿,连早餐都没吃就走了,哎……我心疼呀,才来给送个生煎,没想到让他吃不成饭的,竟然是你这个从小玩到大的好兄弟,不是我说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杨靖儿一席话,另熊智宸忍不住掩嘴偷笑……
一旁的柴伯庸更是啧啧称赞:“啧啧啧最怕和嫂子说话了,智宸,听得我都觉得自己犯下大错了!”
杨靖儿虽笑靥生花,却冰冷如霜,捏着生煎递到熊智宸嘴边,二人四目相对,眼神间交谈的,是他们之间的心领神会……
“伯庸,你这么早来,到底为了什么呀?”杨靖儿看似漫不经心地盘问。
柴伯庸清了清嗓子:“咳咳……!也没什么事儿,就是以后国民政府码头合并,以后……就不从熊家码头走了!”
杨靖儿挑起双眉,双眼放光道:“好哇!这是好事儿啊!我以前还和智宸说过,干嘛这货要分两个码头走,怪麻烦的!你说是不是智宸?”
杨靖儿用肩膀顶着熊智宸,问道。
熊智宸木木的表情望着她,实在不知她又在搞什么鬼主意,只是顺着她的话点着头。
柴伯庸似乎也没了防备,眉欢眼笑起来:“也是,嫂子真是说到我心坎里去了!”
“对了!”
杨靖儿举起一根手指,想起什么似的:“你们等我一下啊!”
说着,跑出了仓库……
熊智宸与柴伯庸面面相觑,大惑不解。
片刻,杨靖儿手持一份文件,风尘仆仆回来。
柴伯庸刚刚喝完一杯茶,指着杨靖儿手中的文件,好奇道:“嫂子,这是什么?”
杨靖儿坐了下来,并未打开文件,饮尽熊智宸杯中茶道:“签约的合同啊?”
“合同?什么合同?”柴伯庸哑然失笑,似乎察觉问题。
而一旁的熊智宸抿嘴一笑,霎时明白了……
杨靖儿故意瞪圆了眼睛,凑近道:“诶?你不知道吗?你们高部长亲自签约的合作合同……”
柴伯庸呆了,看看杨靖儿,又瞧瞧熊智宸,齿间愣是挤出了几个字:“我……我……我不知道……”
“啊?”杨靖儿做戏的样子简直是炉火纯青,“不过……也没关系,解约条约也在其中你拿着协议,去高部长那里签好字,智宸再签字盖章,就两全其美啦?”
杨靖儿歪头打着响指,熊智宸深表赞同地缓缓点着脑袋,唯有柴伯庸,一点儿也笑不出来。
他圆瞠着双目,虽然极力控制,里面那团火却一目了然……
“哈哈哈”突然他苦笑着站了起来:“既然……高部长已经签字,取消合作的事,还是让他亲自在签署吧!”
说罢,柴伯庸拂袖而去……
见他走远,杨靖儿与熊智宸的脸即刻阴沉,没了刚刚的假笑……
熊智宸拿过资料袋,打开后,里面空空如也,果然……这是杨靖儿的计谋。
“靖儿,你就不怕,他去和好部长对峙吗?”
杨靖儿却胸有成竹,缓缓倒满一杯茶,静静品尝起来:“柴伯庸他不敢,因为……想要合并的,不是政府,而是他……”
熊智宸垂目浅笑,柴伯庸的别有用心他早就看了出来,只是杨靖儿的成长,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第169章 谁能撑到最后屹立不倒
今日的天,水洗过一般湛蓝,一朵浮云都没有……
情报局大楼也被日光照得火热,似乎……有了些许温度。
办公桌前的白思楠,埋头捣鼓着什么,哪里有闲情逸致去窗前,瞧瞧那清透的天。
“咚咚咚!”
清脆的敲门声响起,思楠懒得抬头,随口道了句:“进!”
刚从码头回来的柴伯庸,见她目不窥园的样子,瘪瘪嘴,插着兜就进来了……
“听说,你昨天差点就端了个共党的联络点,太牛了吧!”柴伯庸啧嘴称赞,还竖起来大拇指。
思楠抬眉,见着柴伯庸双肘撑桌的纨绔模样,不禁冷笑一声:“嗬!你也听到了,差点儿!意思就是什么都没抓到!有什么夸奖的!”
“诶~”柴伯庸并不赞同地摆摆手:“怎么能是什么也没抓到呢,那不是抓了一个嘛,不过是死了……这也算是有功劳了吧?”
思楠放下手中的弹壳,徐徐扬起了下巴,斜嘴一笑:“看来,你这是什么都知道啊?”
柴伯庸定了定表情,又谄媚道:“哎呦喂,这事儿一早就在情报局内传开了,都说你昨天好霸气,杀那共匪,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谁不知道啊?”
白思楠不以为然,双手拖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柴伯庸……”
“嗯?怎么了?”思楠的炯炯目光让他站立难安,不自然地问道。
“昨天我们在泾沙路上动静那么大,你……没听见吗?我以为……你一定会第一时间赶到的!”思楠地话步步逼近,眼神也不曾有一丝躲闪。
柴伯庸的笑凝固在脸上,晃晃瞳孔一个转身,向前踱步,给了思楠一个后背,看似……在打量了办公室的陈设:
“!我这个人一睡着,雷打不动,你那么晚行动,我早睡了,当然什么也没听到。”
思楠歪嘴:“真的么?”摇摇头后继续鼓捣起桌上的东西……
柴伯庸见她没再逼问,回身走近,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凑在桌前:“思楠啊……你这是……在忙什么呢?”
只见她捏起一枚弹壳,放得与眼同高,眯了眯眸子道:“这个……是昨天现场遗留的,放火的人留下的弹片!”
柴伯庸落目,端详了一阵,眉头微微一蹙:“这个……弹壳……好像不太像我们常见的毛瑟枪留下的普通子弹!”
思楠点头:“看来……你也不是不学无术嘛!我还以为,你就准备一心从商呢!”
“说什么呢?好歹……我也是军校培养出的高级人才,又是你的未婚夫,怎么就在你眼里这么一文不值呢?”柴伯庸的粲然挂在脸上,调侃着她。
思楠却转移话锋道:“这种弹壳,是新型左轮手枪的专用弹壳,当然不同!”
柴伯庸渐渐严肃起来:“左轮手枪,这个……可不常见了,能用得起的人,恐怕即便是在上海,也寥寥无几了吧?”
“就算是寥寥无几,要查出来也是难上加难,先不说上海的有钱人多了去了,谁都有可能买上防身,加之渠道严密把关,现在只能从国外生产商入手了!”思楠冷冷地说。
柴伯庸随之无奈叹了口气……
片刻,柴伯庸想起什么似的,又道:
“诶?你刚刚说,放火的人?我可听说,是鹏雁又出现了!”
思楠望着他,心有所想地摇了摇头,回忆着:“昨天来救援的,是两个人,看那放火烧房的举动,倒像是鹏雁做出来的……只是昨天太黑,追捕的时候我只看见了两个身影,一个……比鹏雁高且壮实,另一个……并不高挑,倒像是个女人……”
“女人?”柴伯庸拧紧了眉毛。
“我不确定,直觉……也许是我没看清吧!”思楠道。
柴伯庸玩转着桌上的水杯:“自从上回雨夜一战,就再也没见鹏雁出现,有动静总比我们像无头苍蝇乱撞得好!”
思楠摆弄的手指顿住,眼帘“唰”得抬起,直勾勾地盯着他,冷冷地说:“雨夜?伯庸,看来……我们之间的秘密……还真多呀!”
听她这么一问,柴伯庸身体缓缓后撤,靠在椅背,瞳孔左摇右摆,略带结巴道:“奥,那会儿你们还忙着在前线指挥打仗呢,有一天晚上正好看见了,可把我追惨了!”
“所以你手上的枪伤,就是那晚鹏雁打的喽!”思楠放下手中事,也靠在椅背,正襟危坐。
柴伯庸的脸阴沉了下来,右手握拳,只拿出食指在思楠眼前晃动:“非也非也!那日我都已经瞄准鹏雁的腿了,突然角落里飞出一枪,要不然,那鹏雁早就就被抓住了!”
“角落里,那你看清了那人的长相了吗?”思楠凑近道。
柴伯庸无奈摇头:“没有,雨太大了,又是晚上,根本看不清楚!”
思楠垂下眼帘,若有所思:“看来……我们得好好查查,这个地下情报网,究竟有多少个……鹏雁这样的人!”
柴伯庸见思楠又对着桌上的文件弹壳全神贯注起来,伸出手掌在她眼前晃晃:“再查……也得吃饭吧?不知道我这个未婚夫如今有没有面子,请的动白调查员共进午餐啊?”
思楠抬眉,与之直视,微微扬了嘴角:“你每天究竟在想什么,不关心打仗,不关心剿共,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不是一个军人!”
柴伯庸听着这话,挑起了一根眉毛凑近她:“思楠啊,你看不到……不代表我不关心,你看到……有时……它也不是真的!情报局的战场没有硝烟,靠的……是谁能撑到最后屹立不倒!”
思楠迎着他的眸子,这番话,的确让她刮目相看……
须臾之间,脸颊上扬,虽满面笑意却很难感到温度,也许……不是由心而发的缘故吧!
“好!我们一起去吃午餐!”
思楠突然干巴利脆道,并随之套上外衣,整装待发……
许是柴伯庸觉得反差来得太快,没反应过来,木在那里,见思楠起身走在了身前,直直地盯着他,这才晃过了神:
“走……走啊!租界有一家新开的意大利餐厅,听说每天门庭若市,绝对美味!我们这就走,去尝尝!”
说着,还打着响指,整了整西装,便与思楠齐肩,一并出了门,如此看来,二人……也算般配……
第170章 在烈日下,独自寒冷
红日高悬,在夜晚纸醉金迷的租界,白天也别有一番风味……
且不说这偌大华美的欧式建筑群独树一帜,各大餐厅溜出门外的优雅的钢琴曲、小提琴音也足以让人陶醉其中,不能自拔。
一家别具风味的意大利餐厅里,琴音悠然,被粉刷得绿色窗框自成一格,令人不得不多瞧两眼,而这窗户内,是一张熟悉的侧脸思睿,坐在他对面的,不是别人,正是辛洁。
辛洁一身白色连衣裙,搭配镂空针织披肩,尽显女性的明艳端庄……
“思睿,听说这家店的老板就是意大利人,这里的食材,包括配料都是从意大利运来的,快尝尝,合不合口味?”辛洁莞尔一笑,面赛芙蓉。
思睿露出礼貌的微笑,点点头,划动着剔骨牛排,慢条斯理道:“辛小姐特意约我出来,不是简单地请我吃饭吧?”
辛洁抿嘴笑了起来:“思睿你这是想多了,昨天拍下你的收藏,的确是好东西,今天……特意谢谢你,贡献出这么品相极佳的釉里红瓷。”
思睿顺手擦擦嘴,迎上她的目光:“要说谢,得是我谢你吧,你愿意出高价为这次募捐献力,也算是支持我会长的决策了,今天这顿……得我请!”
“咯咯咯”辛洁的眼睛笑出了一条缝,“思睿你要是非要请呢,我也就不和你争了!”
说着,二人轻触碰杯,抿着红酒,细嚼慢咽,品着这一桌子的珍餐玉食……
思睿卷着吸入一口剔骨牛排,挑着双眉连连点头:“嗯这个口味,靖儿喜欢吃,下次……带她来……”
听到这话,辛洁嚼动的嘴唇顿了顿,不禁开口问道:“靖儿?你说的……是熊家的少夫人吗?”
“嗯!”思睿并未察觉辛洁的异样,顺嘴应和着。
辛洁的嘴巴彻底停止了咀嚼,身子缓缓靠向椅背,看着垂首吃饭的思睿,似乎明白了什么,若有所思着……
也就几秒钟,又向无事人一样,凑上前,眉眼弯弯:“看来……思睿你对少夫人真不是一般的好哇!”
这别有深意的话,思睿一下就听了出来,却并没有什么表现,而是冲着她漫不经心道:“智宸和我是兄弟,靖儿又是我的好妹妹,你说我能不对她好吗?”
辛洁嘴角抽动,木木地点头:“是……是得对她好……”
思睿这一句堵得她死死的,一句多余话都问不出来……
二人继续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突然,辛洁的目光落到门前,小声道:“思睿……那……那是你妹妹吧?”
思睿顺着她的声音回眸,看见了门前柴伯庸与思楠的身影,脸庞瞬时没了颜色,手中的刀叉也放在盘子两侧……
柴伯庸环顾四周,恰好……与思睿四目相对,笑脸凝固一秒,便领着思楠,向他走去。
“思睿!这么巧啊?”柴伯庸又望向对面,“辛小姐,你们……这是什么组合啊?”
他的调侃另思睿反胃,懒得理他,只是盯着眼前的思楠,而思楠却始终,和这个亲哥哥,熟悉不起来……
“伯庸啊,这么巧,你……也带着未婚妻来这里吃啊?”辛洁道。
“对对对,听说这家店好吃,就来尝尝,要不……我们拼一桌?你们,不介意吧?”柴伯庸竟涎皮赖脸地坐了下来。
思楠站立着,显然,并不想与他们一桌。
思睿突然起身道:“你跟我出来!”
说罢,拉着思楠的手臂就要出去,却被思楠一把甩开……
辛洁与柴伯庸面面相觑,不知所错。
“白会长,你这是干什么?”
思楠这一声“白会长”,叫得思睿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思楠……你叫我什么?白会长?”
思楠扭头,不与他对视,冷若冰霜的脸上没有一丝涟漪……
辛洁突然从桌前绕到他们中间,和事佬一般:“你们一个商会会长,一个身居高位,就不要在这公共场合留人话柄了吧?来……快!先坐下吃饭!”
说着,扶着思楠的胳膊,顺势让她坐下,又回身,拉回思睿,将他固定在椅子上……
“服务员?点菜……”
不得不说,辛洁这个人,卖的了萌,装的了傻,关键时刻,也有着惊人的洞察力和控制力……
“辛小姐,你和思睿在一起吃饭,是有生意上的合作吗?”柴伯庸腮帮子满满,唠起了家常。
辛洁应道:“没有……我今天,就是单纯地感谢白会长,举行这么一场有意义的拍卖会,还让我得了个心仪的釉里红瓷!当然了,以后……说不定也会和思睿有合作也未可知啊!”
“嘻嘻嘻”
柴伯庸歪着嘴,一脸的坏笑……
辛洁见思楠始终低眉不语,冷漠地吃着盘中美味,忍不住递过一块香肠,道:“思楠你尝尝这个,很好吃!”
思楠却头也没抬,叉子叉着香肠,又送还她碗中:“我不喜欢吃!”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尴尬,而一旁的思睿,憋着满腔疑问,夹杂胸中怒火,恶狠狠地盯着那狼吞虎咽的柴伯庸。
“我吃饱了!”思楠突然放下刀叉,起身出门,辛洁与柴伯庸还未反应过来,思睿已经跟着追了出去……
出了餐厅,日头正毒,千万缕阳光刺得人快睁不开眼了,路上的行人也寥寥无几。
“思楠!思楠!”
思睿小跑着追着,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你站住!”
“你要干什么?!”思楠挣脱开他的手,正面对他大喊。
思睿深呼吸,平静几秒,又双手扶上她的肩,柔声道:“楠楠……你有什么苦衷,告诉哥,哥来帮你,听哥的,柴伯庸已经变了,他给不了你幸福,你不懂吗?干嘛要委屈自己,去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呢?”
“嗬!”思楠双腕撑开他的手,“你是谁啊?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呢?苦衷?我这样的人……还能有什么苦衷?请你……收起这份假惺惺的姿态,管好你自己!”
思睿的眸子闪过一丝泪光,思楠的眼眶……也分明在泛红……
“楠楠……你真的……不认哥了吗?”思睿齿间,挤出了这掏心挖肝的话语。
思楠微张嘴巴,本想着斩钉截铁地回答“不认了!”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只是阴沉着脸,头也不回地离开,留思睿一人,在这烈日下,独自寒冷……
第171章 稀罕玩意儿
北方战场的硝烟袅袅里,无助的人们在蜷缩、祈祷,那满目的疮痍和毫无力气的哀嚎,令人揪心。
而上海,作为非武装区,人人各自忙碌,事不关己......也就没那么多慷慨激昂的感同身受了……
今日的天气格外热,毒辣的太阳烤炙大地,路面都快被晒起一层皮了,连平日里阿谀奉承的黄包车夫也蹲到了阴凉处,扇动的草帽止不住满头溢出的汗珠,偶尔路过几个西装革履,也懒得去拉客……
“靖儿!最近这天儿太热了,来买旗袍的夫人小姐,都钟爱那香云纱面料的,看来......我们得多进点儿了!”安桐清点着衣架上的旗袍道。
杨靖儿热得瘫在椅子上,饮尽一杯凉茶道,手中的团扇都快被她扇出火星子了:“这么热得天,人家当然要穿最凉爽的面料了。”
又起身,倒满一杯,“咕咚咕咚”一饮而尽,爽歪歪地继续躺在椅背:“我的这条命啊,就是这壶凉茶给的!”
“噗嗤......”安桐摇头苦笑着,“你呀,总能想出这些稀奇古怪的词儿来!”
“收货了老板!”
门外传来熟悉的送货小哥的呼喊声,互相调侃的二人瞬时阴沉下了脸,杨靖儿也没了刚刚吊儿郎当的模样,从椅子上弹坐起来,与安桐点头示意,手端一杯茶,便笑脸盈盈地出去。
“呦!这大热天的,真是麻烦你了,小哥!快来喝点凉茶,去去暑气!”杨靖儿道。
送货小哥汗流浃背,见杨靖儿递来着一杯茶,道谢后便一口气饮下,又用袖口擦擦嘴角的水渍,这才开始说话:
“有什么麻烦的,这是工作嘛!”小哥递过茶杯,又道,“还是老样子,放在大厅?”
杨靖儿弯弯嘴角:“嗯!老样子,我们整理完再入库!”
“好嘞!”
小哥边应和,便扛着几袋货物进入店里,杨靖儿与安桐也不闲着,搬运着车上的小包。
片刻,包裹搬运完毕,杨靖儿给小哥结了帐,又多给了他点冰糕钱,便打发他走了。
这大热天,路上寥无人烟,安桐探出脑袋,左顾右盼后,便匆匆关了门。
“翔叔不是让我们要隐介藏形,避开这段时间的风头吗?难道……是发生了什么急事儿?”杨靖儿低声嘀咕,扯开白色旗袍领口,取出任务条,安桐给门下闩后,忙凑过来一看究竟。
“据跟踪调查,柴伯庸所管辖的政府码头,几次秘密运输玉井斋食材,很可疑,望二位调查清楚其中端倪。翔叔。”
“翔叔?这次……不是飓风给我们的任务吗?”杨靖儿合上纸条,喃喃自语。
安桐捏起她任务条,行至烛台,边点燃烛火,边挑眉道:“估计……这是上边单独给你的任务,要……考验考验你?”
杨靖儿深吸一口气,又叹了出来:“考验?哎……优秀的人,总是遭人嫉妒呀!”
纸条销毁后,安桐将那撕破的白色旗袍一把扔在杨靖儿身上:“你可别贫了!说不定,这事儿没什么技术含量,就不动用人家飓风了呗!”
“切!”杨靖儿白了她一眼,又回归正题:“诶我说……这个玉井斋还真是不简单啊,上回你注意了吗?那个老板娘的手,一看就是用了多年的枪了!”
“是吗?”安桐疑惑,“看来……我们的确需要好好查查了!”
“可是我们已经露过脸,而且惹人家怀疑了,现在没法进去,能怎么查啊?”杨靖儿面露难色。
安桐却歪歪嘴:“谁说……我们要进玉井斋了?”
杨靖儿猛地看向她:“你的意思……是去政府码头?”
安桐没说话,点了点头。
杨靖儿摇摆着右手:“那更不行了!且不说那里的都认得我,就算我乔装打扮混进去了,也逃不过柴伯庸的眼睛吧!如果哪天思楠去了,那不正中枪口啊?”
“谁说要你混进去了!”安桐扬眉,得意地卖起了关子:“最近啊!我有个秘密武器!”
杨靖儿果然胃口被吊了起来,与她肩膀挨着肩膀:“秘密武器?什么呀?快快快……拿出来我瞧瞧!”
安桐嫣然一笑,慢悠悠地向前台柜子旁挪去,杨靖儿宛若一只跟屁虫,碎步子跟着。
只见她打开底端被锁着的抽屉,里面……赫然躺着一个精致的黑色皮面盒子。
杨靖儿锁紧眉关,见她轻手轻脚地拿出那盒子,伸着脖子问道:“这是什么呀?神神秘秘的,你在这里藏了东西我竟然不知道!”
话语间满是好奇,还夹杂着一点点埋怨。
安桐抿嘴,将盒子缓缓打开……
杨靖儿瞪圆了眼,看清了里面的东西。
“望远镜?!还是单筒的?”杨靖儿惊奇地一把拿起来,却被安桐抢了回来,轻轻抚摸着道:
“你轻点儿!这可是好东西!”她捧着望远镜道,又想起什么似的,猛地望向杨靖儿,“你……还认识望远镜呢?这东西罕见,智宸带你看过?”
“啊?”杨靖儿张口结舌,忘了这东西在民国,确实是个稀罕玩意儿,“奥……没有,我……我在报纸上看到过,也……也是头一回见呢!”
安桐托着望远镜,爱不释手道:“我就说嘛!这东西……真正见过的也没几个!”
杨靖儿呼了口气,抿嘴瞟向一边,应和着她点点脑袋……
“对了!你的意思是我们用望远镜,观察柴伯庸在码头的动静?”杨靖儿问。
安桐将望远镜轻轻放在盒里,锁回原处:“没错,眼下我们首先要找到一个最佳的观察点,然后我们交替去监视!”
“观察点?”杨靖儿低声呢喃,食指轻敲下巴,“其实……智宸的码头,可以看到那里的全貌,可……我们也不能光明正大的在那儿吧?”
“当然不能!上回我们已经在智宸面前暴露,好在他是我们信任的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安桐些许激动道。
杨靖儿突然想起什么,直起身子:“对了!智宸码头西面的角落,有一艘旧船废弃很久了,因为是老当家初立熊家帮的船,就一直停放在那儿。我们可以从侧面溜进去,正好看到柴伯庸进出货!”
安桐点头,丝丝忐忑道:“你确定,没人会去那艘船吗?”
杨靖儿斩钉截铁:“没有,我都在熊家多久了,你还不信我吗?”
“好……那……就这么办……”
第172章 旧船里,暖意融融
黄昏终究是美丽的,晚霞如同一片赤红的纱巾铺洒在流淌的黄浦江上,斜阳下的码头渐渐变得平静,安闲……
“兄弟们!我就先回了,大伙该站岗站好岗,该休息的休息啊……”熊智宸挥着胳膊,冲着满身泥汗的工人们高声道。
“少当家慢走!少当家慢走……”
“咦那不是少夫人吗?”
人群中叽叽喳喳,还没和他道别完,就瞧见了他身后的杨靖儿……
熊智宸疑惑回头,见杨靖儿古灵精怪地蹦出来,先是惊得后撤,又问道:“你怎么来啦?”
“我怎么不能来啦?”杨靖儿应声道。
周围看戏的工人们纷纷偷笑,见熊智宸冷着脸抬眉一瞥,皆收起笑脸,四下散去……
码头刹那间变得空旷,熊智宸转头,笑眯眯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这不是天快黑了嘛,我也准备回家了,难不成……你是想我了?迫不及待要见我……才跑过来的?”
熊智宸越说,头凑的越近……谁知被杨靖儿一巴掌糊开:“少臭美了!我今天实在太热了,才想着来江边吹吹冷风……”
说罢,杨靖儿缓缓走到岸边,没敢去看熊智宸的眼睛……
“哦原来如此啊?那……我就勉为其难,陪夫人走走喽!”熊智宸上前,搂着她的肩。
杨靖儿颔眉浅笑,没有多语……
二人沿着码头四边闲庭信步,不知不觉……来到了西边的旧船边……
杨靖儿的瞳孔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船,上下打量,想要把结构看得清楚一点。
熊智宸突然扭头,见她饶有兴趣地盯着旧船,问:“怎么?对这船感兴趣啊?”
杨靖儿突然转眸,些许慌乱道:“啊?没……没有啊……”
她心中忐忑,都怪自己太急于求成,竟被智宸看到自己这按捺不住的模样。
谁知,他突然抓起她的手,微微一笑:“走!我带你进去看看!”
“啊?不……不用了……”
杨靖儿虽连连摆手,身体却被熊智宸拉着向旧船走去……
走过一片泥泞小道,便来到这船的后方,一扇小门出现,熊智宸一个健步跨了上去,转身道:“来!手给我!”
杨靖儿顿了顿,随即伸手,虽说今日熊智宸带自己从这小路来,也算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进船的路线,可她依旧不解:“我们怎么不从码头那里上船啊?”
“那个门让我爸封死了!”熊智宸回答。
杨靖儿似懂非懂,与他一同从小门钻入船身。
船舱内,别有洞天,本以为,外表破旧不堪的船,里面也定是尘头大起,蛛网满天。
可眼前,不大的空间里,摆放着一张四脚方桌,每一面井然有序地摆放着外面随处可见的普通座椅,墙上挂着缰绳、鱼网……
杨靖儿缓步向前,触摸着一尘不染的桌脚,眼里满是疑惑,不禁低声问:“这里……是有人一直在打扫吗?”
熊智宸一步步走向船头:“是……我有空,就会来打扫……”
杨靖儿沉默,原来……自己以为的被废弃的旧船,也有它不为人知的故事。
她缓缓走近熊智宸,与他并肩,透过船头的玻璃,眺望窗外那最后一抹残阳,红的似火,当然……还有左前方,格外刺眼的政府码头……
“智宸,你为什么……”杨靖儿没有问完,熊智宸却心领神悟了。
“我还没出生的时候,我爸、白振擎、还有柴伯庸的爸爸,一起来上海谋生,起初,就是靠得这艘船,他们拉成了第一单货……”
杨靖儿静静聆听……
熊智宸的双眸黯然失色:“渐渐的,他们有了钱,开始各自发展,也慢慢……有了隔阂,我爸念旧,将这艘船一直停放在这儿,偶尔上来,喝点小酒,回忆往事。”
“我也是贪玩,撞见一次以后,他就把前门封死了!后来……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杨靖儿望着他,满眼心疼:“所以……你就一直,替你爸……把这里打扫得一尘不染。”
熊智宸抿了抿嘴,露出一抹苦笑,向前走了几步,来到船舵前,伸出手,从旁边,拿出一个东西。
杨靖儿定睛一瞧,那是一张陈旧的老照片,上面的男女,分明与熊智宸长得有几分相似。
“这是……”杨靖儿小心翼翼地问。
“这是我爸妈……唯一的照片,我爸开船的时候,就喜欢把这照片放在船头,说这样,就代表我妈陪着他……所以,这张照片我一直放在这儿,我想他们了,就来这里看看。”
熊智宸的话语,毫无波澜,仿佛在讲别人的故事,到底经历了怎样的成长,才让平日里吊儿郎当的他,在此刻……如此平静。
杨靖儿从身后,轻轻环住他的腰,倚靠在他宽厚的背上:“智宸,你放心,以后你不是一个人了,想他们的话,我陪你来……”
杨靖儿这一言一语,触动熊智宸的心弦,他回身,与之相视一笑,两片温热的唇落在杨靖儿的蜜唇上。
夕阳西下,整个世界没了红光与温热,唯有这旧船里,暖意融融……
(旗袍店)
今日,太阳躲入了厚厚地云层,被“灼烧”了几日的大地,终于带来了几分凉爽,街上往来的行人,也多了起来……
一下午来买旗袍的人还真不少,杨靖儿与安桐都忙得焦头烂额了。
“慢走啊!欢迎下次光临!”
杨靖儿躬身哈腰,笑盈盈地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后,瞬时收起了僵硬的笑容,无力地瘫在椅子上,连喝口水的力气都没有了,发着牢骚:
“哎呦妈呀!绝对比码头上扛麻袋都累!”
安桐刚清点完营业额,晃动手中那一沓钞票,发出沙沙沙的声音道:“听听,听听,这清脆的声音,再闻闻这铜臭味儿!你就觉得……值了!”
杨靖儿触电一般直起了腰,缓缓点头:“嗯~我觉得你说得甚对呀!钱这个东西,虽是身外之物,但也不能没有啊!这是从古到今,乃至未来都亘古不变的真理呀!好你这小女子一语惊醒梦中人啊,我瞬时觉得精神百倍,还能再卖几件!”
安桐无奈摇起了头,这个杨靖儿,又开始谬论了……
“诶?别贫了……踩点熊家旧船的事儿,进行的怎么样了?”安桐一本正经问道。
杨靖儿瞟了眼门口,一个健步跳到安桐身边,挑着一根眉毛道:“万事俱备……”
第173章 宝藏女孩儿
杨靖儿滔滔不绝,安桐听得全神贯注......
“你的意思是......这艘旧船智宸偶尔会去打扫是吗?”安桐问道。
杨靖儿点头。
“也就是说我们如果在里面监视,有可能会碰到他?”
杨靖儿摆手:“昨天我们打扫过了,一时半会儿他不会再去,而且,他答应我下次一起去打扫!”
听到这里,安桐抿嘴坏笑,拍着她的手臂:“就你聪明伶俐!”
“那当然了!”杨靖儿高挑双眉,扬起了下巴......
安桐“切”了一声,“对了,为了不让智宸怀疑,你白天去,晚上回家,我来值夜!”
“好,那我们就来个双剑合璧,打遍天下无敌手!”杨靖儿摆动双臂,做着大鹏展翅的模样。
“这是要和谁打架呀!”门外进来的思睿刚好看到这一幕,不禁调侃道。
杨靖儿见思睿来了,肢体定在那里,双眼瞪得圆圆的。
安桐忙解释着:“她呀,听书听多了吧!还以为自己是什么大侠呢!”
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如今,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看待思睿了,他的形象......早就在杨靖儿心里高出了几百倍。
思睿掩不住的宠溺笑,一双大手在她眼前晃来晃去:“醒醒吧,杨大侠,看看......我给你们带什么好东西了!”
安桐的眼眸黯然失色,对此,她......并不感兴趣,整理起旁边的旗袍,给自己格外清闲的双手,找点儿事做,因为,这并不是精心送予她的。
杨靖儿这才晃过了神,皮笑肉不笑着问:“什么......什么好东西啊?”
思睿从身后拿出渗出油脂的牛皮纸袋,放在桌子上。
“喏!蟹壳黄、小笼包、三黄鸡......我正好去小吃弄堂办事,给你们买的,”思睿边拿出来,边招呼着安桐,“安桐,你来看,还有你最喜欢吃的那家桂花糕呢!我专程去那儿买的!”
美食面前,杨靖儿果不其然地闻着味儿趴在桌前,星眸放光,还不忘招手:“对对对,桐桐,就是你爱吃的那家桂花糕,太香了吧!”
安桐捧着旗袍呆立不动,杨靖儿又一次呼唤,才放下悬在空中的双手,木木地走来......
也许她没有想到,思睿竟记着自己爱吃什么,又或者,是因为突然的关心,让她心间再一次波动一丝涟漪。
只见杨靖儿夹起一块桂花糕,递到她手上,歪嘴邪笑着:“快尝尝,给我买这些呢,是办事顺便买的,你的桂花糕可是白大哥专程去给你买的!就为这个,你也得统统吃完啊!”
一抹绯红爬上脸颊,又故作镇定道:“谢谢你啊思睿!”
“和我就别客气了,靖儿你可别贫了,快吃吧!这么多东西都堵不上你的嘴呀!”思睿如自家人,唠着家常。
杨靖儿冲着思睿,眯起了双眼,心想:白大哥人前玉树临风,儒雅帅气,人后踌躇满志,精忠报国,简直是人中极品啊!
思睿端着茶杯品味时,恰好看见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的杨靖儿:“我脸上有什么吗?靖儿你这样看着我?”
“她就是花痴一个,你别理她!”不知何时,熊智宸踏入门框,将头顶的鸭舌帽扣在杨靖儿头上,压低帽檐,遮挡着她的视线,还抢过了她手中咬了一口的蟹壳黄,瘫在椅子上,洋洋得意地吃了一口。
杨靖儿怼起了帽檐,并未摘掉,冲着熊智宸就是一个翻上天的白眼:“你怎么来了?”
而一旁倚门喝茶的思睿,见着杨靖儿戴鸭舌帽的样子,神思恍惚,不知......想起了什么?
熊智宸满嘴食物也不忘和她理论:“我怎么就不能来了,这不是我媳妇儿的店吗?”
安桐无奈叹气摇头,嘀咕着:“这俩活宝呀?”
“你说什么?”杨靖儿与熊智宸几乎同时说出这话,盯着她目光如炬。
安桐随即举起双手,投降道:“得,我什么也没说,什么也不知道。”说罢,便塞入一块香甜软糯的桂花糕。
熊智宸将最后一口蟹壳黄塞入嘴中,从椅子上起身,掸掸手上的碎屑,正经起来:“说正事儿啊,思睿,我是来找你的。去商会没见着,才听说你来这儿了!”
“找我?什么事?”思睿见熊智宸的脸色不对,也沉下脸来。
他一步步走到门前:“最近你没听说,很多帮会都买上了劣质手枪,轻的被弹片划伤,重得直接送命吗?最近熊家,也出现了!”
思睿眉宇紧蹙:“听说是听说了,本以为......是他们贪图便宜,现在看来,有问题。”
“所以呀,我来找你,看看能不能,查查这源头在哪?”熊智宸道。
安桐与杨靖儿目目相看,静静地听着......
“我们去码头瞧瞧!”思睿道。
熊智宸二人回眸,面向杨靖儿,刚要告别,杨靖儿却抢先开口:“去吧去吧!”
思睿和熊智宸抿嘴一笑,摆了摆手便扬长而去。
安桐嘴里的桂花糕还没有吃完,扭头望着杨靖儿:“他们查他们的,我们是不是也得计划了?”
杨靖儿同样鼓囊着腮帮子,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勾勾画画:“这个就是船的位置,正面的门已经被封死了,所以要进去,必然要从这个小门走,里面船头位置,刚好可以望见柴伯庸码头的全貌,用望远镜,就更加能看清运送的货物了。”
安桐些许不安:“万一......我是说万一,有人进去呢?我们可有其他躲避的地方?”
“有!我看船身的地板年久松动,可以从角落里掀起,万一有人来,蜷在船底,也神不知鬼不觉吧?”杨靖儿一边画,一边道。
“嗯......如此一来,应该就万无一失了!”安桐满意地点头,冲着杨靖儿竖拇指。
杨靖儿又说:“明天开始,我假意来上班,然后从小道溜上船,白天我监视,如果碰上智宸来找我,未免怀疑,你就说我去送货了,到了晚上,你关了店,就从这条路线过来,接替我。”
安桐轻嚼着口中的桂花糕,颔首浅笑,没有说话......
“你......笑什么?”杨靖儿疑惑。
安桐转眸望向她,啧嘴一声:“嘶......杨靖儿......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姑娘,看着大大咧咧的什么也不想,这个时候又像个深谋远虑的谋士,我......甚是不解!”
杨靖儿的星眸闪烁,扬起头颅:“我呀......可是满身宝藏,你就慢慢挖掘吧!”
二人展颜一笑......
第174章 干得漂亮
日月星辰,荏苒代谢,杨靖儿与安桐一连两日的窥探,并未发现柴伯庸的码头有何异常......
清晨,初升的太阳正被青云萦绕着,发出淡淡的红光,杨靖儿一如往常,与小红道别后,便佯装去旗袍店。
一大早的码头,随着几声响亮的号子,逐渐苏醒,任劳任怨的码头工人也开始了整日的劳动。
杨靖儿蹿过小道,再一次钻进旧船,熟练地来到船头,望向远处并不怎么忙碌的政府码头,偶尔来艘船,便眯起一只眼睛,用那单筒望远镜细看,能不能发现线索......
许是这几日一直没有什么收获,她耷拉着腰,有些力不从心了。
胸口的怀表“滴答滴答”地走着,窗外的日头也拨开云雾,渐渐毒辣起来......
“少当家的!这政府的货,按理说九点就该到了,可现在还有没来,难道是延迟了......”
阴凉处的石头正在熊智宸耳边呢喃着。
“有接到延迟货物的电话或通知吗?”熊智宸墨镜遮面,挡着那刺眼的阳光。
石头挠挠后脑勺:“没有啊,没接到!”
“嘶......”熊智宸摘掉墨镜,“这就怪了,政府的货可从来没延时过啊!快去查查,不会是半路上出什么事了吧?”
“是!少当......”
“不必查了!”
石头话还在嘴边没说完,就被柴伯庸趾高气昂的声音打破了。只见他同样架着一副圆片墨镜,带着两个兄弟,晃晃悠悠地走来......
旧船里的杨靖儿也被这熟悉的声音吸引来,蹑手蹑脚挪至船身的正面,透过船缝,观察着码头上的一举一动。
“柴伯庸?你最近......可是很喜欢来我们码头坐坐啊?”熊智宸歪着嘴,冷笑道。
柴伯庸笑而不答,而是径自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许久,才说:
“我们是好兄弟,当然要互相走动走动,巩固巩固感情嘛!”
熊智宸似笑非笑着撇了撇嘴巴,的确接他这违心的话,故而转移着话题:“你刚刚,不让石头去查货的意思......是什么呀?”
柴伯庸端起一杯茶,双目打量着杯中茶,并未与他对视:“!那船货今儿一早就从我那儿上了,以后政府的货都走自家码头,就......不麻烦智宸你了!我过来,就是特意要告诉你这件事的。”
一听这话,熊智宸眉宇拧了起来,与石头对视一眼,又面无表情道:“伯庸,你这是......自作主张该了货船路线么?”
“看看你,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较真儿了不是?我这么做自然是和高部长商量过了,至于......合同的事,高部长说就此作废了!你......也省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柴伯庸一本正经道,看不出一点破绽。
旧船里的杨靖儿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嘀咕道:“虚伪至极!”
“嗬!”熊智宸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演戏,不禁冷笑了出来:“伯庸啊,这件事,可就是你的不对了,我们虽说是熊家帮,但做起生意来可是规规矩矩,合同说废就废,不太合适吧!”
柴伯庸听他这么说,刚刚谄媚的嘴脸霎时沉了下来,与熊智宸目光交织在一起,犹如利剑,压低了嗓子道:“智宸......你我这么多年的交情,你还信不过我吗?这事我说了算,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呦!这可是为难我了,”熊智宸挠挠耳朵,“我这一帮人要养活,规矩立在那儿,你让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你能挡得过来吗?”
柴伯庸的脸更臭了,颔首抬眸间更显阴毒:“智宸,看来,今天我们的谈话不能继续了!总之......以后我们的货就不麻烦你了!”
说着,便起身,一副要走的架势......
熊智宸却谑浪笑敖着:“伯庸你要想走,那就自便吧!”
他这漫不经心的态度令柴伯庸气得牙痒痒,从他的脸颊,便能看出,用力咬合后的痕迹......
也就几秒,柴伯庸硬是挤出了一点笑容道:
“那我就不打扰你忙了!”
说罢,带着两个弟兄,拂袖而去......
“干得漂亮!”杨靖儿爆破音赞赏着熊智宸,没成想声音太大,惊动了熊智宸,她忙双手捂嘴,瞪圆了眼睛,屏住呼吸。
“石头,你听到什么声儿了吗?”熊智宸转身,环顾码头四周,皱眉道。
石头跟着他四下张望,迷茫不解道:“没有啊,没听着什么声音啊!”
“应该是我听错了,我去趟商会,和思睿调查枪支的事,你看好码头,柴伯庸如果再有动静,第一时间通知我!”
“好嘞!”
石头目送着熊智宸离开,船里的杨靖儿这才松了一口气,拍拍胸口喃喃自语:“哎呀妈呀!就你多嘴!”
此刻的码头风尘碌碌,一切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杨靖儿眯着眼睛,继续暗中窥探......
(商会)
熊智宸风尘仆仆来到思睿办公室,话都没说,拿起他的水杯一口闷掉。
思睿慢条斯理地合上笔盖,满腹疑惑地凝视他:“怎么现在才来啊,跟打仗了似的!”
“打仗?”熊智宸摆了摆手,瘫在他办公室的沙发里,“柴伯庸去了,收回了政府的货品权,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在卖什么药,可不就是打了一仗?”
思睿一听柴伯庸,垂目懒得听,又转移话题:“最近那批劣质手枪,查的怎么样了?”
听他这么一问,熊智宸来了精神,坐直了身体:“你还别说,真有线索,我顺着熊家买枪的那条线,查到一个人,叫陈莽!”
“陈莽?我怎么从来没听过这个人?”思睿问道。
“我也没听说过这号人物,据买枪者回忆,这个陈莽,狡猾至极,从来都是货和钱放在约定的不同地点,收了钱再将具体地址告知买方,不与人正面接触!”
思睿陷入沉思:“你的意思......是根本没有人见过他?”
熊智宸点点头:“还真是稀奇......我们现在只能用一种方法,来引出这个陈莽了。”
“买枪!”思睿望着他的双眸,心照不宣。
熊智宸舔舔后槽牙,歪嘴一笑:“这个陈莽......可要遭殃喽!”
思睿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音:“那你.....要我怎么做?”
“天机......怎么能泄露呢?”
熊智宸挑着眉,勾勾食指,思睿乖乖探过身子,他凑到思睿耳边,开始嘀嘀咕咕......
第175章 破烂仓库
炎热的中午,骄阳似火,天边没有一片云彩,连空气中都没有行走的微风……
码头上的工人聚集在货箱后的阴凉处,狼吞虎咽着,给这一上午的埋头苦干些许安慰......
此刻的旧船里,杨靖儿拿出干粮,两眼空洞地啃着,这寡淡无味的饼子,实在让她难以下咽,甚至望着码头工人盒饭里的青菜都觉得香。
“哎......”她不禁叹了口气,摸摸腹中的碌碌饥肠,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啃着。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鸣笛,杨靖儿立即转身,那是一艘不太起眼的中小型货船,的确不太惹人注意......
杨靖儿一口塞入,掸掸手上的饼沫,喝了口水,顺了顺噎在嗓间的饼,慢慢悠悠地凑近船头,缩着眼眶,对此艘小船不以为意,并未用望远镜,只是漫不经心地望着。
等等,那个身影......不是柴伯庸吗?据她这几日的观察,这个时间点,他怎么可能出现在码头?
杨靖儿瞬时来了精神,猛然拿起手边的望远镜,全方位晃动,观察可疑之处......
透过着小圆圈,杨靖儿的目光落在这艘船船身的小窗处,挂着一块儿黑底白字的布,而这布上的白字,正是一个“井”字。
她的眉关陡然一紧,直觉告诉她,眼前的这小船,定和玉井斋有关联。
果然,柴伯庸的身后跟着一位女子,杨靖儿更精神了,因为这女子,不就是玉井斋的老板娘吗?
二人一前一后步履匆匆,并无交流,此时的柴伯庸也全没有往日的纨绔模样。
许是正值中午,多数工人去吃饭或是休息,本不怎么忙碌的码头,寥寥踱步的几人,也被柴伯庸遣走了......
柴伯庸和老板娘停定在码头边缘,等待着船靠岸,始终......没有说一句话。
船......徐徐靠岸,上面下来几个身着整洁西服的男子,哪里像是风吹雨淋的船夫......
杨靖儿咽了咽口水,身子向前探着,看得更仔细了,丝毫不马虎。
只见那几个身强力壮的男子身手敏捷地跳下船,来到柴伯庸与老板娘身前,双手背后,似乎在等着什么命令。
柴伯庸依旧没有说话,老板年却开口了,指着远处,双唇蠕动......
杨靖儿“啧”了一声:“真羡慕那些会唇语的,这不两眼一摸黑嘛!”
片刻,男子们看似得令,便纷纷上船,开始搬运货物......
杨靖儿顺着望远镜,继续观察,他们手中搬着木质货箱,大小还没普通人的上身大,一路小跑着,送进了码头最角落里的连编号都没有的小仓库,不知道的......以为那是一件柴房呢!
“玉井斋一家餐馆,就算是与柴伯庸合作运输,也得保证食材的新鲜,怎么还入库了呢?”杨靖儿团在一起的眉毛都能挤死一只蚊子了。
这件事,的确有猫腻......
货物不多,也就须臾之间,便搬运完毕,柴伯庸亲自将那破烂仓库锁住,与老板娘点头示意,老板娘冲着那几名男子说了几句话后,便目送他们乘船离开,又整理外套,径自离去。
此时的柴伯庸双手盘在胸前,缓缓走向岸边,举目眺望着,准确的说,是在横眉冷目地盯着......熊家码头。
一男子走来,趴在柴伯庸耳边窃窃私语......
杨靖儿定睛一瞧:“那不是上午和柴伯庸来码头的手下么?他们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又在憋什么坏事儿呢?”
柴伯庸冷面听着,眼睛先是来回晃动,嘴角的一方斜起,渐渐露出笑齿,越来越灿烂,冰冷的灿烂……,用鸱目虎吻来形容有过之而无不及,让人栗栗生危。
对着手下点了点脑袋,便再一次望向熊家码头方向,鬼魅一笑……
杨靖儿透过望远镜,连他眼角抽动得睫毛都看得一清二楚,这般怒目而视,定然是因为早上的事而耿耿于怀,难道他正计划着,伺机报复吗?
杨靖儿的心惴惴不安……
不知不觉,船舱内涂抹了一层红晕,夕阳悄然而至,柴伯庸也早已离开,杨靖儿收拾好东西,准备……与安桐交接。
可等了又等,就是不见她来,“难道……店里有客,出不来吗?”杨靖儿轻声嘀咕。
最后一抹残阳收起血红,跳入江中,天渐渐成为灰色,光也变得暗淡……
杨靖儿按开怀表,瞧瞧时间:“算了不等了,玉井斋的货物在哪儿也知道了,还是先回吧,免得智宸去找我,穿帮了!”
想到这儿,杨靖儿收好包,钻出小门,天虽然没有全黑,却也需要瞪大眼睛才能看得清……
杨靖儿顺着小道往上爬,不知怎的,突然踩到了个泥石,重心立刻失衡,叽里咕噜滚到码头的甲板上。
杨靖儿扶着地,边拍着土,边起身,嘴里还不忘牢骚:“笨蛋!上辈子一定是笨死的!”
一抬头,她哑然失声,面前……赫然站着石头,正不可思议地忘着她一身中性黑色连体打扮,问道:
“少……少夫人……你……你这是……表演杂技吗?”
杨靖儿咽了咽口水,结结巴巴着扯着皮笑道:“呵呵呵我……我表演什么杂技,这不……这不是下班了,来……来找你们少当家的一起回家呢!呵呵呵……”
“那你有的大路不走,怎么从这儿……滚下来了?”石头满脸懵圈,指着此时已经黢黑的小道……
杨靖儿平静了下来,摆了摆手道:“我有病啊?专门从这儿滚?这不是路过没站稳嘛!就直接降落了!”
“咯咯咯”听到这,石头捂着嘴笑,腰都直不起来了!
杨靖儿白了他一眼,故意问道:“智宸不在吗?”
石头忍着笑意点头道:“不在,去找白少爷了,这会儿应该回家了吧?少夫人,要不我送您回去?”
“不用了,你好好看着码头吧!”杨靖儿故作姿态,转身而去,身上泥巴斑驳,鞋口处还挂着几根杂草……
码头剩余的值班工人皆被她逗乐儿了,可杨靖儿大名在外,连少当家也忌惮三分,自然是一个个掩面转身,不敢当着她笑。
杨靖儿前脚刚刚迈出码头,余光看见西面些许红光闪烁,不禁回头眺望……
“走水了!走水了!快来人啊……”
随即便是码头工人的高喊声,杨靖儿顿了顿,霎时明白了什么,立即回身,飞奔向码头西面……那搜旧船处……
第176章 事关杨靖儿,才会不近人情
熊智宸望望窗外的已经全黑的天,呼了口气起身:“诶呀!这件事情,咱们从长计议,我得回家了,估计……靖儿已经回去了……”
说着,一手捏起外套准备出门。
“天天见面,你们这么腻歪啊?”思睿调侃着……
二人相视一笑,熊智宸刚要说话,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叮铃铃
思睿信步走去:“喂?白思睿,有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喊声刺耳,熊智宸离得两米远都能听到里面的嘈杂!不禁扭头望着他……
只见思睿风平浪静的脸上突然变色,一把扣下电话,随即拎上外套,两步跨到熊智宸面前:
“智宸,不能回家了,码头起火了!”
熊智宸即刻焦眉蹙眼,顿了一秒:“走!”
二人健步如飞,直奔码头。
(熊家码头)
此刻码头的西面,已然烧得通红,而且乘着风,更加愈演愈烈……
石头指挥着工人高喊:“快快快!用江里的水扑火!快……”
一时间,人声鼎沸……
杨靖儿“哒哒哒”跑来,不可思议地望着自己待过的旧船,拍着石头的肩喊着:“石头!这船怎么起了这么大的火啊?”
石头被惊得回眸,愕然道:“少夫人,你不是走了吗?”
还没等杨靖儿回答,便推搡着她离火远一点:“您赶快离开这儿,太危险了,您要有个三长两短,少当家得把我得皮扒了!”
杨靖儿搓手顿足,焦急万分地站在一边……
突然,她想起什么就要往船里冲,被石头一把拉下:“少夫人?你这是干什么?船保不住了,您就别添乱了!快回去吧!”
“不行!船里有智宸爸妈唯一的照片,那对他来说很重要,我得趁现在还有机会进去拿出来!”杨靖儿用力挣脱。
石头死死地抓着她的胳膊:“不行,照片而已,你进去万一出不来,那就麻烦了!”
“石头哥,火势不好控制啊……”不知哪里来的工人对着石头高喊着,石头一分心,杨靖儿便溜走了!
“少夫人!别!诶呀!这要出大事儿啊!”石头指指那工人的鼻子,大步追了上去。
还好,小门还没被烧着,杨靖儿庆幸着笑了一秒,便一个箭步踏上推门进去了……
紧随其后的石头刚要迈步,船顶结构的木头瞬时散架,铺天盖地而来,要不是他躲得及时,怕是这命都交代在这儿了。
石头起身,小门已经被堵死,他大喊:“给我全力救火!少夫人在里面!”
工人们听了,奋力舀水,奔跑,可火势并未好转,甚至,还在蔓延……
船身里更是烟熏火燎,快要看不清路了,杨靖儿左右躲避着渐渐烧起来的木梁,来到船头,好在照片还没有被大火吞噬,杨靖儿松了口气,将照片装进口袋,扣好,回身……
她如点穴般顿在那里,身后……一片火海,她似乎感觉不到周围炽热的烘烤,只是四下张望,寻找路线……
杨靖儿眯眼,见一处没被烧着的地方,刚刚迈出一条腿,顶梁上轰然落下一根木梁,杨靖儿双手护头,被重重的砸倒在地……
那烧红的木梁瞬时钻透衣袖,灼烧与疼痛同时袭来,钻心裂肺,杨靖儿咬牙坚持,挡开木梁,艰难的爬起来……
此时,浓烟滚滚,杨靖儿被呛得大口咳嗽,手边正好摸到自己下午喝剩的水,她忙拿过,从裤腿撕扯下一块布,浸湿,捂着口鼻,等待船外的救援……
心急火燎的石头,尝试着扒上船,却几次被烫了回来,手掌也被灼得起皮,却一点都感觉不到疼……
就在此刻,船……竟然动了,扑火的工人也定在那儿,缓缓后移,面面相觑,满是疑惑。
石头下意识垂目望向缰绳,瞠目,扯着嗓子高喊:“缰绳烧断了,快拉住,别让船漂走!快……”
石头第一个趴在地上,咬牙拉着那有些年头的缰绳,随后几个工人上前帮忙,许是太过用力,又或者是缰绳太年久……
“啪!”缰绳从底部嘣开,几人惯性向后仰去,船……缓缓漂动……
石头趴在那儿……一动不动,被灼烧过的双手又被麻绳搓过,鲜血淋漓,他惊恐的眸子望着此时已经熊熊燃烧的旧船,渐渐漂远,嘴中呢喃:“完了……完了……少夫人……怎么办……完了……”
杨靖儿蜷缩在船头的角落,不知所措,也不知何时,泪水划破脸颊……
突然,她感觉船只移动,听到石头得高喊声,才知道缰绳被烧断了,看来……只能自己救自己了……
她扶着高温的船舵,确实在前进……咦……自己可以打破船头的玻璃,跳江啊!
杨靖儿猛回头,见还有一把椅子没被烧,可要过去,就得趟着火海……
为了活,顾不了那么多了,杨靖儿将最后一些水倒在身上,与衣袖粘连在一起的皮肉传来撕心裂肺的痛苦,她咬紧牙关,冲了过去!
此刻,熊智宸与思睿刚刚赶到,望着江上的旧船已经漂出了一节路,些许黯然划过眼眸。
再往前走,石头为何趴在甲板边岿然不动?
熊智宸忙跑步上前,扶起他,见他的手血迹斑斑,担心询问:“石头,没事吧!”
石头失魂落魄,没有回答……
熊智宸见他这幅样子,展颜一笑:“!烧就烧了,你们大家人没事儿就行!”
终于,石头绷不住了,涌出两行泪,哭喊道:“少当家的,我对不起你啊!啊”
熊智宸见有隐情,哑然失笑,凝视着他。
“少夫人……少夫人在船里!少夫人在船里!”
熊智宸只觉双腿一软,向后坐倒,不敢相信地微微摇头,又猛回头,望向不远处快烧得面目全非的旧船……
“你说什么?”思睿听到这话,双手掬起石头得衣领,“靖儿怎么会在船上?”
石头不敢看他们的眼睛,抽泣道:“少夫人硬要上去给少当家的拿什么照片,谁知道,缰绳烧断了……”
“扑通”
石头话还没说完,熊智宸已经一个猛子扎进了江中,拼命向“火船”游去……
思睿努力让自己理智,沉着嗓子:“准备一艘小船,即刻开过去,少夫人如果有个三长两短,以你们少当家的脾气,在场的,都别想活了……”
思睿的话寒得刺骨,也许……只有事关杨靖儿,他才会如此……不近人情。
第177章 照亮他世界的开关
江面,乌天黑地,连岸边的点点灯光,都懒得散发热量……
唯有那艘旧船,被烧得火红,仿佛是窜天的恶魔,在风中尽情摇曳。
熊智宸竭尽力量拨开冰冷的江水,即使手臂肌肉已经酸痛无比,狂蹬的双腿也快使不上力气,可莫名就又那么一股劲,推着他向前,再向前……
“哗啦啦”
一把木椅骤然从燃烧的船头飞出,熊智宸忙抹掉脸上的水珠,惊愕圆睁着双眼,目不转睛……
紧接着,杨靖儿艰难地从窗口爬出,已是满身伤痕……
熊智宸一眼看见她,大喊:“靖儿!靖儿……你怎么样?”
一边喊,一边奋力游去,飞溅的水花足有一米多高,可见……他心底……有多害怕。
或是船身燃烧的声音太大,又或是这千钧一发之际,杨靖儿来不及去听周遭的任何声音……
她定了定,望着乌漆嘛黑的江水,再瞧瞧身后步步紧逼的火焰,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吐出,眼睛一闭,“嗵”得跳下去。
熊智宸只知杨靖儿不会游泳,更加乱了方寸,拼命向前,因为……在这夜里,墨黑的江面,本就充满未知和可怕……
虽说杨靖儿在安桐的训练下学会了游泳,可终究没在这滚滚湍急的江水中试过。
果然,一口水呛在嗓子眼儿,鼻子里也吸入,刺骨的江水无情地搓刮着被大火灼伤过的皮肤……
自己的脑袋在江面忽高忽低,渐渐的精疲力竭,脚底好像挂上了千斤重石,要拽着她沉入黑暗……
间不容发之际,杨靖儿的头已经完全淹没,只剩一只手还努力探出水面。
在熊熊火光下,腕处的手镯反射出一刻银光,恰好照进熊智宸的眼眸,他全力向前,一把抓住了那只手……
“叮”二人的手镯发出一声脆响,从未像金石丝竹这般娓娓动听……
杨靖儿被一股力量,环入那个结实、温暖的怀抱。
“咳咳咳咳咳”
她大口喘息,呛声咳嗽……
熊智宸见她满身是伤,想抓她的手臂,又怕弄疼了她,只能揽她在怀,轻拍她的背,颤抖着声音不知是在安抚杨靖儿,还是在安慰自己:“没事儿……没事儿了……靖儿……没事就好……”
思睿与石头滑着小船姗姗来迟,见杨靖儿伤痕累累地模样,思睿心如刀绞,忙伸出手喊着:“来!靖儿,抓着我,上来!”
熊智宸在水下推,思睿与石头拉,二人终于爬上了小船……
“没事儿!我没事儿,就蹭破了点儿皮……呵呵呵”
杨靖儿满目痍疮,被撕掉一半的裤腿,袖口渗出的血肉,还有颈间、脚腕的丝丝划伤,如此狼狈不堪,还要逞强,任谁看了,都心疼万状!
思睿伸出的双手又小心翼翼地缩回,没人看见,他的眼底是疼到模糊的泪花……
“杨靖儿!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你的命就这么不值钱,随便糟蹋吗?”
熊智宸早已没了力气,瘫跪在她面前,听她这么说,大口喘起了粗气,不知从哪儿来的劲儿,冲着她大喊了起来……
也许只有他不知道,眼眶里惊慌的泪珠,奔涌而出,越过脸上的水渍,留下一道沟壑。
杨靖儿垂目,望着他此刻害怕的眸子,失而复得后微微颤抖的双手,竟笑了起来,星辰般的眸子被水洗后似乎更加明亮清澈了……
她伸出手,温柔地擦擦他脸上的泪痕,又挑眉,从扣紧的衣兜里,拿出那张照片,虽然已经水渍斑驳,但依旧,能看到爸妈清晰的脸庞。
“你瞧,我给你拿出来了!是不是很厉害啊?”
她得意地抬着下巴,扬起了她那被冻得发紫的嘴唇……
熊智宸痴痴地望着,柔软的瞳孔里满是她,这张笑脸,一直……都是照亮他世界的开关。
他撑开双手,并未接住那张照片,而是轻轻揽她入怀,不舍得用一丝力气:“靖儿……你比照片重要,如果今天你在船里出不来,我这辈子,都没办法原谅我自己……”
杨靖儿乖乖靠着他,调皮地将照片插入他的衬衣口袋,不忘轻拍两下,满意道:“杨靖儿重要,照片……也重要!”
此话一出,熊智宸哭笑不得,又无奈叹口气……
码头的甲板上,安桐正搓手顿足,左右踱步,伸直的脖子恨不得多长几厘米,见小船停靠,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
“靖儿!你……你……你怎么成这样了?”安桐的声音越来低,带着些许哭腔。
杨靖儿见大伙纷纷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忍着疼痛,一步便迈上了甲板,笑呵呵地握着安桐的手:“没事儿,不就是擦破了点儿皮嘛!你是听说码头着火了,才来看看吗?”
她对安桐使着眼色,安桐即刻明白,结巴道:“对……对……你不是来找智宸嘛,我担心你们,就过来了,可……可你……怎么……”
说到这儿,安桐心疼的泪珠滚落……
杨靖儿安慰着擦掉她的泪,一排月牙始终挂在脸上……
突然“噗通”一声
石头忽然应声跪下,惭愧不已,头深深地埋在胸前:“少夫人,我对不起你,让你烧成这个样子,是我的错,啊都怪我呀……啊”
他冲着杨靖儿哭喊着,果然是石头,这嗓门儿,几里外都听得到了……
杨靖儿不禁一只手指捂了捂耳朵,紧蹙双眉:“石头,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家少夫人……驾鹤西去了呢!我又没怪你,你哭什么呀?再说了,一个大男人,这样成什么体统,给我憋回去!”
石头听杨靖儿掷地有声,瞬时吸了口凉气,不敢呼吸,袖口擦掉脸上的泪花儿……
熊智宸歪嘴一笑,上前轻扶杨靖儿,冲着他不耐烦道:“石头你起来吧!”
又垂目:“靖儿,你得马上去医院了,伤口感染可就麻烦了!”
“我现在去开车!”思睿道。
“我也去!等等我!”安桐追去!
杨靖儿眯眯眼,看着大家如此担心自己,一股暖流划过,嗲里嗲气道:“走吧!咱们去包扎!”
说着挎上熊智宸的胳膊,谁知却被他反手抱起:“你呀!还是老实待着吧!”
说着,挺直腰杆向前走去,杨靖儿瞬时靠在他肩上,收起逞强的笑容,即便满身刺痛,她此刻……也无比安宁……
第178章 放弃一切,拥有一切
“少夫人,您这又是怎么了?”医生见熊智宸又扶着杨靖儿来到医务室,不禁发问。
杨靖儿对着眼前的医生,苦笑起来,从他们各自中枪,再到前些日子风寒住院,这位秦医生可谓与他们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
“不……不小心被火烧了,也没什么……没什么大事……”
秦医生一手拖着镜框,一手扶起她的胳膊,瞪圆的眼都能装得下两颗鸡蛋了:“少夫人,您这叫不小心被烧,快快快,坐下!”
身后的熊智宸忙搀扶着她,思睿与安桐紧随其后,焦急等待……
“护士,止痛药,烫伤膏,纱布,剪刀通通拿来……”秦医生喊着。
一切……准备就绪!
杨靖儿咬着嘴唇,显然对这刀刀剪剪心生恐惧……
“少夫人,我开始了,会疼……你忍着点儿……”秦医生柔声道。
杨靖儿木木地点着头,一旁的熊智宸简直比她还紧张,咽了咽口水,丝丝气声道:“轻点儿……秦医生……”
只见,他用镊子夹起袖口已经没了形状的破布,开始……用剪刀一点,一点剪开……
与皮肤粘连的衣袖在此刻,仿佛抽丝剥茧般揪扯着她每一寸神经,杨靖儿闭眼咬牙,胳膊开始颤抖,额间也疼出了豆大的汗珠,面目渐渐狰狞,为不惹他们心疼,杨靖儿全力忍着。
这残忍的画面,让安桐忍不住转身,不敢去看,她深深自责,自己为卖出那件旗袍,来晚了,如果准时到达,也许杨靖儿便不会受这一遭……
思睿也同样咬紧牙关,看似……面无波澜地望着,实则心头刀绞。
可最痛的,就是熊智宸了……他恨不得替她伤,替她疼……这伤痕累累的双臂,他根本不敢直勾勾地看。
“少夫人,疼就喊出来,千万别忍着……”秦医生剪完一只衣袖道。
即便汗珠滴滴滚落眼角,与疼出的眼泪相融,杨靖儿还抽搐着嘴角努力上扬:“没事儿秦医生,我……我可以……”
墙上的钟,滴答滴答,分分秒秒何时过得如此之慢……
几人屏息静气,终于……杨靖儿的双臂被包扎完整,领口……早已经是斑斑汗渍,可她始终,没有喊出半个字来……
“谢谢你啊,秦医生,明天,我再来带她换药……”熊智宸健步上前,轻捧着杨靖儿这两只手,抬眸道。
思睿与安桐也忙上前去扶……
秦医生摘掉手套,擦擦额间的汗,不禁牢骚两句:“我说少当家的,少夫人的身体您可得好好保养了,这才几年啊,遍体鳞伤的,再年轻,也不能这么糟践呀!”
“是是是!我一定注意,一定注意……”也许,只有在医生面前,熊智宸才会如此低头哈腰,一副阿谀奉承的嘴脸。
杨靖儿撇嘴而笑,干裂的唇都没了颜色,还不忘回头笑盈盈地和秦医生摆手告别。
“还有你!”
秦医生突然的声音,惊得杨靖儿同种姿势顿在了那里……
“生命诚可贵,你怎么一次次把生命当儿戏呢!万一哪次没玩儿好,就交代在那了!”
秦医生果然是个哲学家,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令人两眼冒星,不禁犯困。
杨靖儿挑眉,俏皮凑近,提起了音调:“秦医生,生命诚可贵,后面还有一句……”
说着便凑近一点:“爱情……价更高!”
医务室的寂静衬着杨靖儿清晰的话语,几人一片哗然,也只有她,能在自己如此狼狈之时,逗人一乐儿了……
如果这话放在以前,杨靖儿看到就会起一身的鸡皮疙瘩,别说从自己的嘴巴里说出来,想想都恶心。
如今,她真真切切地体会,在爱情面前……世间的一切,可以美丽得如梦似幻,也可以渺小得化作尘埃。
为之,可以放弃一切,包括生命;也可以拥有一切,包括整个宇宙……
(三天后熊府)
杨靖儿身上的小伤已经慢慢愈合,唯有这两条手臂,还包裹得严严实实,每天平放在身前,真如一条饭来张口的小奶狗……
“少夫人,这么早就起床啦?您这两天可得好好休息呢!”
小红见杨靖儿端着手臂,正要下楼,“哒哒哒”迎上去,搀扶着她……
杨靖儿一脸烦躁的模样:“这两天实在是太热了,我再呆在被窝里,就被焖熟了!快带我去院子里坐坐,我需要来口新鲜空气续命!”
“哦哦”小红连连应成,扶着她坐在草坪的摇椅上……
夏日的清晨是凉爽的,一股晨风袭来,夹杂着青草的香味儿,淡淡的露珠的湿气,简直浸透心脾,偶尔几声蝉鸣,仿佛在轻哼着动听的早安曲,好不惬意……
杨靖儿摆摆手:“好了好了,小红你下去吧!我一个人待会儿!”
“是”
这醉人的早晨,她不知多久没有细细品味了,微闭双眸,深呼吸一下,脸颊……不由得上扬……
突然,身后披上一块儿薄毯,杨靖儿并未睁眼,因为她知道,一定是熊智宸。
“出来不多穿点儿,身子骨不好,还不好好保养……”这牢骚的声音,还真不像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
杨靖儿扭头望向他:“我还没七老八十呢!怎么就身子骨差了,你别听秦医生吓唬人!”
“谁吓唬你了,等你老了再注意,就晚了!”熊智宸吊着嗓子。
杨靖儿不可思议的望着他,这话不是天下所有“妈妈”的标配吗,怎么还让他说出来了?
“好!你可千万别把我当女儿看就行!”
熊智宸“噗”笑了出来……
颈间的秀发被风吹动,凌乱飞舞,杨靖儿拿出头绳,正要自己绑,奈何胳膊与纱布摩擦,便隐隐作痛,不禁发出“嘶”的声音。
熊智宸突然面向她,顺手结果头绳道:“转过去……”
杨靖儿一脸木然:“干嘛?你不是要帮我扎头发吧?”
“啧!让你转过去就转过去!”熊智宸眉头一皱,杨靖儿乖乖转身……
天边初升的太阳还淡淡地洒着红光,熊智宸平日挥动的拳头在此时,格外柔软细腻,他轻捏撩起每一绺头发,笨拙地用头绳去绑,可这如丝的头发不听话的左溜右跑,逗得杨靖儿捂嘴偷笑……
可熊智宸,却不厌其烦……
“靖儿,等你老了,我也给你扎头发,好吗?”熊智宸突然低声细语。
杨靖儿脸颊微烫,又漫不经心:“老了,说不定就没几根头发了!”
“那也是最美的杨靖儿……”熊智宸紧接着回答。
这情话傻傻笨笨,却让她满心欢愉……
第179章 羡煞旁人
熊智宸在身后为杨靖儿轻手束发,杨靖儿玩弄着手中的毯子,好一幅笔精墨妙的唯美画卷……
“少当家!少当家的!”石头人还没来,声音便打碎了这片安宁。
杨靖儿都被这一喊声吓得一机灵!
“石头!我真怀疑自己哪天会被你的叫声撒手人寰了!”熊智宸翻着白眼。
石头挠挠头,突然想起什么从腰间掏出个什么东西,递到熊智宸手中!
“火折子?”熊智宸眉头一皱,一头雾水。
石头开口了:“兄弟们沿着旧船旁边的草丛走,一里外发现的!”
熊智宸抬眼,犀利地望着石头,声音沉了下来:“你的意思......是旧船起火,人为的?”
一旁的杨靖儿有口难言,监视柴伯庸时,便怀疑他有什么不对,如今看来,十有**就是他派人烧的,可若是说了,不就把自己这几日偷窥的事和盘托出了吗?她瞳孔晃动,咽下了卡在嗓子眼儿的话。
石头点点头:“嗯,少当家的,现在要怎么做?如今仅凭这个东西要查出来,就好像大海捞针一样!”
熊智宸低头沉默,冷冷的双眼没有一点温度,头也没抬道:“你先去忙吧!火折子的事,让弟兄们保密,码头一切正常工作,剩下的......就交给我。”
石头点头示意后,便转身离开。
杨靖儿见石头走远了,小心翼翼问道:“智宸,你……准备……怎么查?”
熊智宸却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给她紧了紧身上的绒毯,道:“你呀!就别操心了,来,继续扎头发!”
杨靖儿心事重重,只得顺着他的手,背了过去,乖乖坐下……
“智宸……你最近……有没有和人结怨啊……”她柔和的话语,想着引导他去回忆。
“没有呀,谁敢和我结怨!”熊智宸不以为然,专注一致地摆弄她的头发。
“着火当天,你都见谁了?是不是自己得罪了人还不知道?”她继续问着,身体一动不动……
熊智宸眉间一紧,低声呢喃:“嘶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柴伯庸那天来了,把国民政府的或都转移至他的码头,还让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以你们……”杨靖儿没有继续说下去,这些话,足够熊智宸起疑心了……
“呦!你们二人这般如胶似漆,真要羡煞旁人了!”
安桐手提水果,刚从大门进来,就撞上了熊智宸正温柔似水地为杨靖儿扎头发,不禁黏酸起来,打破了他们的谈话……
杨靖儿见她过来,忙起身迎接:“桐桐,你怎么这么一大早来啦?”
安桐举起手中的水果袋道:“这不是刚刚去早市,买到了最新鲜的梨子,拿来给你尝尝!”
“是吗?”杨靖儿一把接过,双目神采奕奕,“哇!瞧着就好吃!咱们快去洗来吃!”
熊智宸见这两枚吃货心花怒放的样子,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安桐,你在家陪着靖儿吧,我……出去办点儿事……”
杨靖儿与熊智宸四目相对,心照不宣!
“行,你呀,就放心地把靖儿交给我吧!”安桐拍拍胸脯……
熊智宸展颜一笑,便转身离开。
也就在这一瞬,杨靖儿与安桐收起了刚刚眉欢眼笑的模样,匆匆进了主厅……
“诶?安桐小姐,正好,早餐做好了,您和少夫人一起坐过来吃吧!”
二人刚一进门,就迎上了端着盘子的小红。
杨靖儿顿了顿,上前转着眼珠子拿起安桐手中的袋子道:“小红,我们要吃这新鲜的梨子,早餐一会儿下来吃!”
“梨子?哪有人一大早吃梨子的?”小红轻声呢喃,满腹疑惑,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好!那少夫人下来之前通知我,我给你们热!”
“好嘞!”
杨靖儿的声音还在,人却早已拉着安桐的手“哒哒哒”跑上了楼梯,径直奔向自己的房间,“啪!”关上了房门。
楼下的小红呆若木鸡,叹了口气便自司其职……
“靖儿,你的胳膊怎么样了,不会留疤吧?”安桐满嘴关心,双手捧着她的胳膊,不敢扶,更不敢碰。
杨靖儿沿着肘部打圈道:“这不挺好嘛!你瞧,还能活动呢!至于疤……留下就留下吧!就当是,我杨靖儿又多了枚勋章了!”
这话说得轻巧,却拦不住眼底一瞬即逝的黯然,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皮肤上留下永久的伤疤,任谁……都不能坦然面对吧!
安桐无奈,叹气……
“对了!我拉你进来,是有话要说!”杨靖儿突然一本正经起来。
安桐也即刻侧目:“莫非……那天你查到什么了?”
杨靖儿用力点头:“没错,当天中午,玉井斋的老板娘和柴伯庸一同出现在码头,接了一艘标有‘井’字的中小型货船,鬼鬼祟祟地卸进了拐角里的小仓库!”
“小仓库?”安桐眯着眼思考,不禁发问:“玉井斋是做饭店生意的,要运送的货物也都是食材,为保新鲜,应直接供应,为什么……会锁在仓库里呢?”
杨靖儿转眸望向她:“你的想法……和我当时一模一样!”
安桐迎着她的目光:“所以你怀疑,他们运送的……根本不是所谓的食材,而是其他什么东西?”
“嗯!”杨靖儿连连点头,“而且这个东西很隐蔽,不然,怎么会偷偷摸摸上岸,还锁进了那么不起眼的废旧仓库!”
“他们搬运时,你看见了吗?”
杨靖儿忍不住叹了口气:“看是看着了,只是……都用木头箱子封得死死的,根本猜不出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
安桐回过头,拖着下巴陷入沉思……
杨靖儿探探脖子,没敢打扰,许久……见她还没有说话,不禁小声问道:“桐桐,你说……我们……有没有机会,去那里查查?”
安桐猛地转头,把她打量了个遍,又伸出食指从上到下在她身前晃悠:“你呀!就你现在的这幅样子,还没去查,就被人家大卸八块了!我劝你,还是好好养精蓄锐,从长计议吧!”
“可这件事等不得呀!上面还在等我们答复!”杨靖儿些许焦急道。
“这次进货时我会给翔叔说明情况的,到时上面下达指示,我们按照实施!”
听到这话,杨靖儿才平静下来,从袋子里掏出一颗拳头大的梨子……
“啊!”一口,梨汁溢出嘴角!
安桐忙拿出手绢替她擦嘴,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互相嫌弃,屋里……和窗外一样明亮暖人……
第180章 纵火的事,得放一放了
(商会)
“会长,这份文件需要您过目签字!”
绅士礼貌的职员递来文件夹,小声道。
就在此时,熊智宸推门而入,径自摊坐在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吓得小职员一哆嗦。
思睿却习以为常,抬眉挑了他一眼,又若无其事地在文件上笔墨一挥,“啪!”合住文件夹,微笑着冲着职员:
“签好了,你先拿着下去吧!”
那职员是新来的,从别人的嘴巴里认识过熊智宸,只知道他是上海滩赫赫有名的小阎罗王,管理严格,手段极其残忍……
职员的一双手微微颤抖接过文件,弓腰向思睿鞠一躬,便转身离开……
路过沙发时,余光都不敢看熊智宸一下,倒腾着碎步子一溜烟出了门,熊智宸一脸懵圈地看着他,不禁伸出手指指着已然空荡荡的门框说:
“诶我说,现在你们招的职员,都这么没有精气神吗?怎么跟过街老鼠一样,一点男人样都没有!”
“嗤”思睿合着钢笔,笑出了声,从棕色的皮质座椅上起身,走向他:“我们的职员都是平凡善良的老百姓,见着你这个混世大魔王,自然要忌惮三分喽!”
听他这么说,熊智宸不服气地弹坐起来:“这是什么意思,我虽说样貌出众,本就不平凡,也善良着呢!你怎么说得我好像个凶神恶煞的魔头一样!”
思睿不禁撇起了嘴,捏起桌上的茶杯,调侃道:“像你这种自命不凡的人,我还是头一回见着,真是大开眼界呢!”
熊智宸翻着眼“切”了一声:“那你的眼界,可得开阔开阔了……”
“说吧!找我,有事儿吧?”思睿道。
熊智宸挑眉,竖起t了拇指说:“嗯~不愧是我兄弟,简直洞察秋毫呀!”
思睿有些不耐烦了,故意说:“行啦!说不说,不说我忙了啊!”
说罢,便佯装着起身,被熊智宸一把揪住谄笑着:“说说说!”
二人重新在沙发上,相对而坐,思睿看出了熊智宸波澜不惊的眼底,有说不出的亢然……
“你知道么,那天旧船起火,是人为的……”熊智宸终于冷冷地开口了……
思睿大吃一惊,悬在空中的水杯一动不动:“什么?那不是……不是那天太热,自燃的吗?”
熊智宸摇摇头,掏出兜里的火折子,递予思睿的手中:“这个是在旧船附近发现的,应该是有人故意纵火后,逃跑时不小心丢下的!”
思睿双指转动火折子,沉入思考,又压低了嗓音:“智宸,你既然来找我,是不是已经有怀疑的人了?”
熊智宸长长地叹了口气,舔了舔嘴唇,并没有看他,“嗯!”着点了点头。
“是谁?”思睿问。
熊智宸咬着后槽牙,迎上思睿如炬的目光道:“柴伯庸!我怀疑是他当天和我在码头不欢而散,所以怀恨在心!”
“那……你有证据吗?”思睿问。
熊智宸些许沮丧地低下了头,气声道:“没有……”
思睿举起这随处都买得到的普通火折子,细细端详许久,轻放在桌上:“没有证据,我们也只能怀疑,并不能把他怎么样!而且,要找到纵火之人,几乎不太可能!”
熊智宸凿尺磨牙,恶狠狠地盯着桌上刺眼的火折子,一字一顿说:“可我一想起来靖儿受得罪,就恨不得扒了他的皮!”
思睿的剑眉一皱,他没想到,智宸能说出这种话,他是最重兄弟义气的,即便柴伯庸变成势力小人,也不至于要治他死地,今日……许是杨靖儿的缘故,智宸才如此气势汹汹吧!
“叮铃铃叮铃铃”
正当思睿伸手准备安慰智宸时,电话铃声想起,便起身去接。
熊智宸一口饮下桌边的茶,倚靠着沙发背,神思游离,并未在意此时正容亢色接电话的思睿。
也就几秒钟,思睿“啪”挂掉了电话。
面向缩在沙发里的熊智宸,低沉着嗓音:“起火的事……得放一放了……”
熊智宸猛抬头,与之四目相对,疑惑不解道:“为什么?干嘛要放一放?”
“陈莽……出现了!”思睿道。
熊智宸听到这个名字,一股电流划过身体,后背缓缓挺直,整个人仿佛来了精神:“这条大鱼,你……钓出来了?”
思睿行至他身边:“我让一个信得过的老手下,以他的名义定了一批货,本以为人家起了疑心,今天竟然来了消息,约定交易时间地点……”
“太好了!”熊智宸高兴地站了起来,拍拍思睿的肩,“不愧是会长,办事效率的确高啊!”
“行了,”思睿推开他的手,“这可不是拍马屁的时候,我们快商议商议,接下来……要怎么和他周旋?”
熊智宸即刻收起玩笑脸,变了一个人似的说:“对方什么要求?”
“目前只知道,他让把钱放在玉泉路第二个路口处的废弃邮箱里,他拿了钱,就会告诉我们货在什么地方?”思睿答。
“嘶……玉泉路?”熊智宸摸着下巴,“思睿,如果你是这个人,要选择交易地点,会选择离家近的,还是离家远的?”
“自然是离家近的!”
熊智宸向下弯着嘴角,点头赞同,你既然说出了‘自然’两个字,那陈莽也一定会这么想,可枪这个东西,不能背着满大街跑吧?所以取枪的地点……”
“就一定在他家附近!”
熊智宸话才说了一半,思睿便明白了他得意思,这也许,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默契吧!
“没错!”熊智宸打着响指,“所以,为免万一,你跟着手下去取钱的地方守着,我知道了取货地址,也去守着,总会蹲到他的!”
“为什么不是我去取货地址呢?”思睿问道。
熊智宸想也没想,理直气壮着:“因为你打不过我呀!”
这理由,思睿哭笑不得,像个孩子一样反驳道:“以前我是打不过你,现在……可不一定喽!”
熊智宸惊讶挑眉:“呦呵!要比一比?”
“你呀,还是保存点体力,一会儿说不定得奋起直追呢!”思睿柔声道。
熊智宸傻乎乎转动眼珠子道:“也是,别到时候,走为上计都用不上!”
思睿终于展颜一笑:“那少当家的,我们……是不是……应该出发了?”
二人迈着大步,勾肩搭背,走出了商会,简直赏心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