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0章 识时务者
啪！
一具被插满了箭支的尸体直接被人从高处丢了下来，径直砸在地上，溅起一片灰尘。
很快，一汪鲜血便已经渗进了地面，在地上小坑处呈现出了暗红之色。
“……”
“这世上总有一些不信邪的人。”
“想要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来挑战我手上的刀剑是否锋利与否！”
出声的是王世充，作为洛阳名义上的主官，他本来便对净念禅院论道一事可谓是恼火十足，若是在其他地还好，他王世充也能够做一个凑热闹之人。但问题是这个地方是洛阳。
尤其是在心里最深处，王世充将洛阳当做了自己的所有物，当做了自己的地盘。
在自己地盘上，来一场无法预测后果的论道大会，若是盛世还好，在这乱世风云中，有着太多的野心勃勃之辈，谁也无法确定在论道大会的最后会发生什么。
正是这种未知和无奈，让王世充整个人都被一股怒火所笼罩。
在下令调动城卫军之后，王世充的脸色一直以来都属于阴沉，唯有在燕王殿下的特使月倾池的面前，才会低头施以自己最为柔和客气与尊敬的笑容来。
憋屈。
自尊。
野心。
以及识时务。
这些特色集中在一个人身上的时候，便会彰显出王世充那最为矛盾的特点来。
他一直在憋着火气。
故而在接手了燕王的命令，接受了月倾池的吩咐之后，王世充身为兵部官员本身的狠辣嗜血终于展现了出来。不要忘了，他王世充在先帝在世的时候，可是军功出身的啊！
当初王世充便是镇压杨玄感叛乱的主力军之一，曾经坑杀了三万叛军，更是将李密打的东躲西藏。
事实上如果不是燕王的突然崛起，在王世充给自己的计划与身边策士的安排中，瓦岗寨亦算是他的目标之一。
因为李密本就某种意义上算是他王世充的手下败将，再战一次，王世充也有足够的心理优势。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在原本的故事中，李密还真是与王世充对峙了不少次，双方互有胜负，但总的来说，王世充占据上风。
正因为他的野心勃发，在过去的时间里，王世充不自觉的将自己包裹成了一个老辣的政客。
顾此失彼。
考虑利益得失的心态太重。
使得他整个人都有一种束手束脚之感。
反倒是在被月倾池空降拿回名义上的领导之后，王世充调动城卫军进行相关安排的时候，他反倒是莫名的有了一种轻松之感。
察觉到这份轻松，王世充便知道自己的心里早就做出了抉择。
天下间，他不惧四大门阀，更是不怕什么佛道魔三教。
在心里，王世充最为惧怕的应该便是现在的大隋战神张须陀，确切的说眼下的野心家所有人都不得不慎重以待。
张须陀不死，其他的野心家都没有直接爆发出摆在明面上的造反，更多的时候不过是听调不听宣，真正走在造反路上的只有其他地方的义军。
眼下瓦岗寨被破，杜伏威和辅公佑的江淮义军被打的东逃西窜，整个人岌岌可危。
最大的两股义军已经是如此结果，更不用提其他的小型义军势力了。
其中，为了自保，甚至有人与异族展开了合作。
在王世充看来，燕王做得最妙的不过是两件事。
一是突袭宇文府，将上下一门斩尽杀绝，夺得了宇文阀的基本盘，在宇文氏没有明确造反的时候，皇权大义仍然可以镇压许多人。
二则是保住了张须陀的性命。
张须陀生则大隋基本盘得到了保证，现任的大隋军中战神是对其他野心家的最好警慑。
张须陀崩，哪怕是燕王有了基本盘，那局势也绝对不会好到哪里去。
若不出意外，那便是真正的烽火遍地了。
尤其是瓦岗寨被破之后，少了对张须陀的刺杀之类的举动，则是因为有人大概的推测出了月倾池武功的特征，这使得这个行动彻底的被无限制的搁浅。
至少月倾池不死，那么刺杀便不会进行。
否则的话……
宇文阀的结局，瓦岗寨的破灭，这两个例子正生生的摆在众人面前。
正是这些各种各样的掣肘，才使得天下局势陷入了一个极为诡异的平衡。
现在……
谁都想打破这个局面。
佛门。
道门。
魔门。
门阀世家。
甚至是异族。
只要有野心之人，都察觉到了这一点。
王世充正是因为发现了在洛阳净念禅院举行的论道大会极有可能会成为破局点，这才是让他懊恼的地方。
因为不管破局与否，都对他王世充不算是好事。
火中取栗不行，在最后王世充遵循着本心，选择了成为俊杰。
将自己侄女献上去，加上功劳之类的，他王世充未必不会成为再造大隋的大功臣。
一想到代表燕王的月倾池对自己侄女董淑妮很是满意，这个结果让王世充非常之满意。
果然。
这燕王殿下还真是一个……额，怎么形容？
王世充突然有些愣。
大隋开国皇帝至今已过两代，杨坚只有一个强势无比的皇后独孤伽罗，这两人几乎做到了男女平等，共治天下。
杨坚想要好色，都不可能。
否则的话，太祖也不会被弄的离宫出走。
这事情王世充可是记得十分清楚。
毕竟是皇室的趣闻。
故而杨坚不是一个好色之人，确切的说是有心无胆。
至于杨广……
哪怕江湖上传闻他好色非常，但事实上作为曾经的近臣，他很了解杨广。
杨广，事实上并没有传言中的那般好色。
他真正在乎的只有一个女人，那便是萧后。
其他……
比起来，反倒是身为皇太孙的燕王杨则正式走在了路上。
还未一统，在王世充的暗中调查中，据他所知，燕王府未来的后宫之中已经被填充了不少的绝色美人。
因为这一点，在王世充的印象中，燕王乃是一个无女不欢的男人。
也正是因为了解到这一点，王世充才有将自己侄女董淑妮献上去的打算，而且还要培训自己侄女如何宫斗。
作为聪明人，他自然看得出这其中所牵连的东西。
在好色掩盖之下，那些合作而来的力量正在蠢蠢欲动。
就在王世充收回目光，视线从那些恼怒的江湖人身上收回，他这才对不知何时走到自己身边的侍卫招了招手。
很快。
侍卫在王世充的耳边小声的说了起来。
“噢？”
“有意思！”
“这月姑娘，算是以身为饵吗？”
“论道大会未启，这洛阳已经是波涛暗涌了。”
“哈！”
一声轻笑，王世充心道自己到时需要埋多少的江湖人，才能够做出让燕王殿下满意的投名状？
正当王世充寻思的时候，又一道消息传来。
“什么？”
“有人想要见我？”
王世充的面色顿时变得怪异起来，果然不出意外，他也是有心人的目标之一。
331章 一开口，便结局已定
房间。
推门而入的那一刻，房中的暗色已与外面的光线呈现出明显的分别。
门，就好似是两个世界的间隔。
王世充在踏入房间的那一刻，整个人犹如遭受重击，整个人呆在了原地。
“……是你！”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道美丽的背影，在初见的那一刻，王世充就好似回到了年轻的时候，那在街道上惊鸿一瞥的时刻。
人事实上是一种恋旧的动物。
在很多的时候，你无论经历再多，在心中印象最深刻的还是第一次带给你的感觉，那是刻骨铭心。
之后的经历与见识都会让你在同一类型的事物中留下的印象会慢慢的模糊，远不如一开始留下的痕迹来的深刻。
尤其是身具高位的男人对美人更是如此。
王世充见过许多的美人。
年长的。
成熟的。
幼稚的。
气质的。
侠气的。
等等。
哪怕是再度见到当下被称之为天下第一美人的月倾池，王世充在心中也不过是内心惊艳而已。若说留下多深刻的印象……那倒是没有，毕竟王世充也是一个经历了许多故事的男人。
惊鸿一瞥，刻骨铭心，往往是留在男人的少年时代。
他在自己的少年时代，自然见识过让自己刻骨铭心的女人。
那便是慈航静斋斋主，梵清惠。
年轻的时候，那匆匆一瞥，那在街角转身回眸的风采，让他难忘至今。
“？？？”
回转身的慈航静斋斋主梵清惠的面色稍显诧异，她有些错愕王世充的语气。
虽然她已经剃度出家，不再畜有一头青丝，但那天下间的烦恼还是一如那青丝相随，远不是削去便消失无踪，它们仍在。
梵清惠身上穿着朴素的裟衣，头上则是戴着一顶圆帽，正是正儿八经的尼姑装扮。
周身飘荡着出尘之气，佛意沛然。
佛道高人，他们周身的气质实际上有着极为明显的区别。
因为门派理念的差别，使得这两者的高人身上呈现出来的气质有着很奇特的分别。
佛门高人讲究渡之一字，渡人渡己，是在红尘中打滚过后，才能知晓如何渡人。
故而在很多时候，佛门高人周身所彰显出来的都是一种许多故事经历过后的沉寂之物，那是一种堪破，是一种放下。这种人的身上，在一出场的时候，不论男女你都会看得出慈悲之相。
换句话说，他给你的印象是他已经走过你走的道路，不管是弯路还是直路，而且是在尽头等待着你。
是谓圆。
道门则不然。
道门讲究归真。
出身道门的高人，则是讲究一个真字，
比起佛门的苦大仇深，那么道门高人则要轻松的多，犹如顽童，回归童趣。
归真。
回归开始。
那时的你是最无忧无虑的，要怒则怒，想喜则喜，爱哭就哭。
所以道门高人出尘之气最为明显。
不同道门大宗师宁道奇可以表现出小儿一样的嬉闹，一如他的散手八扑如玩闹一样的武学，在慈航静斋斋主梵清惠的身上则不然。
只一眼，便知道她是一个有故事的女人。
可怕的是她会让你觉得自己与她会有故事。
在这一刻，王世充便有了这种感觉，他突然想要喝酒。
“清惠见过王侍郎。”
身为慈航静斋斋主的梵清惠开口了，眉眼带笑，她就好似一个从画中走出来的女人，一个上门的客人打起了招呼。经历过太多事情的梵清惠，在之前王世充一个语气变化的刹那，她便窥到了王世充的身上的弱点。
一开始，她就处在了上风。
一如她当初走出山门时一样。
“原来是天下闻名的斋主！”
深深的吐了一口不显眼的长气，王世充的脸上有着一种我很荣幸的姿态，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的这个绝美的尼姑，笑道：“王某真是三生有幸。”
“只是不知斋主前来所谓何事？”
迎着王世充的目光，梵清惠笑了，慢条斯理的道出了自己的来意。
……
啪！
将手上随意书写的东西随意的丢在了桌子上面的小火炉中，看着它在火光闪耀中燃烧殆尽。
月倾池在插手洛阳，代表燕王下达了相关命令之后，她几乎是直接接手了原本的情报组织。
当然。
月倾池自是知道这根本不是王世充手上真正的心腹，而是留在外面的属于城卫军一系的斥候相关。
但对她来说，这已经很好了。
大张旗鼓的做法，使得洛阳成为了漩涡中心。
尤其是在她让王世充将她承包了净念禅院的消息传出之后，所掀起的波涛已经开始以波纹的方式回馈到了她这里。
佛道魔三教中，除去本身相关的佛门动静较大外，其他两教则显得平淡不少。
月倾池知道，这只不过是一个和谐的表象。
内里已然在升温。
直到被引爆的那一刻。
道门大宗师宁道奇似乎出现了踪迹，在洛阳城外，有人看到了一名身负包裹的老道士在船上钓鱼。
至于其他的道门中人……在洛阳城中，已然有了不少弟子的踪迹。
唯一不清楚的是他们属于道门哪一派！
因为在她的研究中发现，这宁道奇应该是属于道门楼观道一派的。
之所以有这样的结论，是因为楼观道的特点。
此派尊奉《道德经》。
而且除此之外，此派有一个很奇特的主张，那便是坚信老子化胡说。而在李唐时期，楼观道则是其中的胜利者。
唯有这一条才能解释为何一介道门大宗师会为佛门奔走西东，做牛做马。
在楼观道看来，佛门亦是道门，他们的野心比想象中的要大。
也许佛门也是发现了这一点，才使得慈航静斋与楼观道之间达成了一个很奇特的合作关系。要知道，堂堂和氏璧，慈航静斋可是将这玩意儿直接交给宁道奇带出来的。
要知道佛门中暗藏的绝顶高手可不少。
四大圣僧。
守山人。
等等。
其武功或许会比宁道奇差一些，但是保护和氏璧还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由此可以看出这佛门内部与魔门内部的分裂情况差不了太多。
佛子，将是牵扯佛门内部的大事。
有支持者，自是有反驳者。
甚至还有不相关保持中立者。
似乎想到了什么，月倾池又摊开白纸，在上面写上了四大圣僧的名字……目光盯着前面，沉吟半晌，月倾池自言自语道：“佛道都有了踪迹，但是魔门这群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呢？”
“他们在干什么？”
阴后祝玉妍。
邪王石之轩。
以及其他的门派。
沉默半晌。
月倾池突然笑了。
“哈！”
“隐藏在这波涛之下当暗流吗？”
“佛子。”
“论道大会。”
“以及我月倾池留下的破绽。”
“这么大的目标，我就不信你们不会动！”
332章 纵横
清风悠悠。
身为慈航静斋的斋主梵清惠目送王世充离去，许久之后她的目光才从对方的背影上收回。
这一刻，她的脸色稍显沉重。
虽然从第一句话开始，梵清惠便知道自己窥破了对方的弱点，知道对方一如曾经那些爱慕自己的男人一样柔情百转，知道这一点是可以利用的对象，但是梵清惠倒是没有料到讨论的过程会是如此的艰难。
是的。
艰难。
没有她心中想象中的那般容易。
一开始还好，但随着话题的深入，使得进展变得越发的困难。
在这过程中，这王世充的表现呈现出了分外明显的变幻。
中年→少年慕艾→青年→回到中年。
作为洛阳实际上的掌控者王世充的身上出现了这样年纪阶段十分明显的分别。
这一点，梵清惠倒是并不意外。
身为慈航静斋之人，身为斋主，她们同死对头阴癸派一样，甚至要比阴癸派更强，在了解男人性情这一方面，甚至堪称魁首。这也是慈航静斋为何在历代争锋中，能够压上一头的原因。
若说阴癸派只是研究到表面上的男女**，那么慈航静斋则是更进一步达到了精神上的境界。
虽然与王世充的对话结果，并不是让人非常满意。
但在梵清惠的眼里却已经是达到了她本来的目的，自一开始，梵清惠便从未想过多异想天开的事情，她只要王世充不动，或者是在必要的时候，稍稍偏一点，就足够了。
真正让梵清惠措手不及的是佛子。
“……”
深呼吸了一口气，想起自己的两个传人，梵清惠很罕见的蹙起眉头，以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叹息了一声：“世事无奈，竟然又回转到了这一步！”
师妃暄选燕王为真命天子给了慈航静斋一记重创，随后消失无踪，不知死活，但以梵清惠对自己大徒弟的了解，事情绝对不会是这样简单。
尤其是在前段时间得到的情报分析，得出燕王手下有人在易容方面有着极为擅长的人选。
师妃暄，极有可能已经被燕王擒获。
加上燕王后面的举动，大举联姻，战争所擒获的女人进献，已然让燕王在不知不觉有了好色一说。
梵清惠觉得若是真被燕王俘虏，只怕自己的大徒弟师妃暄眼下肚子都已经大了起来。
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身为斋主的梵清惠已然放弃了师妃暄。
一如当初师门放弃碧秀心一样。
但梵清惠万万没有料到二徒弟带回来的收货没有让她来得及高兴，便发生了急转而下的变化。
佛子的出现，直接对慈航静斋产生了致命的打击。
外人或许不明，但是身为斋主的梵清惠又如何不清楚自己师门的传承？
在别人看来，慈航静斋修习的主要是镇派剑典，是融合了佛道两家的功法，但在佛法根本上，唯有历代斋主才知道其中根底。
因为慈航静斋一开始所修的便是明妃法门。
那时的佛门理念根本不同现在这般经过时间的发展分化衍生出多样的经典，刚刚传入中土的佛门的典籍在当时并不多样。
尤其是对女子来说，佛门中的法门修习更少。
其中最强的便是明妃法门。
这对于慈航静斋一派，乃是禁忌之语。
当佛子出现后，可想而知梵清惠内心情绪的波动。
事实上有很多事情会让人觉得非常的意外。
比如男女之事，房中之术。
在天下人看来，对其研究甚深的理应是魔门，是掌控了青楼的阴癸派。
然而真正的事实是摆在最前面的恰恰不是魔门，不是这个只是单纯研究男女之欲的阴癸派，而是佛道两教。
因为这两教已经将这事情不仅仅是当做了单纯的男女**之事，而是修炼。
其中道门为首，其次才是佛门，至于魔门只能末位。
佛门以佛子明妃为主，而道门则是精研房中术，御女成仙。尤其以长生诀的创始人广成子可是教给了黄帝这样的能耐，使得其御女三千而飞升。
而佛道两门其中最大的分别则是道门以男为主，而佛门以女人为主。
其后所展现在江湖上的表现就非常明显了。
毕竟男女表现不同。
男人需要睡过才知晓能耐，而女人则不然。
人，很多时候都是视觉系动物。
就这样，慈航静斋理所当然成为了白道魁首之一。
眼睑微合，目光低垂。
梵清惠暗中来到洛阳之后，并没有立即去净念禅院。
要知道佛子的消息便是由净念禅院传出，这其后所蕴含的意义让人不寒而栗。
作为一直以来相辅相成，甚至彼此扶持的兄弟门派，在这一刻突然调转刀头，给了慈航静斋致命一击，这让梵清惠不得不去思考那白少棠进入净念禅院后倒地发生了什么事情。
以她对住持了空的了解，了空大师不该是这样的一个人。
梵清惠向来自信满满，布局天下的一个女人，但在这个时候，梵清惠发现自己的心有了害怕的情绪。
了空大师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正是此举，让梵清惠视曾经的亲密盟友净念禅院为险地。
一旦慈航静斋的人进入净念禅院就代表了论道的开始，时局将真正的启动，不为人所能阻止。
她需要有足够的把握去解决佛子。
梵清惠觉得这个燕王那方的叛徒，搞不好是一个棋子。
是对方在玩弄苦肉计。
她的二徒弟秦川被欺骗了。
“嗯~~~”
半晌，回过神来的梵清惠突然一笑，顿时蓬荜生辉，使得这间房子都变得艳丽起来。
回想起自己所得到的情报和讯息，梵清惠自言自语道：“看来，有些人情是必须拿出来了。”虽然梵清惠早就削发修行，成为了一斋之主，但是她曾经行走江湖所招惹收集的人情，是该拿出来用的时候了。
譬如天刀宋缺。
在心底，梵清惠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当文斗无法解决的时候，必要的时候是时候开启武斗。
哪怕是冒着慈航静斋与阴癸派争斗的失败为结局亦必须解决掉佛子。
但现在……
她梵清惠该去见另外一个人了。
一个死对头。
阴后，祝玉妍。
333章 三体，三教，三心
立场不同。
观念便不同。
身为一个江湖人的时候，你会赞叹江湖人士的手段，认定官府的不作为，官府简直是一群废物。
但是当你站在官府这一方的时候，则会体会到了截然相反的感受。
这时的你会认为江湖人士简直是一群乱匪，当杀完事。
咔擦！
一身脆响，那是骨骼碎裂，以天魔力场扭曲了对方的身体，月倾池松开了手腕，冷漠的眼神看着那从自己手上软到下去的尸体，发出盔甲碰撞声，脸上冷酷之色展露无疑。
一旁。
城卫军的士兵则是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的脚尖，颇有一副神游天外的状态。
江湖很混杂。
在月倾池的眼中，这江湖向来不是黑白分明的所在。
江湖不是平静的，是复杂的，犹如流淌旋转的暗涌，故而在这种情况下江湖只有一个颜色。
那便是浑浊。
不黑不白，既是灰。
有单纯的黑，也有单纯的白，但在大势之中，这种极端者极少，更多的还是两者混合之下的灰色。
“……”
深吸了一口气，月倾池强行压下心头那份暴躁，刚刚被她一把捏死的正是城卫军中的人，在她从王世充手上接手这一部分负责情报的人员之后，探查的过程中，月倾池便发现了这里面的问题。
这里面的人员成分很是复杂。
她在调查其他的情报的时候，亦有其他的势力在探索她月倾池的情报。
而这个刚刚死去的人则正是卧底在城卫军里的间谍。
不！
确切的说这不是卧底。
而是被人误导诱惑了的叛变人员。
“刚刚这个感觉！”
抬起手，月倾池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的手掌，脸上微露疑惑之色，用只有自己能够听到的语气自言自语道：“如果我没有感觉错的话，那是魔门的武功！”就在刚刚，她以天魔功强行吸纳了对方体内的那部分弱小的真气，在这过程中，便发现了这里面的问题。
无相神功能够改容换貌，隔山打牛，乃是奇学，自是她的立身之根本。
而从单美仙手上得来的天魔功，则是让月倾池了解到了阴癸派的镇派绝学，借由主体的特质，其对天魔功的了解可谓是比现在的阴后祝玉妍要深的多。
祝玉妍因为身子被邪王石之轩破了的缘故，卡在了第十七层死活上不去，最后只能摸索出一招类似天地同归的自爆招数，做多她也只能在招式上的精妙程度下功夫，其根本已然被断。
除非……阴后能够学会她的无相神功，以奇功绝学补回缺少的那一部分。
否则的话，阴后祝玉妍的武道尽头已定。
魔门中人。
这城卫军中有魔门中人，这一发现让月倾池没有丝毫的意外。
只是这人到底是魔门中的哪一门派，则让人值得深究了。
这几天的情报，可谓是被这个家伙泄露出去了很多。
谁得到了它们？
是阴后？
还是魔门中的其他门派？
“呵呵！”
月倾池似乎想起了什么，她突然笑了。
霎时。
整个房间里，恍若盛开了一朵洁白无瑕的莲花。
只是这一幕，使得四周的其他士兵压根儿不敢抬头看一眼，只是小心翼翼的守在那里。在短短的几天的时间里，这些人已经见识到了这个天下第一美人的可怕。
从这群士兵偶尔私下里的谈话中，他们给出了一个共同的意见。
那便是这月倾池是一个自我到肆无忌惮的人。
喜。
怒。
哀。
乐。
在其身上流转的可谓是自然无比。
其情绪转换可谓是让人摸不着头脑，这使得他们在城卫军中呆了好几年时间所积攒而来的官场上的知识在对方的身上没有丝毫的作用。
甚至，男人对女人美貌的吹捧亦没有用，反倒是会起反作用。
这样一个情绪变化莫名其妙的高层，会带来非常之大的压力。
尤其是短短的时间里，一群同事已然死了四分之一的时候。
“来人。”
开口命令之下，一名士兵立即恭敬的走了过来，随即这名士兵便见到月倾池直接拿起毛笔写下了一份信，在交给他之后，吩咐道：“按照这上面去做，另外让人汇报最近洛阳发生的事情。”
这里的人，都不值得信任。
并不是在江都，他们亦不是禁卫军，不是大将张须陀的部下。
“剩下的……你们都出去，顺带着将这具尸体也拖出去丢掉。”
很快。
房间里便只剩下月倾池一个人。
轻揉着有些发酸的眉心，月倾池自言自语道：“还不够。”
“虽然已然引起了魔门的注意力，但是只怕他们的最大注意力还是集中在论道大会上。”
在超我白少棠成为佛子之后，对佛门内部产生了巨大冲击的时候，三体之间就进行过计划上的更改，原本他们要剿灭佛门的打算，在一番成本评估之后，发现付出与收获不成正比。
于是，一个念头产生了。
三体想要将佛门压服，收为己用。
因为这样的话，僧兵将会是他燕王一统中原后，南下印度和进入西藏的最佳军团。
打宗教为主的地方，便要用宗教来对决。
最好是同一宗教。
恰巧的是眼下的这两地正是这佛门大行其道的地方。
打过去，然后融合，最后取而代之。
而用道门则不然，否则的话，那将会变成死斗，其局势就极有可能化作十字军东征的那种态势。
当然，对主体来说，道门的用处不在这里。
而且道门……事实上是一个很识时务的门派，它历来喜欢接触官府，爱与高层行走往来。
燕王杨有资格取代李阀成为道门的认证人。
正因为在三体的讨论中有了这个计划变更之后，佛门的作用立时在心中大了起来。
这佛子论道大会，必须正常进行下去。
以自己超越千年来的见识了解，以未来佛门理念来对冲现在的旧时理念，超我白少棠在论道上有着足够的自信。甚至，在最后佛门武斗的话，白少棠也有自保的能力。
而在这其中，就不能让魔道两门肆无忌惮的插手。
三体之间自然而然的分配了任务，超我白少棠负责佛门，而自我杨则是针对道门和其他割据军阀势力，至于她月倾池所面对的只有一个，那便是魔门。
他们都不想让洛阳论道大会变成一场彻头彻尾的混战。
但在三体的理解中，魔道两教一定会这样希望。
“魔门啊……”
“嘿！”
“还真是沉得住气。”
“看来你们的目的还真就是这一个了，破坏论道大会，催使佛门彻底内乱，自顾不暇，以达到自身的目的。”
“只是……我都暴露出这么多的东西了，看你们还能忍到何时？”
被天魔力场扭曲而死的尸体，便是月倾池抛出的第二个饵。
阴癸派镇派绝学天魔功。
我看你阴后祝玉妍到底还忍不忍得住！
哪怕是因为这个问题双方打生打死，但是由于彼此之间有着合作，有着联姻，在最后亦能成为一家人。
在月倾池的眼中，这阴癸派早就是掌中物。
一人收服佛门，一人镇压魔门，一人则是归纳道门。
三教归于一掌。
“啊~~~”
起身，推开窗。
迎着外面那照耀进来的阳光，月倾池闭上双眸，摊开双臂，一脸享受的自我赞叹道：“这真是完美无缺的……雄心啊！”
334章 大幕之前
咚！
一滴水珠落入水面。
顿时在平静的湖面上溅起一道浅显的波纹。
刷！
水花四溅。
一抹暗白色搅起一朵水花，拍打着水面，直接搅起了大动静，使得那浅显的波纹迅速变大。仔细看去，这才发现那是一尾长得十分肥美的鲫鱼。此刻的它正好挣脱那垂在湖面上的丝线，挣脱了食物的诱惑，在那里转了一个圈儿之后，似乎有些茫然刚刚的经历，但清醒过来的鱼儿立即没入了深处消失不见。
“……”
船头。
一名白发老道面色淡然的看着那水中鱼儿消失不见，随即手上动作微微一颤，那悬空中间的白色丝线立即如同遭遇了风吹的青烟，飘飘摇摇中消散不见。
这，根本不是真正的鱼线。
而是以自身真气凝结而出的外像。
在这真气丝线消散之后，这白发老道这才摇头失笑间，回转过身，目光落在刚刚踏上他的乌蓬小船的来人。
一身袈裟。
双手合十。
眉须皆白。
一副苍老模样的老和尚正端坐在乌篷船内。
“原来是智慧禅师，好久不见。”
白发老道瞅着眼前这个面皮如老松一样的老和尚，相比较起来，他虽然是白发苍苍，但是面色红润，皮肤紧凑，两者年纪相差不大，却是一如年轻人一样。唯一区别便是那份沉淀在体内的那份气质。
“只是老友一来，便将我的鱼儿吓走，这就没意思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这白发老道的脸上还真正的出现了一股懊恼的情绪，不是妆模作样，而是真正意义上的心情。那神情就好似一个小孩儿的心爱玩物突然被人给故意弄坏放跑了生闷气的样子。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出口，身为四大圣僧之一的智慧禅师慢悠悠的开口道：“慈悲为怀，那鱼儿活着本就很累，在经历老友的玩弄，那不好。”
“噢？”
抬眉，同样苍白的眉头落在老道的身上确是与这老和尚带来根本性的不同观感。在这白发老道的身上，本该所具有的高人气质在他的身上愈发的削减的厉害，反倒是有了一种顽童之感：“有何不妥？”
“贫僧感到如果此鱼儿在经过老友的戏弄，只怕它无法逃脱接下来的被猎杀。”
智慧禅师的回答让白发老道的面色猛地凝重严肃了下来，在听到这句话后，白发老道这才神情认真道：“看来老友多年不见，可谓是境界大进啊！老友的坚持，让贫道很是佩服。”
身为道家绝顶高人，身为天下间三大宗师之一的宁道奇在这一刻也不得不发出自己的感慨。
作为同一辈中人，宁道奇非常清楚四大圣僧之一的智慧禅师所修习的是什么。
定能生慧，静能通神。
先天宿慧。
这便是智慧禅师所修习的东西，一如他的称呼。
历来，只有叫错的名字，却没有叫错的称号。
智慧，在任何教派中都是极为高深，甚至是不可捉摸的存在。
无疑。
刚刚智慧禅师的话就在告诉宁道奇，他在这一道上已经有了自己的突破。
而之前智慧禅师那开口所彰显出来的东西，则让人忍不住侧目。
其实一开始在智慧禅师踏足宁道奇方圆十丈之内的时候，宁道奇便已经察觉到了对方的到来。
随后的一系列动作都不过是两个老熟人间的各自境界的碰撞。
宁道奇的赤子之道。
智慧禅师的宿慧通神。
大宗师宁道奇的散手八扑便是他武学一道的外显，总结起来便是一句话可以形容。
那是一种名为熊孩子的境界。
喜怒哀乐，随心而动。
乖孩子可不会玩弄，不会杀戮。
先前以真气凝成鱼线，以姜太公的方式钓鱼，这便是宁道奇的修炼方式。
而那一下水面波动，则是出自智慧禅师的手。
他打破了宁道奇的打算。
“哎！”
忽然，智慧禅师面皮一阵抖动，苍老的脸上流露出一丝不忍，唏嘘道：“果然，贫僧还是迟了些许。”
“嗯？？？”
一声惊讶中，宁道奇猛地回过头，朝之前的水面方向望去，只见一条肥美的鲫鱼无力挣脱，正被一只鱼鹰从湖水中给抓了起来，成为了食物。以大宗师的眼力劲，宁道奇自是分辨得出这条鲫鱼正是之前被自己戏弄的那条鱼儿。
这鱼儿现在……成为了鱼鹰的猎物了。
如果说之前宁道奇的神情只是严肃与认真的话，那么现在的他的面色则明显的表现出了震惊。
这个是！！！
回过神来的宁道奇面色霎时恢复了平静，端坐在船头，目光静静的落在眼前这个皮肤如老松一般的同辈人，开口问道：“智慧禅师，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抬头。
那双几乎快要合成一条缝隙的双眼猛地睁大，智慧禅师面色凝重的回答道：“贫僧看到了典籍上记载的未来。”
“此次前来洛阳，贫僧是需要从按佛子身上印证一些东西。”
第一次。
宁道奇竟然从这个老朋友的眼中看到了害怕与恐惧的情绪。
“末法毁天道，波旬杀如来！”
这是智慧禅师给出的答案，亦是让道门大宗师宁道奇色变的回答。
……
与此同时。
燕王杨率领的大军终于正式抵达洛阳。
军队并没有进入城中，而是直接就城外驻扎起来。
到此时此刻，洛阳城中的百姓们亦察觉到了这其中的暗流，一时间只觉得战争气氛离他们相隔并不远。
而燕王则是带着禁卫与一群姑娘进入了洛阳城，直接住进了王世充特地安排的府邸。
不提其他暗中观察的人，单就王世充来说，他显得很是震惊。
传言燕王好色，但王世充万万没有料到这杨会在这样的日子里直接将那些女色给直接带在身边，这种肆无忌惮的方式很是让人意外。
不过王世充在了解了对方身边的这些女人的名字之后，王世充的一些心思便压了下去。
阴癸妖女，白清儿。
瓦岗寨战俘沈落雁。
飞马牧场场主商秀。
天刀宋缺的女儿宋玉致。
高句丽刺客，奕剑大师傅采林的大徒弟傅君。
这六个女子的身份各异，虽然是群芳争艳，但是王世充印象中本该来的独孤凤则是不见踪迹。至于那丑胖丑胖的小暄暄，则是被王世充认定为侍女了。
高矮胖瘦，姿色各异。
甚至还有丑姑娘。
这燕王的胃口，简直是别有一番味道，包含万千。
这里面的故事，王世充不敢问，也不敢深想。
寻思了下，他倒是觉得自己的侄女还是不差多少的，于是在一番言语的试探下，在燕王杨的沉默以对中，董淑妮被送了过去。
身为洛阳一朵花的董淑妮无奈下只能带着一肚子的小脾气踏入了房间，在进去的那一刻，她怔住了。
房间里，七个女人正面色各异的打量着一身艳丽装扮，还有那遮掩不住的骚气的董淑妮。
在这一刻，董淑妮差点以为自己是进入了狼群的小绵羊。
335章 逐渐拉开的帷幕
“……”
董淑妮想死的心都有了。
在洛阳，她身为王世充的侄女，那也是一位名震洛阳的一朵花。不论如何，她董淑妮都是洛阳中前三的女人。
这一刻，董淑妮只觉得自己非常的尴尬，面对眼前这七双各有异色的眼神，一时间只觉得陷入了狼群之中，整个人都有一种瑟瑟发抖的感觉。
身为女人，董淑妮自是有着女人该有的敏感。
在这些目光中，她非常清楚的感受到了一种名为不屑的感觉。
小心翼翼的用一种我见犹怜的神情一一迎了过去，目光扫过，哪怕是董淑妮也觉得内心震撼。
以她的目光与高傲，向来觉得自个儿不会差别人多少，多多少少在心里亦与那传言中的阴癸妖女，慈航静斋圣女相比的心思，但在这一刻，这个曾经的小心思直接如那爆炸的气泡，轰然碎裂。
或娇俏。
或柔和。
或高傲。
或嬉笑。
面前几人各有各的特色，端的是国色天香。
这让董淑妮有一种错觉，也许唯有那传言中的皇宫，皇帝的后宫佳丽三千才足以和眼前相提并论。
从这些眼神中，董淑妮看到了各种各样的眼神。
大多数都不约而同的共存了一种不屑的神情。
这让董淑妮很是愤慨。
其他人便罢，那个丑胖丑胖的姑娘为什么也敢用这样的眼神瞅我？
不提董淑妮此刻的心情，深吸一口气之后，董淑妮屈身行礼，恭恭敬敬的说道：“小女董淑妮见过各位姐姐。”作为王世充的侄女，她比任何的江湖人都明白两句话。
那便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与卧薪尝胆。
闻言。
傅君怒目以对。
宋玉致略显慌张。
沈落雁没有在意。
商秀认真观察。
似笑非笑。
唯有白清儿很是满意。
至于师妃暄，她的眼神很是怪异，她早就察觉到了眼前这种奇怪氛围的形成，有着那燕王殿下的背后推动。只不过比起这个来，师妃暄更多的心思还是在那即将开启的论道大会上。
哪怕早就成为了叛徒，但在这一刻的她还是不明白为何局势会变成如此模样？
佛子……
那白少棠竟然成为了佛子？
在这一刻，师妃暄非常怀疑当初的瓦岗寨一战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故事，才使得局面变成现在这个模样？一想到自己的那个师妹带了一个佛子回去，只怕秦川现在整个人都已经处在了崩溃之中。
眼角的余光扫过，师妃暄发现这里面几女中除去白清儿和傻乎乎的宋玉致两女在意董淑妮的突然到来外，其他的人实际上都是各有心思，放在眼前的注意力并不大。
佛子。
论道大会。
在来到洛阳的过程中，可以说所有人都被这个消息震惊。
其中尤以她师妃暄和以及白清儿三人最为震动。
只要稍有眼光的人都知道接下来的洛阳，将会是一个风起云涌的地方。
只是师妹……她现在在干嘛呢？
师妃暄收回自己对董淑妮那居高临下的目光，眼神闪烁中，开始发起呆来。
……
秦川在发呆。
身为慈航静斋的圣女，在自己师姐失踪之后，她便是眼下师门中真正的圣女，代表师门行走江湖，争霸天下的人选。
一旁。
李秀宁的神情很是担忧。
望向秦川的目光中充满了忧绪。
她见过师妃暄，亦见过秦川，对这师妹两人都有着了解。
在李秀宁的眼中，秦川是一个信心非常高昂，比师妃暄更为激进，高傲无比的女人。
别看秦川个子小，但是她心中的傲气能够与天比高。
可眼下，李秀宁能清楚的看见秦川脸上的茫然不解之色。
自信与傲气，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是的。
换她李秀宁来，只怕受到的冲击不会比秦川小。
那个号称点道为止的男人。
白少棠。
她带回来的人，在安置在净念禅院之后，竟会成为佛子！
这种突兀的发展，谁能反应过来？
比起那白少棠，说实话，李秀宁更为担心的还是净念禅院。
“没事吧？秦姑娘！”
沉吟半晌，李秀宁还是开口说道。
“……”
回过头，秦川盯着李秀宁，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三小姐，你认为我做的有错吗？”
李秀宁知道秦川在想什么，她是询问自己的做法到底有没有错，以她李秀宁的眼光她不觉得有错，唯一的错是所有人都低估了那点道为止白少棠。
“不！”
“秦姑娘你没有错。”
“错的是那白少棠，是这个世界。”
摇摇头，李秀宁给了秦川一个满意的安慰，她能够看得出来自佛子事情出现之后，秦川在师门的日子里只怕不会好到哪里去。有师门长辈推卸责任，将问题直接盖在了秦川的头上。
哪怕这其中的处理方式是知会了师门，得到了师门的承认，即便是之前所有人都认为她们掌控了一个好棋子，却从未想到这颗棋子会带来如此天崩地裂的反噬。
出现了这么大的纰漏，这个锅还是秦川得背。
人类除了复读，甩锅那也是一流的。
“呵呵！”
秦川被李秀宁的话给弄的哑然失笑，摇头道：“我只是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不明白了空师伯他们到底遭遇了什么，竟然会直接站出来，摆出了佛子论道大会！”
“也许……”李秀宁见状也蹙眉沉思，随后开口说道：“也许是因为那白少棠身上有着别样魅力的缘故吧！”
“正如一开始他吸引了秦姑娘你的目光，”
“甚至他还能与二兄聊得兴高采烈。”
“在那个时候，我便知道这白少棠不简单。”
说到这里，李秀宁的脑海里再度发现了那天白少棠与李世民的见面，两人就许多问题发生了争执，但在其中，最为根本和基础的东西却是一脉相承。能够身为名震天下的月倾池的师弟，试想也绝对不是那么简单的人。
“……”
自然是不简单，但是现在秦川突然不想说这个，她转换了话题，询问道：“对了，二公子呢？”
“二兄他易容打扮带人去逛洛阳城了。”
李秀宁给了秦川一个愕然的答案。
“呃！”
秦川闻言眨了眨眼，不再言语，只是微微撇了撇嘴，露出了那嘴里的金色。
见李秀宁的脸上没有担忧之色，秦川自然也不会太过担忧。
洛阳城虽然是龙潭虎穴，但恰恰在这个时候，在那个零界点，是唯一安全的时候。
……
王世充府邸外面。
一名年轻男子正双手负背，面无表情的打量着眼前的府邸，不言不语。
在他的身后，则是有四名的高手正在小心翼翼的戒备着四周。
许久。
李世民收回目光，这才回过头对保护自己的人说道：“走吧，陪公子我去逛逛其他的地方。”
336章 最后的平静
客栈。
端坐在三楼靠窗，李世民正举杯饮酒，目光则是透过窗户望向外面。
街道上人来人往，显得热闹无比。
看起来竟然要比过去更要繁华数分。
这种迹象，在不知根底的外人看来，只会认为洛阳的主官是一个为民的好官，但是李世民却是非常清楚王世充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的才华是在军事上，而不是民治上面。
眼下有如此繁荣的迹象，那不过是一种泡沫。
以佛子论道大会而带来的连锁影响而已。
有这个眼力见李世民不意外，但是他有点意外王世充的胆子。
侧头。
寻思了一下，在品了一口杯中美酒之后，李世民觉得以他对王世充的了解，在做出相应决定之后，这个人的胆子确实足够大，就如当初为了功劳能够杀俘一样。
“唔！”
“看来王世充与那燕王达成了合作。”
“城卫军已然被调出负责论道大会的安全，再者杨的军队也抵达了洛阳，就驻扎在外面。”
“内外交加之下，这是想要将波及范围给固定下来啊。”
“不！”
“绝对不止这般简单。”
“杨应该还有其他的心思。”
心头思虑闪过，眯着双眼，身为李阀二公子的李世民显得一派潇洒悠然，有一种说不出的韵味。
暂时放下心中所思，李世民再度将目光投向了窗外，望向了这热闹至极的东都洛阳，眼眸深处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一种熟悉而有陌生的味道。
那种感觉……就好似明明一个主人阴差阳错之下却是成为了客人一样。
身份倒转。
最后留下的便是一种怅然所失。
在一旁，守卫着李世民安危的李阀高手面面相觑，一时间很是愕然，他们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李世民会有如此奇怪的表现。尤其是一路闲逛以来，三人的心中已经是积累了不少的问题。
因为在这过程中，他们发现李世民比他们还要熟悉这洛阳。
按道理来说，出身李阀的李世民不应该对洛阳如此熟悉，那表现好似他不是太原人，而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洛阳人。
“二公子。”
最后还是其中一人忍不住心头的疑惑，开口询问道：“您对洛阳怎会如此的……嗯，熟悉？”
熟悉？
岂止是熟悉！
这座城池便是因为我开建的，我怎能不熟悉？
心绪起伏，但李世民嘴上则是笑道：“当初家父在洛阳的时候，我和兄长他们亦在洛阳呆过一段时间。”
听到这里，三人算是明白了过来。
那正是杨花落，梨花开的箴言事件。
当时李阀整个家族被杨广针对，一个不好便是家族覆没。不得已下李渊整个人跟一个龟孙一样窝在洛阳，趴在洛阳，当了一段时间的乖宠物。为了打消杨广的怀疑，李渊甚至带上了自己的儿女，也是在那个时候杨广算是真正认识了李渊的一家子，其中杨广对李世民印象颇好。
这些经历并不意外，在李阀中是让许多人都知道的过往。
那段艰苦的岁月，堪称是卧薪尝胆。
不提身后李氏族人心中的感想如何，在这一刻，李世民的心头却是唏嘘万千。
每一次的转生，每一次的回归，都会给他带来一样的感慨。
那是对上一世的总结，是对新生的期望，更是对未来的感想。
每当自己到这个时候，总会涌起一种想要再来一首《春花江夜月》的冲动。
发现自己心绪的巨大波动，李世民强行压制住了这份冲动，那已经到了嘴角的新诗亦被他给生生的吞回了肚子，最后不得已下打了一个酒嗝。
“……”
双眼失神，李世民一时间茫然若失。
许久。
李世民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口吻叹息了一声。
我好难啊！
现在的李二公子独到的是在军事与民治上有着自己的见解，而不是诗歌一道。
文能识人。
所以现在的李二公子不怎么会写诗，哪怕是想写，也必须得一步一步的来，给人一个循序渐进的假象。
哎！
可惜了一首好诗。
如果不是有人在，他李世民定然会来上一首匿名诗。
就在李世民感慨不已的时候，一道熟悉的人影走了过来，俯身在他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走吧。”
“是时候去见见名震天下的梵斋主了。”
听完，李世民这便放下手中酒杯，起身离开。
“草秀故春色，梅艳昔年妆……”
在最后，他还是没有忍住那份属于文人的冲动，在极端压制自我冲动下，还是不由自主的吐出了自己新诗中的两句以表示心中感慨。
这让身后的几人一头雾水。
……
洛阳，府邸。
王世充小心翼翼的瞅着突然沉默下来的燕王，看着对方那皱起的眉头，似乎遇见了什么难心事，一时间不明所以。
许久。
王世充这才开口问道：“殿下，您刚刚这是……？”
“无碍。”
摆摆手，杨示意无须在意，解释道：“只不过是在之前想起了一个故人来。”就在刚刚，他隐隐的察觉到了一股陌生而又熟悉的莫名气息。
那突来的感觉，好似是在哪里见过一样。
只是微微思索了下，杨觉得自己这股心血来潮的感觉似乎是在对自己提醒着什么。
唯一肯定的是就在刚刚不久，有绝顶高手在窥探这座府邸。
虽然那种感觉一闪而逝，但还是被他抓住了一丝痕迹。
只不过天下间顶尖高手不少，但身为自我的燕王杨还真是没有见过几人。
数来数去不过是阴后祝玉妍一人而已。
其他如道佛两教的顶尖高手，更是无缘一窥。
但是他仍是体会过了佛门了空，魔门邪王石之轩两人给出的感觉。
这与刚刚的体会有着很大的差别。
了空不用说，他现在是佛子的最大支持者，没有时间来此窥探。
而邪王石之轩更是藏身不知何处，鬼鬼祟祟。
那么除此之外，又会是何人？
道门大宗师宁道奇？
或者是其他的人？
不提杨心中此刻心思如何，迎着王世充的那略显希冀的目光，杨完美控制脸上的肌肉给了对方一个满意的笑容：“不过……王侍郎的心意，孤很满意。若能保证论道大会的安危，到时当论大功。”
“……”
闻言瞳孔放大，王世充顿时放下了心，开心的笑了。
果然。
燕王乃是一个好色之人。
王世充很庆幸自己有着一个好侄女儿。
337章 幕启（上）
当！
宏亮而有低沉的钟声在清晨的洛阳中回荡开来。
巨大的钟响几乎传遍了整个洛阳城。
打早起来忙活着的百姓们，几乎在听到这道钟声的时候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钟声来源处。
整个洛阳城有如此钟响的地方只有一个地方。
那便是净念禅院。
在前面那道钟声还未消散的时候，天空再度传来一声钟响，连绵不绝的钟声几乎唤醒了整个洛阳。
推窗。
低调入城，做了相应打扮易容的袖里乾坤杜伏威此刻站在窗口，目光也顺着声音的来源处朝着远方望去，自言自语道：“唔！终于开始了。”言罢，杜伏威抬头朝天空望去，只见本该红日初升的清晨并没有出现，反而是整个天气都显得灰蒙蒙的，莫名给人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洛阳城既安全又危险。
作为江湖上盛名的袖里乾坤，他杜伏威可谓是一个老江湖。
他非常清楚自己什么时候该张狂，什么时候该低调。
在这段时间，唯有一些自大的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年轻人才会挑起争锋，或者是被人挑拨而来，那些老江湖比如佛道魔三教则明显的保持了一定的沉默，似乎在默默地积蓄力量。
让杜伏威印象最深的便是一名来自突厥的年轻剑客，似乎叫跋锋寒来着，在这几天的时间里这个年轻人可谓是被城卫军给撵的鸡飞狗跳。倘若不是他杜伏威站出来帮了一把，只怕那跋锋寒也成为了那被扔在城外乱葬岗的一具尸体了。
这些年轻人，倒是富有朝气，胆大的狠。
跋锋寒，是除去扬州双煞外的第三个让杜伏威印象深刻的年轻人。
“谢谢恩公救命之恩！”
就在杜伏威眺望的时候，一道声音在身后响起，正是出自突厥的年轻高手跋锋寒。
此刻他身上几乎缠满了白布，整个看上去伤痕累累，脸色虽然苍白，但眼眸中蕴含着火一样的勃勃生气。
“不必道谢！”
“只不过是老夫顺手而为而已。”
“老夫老了。”
“有时候觉得有一种心有余力不足的感觉，救你，只是是被你身上那股一往无前的勇气所吸引而已。”
“跋锋寒是吧？”
“天下间，胆敢在三大宗师面前拔剑的年轻人，你是老夫所听说的第一个。”
天下间三大宗师威名赫赫，年轻一辈中有胆气拔剑较量，甚至在失败后还能活着逃出的人少之又少。而这名为跋锋寒的年轻人，之所以盛名在外便是因为这件事情。
杜伏威因为自己兄弟辅公佑的缘故，在来到洛阳后，看到了跋锋寒，从这个年轻人的身上再度体会到了那名叫勇气的东西，这才是他站出来从城卫军的围追堵截中救下跋锋寒的缘故。
不过庆幸的是没有遇见那一枝独秀月倾池，否则的话他杜伏威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结局发生。
“呵~~~”
听到这话，跋锋寒没有在意身上的伤势，整个身体挺拔无比，只不过脸上却是不由自主的露出了苦涩之笑，这名气对他来说，并不值得高兴。
因为其中的代价实在是太重了。
沉默良久。
他有一种想要收对方为干儿子的冲动了。
杜伏威突然开口问道：“小子，你还是想要去看吗？”
“论道大会不会那么平静的，极有可能到时将会是一场血战。”
“不知道到时这洛阳，这净念禅院里会倒下多少人。”
“那不是一个凑热闹的好去处。”
语气虽然平淡，但话语深处的那股劝诫口吻却是不言而喻。
“论道大会，谁胜谁负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我只是想要从其中看看自己距离大宗师还差多少。”
“没有无惧死亡的勇气，到时如何面对武尊毕玄？”在自己被救下来的这段时间里，跋锋寒也大概的清楚了眼前这中年男子的身份，乃是大名鼎鼎的江淮义军两大首领之一的袖里乾坤杜伏威。
原本他以为这是一个可怕的人物，但在这几天时间的接触里，跋锋寒发现了这个中年男人有着与自己一样的气质。
外冷内热。
双方竟然是出乎预料的对彼此都有着极好的印象。
“也罢。”
“跟老夫走吧。”
“老夫恰好也对这论道大会有着极大的兴趣。”
“想要亲眼看看这三教将在洛阳搅起多大的风云，想要看看谁才是真正的胜利者。”
说完，杜伏威已经迈出步伐，走过跋锋寒的身边，扫了一眼对方身上的伤势，在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之后，这便转身走下了楼梯。
老夫会竭尽所能的保证你的安危。
杜伏威这里不过是今天呆在洛阳的江湖人的缩影。
有一说一，只要奔着论道大会凑热闹的江湖人都在这晨钟声中朝他们今天的目的地而去。
净念禅院。
随着晨钟的敲响，那宏大的钟声正以此为中心朝四面八方传播开来。
铜塔下。
莲花台上。
一身白色僧袍的白少棠正坐在上面举目眺望。
视线落点正是那晨钟的方向。
哪怕是早已经见过数次，但再一次见到此景，还是让白少棠忍不住的心生感慨。
比起慈航静斋来，净念禅院从某种意义上更擅战斗。
慈航静斋是参谋部，净念禅院是战斗部。
自他进入净念禅院之后，这战斗部落入了他手，了空大师自我破除闭口禅，知晓了自己的未来，这才决定了佛子论道大会。
瞧。
那巨大的晨钟下方，不嗔，不痴，不惧，不贪四个和尚正用着各自的脑门往死里锤那铜钟。
那咣咣作响中，那鲜血淋漓的额头，直瞧的白少棠时不时的眉头轻挑，脑门生痛。
此时，敲完晨钟的四人正端坐在那里闭目调息。
在为成为佛子之前，白少棠只觉得这佛门中的战斗人员十分之固执，简直是不可理喻。但是现在，白少棠却发现这些和尚还真是有一些可爱的地方，一旦慑服，那么这些僧人将是自己手上最可怕的战力。
固执的人向来不容易说服，可一旦成功，其成功也是比想象中的还要大。
尤其是对宗教人士来说更是如此。
他们之所以这般疯狂，倒不如说是被白少棠的那套压箱底的理论崩溃了过去的信仰。
“佛子！”
就在白少棠愣愣的看着那四个和尚发疯一样的用脑壳敲钟的时候，净念禅院的住持了空走了过来。一身袈裟的了空大师，此刻的他早没有了当初的佛门高僧的模样，整个人看起来年轻了不少，浑身上下虽然是佛意沛然，但不知怎的，其整体之中包裹着一股蠢蠢欲动的暴虐之气。
躬身，行礼。
来到跟前。
了空低声说道：“时辰将临了。”
时间到了吗？
终究到来了。
听到这里，白少棠抬头扫了一眼那灰蒙蒙的天空，在感觉了下那外面蠢蠢欲动的人，这才开口吩咐道：“那，开门吧！”
晨钟再响，大门打开。
在嘎吱声中，论道大会随着净念禅院的打开，正是开启了。
随着大门缓缓打开，透过缝隙，开门的僧人已然看到了那站在最前面的一群僧袍打扮的女人。
338章 幕启（下）
晨钟响。
大会启。
这是早就定下的日子。
在听到晨钟不断敲响的那一刻起，占据了王世充府邸为己用的燕王杨也有了动作。
这论道大会将要在他的眼皮下进行，他堂堂燕王要旁观，以城卫军和自己带来的军队为背景，要当裁判。
这军队，高手，还有佛门内部都有我的人，慈航静斋要怎么赢？
她们的下场早就注定。
明妃才是她们的结局。
在燕王杨的脑海里压根儿就没有想过明妃太多，到时睡不睡得过来的场景。
钟声响起的时候，燕王杨便知道该是自己动身的时候了。
官府压制，倒是佛门，道门以及魔门想要霍乱都得垫垫自己的胆子。
谁先动手，谁便是靶子。
不提燕王杨的心思，作为被他当随身饰品带过来的几女，此刻亦是兴趣满满。
论道大会，那将是江湖上最为庞大的盛典。
哪怕是身为俘虏的宋玉致与傅君两人都是对此有着极大的兴趣，唯一不同的是两者的心情实在是天差地别。
傅君怎么也料不到当初那个手持鲜花，以诗词行走江湖的白少棠会阴差阳错之下走上佛子的位置？这种情形给她带来的打击极重。如果不是身为俘虏加上宋玉致的劝诫，她早就想一探净念禅院，想要问问白少棠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成为佛门中人，他还会看花吗？
莫名的在傅君心中竟然产生了一个念头，即便是他成为佛门中人，对方是否能做到不负如来不负卿？
这样一来，在这段时间里傅君整个人都显得情绪低迷不已。
除她之外，情绪稍显低沉的唯有丑胖丑胖的师妃暄了。
虽然她已经叛出了师门，交出了剑典，更是加入了阴癸派，成为了叛徒，但在她的内心里，她师妃暄还是一个好姑娘。她身在曹营心在汉，呆在燕王的身边，成为了阴癸派的小师妹，但内心还是为了佛门好。
哪怕是经历了燕王专门为她准备的铸心，但感情这东西是时间来酝酿的。
师妃暄呆在慈航静斋的时间要远比在其他的地方长。
足足十几年的培养，不是那么简单就容易抛却的。
人之常情，便是如此。
至于则完全是带着幸灾乐祸的情绪来看的，见到死对头发生这样的事情，没有咧嘴大笑便已经是够淑女了。唯一担心的是自己的师傅到底在干嘛，最近这段时间完全断去了与自己的联系，似乎是在策划着什么隐秘的行动，这让有些担忧。
唯有商秀和沈落雁两人单纯的是以第三者的身份来观察，不悲不喜。
白清儿则是稍显担忧燕王这方的局势。
而董淑妮……她很厌恶这一切。
就在燕王杨准备动身启程前往净念禅院的那一刻，王世充突然带着一封信走了进来。
“殿下。”
“臣突然收到了一封信，是交由殿下亲启的。”
匆匆走进来的王世充的面色很是严肃，在这个时候突然来了这么一封信，其来意绝对不是那么简单。
任何时候都可以，唯有在这个时候，显得很不单纯。
王世充刚刚在外面收到了这封信之后立即走了进来，交给了燕王。
“嗯？”
“信？”
控制着语气做出惊诧的口吻，杨接过信封，先是扫了一眼这信封上面的字眼……唔，这个字迹很陌生。
随后拆开信封，当他拿出里面的信笺的那一刻，手上的动作戛然而止。
半晌。
“王侍郎你带人先去净念禅院，孤随后就来。”
“现在……”
“孤要见一位故人。”
在听到这个吩咐之后，王世充颇为诧异。
只是在他悄悄观察燕王表情的时候，见到的只有冷静平淡之色，压根儿看不出什么表情来。虽然满心对这写信的故人有着疑惑，可在内心里思来想去也无法猜测出燕王口中的故人是谁。
最后，王世充带着一群士兵以及几女一同去了净念禅院。
唯一留下陪伴燕王的只有被白清儿示意留下的师妃暄。
“……”
“……”
燕王杨与丑胖丑胖的师妃暄两人对视了一眼，最后双方都没有说什么，只能沉默以对。
燕王对白清儿的处置倒是很满意，而师妃暄内心则是略显惊讶，却是不出意外。
目送其他人离开之后，转眼间硕大的府邸里变得空荡起来。
“走吧。”
“他已经来了。”
转身，燕王杨走回了府邸，朝深处走去，跟在后面的师妃暄不由一怔。
等等！
哪里不对！
故人送信，见面不应该是在外面吗？
这方向……
很快。
燕王来到了自己在王世充府邸里的房间门口，停了一下，随即推开了房门。
一道人影就那么端坐在那里，正安静的品尝着酒水，背对大门而坐。
“……”
目光悠悠，杨的目光在眼前人的背影上停留了半晌，这才踏步而入，而跟在后面的师妃暄则已经是目瞪口呆。
这道背影……
她岂会不熟悉！
怎么会是他？
因为对方是她原本要代师门所选择的真命天子啊！
端坐在那里品茶的赫然是李阀二公子。
李世民。
……
咔！
那是喉骨碎裂的声音。
手腕扭动，脖子一歪中，月倾池面带笑意的看着被自己捏死的魔门弟子，眼中尽是猫捉老鼠的嬉戏之色。
“瞧！”
“我又抓到了一个躲躲藏藏的小老鼠。”
月倾池很开心，很快乐，在这几天的时间里，她竟然找回了主体小时候在捉迷藏时候的欢乐。其中的开心，让人无以言表。
原本在月倾池的手里只不过是下饵钓鱼，但随着魔门的一番举动，使得她的计划安排出现了巨大的变化。
在一番暗查之后，她发现魔门的人在给她下饵。
于是，性子上来的月倾池决定要玩一把猫捉老鼠的游戏。
原本月倾池不需要太过在意魔门，但是当超我白少棠的计划开展之后，本着有利她就不能允许魔门出来坏事。三体三者之间都在压制会造成规模扩大的结果，在三体的眼中那已经是属于自己的东西。
自己的东西，当然不能被打坏了，否则的修修补补很费力气。
创造总比毁灭来的困难。
“噢？”
望着眼前的房子和地势，这明显是一个埋伏的好场所，月倾池笑道：“这便是你们想要将我引来的地方吗？”
“那现在我来了。”
“怎么还不出来迎接？”
“没反应？”
“这般害羞嘛？那，我来了！”
嬉笑过后，月倾池自言自语道：“让我看看是谁藏在那里不出来，看看是不是我猜测的人。”
推门而入。
月倾池兴高采烈的踏入了敌人专门为她准备的陷阱，那高昂的情绪好似是出门踏青。
房间幽暗无比，只有一丝余光。
一道身影就那么笔直的站在尽头，一动不动，安静的等待着。
“嘘~~~”
“别出声，让我猜猜你是谁！”
窥见这道人影的月倾池立即来了兴致，朝这道身影的方向缓步走去。
一手负背，一手伸出。
五指伸张收缩，带着一股很色气的方式，朝前面的人影抓去。
339章 不可置信的合作（上）
咣！
房门无风自闭。
整个房间顿时陷入了暗无天日的状态，若是在大晴天还好，在紧闭的状态下还能窥到一丝光阴，但在这乌云盖顶，整个一片灰蒙蒙的天气下，在紧闭的房间里其黑暗程度一如晚上。
借着些许微光，月倾池的注意力落在了那站在前面不远处一动不动的人影上面。
身影。
衣衫。
香味。
一切都告诉眼前的人影是一个女人。
“……”
房间，整个变得安静至极。
唯有轻微的呼吸声在房间里回响。
甚至，外面的渐起的风声都要比房间里的声响来得大。
脚步轻移，如漫步在黑夜中的猫咪一样，月倾池迈着优雅的步伐，不发出一丝声响，人就那么慢条斯理的朝对方走去。
呼吸，渐重。
距离，愈近。
就在月倾池慢慢靠近对方的时候，她的警惕心也随着彼此距离的缩短，来到了最顶点。
身为本我，虽是行事肆无忌惮，张狂无比，自负与自傲并行，但这不代表月倾池会目空一切。身为一名猎人，自然是需要将猎人的天赋点满，常走在河边，她可不愿意湿了鞋。
嗯？
越近，黑暗中月倾池的脸色就越显疑惑。
若说之前还不明显，但随着两者距离的靠近，月倾池便嗅到了那隐藏在香味中的其他东西。
譬如血腥味。
对方呼出的气息中有着浓厚的血腥味。
借着那些许微光，月倾池看清了那低着头的女子的模样。
而在同一时刻，月倾池也认出了这道身影的主人是谁。
阴后，祝玉妍。
她，怎么会受伤呢？
一副被蹂躏了的凄惨模样。
对方在此月倾池不会意外，在她的心中，就有过双方会反目成仇的预想，但是对方重伤这让月倾池很是惊诧莫名。
这是被调教了？
就在这一刻，就在月倾池心绪波动的那一刹那。
警觉。
回头。
突变，炸起。
唰！！！
三千青丝受到了剧烈的刺激，根根倒竖，一头秀发整个张扬了开来。
那是一股剧烈到让人头皮发麻的冷冽杀意。
好似游离在虚空之中的虚无，又好像是隐藏在黑暗中等待捕猎的毒蛇，出手的那一刻便是致命一击。
抬头。
月倾池好似看到了一条毒蛇正张开了嘴，那猩红的舌头与蕴含着毒液的毒牙正朝自己的脖颈上咬来。
惊！
惊的是这股杀意的突然展现。
慌！
慌的是还未来得及眨眼，那致命的攻击已然临身，靠近半步之遥。
在一刹那间，月倾池只觉得自己眼前的局面好似变缓，整个人的思绪开始了急速运转，无数的解决办法在脑海里不断的运转构思，结合自身的情况，最后定格在了一个答案上面。
轰！
扭曲的天魔力场以月倾池为中心爆发，狂暴的力场扭曲了空袭的劲力。
与此同时月倾池整个人后仰而下，整个腰几乎要折断开来，以极限的方式避开了这突袭的致命杀招。
嘭！
哼！！！
一声闷哼，月倾池身形倒转，整个人呈陀螺状凌空转了数圈抛飞在了一旁。
“哇！”
单膝跪地，人便是忍不住一口鲜血涌出。
“好一个阴后。”
“好一个邪王。”
一声赞叹，没有顾忌嘴角蔓延而下的血迹，月倾池这才起身，面色苍白的望着眼前的两个人。
一男一女。
正是邪王石之轩与阴后祝玉妍。
谁也没有料到这情仇似海的两个人竟然会放下隔阂，进行合作！
最后月倾池的视线在邪王石之轩头上那头乌黑亮丽的假发上停留了许久。
“我不得不承认，单论刺杀水平，你邪王堪称天下第一。”
挥手间，气劲爆发，直接击碎了窗户，使得外面的光线闯进了房间，月倾池看着那站在前面面无表情，一身黑色锦衣的石之轩，直接开口赞道。她月倾池也擅长刺杀，但是两者之间的刺杀方式有着根本性的不同。
月倾池的刺杀，是依据无相神功而来。
单论结果的话，月倾池的刺杀带来的恐慌感更重，着重诛心之举。
但，邪王石之轩不同。
自他功成名就之后，石之轩就再也没有尝试过一开始初出茅庐的刺杀之举，更多的是杀戮都是如战士一般的开无双。
而这一次，他再度回归了当初补天阁的刺杀方式。
带给月倾池的感觉则是一种震撼性。
邪王石之轩的潜伏水准之高，简直离谱。
以她月倾池现在的境界，以自己身怀绝学对四周环境的探索，竟然没有发现邪王石之轩就藏身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这种可怕的潜行水准，只怕大宗师都必须慎重以待。
这一刻，月倾池明白了。
在江湖上所盛传邪王的恐怖，大多数人只是以为石之轩的喜怒不形于色，害怕他的手段，害怕他发病，而事实上石之轩真正的恐怖就在于那几乎被他自己封刀了的刺杀之术。
出自补天阁的刺杀之道。
耐心。
隐匿。
致命一击。
任何人面对这种刺杀，无论你武功高低，都必须慎重以待。
哪怕是三大宗师，恐怕在这种刺杀之下，一个不小心亦会重伤。
面对这可怕一击，月倾池反应的很及时，自身以最佳的方式错开了那一击，而真正使得自己受伤的并不是邪王石之轩，而是阴后祝玉妍。
因为之前那补天阁一道可怕的刺杀之术不过是真正的诱饵，只是为了阴后祝玉妍的那一击做掩饰。
目光游移。
月倾池的视线在石之轩和祝玉妍两人的身上来回扫视。
脑海里早已经将对方刚刚的布置分析的七七八八，两个人，彼此互相掩饰，互相当诱饵。
阴后以自身来掩饰邪王，邪王则以自己来掩饰阴后的杀招。
互相隐藏，互相成就。
果然。
如果不是碧秀心横插一脚的话，眼前男女组合那才是江湖上最为可怕的存在。
以天魔力场破天魔力场，分心之下，月倾池自是防备不及，一击受创。
“只是让人家没有想到的是你阴后竟然会和邪王走在了一起。”
“这是放下仇恨，老情人重归于好啦？”
擦拭了下嘴角血迹，月倾池讥笑不已。
“……”
阴后祝玉妍的神情很是奇怪，她的面色还是之前所见的那样有些苍白，这一切都在表明之前月倾池所见的情景并不是欺瞒，她本身已然受了伤。只不过此刻她的神情颇为奇怪，面色上有着一种说不出的阴沉和疑惑。
恍然。
意外。
不可置信。
种种神情在阴后的脸上不断闪过。
“玉妍，你看。”
“我没有说错吧。”
“燕王的野心，比想象中的要大。”
“现在连天魔功都落入了对方的手上。”
“与他合作，不知到时阴癸派还是否是你的阴癸派！”
迎着月倾池那讥讽的目光，邪王石之轩则是面色不变，一字一句的说出自己的意见。
闻言，阴后祝玉妍神情不变，只不过那身上蠢蠢欲动的杀意彰显了她的心思。
听到这里，月倾池笑了。
“哈哈！”
“我想自己大概明白了你们两个仇人是怎么走到一起了，也明白为何阴后看起来受伤不轻了。”
“啧啧啧！”
“有意思！真的有意思！”
“真是让人感到兴奋难耐啊！”
“既然大家都明白了各自的位置，那么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来！”
“臣服于燕王。”
“我不介意你们的心思，只要能为燕王的大业添砖加瓦。”
“我将容忍你们的逾越之举！”
双手摊开，秀发飞扬中，月倾池仍然是自信满满的高调宣示着自己。而且在运转的天魔力场之下，她整个人好似失去了重量，整个人漂浮了起来。
这，正是天魔功第十八层。
340章 不可置信的合作（中）
仰头。
眼中尽是凝重之色。
在月倾池肆无忌惮的彰显出了自己所掌握的天魔功的时候，邪王石之轩便悄无声息的退后了半步，来到了阴后祝玉妍的身侧。
石之轩知道这一刻，当事人应当是阴后祝玉妍。
哪怕自己曾经面临月倾池那杀人诛心一般的武功重创了自己，更是将自己精神不稳，但他确在这个时候暂时的忍住了自己心头的杀意。
房间气流流动，在月倾池那爆发之下的天魔功之下开始了不规则流动，渐渐的在狭小的房间里卷起了一阵乱流。无形的气流正在以月倾池为中心旋转流动，卷起周身的衣衫不断飘飞，一头青丝更是张牙舞爪，好似活过来一般。
不仅如此，地面上开始出现了震动，那散落在角落的木块正在以一种有规律的波动开始上下跃动着，就好像一手在无形敲击的大鼓一样。
“……”
阴后祝玉妍面色在看到月倾池施展出自己门派镇派绝学的那一刻，整个人的面色已经是阴沉到了极点，那阴冷的表情几乎可以凝结出寒冰来。
让自己又爱又恨的老情人石之轩来寻自己的那一刻，祝玉妍事实上是与对方开启了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尤其是在发现对方本就身怀伤势的时候，祝玉妍便意识到了那是一个可以致邪王与死地的最佳时刻。
然而就在她本着受伤亦要将邪王打死的时候，出自石之轩之口的一个消息生生的止住了她报仇的念头。
阴癸派镇派绝学天魔功外泄了。
对任何一个门派来说，其镇派绝学的重要程度不言而喻。
她祝玉妍与邪王石之轩两人之间的爱恨情仇其中的一部分便是因为她祝玉妍对石之轩外泄了天魔功，然后气死了自己的师傅。祝玉妍之所以固执到参悟出同归于尽的自爆招式，其中的原因便是因为天魔功外泄连带出来的影响。
天魔功再度外泄，怎么可能？
那是祝玉妍当时的第一感觉，甚至只是认为这乃是石之轩故意说出来影响她心绪的话语。
然而石之轩后面的话彻底使得盛怒之下的祝玉妍强行压制了自己的怒火，开始认真的分析起对方的话中深意来。
以自己生命来赌注自己话语的正确性！
这让阴后祝玉妍迟疑了起来。
杀石之轩，既是她心中的情仇，亦是为了解决天魔功外泄的原因之一，这是好几种心情与目标混杂而成的结论。
至少阴后祝玉妍可以肯定的一点是石之轩从自己嘴里得知了天魔功之后，并没有外传给其他的任何人，而是取其精粹为了创造他的不死印法而来。
但若是石之轩是对的，那么杀了石之轩之后，问题根本无法彻底解决。
在牵扯到阴癸派的时候，盛怒之下的阴后祝玉妍也恢复了清醒。
她在想这天魔功是怎么泄露的？
尤其是从石之轩的口中得知是燕王杨的心腹月倾池所会之后，祝玉妍整个人都有些懵了。
那一枝独秀月倾池会阴癸派镇派绝学天魔功，而且境界还不低！
这，怎么可能？
一来阴癸派中从没有一个她祝玉妍不知晓的传人，而且还是掌握了掌门或者下一任掌门继承人才能修习的镇派绝学。
在刨除了这个不可能的原因之后，那么剩下的只有石之轩口中的那个可能了。
有人泄露了阴癸派的镇派绝学。
那么这个嫌疑人是谁？
现在阴癸派上下，真正知晓天魔功的只有三个人。
身为掌门的自己，下一任继承人的徒弟，以及自己的女儿单美仙。
除去自己外，这两人中定然出现了叛徒。
这一刻，身为一派之主，虽是女人，但同样有着枭雄之心的阴后祝玉妍开始了自己的多疑。
女儿，徒弟，都是她怀疑的对象。
怀疑女儿单美仙的原因是因为她对自己这个母亲的仇恨，加上自己与燕王杨进行了联姻，两厢累积之下不难保证单美仙的仇恨突然爆发，愤怒燃烧了仇恨，冲破了恐惧，想要与自己这个母亲来上一次同归于尽。
祝玉妍了解自己的女儿，那是一个有着怯弱性子的女人，这亦是她一直不待见单美仙的原因，甚至连带着自己师弟边不负糟蹋了她，亦能够视而不见。
因为她是祝玉妍，不喜欢这份怯弱。
尤其是这份怯弱还是出自她自己，由自己身体所诞生出去的存在。
从先天之上，单美仙便遭受到了祝玉妍的不待见。
可以说单美仙对祝玉妍来说，这比从垃圾堆捡来的还要不如。
故而在听取了石之轩的话之后，她的第一个怀疑的对象便是自己的女儿单美仙。
随后怀疑的第二个对象便是自己心态的徒弟。
这是祝玉妍以自身为借鉴得来的答案。
爱情，总容易让人昏了头脑。
曾经，她祝玉妍因为爱情，不仅给石之轩泄露了天魔功，还顺便搭上了自己。
有着自己这个绝佳的例子，更有那已经算是叛徒的白清儿做第二例子，那么得到自己命令呆在燕王府的未必没有这个可能。
尤其是那燕王杨乃是一介好色之人。
模样娇俏如夜中精灵，这燕王未必对她没有心思。
毕竟燕王连窝边草，身为他师傅的独孤凤都握在了掌心，这……
情，这东西是最让人捉摸不透的。
但虽然有了怀疑，但是阴后祝玉妍却并没有提前将徒弟召唤回来，更没有直接去寻找自己的女儿单美仙，她亦害怕打草惊蛇。
尤其是在佛门论道大会开启之后，暂时性的将她的注意力给吸引到了这个上面来。
综合而下，她与邪王石之轩暂时达成了合作，决定在洛阳的时候，对那一枝独秀月倾池进行试探。
这一试探，便让阴后祝玉妍的心凉了半截，怒火亦在心头燃烧起来。
好一个月倾池。
好一个燕王。
向来都是别人说与阴癸派合作乃是与虎谋皮，而今天她祝玉妍体会到了与虎谋皮的心情。
阴癸派竟然是从一开始，便成为了燕王眼中的猎物。
这是否……一开始，在彭城的时候，燕王就早有了这道心思。
霎时间，在祝玉妍的心中，燕王的威胁程度被她提升到了最顶点，排在了一直以来身为死敌的慈航静斋之上。
然而
“这是！！！”
“怎么可能？”
出现在眼前的人影，那几乎是漂浮着的女人，让阴后祝玉妍的面色阴沉如水，眼中尽是不可置信之色，几乎是咬碎了一口贝齿，开口道：“天魔功，第十八层！”
心怒。
怒的是对方果然掌握了阴癸派的镇派绝学。
心惊。
惊的是月倾池对天魔功的参悟程度远超自己的想象。
心慌。
慌的是表现在自己眼前的情景，只有达到了天魔功第十八层之后才有的场景，超过了她的第十七层，达到了自己所期望的天魔功圆满之境。
最后，这怒惊慌三种情绪彻底燃烧了起来，化作了一团从天而降的怒火，携裹着祝玉妍炽烈无比的朝月倾池奔袭了过去。
“愚蠢！”
一声轻叱，月倾池抬起右手，便是一掌迎了上去。
啪！
双掌交接！
携带着天魔力场的两个人，就好似两团互相靠近的黑洞。
互相排斥，互相吞噬，互相牵扯膨胀。
咔擦声不绝于耳，刹那间，整座房间都在那互相纠缠影响的天魔力场搅了一个粉碎。
在街道上无数行人的如见鬼了一样的目光之下，只见不远处的一处阁楼眨眼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漫天的碎屑飘飞，好似一片乌云定格在半空。整个情形就好像被一只看不见的凶兽一口啃去了一般，独留下一道圆形的凹坑在原地。
凹坑之中。
月倾池与祝玉妍对掌而立。
而在阴后的背后，则是抵上了一只温热的手掌。
手掌的主人石之轩挺然而立。
341章 不可置信的合作（下）
回眸。
见到的是那不曾忘却的笑容。
就跟自己印象中的温柔一般无二。
多年来的爱恨情仇，在今天面对大敌的时候则是让分开的两人放下仇恨再度携手合作。
四目对视。
那流淌在视线间的是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情感。
似乎……两人又回到了当初认识的那一刻，那是让人其他人艳羡的江湖情侣。
“！！！”
狗男女！
月倾池自是察觉到了这两人间眉目传情，一时间心头升腾起了这样的念头。
单凭天魔功，月倾池足以压制阴后祝玉妍，最多也是在十八层的天魔功下挣扎许久而已。毕竟同一种武功下的交锋，更高的境界对低层的几乎是绝对的压制，除非借由计策与外力才能够抹平这其中的差距。
阴后祝玉妍，得到的便是外力。
以二对一。
若是正道人士或许还会因为一些武道高手所具有的气质，或者是高手的骄傲自尊之心来一对一，但是落在魔门中人的身上，那是能够围殴便围殴。
一对一，那是他们最不喜欢面对的结果。
尤其是此时此刻，面对彰显出了第十八层天魔功境界的月倾池，祝玉妍和石之轩两人早就将这个年轻的女人当做了最大的敌人。
噢？
在这种情况下，还敢眉目传情，卿卿我我？
你们将我月倾池当做了什么人？
以两人之力对掌抵抗月倾池的祝玉妍和石之轩的表现让与月倾池看的很是不爽，这明明恨得你死我活的仇人竟然在大敌当前的一刻化作狗男女的迹象让她很是不屑。
不言不语。
抬手间，便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真气流转，力场搅动。
第十八层的天魔功再度轰然而出。
回过神来的祝玉妍，原本平静下来的心情再度恼羞成怒，面对月倾池的再一掌，她亦是不避不让的抬手以对。
轰！
没有任何试探的心情，有的只有全力以赴。
再交手便已经是最为凶险的内力争锋。
劲力爆发。
空气扭曲，虚空之中更是传出了如同布匹撕裂的声响。
不提四周慌乱的百姓，在这一刻，三人的目标都放在了彼此的身上。
眨眼间，三人之间的战斗真正意义上的真正开启了。
月倾池以一对二。
以一人之躯战名震天下的魔门绝顶高手阴后邪王。
两道倩影立身不动，周身围绕如黑洞一般的扭曲力场再度开始角逐，扭曲的天魔力场开始了最为残酷的互相纠缠与吞噬。远远的望去，只见那凹坑处莫名的变的暗了起来，本就昏暗的天气在那天魔力场的影响下，光线都好似被撕扯了进去，方圆四周数十米的范围内变得越发的暗了，整个有一种即将彻底变得乌黑的错觉。
天魔力场其表现犹如黑洞，当两颗黑洞靠近的那一刻起，便是你死我活的斗争。
不存在谁败谁逃，只有归一一途。
这便是天魔功修炼者交手的唯一下场。
因为天魔功是有着可以吸纳对手功力的能耐的。
从高处望去，便会见到凹坑处有着一大一小两个无形黑色球体正在互相碰撞。
大者正在扩张，想要一头吞下对方；而小者则是固执守己，以决然的姿态四处碰撞，亦在全力汲取对方的力量，似乎有蛇吞象的逆天之举。
胜者，将再度壮大，而失败者则是失去一切。
邪王石之轩万万没有料到，只不过是区区两招，祝玉妍便已经与月倾池进行到了生死交锋的那一刻。
互相纠缠的天魔力场卷起了四周的气流，旋转不已的空气在两人的四周形成了一道空气壁垒，犹如罡气一般，诡异的将两人包裹在了其中。狂暴的力场，狂暴的气劲竟是连他石之轩都给生生的迫了出去。
见状，石之轩心中闪过惊讶，但手上未停，他有了动作。
他知道，这样对拼下去，祝玉妍绝对不是那月倾池的对手。
一样的武功，境界高者对境界低者所形成的压制力将要比想象中的更大。
祝玉妍之所以还能够抵抗，一来是因为她数十年在天魔功上的钻研，这才使得她能够在第十八层的天魔功下，以第十七层的能耐生生的抵抗许久。
若无外力之下，等待祝玉妍的只有一个结果。
那便是生生的被磨死。
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一身功力被对方一点一点的吸纳殆尽，而自身则是化作一介老太婆。
到那时，石之轩已经不敢想象月倾池将是何等的可怕。
若是其他人便罢，可是石之轩同样知晓天魔功。
交手的三人，都非常清楚天魔功的根底。
在被暴乱的天魔力场迫出去的那一刻，完全没有想到天魔功与天魔功的交手会是这般模样的邪王石之轩出手了。
霎时！
好似分身一样，无数道人影围绕两人旋转起来。
赫然是石之轩赖以成名的幻影身法。
在绕着这暴乱混合的天魔力场的过程中，石之轩窥准其中的虚弱之处，不死印法应手而出。
无数的掌劲朝这膨胀开来的天魔力场轰去，他在以自身的真气巡探其中真正的弱点。
任何武功都不可能真正完美。
不死印法如此，天魔功更是如此。
天魔力场自有其弱点之处，只不过在平常时候还可以比较容易寻到，但在这种狂暴之景下，急速旋转扭曲的天魔力场的弱点则并不是那么容易寻到了。
前一刻，那好不容易寻到的弱点在眼前，但在下一瞬，这弱点又不知道跑到何处。
想要一击而破，对人的眼力和武功的要求十分之高。
石之轩围绕天魔力场旋转的身影，看上去就好似一颗不断围绕两颗黑洞旋转的太阳，于昏暗中越发的灿烂了。
嘶！
嘎吱！
咔擦！
奇特的声音不绝于耳。
不远处见到此景的行人百姓早就吓的够呛，而身怀武功的江湖人同样体会到了无与伦比的寒意。
只见那凹坑处，两颗黑球渐渐的混合一体，化作了一个巨大的黑色球体，如一个碗倒盖在地上。而在上空四周，狂风卷起，掀起无数的类似布匹撕裂声。
然后，旁观人等都惊慌无比的看见一副可怕的场景。
虚空
出现了裂痕。
密密麻麻，正如同一张无形的蛛网一样朝四面八方蔓延开去。
而且以其为中心，一股狂暴无匹的拉扯力正在诞生，撕扯着四周的东西。
更是有胆大妄为者想要接近观察，却不料被这股力场直接给凌空撕扯成了血雾。其弥漫开来的拉扯力更是将临近的建筑给拉的东倒西歪，不少的百姓正惊慌无比的逃亡出去。
“找到了！”
就在那黑色球体不受控制渐渐扩大的过程中，一道冷冽的声音回荡开来。
石之轩全力出手了。
他寻到了那不断闪烁的弱点，错过的无数的机会，终于寻到了那最佳的时机，一掌轰出。
咔！
就好似一颗大鸡蛋撞在了一颗小石头上。
那狂暴旋转几乎无惧气劲的天魔力场出现了撕裂声，黑色的气墙上出现了裂纹。
很快。
这道小小的裂痕朝四面八方蔓延出去。
刹那间，布满了整个天魔力场。
只听一道巨响，轰然炸起。
四散的气劲掀起地面尘土如同波浪一波接着一波蔓延开来，在这股狂暴的力量下，整条街道在一瞬间整个崩坏。
冲天的尘土之中，漫天鲜血飞洒中，两道人影抛飞了出去。
“！！！”
“玉妍！”
窥见一道身影之后，石之轩立即冲了上去，一把抱过对方，只是石之轩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只觉得胸前一痛，凭空挨了一掌的他在口吐鲜血中倒飞了出去，摔在了地上。
“你！！！”
从地上爬起来的石之轩没有去理会嘴角的血迹，而是怒目瞪视着给了自己一掌的祝玉妍，正要开口，却猛地反应了过来：“不对！”
回过头，他望向了倒在废墟里挣扎起来的另外一人，只见对方浑身狼狈，一头乌黑的头发消失不见，留下的只有半头沧桑，黑白掺杂的花白头发，脸上更是出现了皱纹的阴后。
她现在的模样，好似老了几十年。
“你个白痴！”
阴后祝玉妍不知道自己该是愤怒还是欣喜，只不过面色已经凝重到极点，目光望向那站在不远处的‘自己’。
三千青丝已是半黑半白。
立身废墟之中，如姑射仙子孑然而立。
“无相神功！”
同样，已经反应过来的石之轩则是面目狰狞，浑身上下散发着几乎凝结成实质的杀气！
342章 颐养天年
半黑半白的秀发在肆意飞扬。
在强大的天魔力场的作用下，月倾池似乎抵消了大地的引力，整个人在这股力量下悬浮而立。
比起之前的形象，月倾池的形象已然出现了十分显眼的变化。
最为瞩目的便是那一头怪异的头发。
“！！！”
杀意凛然，浑身上下被这股冷冽杀气所包裹的石之轩正面色阴沉的盯着前面的女人，对阴后祝玉妍的愤慨之语视而不见。
按道理来说，他石之轩不应该认错。
但事实上在刚刚的过程中，他犯了这个错。
因为他石之轩与祝玉妍虽然是旧情人，但那已经是数十年之前的故事了，一张老旧的船票又岂能登上旧船？两人之间的爱恨情仇之所以没有彻底爆发，便是因为月倾池所带来的影响的缘故。
更何况之前那纠缠合在一起的天魔力场之中，发生的变化也让石之轩措手不及。
石之轩乃风流倜傥之人，可不是一介流氓。
他自是不知道现在的祝玉妍到底穿了什么样的贴身衣裳，而且这两人身上的外衣都几乎都在天魔力场撕扯下化作了飞灰。匆忙之下，他只能顺着之前的印象抱起了有着之前模样的‘祝玉妍’。
而万万没有料到
视线中，月倾池孑然而立，对方没有理会自己嘴角的血迹，而是微微低着头，目不转睛的盯着自个儿的手掌。
双掌虚握，她好似握住了了不得的力量。
再回头。
见到的祝玉妍现在的形象已经让石之轩心情沉重不已。
发色灰白。
一如人到老年时候的模样。
灰白的颜色不知何时已经彻底取代了之前的那头乌黑。
脸上也出现了不一样的形象，双眼眼角处的皱纹已经是肉眼可见。
她，老了。
石之轩很少去想阴后祝玉妍苍老之后的模样。
一来是因为阴癸派的镇派绝学天魔功与净念禅院的剑典同样有着养生滋颜的能耐，二来便是自身真气的韵养。
像她们这样的女人，一旦到了头发苍白，沧桑如老太婆的时候，那么也就代表着她们走到了人生的末途。
眼下。
阴后祝玉妍已经不远了。
她身上所展现出那足以欺骗时间的容颜在这一刻几乎恢复到了理应该有的形象。
以邪王的眼力，他自是看得出这一刻的祝玉妍一身的功力大概去了大半。
天魔功与天魔功的交锋，便是如此的无情狠辣。
那去了大半的功力，被境界更高的月倾池所吸纳了。
如果不是他石之轩寻到了破绽之处，破解了那即将合二为一的天魔力场，使得真气反震，将两人震散了开来，只怕现在的祝玉妍已经是白发苍苍。
“好一个月倾池！”
阴后祝玉妍抓着自己垂在胸前的头发扫了一眼，见到那灰白的发色之后，祝玉妍的脸上闪过惊慌，但随即被她强行压制了下来，恢复了冷静，漠然道：“你的天魔功竟然到了圆满之境！”
说到这里，祝玉妍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她自被石之轩破身之后，自己对天魔功第十八层就有了一股执念，哪怕明明知道自己这一辈子无法达到那个境界，但是确是一直心生念念的去追逐那个达不到的目标。
执念，莫过于此。
但唯一没有料到的是自己竟然会亲身体会到天魔功第十八层是一个什么样子。
察觉到自身的虚弱，但是祝玉妍根本没有在意这一点，比起眼前的局面来说，她有着许多无法理解的问题。
为什么？
为什么月倾池会将天魔功修炼到第十八层！
若真是从自己徒弟或者女儿单美仙的口中泄露出来的，那么其中所蕴含的意义简直是让人不寒而栗。
这代表着对方在极短的时间里直接将天魔功从入门到完满。
它已经不是天赋奇才所能形容的。
身为一派之主，祝玉妍自己便是武道天才，自己的徒弟亦是。
可这些天才在怎么样，也需要一步一步的修炼，而不是一蹴而就。
比如。
这个徒弟在祝玉妍的眼中是有极大的机会能够达到圆满之境的人才。
可即便是天赋如，这十几年的修炼中，她也才将天魔功修炼到第十五层，现在堪堪摸到第十六层的边。
比起是自己徒弟和女儿泄露的武功，阴后祝玉妍这一刻更愿意相信那是以前自己的师傅可能遗留下来的传人，否则的话……
这让她如何相信？
因为一旦相信，那便是对她武学一道的道心最大的打击。
抱着疑惑，祝玉妍开口问道：“只不过本座有一点疑惑，你应该是我阴癸派遗留在外的传人吧？你之武功，明显在天魔功上有着极高的造诣，这不是短时间里能够达到的。”
说这话的时候，代表了阴后此刻有了其他的心思。
一旁。
听到这话的邪王石之轩也猛地反应了过来。
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他石之轩在飞马牧场与月倾池交锋之后，已经被无相神功戏耍的他已经被怒火和仇恨所笼罩，忽略了一个最大的关键之处。
在这一刻，他亦明白了过来。
功法泄露……
还真是未必。
然而
“呵呵！”
月倾池举起右手虚握了几下之后，感受了下自己体内那翻涌的异种真气，那从阴后祝玉妍身上所汲取而来的天魔真气正在被自己的天魔真气所消化吞噬，融为一体。
感受着体内真气的变化，以及吸纳了祝玉妍那几乎大半的真气所造就的外显变化之后，月倾池便知道阴癸派历代的掌门只怕是将这天魔功给修炼错了。
在魔门中，虽然同出天魔策，但天魔功只是比那道心种莫差上些许。
这两门功法各自的主人理应有着相应的称呼，它应当是邪帝与阴后。
代表邪帝的一派则有邪帝舍利来储存历代邪帝的功力，以一代一代的积攒下来，可以为后来人提供极大的便利。
而这天魔功也当一样。
在吞噬了祝玉妍部分的天魔真气之后，月倾池便觉得这阴癸派极有可能在中途的时候因为自私的缘故，摘除了某些东西。
那便是种树之法。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这应该是天魔功真正的历代传承。
每一代的天魔功传人在逝去前，以自身的天魔真气为下一代的传人做营养。
这样一代一代的积累培养，则会造就出不下邪帝舍利的存在，甚至要远比邪帝舍利来的方便，培养出绝代的女中高手。
回过神来的月倾池在听到祝玉妍的话语之后，便反应过来对方在想什么。
哑然失笑间，月倾池直接给了一个让两人色变的答案。
“不！”
“你猜错了。”
“我从来便不是阴癸派的人，而这天魔功不过是我才得到不久的事物。”
“是你们太笨了。”
“罢了。”
“年老的愚者，你们就该呆在家里安享天年，而不是在外面乱跑惹出乱子，让人担心！”
“阴后，邪王。”
“王府才是你们两人的去处。”
“那里正是你们二人颐养天年的地方。”
话语落下，月倾池动了。
在不及眨眼间，月倾池已经来到了祝玉妍的面前，不过半步之遥。
白玉一般的手掌，已然轻轻的贴在了她的心口。
好快！
邪王石之轩只来得及侧头，还未从那话中回过神来，便见到鲜血挥洒，阴后祝玉妍那抛飞出去的身影。
再眨眼！
人，已经来到了自己身前，只剩半步。
343章 故人西辞（上）
故人相见。
你该拥有什么样的心情？
对师妃暄来说，她现在的心情是极端的紧张和迷惑所混杂的复杂情绪。
在这房间，在见到慈航静斋本来所选择的真命天子之后，聪慧如师妃暄此刻已经满腹的疑惑了。
要知道此地乃是洛阳！
在王世充不直接摆明背叛的话，那么洛阳仍然是大隋的东都，仍然处在大隋的统治之下，是燕王杨统治的城市。
杨广死后，现在的杨虽然没有登基为帝，但从某种意义上他已经是真正的太子，至于皇位只不过是需要一个恰当的时机，任由他坐上去罢了。
而且结合杨氏皇族与李阀之间的矛盾，这洛阳对李阀来说，可谓是真正的险境绝地。
可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李世民仍然敢前来，敢踏入这王世充的府邸之中，这背后所泄露出来的东西已经让师妃暄不寒而栗。
因为师妃暄突然发现，自己对李阀的了解……不！确切的说是对李世民的了解似乎是太过表面了。
要知道现在所在的地方是王世充的府邸！
在有着无数侍卫保护下的府邸是如何被一人悄无声息的突破的？
目光微微闪烁，立身在燕王杨背后的师妃暄在这一刻思绪荡漾，心中尽是无数的疑问。
师门就不怕出问题吗？
一旦选择的真命天子在洛阳出现问题，那该怎么收场？
她想要看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一桌。
两椅。
小炭炉。
二人彼此对视而坐。
嗦嗦！
起杯，备茶。
坐在对面的李二公子反客为主，好似自己才是这里的主人一样，开始慢条斯理的给面前的燕王倒起了茶汤来。
一举一动尽显奢华贵气。
“尝尝！”
“看看我现在的手艺！”
杨沉默以对，就那么安静的，看着眼前的人的动作，直到那冒着热气的茶汤给放在了自己面前的时候，他这才抬起右手，压了下衣袖，这便端起茶汤，低头嗅了一下之后，然后品了起来。
“如何？”目不转睛的看着杨品茶，李世民笑着问道。
“唔~~~”
眯眼，眉头轻蹙，杨细细品味着手上的茶汤，迎着李世民那探寻的目光，闭眼体会了一番，这才回答道：“不错！让我再次品到了熟悉的感觉，那是一种旧时光的味道。”
闻言，李世民笑了。
脸上流露出满意之色。
而站在杨背后恭恭敬敬做侍女状的师妃暄此刻则已是一头雾水。
这是什么？
动作，语言，她都能够听得明白，可放在一起之后，师妃暄却发现她有些看不明白眼前的情景了。
这两人很熟？
不！
不应该！
在师妃暄的了解中，燕王杨虽然与李世民乃是亲戚，有着叔侄的关系，但在两者之间并不熟稔，反而是有一种远亲在外的感觉。别看两人现在的年纪相差不多，而且还是叔侄关系，但事实上他们两人见面只怕不超过三次。
双方的关系，使得彼此之间只不过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耳闻而已。
但，眼前的场景确是在告诉师妃暄一个事实。
那便是这两人似乎非常熟悉，有一种故人相见。老友回味的感觉。
这看似和谐的举动之中，存在着无法解释的矛盾。
这到底是哪里不对？
一时间，在师妃暄的心头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
“……你恢复呢？”
放下手中茶汤，燕王杨很不客气的将这茶汤喝了个差不多，但嘴上则是询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不过，你这情况似乎比想象中的要快很多。”
“不！”
面色认真，手上在重新整理了小炭炉，使得里面的火焰旺盛不少之后，这才笑着回答道：“没有那么快。”
“你太过高看了。”
“噢？”闻言，杨以疑惑的语气表示了自己的诧异。
道心种魔**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主体不清楚，更不用提代表自我的杨了，未见到真正的秘籍原文，他只能以自己所知道的信息去猜测，去推断这份武功的奇诡之处。毕竟在他印象中，真正完整表现在众人面前，展现出道心种魔**威力的只有数百年后的魔师庞斑以及出身阴癸派的盗霸赤尊信。
这两者所表现出来的道心种魔**就已经呈现了千差万别的方式。
一样米养百样人。
一门武功，由不同的人修炼，极有可能出现不同的效果。
杨广的道心种魔**在三体分析之中，得到的结论便是与那赤尊信有着极大的相似，但亦有一定的不同。
受到赤尊信传承的道心种魔**的韩柏，到底是韩柏还是重生的赤尊信？
但唯一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在翻云覆雨的故事中，韩柏在清醒后的第二天便不再是之前的韩柏了，整个人几乎天差地别。
到底是谁就值得深思了！
细细思索，那简直是一个恐怖故事。
因为它从某种意义上达到了世人所追求的长生。
结合之前的遭遇以及杨广的做法，在杨的心中，他的道心种魔**理应是有着与赤尊信相似的特点，甚至要更为可怕。
“我不过是想起了不到一半的故事。”
“但比起这个来，这传遍了天下，真真假假的故事对于我来说，那才是最佳的回忆录！”
“旁人不晓，但我知道自己的性子。”
“去假存真，剩下的便是往事了。”
闻言，沉默。
杨本就将自己的‘祖父’放在了极高的位置，无论是敌人还是亲人，他都是一个极端可怕的存在。
虽然有心里准备，但听到这里，哪怕是代表理智的自我，杨也不由赞叹对方的聪明。
失去记忆与否，对于真正的强者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值得恐惧的事情。
只要一点一点的引子，他便能从流传的故事之中拼凑出自己的回忆录。
这是真正的强者。
而且……从对方的话语中，杨若没有感觉错的话，他听出了一种让人心疼的熟悉之感。
这般从容，颇有一种熟能生巧之后的感慨。
“啊！”
一声感慨，杨点头道：“原来如此。”
两人如老友一般的闲谈着，看似友好的话语之中却是存在着让旁人看不见的暗流。
在身后。
一直做侍女状观察着眼前一切的师妃暄已然陷入了真正的迷惑。
这两人到底在说什么？
每句话她都认识都明白，可是联系在一起却是不懂了。
为什么在自己心底，那种灵觉上带给自己的警惕正在越发的庞大？
她心中忽然冒出了一个致命的问题。
慈航静斋所定下的真命天子李世民……师门上下真的了解这个少年吗？
直觉告诉她，今天她会见证一些让人恐惧的东西。
344章 故人西辞（中）
语气柔和。
笑颜笑语。
好似一对老友许久未见。
落在师妃暄的眼中，在她看来，这便是最大的问题。
在燕王杨和李阀李世民这对侄与叔两人的关系中，就不该存在这样安稳如老友一般的对比。要知道，对杨氏皇族来说，李阀可算是他们某种意义上最大的敌人。
至于关系什么的，只要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压根儿不会成为阻碍，反而会成为催生杀戮的最大助力。
尤其是这利益早已经不是什么金钱地位，而是整个江山的时候。
茶香弥漫。
在品完了一杯茶汤之后，燕王杨接过李世民手上的动作，他开始了自己的动作。
“来！”
“看看我现在的水准。”
慢条斯理的动作，几乎是一般无二，堪称重复回放的过程，在杨一番动作下，新的茶汤被他弄好，两杯倒好之后，这便一人一杯的搁在了彼此的面前：“请！”
“……”
目不转睛的盯着杨做完这一个过程，李世民的脸上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了追忆之色。随着燕王邀请的动作，李世民端起品了一口，闭眼回味许久，这才笑道：“嗯，不错。你之水准，提高了不少。”
“呵！”
闻言，杨轻笑以作回应。
视线则是落在眼前这闭目回味不已的李世民的脸上，看着这个年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年轻人的身上已然浮现出了一种名为沧桑的气息。落在不知根底的师妃暄的眼中，则是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模样。
许久。
“她……”
只待手中茶汤慢慢的不再冒热气，慢慢冷却的时候，李世民这才开口轻声问道：“现在还好吗？”在问出这句话的瞬间，李世民的双眼已经是饱含着深情，整个人柔情万许。
“……”
燕王杨并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是以一道淡漠的眼神打量了李世民许久，这才开口说道：“你为什么不自己亲自去问呢？”
“哈！”
李世民哑然失笑，道：“你觉得我现在这样合适吗？”
合适？
那自然不合适，否则的话那将是滑天下之大稽。
“她很好。”
沉吟半晌，燕王杨这才用一种淡漠的语气说道：“每天念念佛，修修身便已经是她的全部了。”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杨的脑海里已经回想起之前的遭遇。
坐落在江都的宫殿，身为燕王的他并没有搬进去的打算。
反而是在进行了一番安排之后，宫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空了不少，其真正的主人只有一个。
那便是萧后。
空暇时间只有小凤凰独孤凤与白清儿两人交替进入宫中陪伴萧后。
偶然间，身为皇太孙的自己才会进宫陪伴萧后。
其余的时刻，萧后更多的是呆在佛像面前，念佛祈祷，整个人显得佛系无比。
尤其是最近，这种情况更甚。
进宫的感觉，差点让他杨以为来到了传说中的慈航静斋。
在观察了一段时间之后，杨发现萧后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念经，而是在求佛。求佛保佑一个应该死去的男人。
多情梦。
伤心痛。
痴情夜。
孤枕眠。
若不是现在局势在他的手腕下陡变，这萧后的下场是什么，不言而喻。
在这番的研究观察之后，杨已然十分肯定萧后虽然了解一些东西，但知道的绝对不是那最为关键的东西。
杨的了解中，自己的这位奶奶绝对是一个性子坚强的女人。
死亡，对她来说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除非她知道什么，亦在等待什么。
而就在刚刚李世民询问出声的那一刻，杨已然在心里肯定了一点，那便是萧后定然知道自己的相公能够复生，但也仅仅是知道这一点。至于从哪里重获新生，则完全不知晓。
所以，她所能做到的事情便是等待。
她之等待，在正常情况下造就了她那六次的颠沛流离的生活。
直到被称帝之后的李世民再度迎回宫中。
但在杨看来，这是杨广隐瞒了很多的东西，隐瞒了那最关键的地方。
以大号带小号，以魔种借体重生。
只怕萧后根本没有料到自己的亲孙子便是被借体的对象之一。
倘若不是自己在浴桶里被莫名溺死，只怕现在的自己……已然跟眼前的李世民差不多了。
在那种不知不觉间，水到渠成的缓缓转化成为另外一个人，当真可怕。
如果说韩柏是在赤尊信的魔种之下以最快的速度转化，随后在慢慢融合为一的话，那么在眼前人的手上则是走着润物无声的境界。境界谁高谁低不好说，但是谁最可怕，谁最细思极恐倒是不言而喻。
适应，是一个可怕的习惯。
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正在认真观察，并且沉思的师妃暄，杨心中闪过这样的念头。
师妃暄便是例子之一。
“是吗？”
然而让人稍显意外的是李世民并没有因为杨那淡漠的口吻有所波动，反而是显得有些高兴，双眼放光，满是期待的说道：“在一个合适的时间，一个合适的机会，我一定会将她带回来。”
“……”
对此，杨则表示自己不想开口，继续冷目以对。
开心了半晌，李世民这才压下那表现在外的兴致，回过神来，说道：“闲聊追忆已过，那么现在开始正事吧！”
目光先是在杨的身上停留，随即转到了站在燕王身后的侍女身上。
丑胖丑胖的身体，压根儿不吸睛的形象。
但此刻，师妃暄已然回过神来，她只觉得自己被一道似乎可以灼烧人的视线在上下扫量着，一股让人头皮发麻的惊觉正在不断的冲击着自己的神经。
“果真让人意外。”
李世民的双眼发亮，好似看到了什么极为有趣的事物，“谁也没有料到传说中慈航静斋的传人就一直呆在燕王杨的身边。”
“师仙子，好久不见。”
“只是仙子如此打扮……额，让人大开眼界。”
合着之前一直装作不认识我，果然是叛徒。
这个念头在心底闪过，随即李世民的注意力便被对方现在的形象所震惊，在他一直以来的了解中，杨有着什么样的性子，他大概清楚。找一个丑胖的姑娘做贴身侍女，这便是最大的问题。
可惜！
我嗅到了那股让人熟悉不已的剑意。
还有叛徒的味道！
就是你让我的计划功亏一篑。
“！！！”
师妃暄大惊！
平稳的心境刹那间震动破碎，被人叫破身份的震荡直接笼罩了整个人。
但是，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便再听李世民开口说道：“但现在，还请师仙子出局！”
话语刚落。
杀意临身。
抬头间。
见到的是一柄利剑自虚空而落。
剑花朵朵，如繁星万点。
于黑暗中点燃。
一名黑衣人手持利剑直击师妃暄眉心致命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