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夜谈
当夜，清羽再次来到凤九所住的玄字院的一号房。
这段时间，清羽每晚都得来凤九这一趟。明面上，自然是向年长的师兄求教学问，实际上，是给凤九充一波电，免得他被“黑天劫”给弄死。
凤九在近些天可是大出风头。普通的学子中，就他一个核心学子经常来一起上课。向他求教的人，连早他一年的学生都有。
而且为人又随和，有问必答，有求必应，好生收买了一大把人心。
凤九也是精明的，向那些普通学子请教六艺这些他不擅长的技艺。既让那些人觉得凤九不是鹤立鸡群，实际上也是个凡人，也有不懂的地方，又能借此真正融入其中，和他们打成一团。
并且，凭借劫力的神奇，凤九学习的进度十分迅速，大大满足那些普通学子的成就感和虚荣心。
注入完真气，化解掉“黑天劫”后，清羽看着凤九那副沉迷于极乐，快要飞天的表情恶寒不已。上次话说开以后，凤九明白了生活就像xx，不能反抗，就闭上眼睛享受吧。然后他就完全放开了，每次输完真气都是这般作态。
这可把清羽恶心坏了，让一个男人看另一个男人做这种姿态，实在是对眼睛的心态的极大挑战。
偏偏清羽还不得不在这时候面对凤九。因为，这是对凤九实行催眠的最好时机。尽管目前看来，凤九已经放弃了抵抗，认命了，但该做的保险还是得做。凤九能这么快放开，催眠也是占了很大一部分的功劳的。
又是一顿洗脑后，清羽待凤九醒来，问道：“你知道韩文信这个人吗？”
“韩文信，知道。龙姿凤章，不逊当年文信侯，名声很大！”
凤九说着韩文信的好话，嘴角却勾勒出讥嘲的弧度。
“哦，”清羽眉头轻扬，“名字有点相似。呵，看来是个很有趣的人”
凤九表现得这么明显，清羽岂能看不出他的意思。
此世也是有比较相似的王朝和人物的，比如三千年前的始皇帝，和他的传奇王朝，秦。
文信侯吕不韦，投机倒把的传奇式人物，人生做的最出色的一笔投资，换来了权倾天下的相国之位。
“看来，这位当代文信侯把六皇子当做秦异人了。”清羽轻笑道。
“你又怎么不知道，他不是把六皇子当做始皇帝呢，”凤九眼中的讥讽之色更盛，“而且，当代文信侯可不会自己夸自己不逊于文信侯。”
“这么作死的吗？”
清羽是真的被惊到了。吕不韦是什么人，“兼儒墨，合名法”的杂家创始人，一字千金的大秦相国。外人夸夸也就罢了，韩文信自己自卖自夸就有点没脸没皮了。
而且，吕不韦再怎么传奇，也是商人出身。士农工商，这是千百年来，儒家一力维护的成规。
韩文信一个士人，却把自己比作商人，在儒道盛行的北周，可说是举目皆敌。
“更有趣的是，这样的韩文信，还修成了儒家的浩然正气，你说有趣不有趣？”清羽挑眉笑道。
“所以，你想让我赴这个约？”闻弦歌而知雅意，凤九也听出了清羽话中的意思。
“嗯，”清羽点头道，“这半个月来，也把六皇子晾得差不多了，再晾下去，就有点过犹不及了。”
“的确如此。”凤九也想到了这一点。
他的六哥，有耐心，但人的耐心又不是无穷的。六皇子以皇子之尊，一直以热脸贴凤九这个落魄的九皇子的冷屁股，很难得，但不会一直难得。再以冷屁股怼人家的热脸，就别怪人家六皇子恼羞成怒了。
若是凤九当真是无欲无求，正宗的儒家子弟也就罢了，问题是，他不是啊。冷脸以对，只是为了维持他的人设罢了。六皇子想扶持凤九对付八皇子，凤九也想借六皇子这股东风，把自己送上青天。
“不过，过去赴宴可以，但你要想好以什么面目，面对你这个六哥。”
“怎么说？”凤九问道。
“你六哥，应该是想以恩情和亲情笼络你，帮他对付八皇子。也有帮你争取山河书院的支持，助他日后争夺皇位的意思。”
“所以，你可以顺着他的思路走，表现出对亲情的渴望，让他以为得计，对你放心。赴宴，不是因为有什么好处，而是他六皇子，是第一个对你释放善意的兄弟。这一点。你千万要记清楚。”
“他要是给什么好处，你尽管收着，但你要适当表现出对他这股情义的感动，绝对不能暴露出你的野心，知道不。记住，你是修炼出浩然正气的儒家弟子，不是怀着鬼胎的恶人。”
说到这里，清羽失笑道：“儒家的浩然正气，可真是个好东西啊！”
修炼出了浩然正气，就相当于得到了正人君子的生产标签，光明正大地在脸上盖着“正人君子”这四个字。这是对儒家千百年传承的认可。
自贬为商人的韩文信，在外人口中是语出轻狂之言，却心怀坦荡的狂士。在凤九身上，亦能起到十分良好的伪装防护。
“的确是个好东西”凤九也是深有同感。
以往的不屑和嘲讽，在他修炼成浩然正气后一朝而散。便是以前心生绝望之下，抱着我死你也不能好活的心态，得罪的各种各样的人，也是认为当初的他只是无心之失，实际上内心还是个好人。
“一朝铅华散尽，萌发万丈光彩”，“浪子回头金不换”各式各样的赞美，把凤九塑造成一个自己都不认识的陌生人。
“有这个‘正人君子’的标签，六皇子想不信你都难。你就挂着这个好人标签，享受着诸皇子的拉拢，慢慢发育吧。”
“是极。”凤九虽然不知道“标签”这个词语，但不妨碍他结合词句前后，明白“标签”的意思。
“对了”清羽忽然拍手道，“这是今日韩文信拿来贿赂我的读书心得，也许能从这看出他的一些端倪。”
清羽从袖子中拿出那本封面颜色不怎么健康的小册子，将它交予凤九观看。
真要是能从这小黄本中看出韩文信其人，还得凤九出马。清羽这个靠着参考答案进山河书院的学渣，还是有点13数的。
第九十二章 交手
十月二十四日，霜降。
这一日，正是山河书院本月休沐之日的开端，也是凤九赴六皇子凤朝南之约的日子。
设宴地点是在神都外云生峰的凌云阁，北周第二高的建筑，比其更高的，也只有专职观星测命的钦天监了。
整座建筑，坐落于地势极高，半山腰就可见云的云生峰之上。高耸入云，不在人间，这是凌云阁的名字由来。
“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清羽独自一人站在凌云阁顶楼，凭栏远眺。
“师弟好文采！”喝彩声传来，韩文信自后方踱步而来。
“师兄谬赞。”清羽也不回头，他知道这时候在这凌云阁，能唤他师弟的，也就只有韩文信了。
这最顶层的凌云阁，已是被六皇子凤朝南包下，现在总共只有五人还在这一层。
凤九和凤朝南的这场宴会，不管内情如何，表面上只是叙叙家常，加深一下兄弟感情。
“不谈国事天下事，只谈你我兄弟情谊。”这是凤朝南在见到凤九时说的话，好像二十几天前，和凤九在书院前对峙的不是他一样。。
情谊当时听到这句话，饶是已然脸皮厚如城墙，依然不得不甘拜下风。就冲这一点，清羽就敢肯定，凤朝南登上皇位的机会很高。厚脸皮的人，总是比其他人更善于抓住转瞬即逝的机会。
更何况，能包下这最顶上的一层凌云阁，其财雄势大，可见一般。
言归正题，因为谈的是家事，所以阁内只有凤九和凤朝南这两兄弟在饮酒谈心。凤朝南挺会做人的，知道凤九平时独来独往，就没带侍从和一班狗腿来显摆，只带了韩文信和那个叫小李子的太监来。
屋内更是只有一张小酒桌，凤朝南让小李子退下，自己亲自斟酒，兄弟二人就着小菜喝着酒，谈天说地，好像真的只是久未见面的两个好兄弟在一起聚聚。
“以师弟之才，不该如此中规中矩才对。”韩文信踱步到清羽身旁，同是眺望这楼外的云海。
韩文信这话说得有点没头没尾，但清羽知道，他说的是入门会试。刚刚诵读的诗句，明显和清羽表现出的，住在丙三号房的水平不符。
“愚者千虑，必有一得。这诗，师弟不过是偶有所得罢了。”
清羽目光似剑，转向韩文信含笑的脸庞，“倒是师兄你，既已修成浩然正气，又何故如此作态？”
“怎能说是作态，这可是”韩文信拉长了音。
“师兄的本心啊”倏忽间，一掌自宽大的袍袖中探出，袭向清羽。
这一击十分突然，连清羽也没料到，韩文信会这般出手偷袭。
不过，想要伤到清羽，这还远远不够。
清羽右手如伺机待发地蛇般弹起，后发先至，以极诡异扭曲的角度，绕过正面的一掌，扣向韩文信出掌的右手脉门。
“师弟这一手，可不像是个读书人该有的路子。”韩文信掌上渗透出白色的真气，如雾般萦绕在手上，微微一震，真气冲击，迫使清羽收手。
清羽撤回灵蛇拳，攻势转向正面，一团白色雾气围绕整个手掌，以掌对掌。
“那师兄就教教师弟，什么才是读书人该有的路子吧。”
两掌相接，两团白色雾气碰撞，却是戛然不同的表现。
韩文信的真气，虽成雾状，但掌劲凝实，充满儒门浩然正气独有的万法辟易，唯儒永存之势。
而清羽这边，掌劲阴寒，入骨三分，侵蚀着韩文信的手掌。
“师弟好功夫！”韩文信微笑赞道。
“哪里，难及师兄之分毫！”清羽亦是微笑以对。
两人站在原地，一步不动，俱是面带微笑，嘴上客气往来，手上却是掌来拳往，不让分毫。
二人交手的声势越发浩大，周遭的云朵被彼此攻发的气劲吸引、驱散、搅碎。
散乱的云雾被清羽纳入掌中，凝成冰寒的水珠，射向仅在方寸之间的韩文信。
又被韩文信沉凝的掌力打散，化作冰冷的雾气，在二人周围萦绕。
“师弟，再接师兄这一掌。”纯粹的浩然正气，凝结成一缕缕丝绸，裹带着韩文信的手掌，缓缓推向清羽。
浩然，正大，平平无奇的推掌，硬是被韩文信打出了气吞山河的风采。
这一掌，很强，也很慢。以清羽的速度，甚至可以在下一瞬间，闪到韩文信身后，切实地给他一掌。但清羽没有这么做，而是选择站在原地，接上这一掌。
清羽长吸一口气，一直萦绕在掌间的冰寒雾气消散，手掌变得晶莹剔透，连皮肤下青色的血管都变成白色，同样是一掌推出。
两掌不知第几次相接，无声无息。极寒的玄冰劲欲要冻彻接触的手掌，却反被万法不侵的浩然正气正面击溃。
剧烈的寒气反噬，将清羽的手掌冻成青紫。
“师弟，你很不错。”韩文信收回右掌，洒然笑道。这一刻，他终于露出了儒门弟子该有的风采。
“谢过师兄指点。”清羽面无表情，手掌收回袖中，被袍袖掩盖。
“吱呀。”
门户开启的声音响起，凤九和六皇子凤朝南两人并肩走出，凤九手上还拿着一个乌木匣子。
看得出，两人谈得不错，凤朝南笑容满面，凤九亦是难得微笑（在凤朝南眼里）。
“师弟，日后有什么问题，可来找我。”韩文信说道。
说完，韩文信与出来的凤朝南一起离去。
“你没事吧。”凤九疾步跑到清羽身边问道。
清羽和韩文信两人，交手的声势越来越大，里面饮酒的二人自然也有察觉。而从两者一个面无表情，一个面带微笑来看，谁吃亏是一目了然。
“无事。”清羽探出藏在袖子里的右手，上面的青紫之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玄冰劲真气本就是以小无相功拟化，反噬不了自身。更何况，清羽可是以至阳的《葵花宝典》起家，怎么可能被这点寒气所伤。
“你留手了？”凤九问道。
“他也留了”
第九十三章 药师
随着寒气的消退，一股纯白色的真气浮现在清羽掌间。
“这是？”凤九能感觉到，这股真气和他体内的浩然正气同出一源。
“刚刚最后对掌时，从那韩文信处截留的掌劲。可惜他最后留了一手，不然，能截取到更多，更有机会探到他的底细。”
“确实是正宗的浩然正气无疑。”凤九点头确定道。
“那这掌法呢，你看看”
说着，清羽默运小无相功模拟方才韩文信出掌的招式，将这股截留的真气强逼到掌上。
“怎么样？你见过这种掌法吗？”清羽问道。
虽然只是个样子货，但清羽感觉已经和刚刚韩文信那一掌有七八分神似了。
“这种掌法”凤九皱眉苦思，他虽然由于对武学的兴趣，阅览过各种武学的描述，但没真正见识过，无法当即认出来。
“好像是长空神掌”凤九有点不确定地道。
“长空神掌，是儒门武学吗？”清羽问道。
据他和韩文信的交手了解，这一掌和浩然正气十分契合，应当是儒门武学。
“是的，是儒门武学，而且十分有名。当年大乾太祖姬穆清刚成为大周太师时，踌躇满志，欲要重整风雨飘摇的大周江山。这长空神掌，便是应这股重塑山河的志气而创。”
“长空雪乱飘，改尽江山旧，”凤九长吟道，“长空神掌，便由此得名。”
清羽回想韩文信出掌时的情景，大气磅礴，势不可挡，虽然韩文信自身不如大乾太祖，但那股“改尽江山旧”的气魄还是打出来了。
“所以，”清羽挑眉道，“韩文信是大乾的人？”
凤九却是摇头道：“不确定。姬穆清创出长空神掌时，尚未至不惑之年，距离反周立乾，还有二三十年光阴。当时他还是儒门仁脉之主，所以这门长空神掌被收录在儒门典籍中，两脉皆可研习。如今的山河书院，应当也有这门掌法的记载。”
“也对，若是只有大乾有这门掌法，韩文信也不敢就这样随便使出来。”
“这么看来，这韩文信的底细，就更令人感兴趣了”
神都城中。
有山河书院的学子，结伴而行，在这神都城四处散心。
大同山上的风景虽好，山河书院的建筑虽壮丽，但长期呆在一个环境里，也是会腻的。尤其是居于山中，平日所见的，还都是男的。
都是正值风华正茂的青春少年，而且多数还是尝过温柔乡的滋味的，又有几个没有躁动的心呢？尤其是山河书院特殊的环境，让那些学子连施展五龙抱柱的特殊招式都不敢。
毕竟不是人人都有金明轩那种私下书院的胆子的。私下书院，抓住就是退学。
以这种方式退学的下场，请参考张谦定。
不过，人群中总有特立独行者。在某一批书院学子中，却有人在到达天乐坊之前，无声无息地掉了队。
这位品行端正的学子，在天乐坊之前，悄然脱离了队伍。
他拐进一处小巷，沿着路，走到了一处酒楼的后门。
跟着在门后等候的小厮，他们走到了酒楼二楼的一处雅间。
小厮领学子到达雅间后，便在外面关上房门，留这学子，独身处在这无人的雅间中。
不，有人
雅间侧面的一处，拉下的竹帘后，传来古怪的声音，“徐明峰，你又没药了？”
说话者的声音十分古怪，仿佛多人同时出声，重叠在一起，显是故意掩饰。
“药，药师大人，求您赐药！”
这位好似品行端正的好学子，正是徐明峰。不过，现在的徐明峰，又与当日大不相同。
不过半月，这位当日红光满面，在数九寒天轻裘缓带，放口饮酒的公子哥如今面色苍白，浑身上下流着虚汗，哆哆嗦嗦的，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
“我的规矩，你是知道的。药，有，你的财呢？”竹帘后，药师说道。
“有，有”徐明峰抖着手，自怀里掏出数张银票，“汇宝钱庄的千两银票，一共五张，求取五瓶长生散。”
言语卑微，丝毫不见昔日神采飞扬的模样。曾经的徐明峰，虽然算是纨绔子弟，表面上也是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有一副好皮囊。
现如今，却是仿佛垂死又不甘就此死去的病鬼，浑身透着死白色。
“一千两一瓶，那是半个月前的价格。很遗憾，徐明峰，最近购买的人太多，货源紧缺，价格又涨了。你这五千两，只够买三瓶多一点。”
“这，药师大人，能不能便宜一点，我，我”徐明峰用颤抖的声音哀求道。
月初的时候，他在山河书院门前得罪了六皇子凤朝南，狠狠打了对方的脸。虽然有凤九求情，凤朝南当时也答应了。
不过以凤朝南的性子，又怎么可能放过当众打他脸的徐明峰呢。
徐明峰被抬走的下一刻，徐家就断了对他的支持。等徐明峰从长生散的药效和酒醉中清醒时，他已经成了徐家的边缘人物，一下子一无所有。
徐明峰比他嘲笑的张谦定还要不幸，因为他爹不叫张海山。
这段时间以来，失魂落魄的徐明峰只能靠着朋友推荐的长生散来麻痹自己，让落魄的现在与过去混淆，以为一切都未曾改变。
可惜，随着最后一点资金的告罄，他连长生散都买不起了。
“好吧，你是神都第一批购买长生散的客户，也发展了很多下线，我就个人赠送你十瓶长生散吧。”竹帘后，药师无奈地话语传来。
“不过仅此一次，下一次，你可要带够钱来。”
“谢，谢谢药师大人。”惊喜来得太突然，徐明峰整个人都激动得浑身颤抖，跟个筛糠似的。
“不必谢了，拿去吧。”药师拍了下掌，角落里开了扇小门，一个小厮打扮的人，端着放着十个白色药瓶的盘子，低头走来。
“药师大人，药师大人”徐明峰如闻到骨头香的饿狗，急急忙忙把药瓶扫入怀中。
“药师大人，在下日后必有厚报，厚报”
这般说着，徐明峰却是转身开门就跑，他已经迫不及待地去享受那种忘却一切烦恼的滋味。
“那也得你有日后啊”伴随着正常的音调，戏谑的话语，小厮抬起头，露出一张似笑非笑，让徐明峰无比熟悉的面孔。
第九十四章 见面
清羽独自一人捧着个乌木匣子走在神都城的街道上。
凤九早在城门口便被人拦下，邀去赴宴。邀请的人也是一位皇子，十皇子凤绝。
八皇子凤栖梧身为山河书院院长的弟子，又是文武全才，优势实在太大。但凡有志于北周那把至高无上的椅子的皇子，现在都可劲地力挺凤九，十皇子绝不是最后一个。
不过要清羽说，这十皇子着实不如六皇子。人家六皇子那么一个心高气傲的人，一旦有需要，就直接拉下脸来讨好以前看不上的凤九。以兄弟亲情拉感情。
反观十皇子，论身份，该叫凤九一声哥哥，结果竟然只派个下人在城门口拦住凤九，张口就要凤九这个哥哥去见弟弟。当真是抬得起身段，放不下架子，这点城府，皇位是别想了。
凤九答应去赴宴，绝不是去主动讨好十皇子，而是站在道德和哥哥的立场上，狠狠怼他一场。没办法，为了维护人设，哪怕是吃力不讨好，都得去干。更何况，此举固然会得罪那位十皇子，却是会大扬名声，让整个神都的人知道病皇子凤九如今的新人设。
于是凤九就去教训弟弟了。
手上的乌木匣子，是六皇子送给凤九的，早在近一个月前就说要送的血灵参。凤九为了维持坦荡荡的君子人设，硬是拒绝了两次。
直到今日，六皇子凭借着刚拉好的关系，以兄长的爱护为名，硬是把这堪称天材地宝的血灵参塞给看起来一脸不情愿的凤九。然后转手便被凤九转交到清羽手里。
想想凤九把血灵参交给自己时，那一脸肉疼的样子，清羽都有点好笑。
蓦然，清羽耳朵一动，风中传来一声轻语：“松鹤客栈，三号客房。”
声音如在耳边响起，清楚，且音色分明。清羽能辨出，这是追风神捕陆祁峰的声音，意思很明显，“松鹤客栈，三号客房，去见他。”
顶头上司相召，只能去喽。
“陆大人。”清羽一进门，就看见陆祁峰正在优哉游哉地品着茶。
没办法，干坐着盯着门，不是显得这上司很不体面，竟然在那苦等下属。不过，陆祁峰身旁的另一人，就没这么悠闲的兴致了。
“清羽道长，好久不见，不，应该是初次见面吧。”洛琰似笑非笑地看着清羽道。
“洛大人，”清羽苦笑着告罪道，“见谅。”
清羽与洛琰，也是打过好几次交道的，不过每次清羽都没露面。
长街刺杀章青枫的时候，清羽蒙着面。当夜洛琰找上门的时候，清羽隐于暗处，不出面。在最后一次洛琰攻打城主府的时候，清羽更是干脆找了个替身上场。说是把洛琰当猴耍倒也没那么夸张，但毫无诚意，耍了洛琰一顿倒是事实。因此，清羽才会见面就告罪。
“怎么，还不肯露出真面目？就这么见不得光？”洛琰冷言道。
清羽摸摸自己的脸，道：“这抱歉，洛大人，有点伪装习惯了，一时没来得及调整。恕罪恕罪！”
说着，清羽低下头，抬手在脸上搓动几下，再抬起头时，面相年轻了两到三岁，且大异于之前的那张脸。
“真是神奇”洛琰惊异地看着清羽展现出来的新面目，轻笑道，“看不出来，你这庐山真面目，还挺耐看的嘛！”
“洛大人应该见过这张脸的。我那替身，与我长得一模一样。”清羽道。
“那不一样”洛琰摇头。
同样一张脸，在清羽的替身身上，就像是戴着个面具，毫无生气，如一个以假乱真的机关人。这张脸在真正的主人身上，却是纯然天和，不似那个伪物。
“好了，”陆祁峰放下茶杯，出声道，“清羽，你那边进展如何？”
清羽说道：“大人，山河书院那边，普通学子平日忙于课业，完全没时间做多余之事。而且，据属下多日的查探，书院具体的典籍，皆在守藏阁中。但这守藏阁，非核心学子，无法自由进出。普通学子，唯有得到文素先生的许可，才能进入守藏阁第一层，调阅书籍两个时辰。”
“而这核心弟子”清羽苦笑道，“大人所赐予的《天理内圣法》，却能模拟儒家浩然正气无误。但成为核心弟子后，时常进入山顶书院听课，讲课的先生，连院长和孟山长都有可能，属下实在没信心能瞒过孟山长之眼。”
“属下入院多日，毫无所获，还请大人恕罪！”
“嗯，”陆祁峰面上不见怒色，好似这种情况他早有预料，“你入学不足月余，能查到守藏阁，已是不错了。虽然这守藏阁六扇门早已知晓，但你能在短时间内查到这一点，说明你有下过功夫去查，我不会怪罪你。”
“六扇门前往山河书院的探子，虽会受到山河书院的环境压制，但以他们经受过严酷训练的心理素质，撑过一个月还是没问题的。而这些探子中，能在一个月内查探到守藏阁的，可不多。清羽道长能在一个月内查探到守藏阁，已是进度惊人了。”一旁的洛琰笑着说道。
看他的样子，已是放下了对清羽的微许芥蒂。
“洛大人谬赞了。”
清羽心中疏了口气，心知这一关，已经过了。
实际上，这一个月，清羽不是去上课，就是窝在房中研读阴阳家典籍。守藏阁的消息，都是从凤九那里得知的。这些对新生来说很难得知的消息，对凤九这个呆了一年的核心学子来说，却是手到擒来，毫无难度。
从凤九那得知的消息还有不少，清羽估计，自己还能摸很长一段时间的鱼。
“今次唤你前来，主要的原因，还是本座已经暴露，被人得知本座如今身在北周。今后，洛琰会留在这里，与你接头。若洛琰不在，有紧急消息，你可前往云来客栈留信。”
“洛琰与你，也是打过几次交道，互相之间比较熟悉，你二人应该能通力合作，完成任务。”陆祁峰看着清羽和洛琰道。
清羽洛琰两人皆是肃容道：“属下定不负神捕大人厚望！”
第九十五章 听风之术的缺点
“那本座就静候尔等佳音。”说完，陆祁峰的身影便消散在眼前。
武功高一个层次，差距就大到没边，陆祁峰还最擅速度，哪怕清羽的灵觉快达到神元境的层次，依然没察觉到他的踪迹。
“洛大人，今后就请多多指教了。”清羽对洛琰笑道。
“清羽道长客气了。书院的任务，还得多多仰仗清羽道长。”花花桥子人人抬，六扇门也算是官场的一角，洛琰虽年少，但混迹六扇门多年，这些官话，也是信手拈来。
而且，清羽也已进阶先天，洛琰是真的把他摆在同等位置上。
清羽再次低头，将面容变换成书院学子“孟德”的脸，道：“清羽在明面上已经死了，在北周，洛大人还是称呼我‘孟德’吧。”
“好，”洛琰从善如流道，“孟德，这是李信托我带给你的东西”
洛琰自袖中掏出个小匣子，递给清羽。
“有劳洛大人了。”清羽伸手接过。
清羽心中暗叹，光是看匣子的形状，他就已猜到，匣子里装的，应当是上天入地大搜魂针，这个当初在扬城抽奖抽到的绝世暗器。
当初在扬城，清羽以替身诈死离开前，出于某种顾虑，留下了这上天入地大搜魂针，交给被洗脑的铁刀会四长老作为后手。
后来清羽的顾虑成真了，但这后手却没用到。四长老是被药物摧残神智粗暴洗脑的，三天之内，便会脑枯而死，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脑神经衰竭。
所以清羽在确认自身脱离危机后，便发信鹰通知四长老终止行动，并把上天入地大搜魂针交给李信。随信的还有一段暗语，给李信说了一下目前情况，并把不好拿回的上天入地大搜魂针送予李信防身。不曾想，李信却是一次都没动用，反倒是把这绝世暗器兜兜转转，再送回清羽手里。
“李信，还好吗？”
“他很好。扬城过去一直四大家族主宰，如今真正归属朝廷后，需要派官员建立衙门，以及六扇门的捕快入驻。李信是扬城真正的地头蛇，比章青枫那个高高在上的家伙更熟悉扬城的情形，如今李信在扬城辅助在那主事的布冷川布兄，未来进阶先天，未必不能接任布兄作为六扇门驻扎在扬城的总捕头之位。”洛琰说道。
“是吗，那是挺好。”清羽笑道。
以李信的天资，加上清羽授予他的玄冰劲，进阶先天不成问题。灵州如今虽然不再属于大乾，但以灵州地区的资源之丰盛，那些危险，可挡不住武林人士的贪婪之心。
等到扬城大战的余波过后，边疆地区会再次热闹起来。甚至有可能比以前更热闹，没有扬城作为关卡与镇山军呼应，江湖人士收集到资源，只要跑到扬城就能逃脱镇山军的剥削，他们一定会爆发出比以往更猛烈的热情。
而作为扬城新晋主事者之一的李信，肯定缺不了修炼用的资粮，进阶先天的日子，远不了。
不过接任总捕头的事，听听就算了，别当真。布冷川这人，清羽也听说过，血手神捕冷狂屠的亲传弟子，和洛琰一样，被破格提升为银印捕快，是六扇门年青一代的招牌人物之一。人家是神捕亲传弟子，才能以先天境界担任这重新发挥作用的边城重镇总捕头，李信没这靠山，就别想了。
而且由于大战刚过，很难再起风浪，布冷川也就是现在暂任总捕头，给自己履历上添一份光彩。日后，六扇门定会派出积年的神元境银印捕快，来扬城这边关重镇赴任总捕头之职。
“对了，洛大人，神捕大人是如何暴露的？能和我说说吗，我也好做个提防。”清羽又是问道。
专擅速度的追风神捕陆祁峰，一向是神出鬼没的，清羽以他那堪比神元境的灵觉都发觉不了他离开的踪迹。然而陆祁峰竟然就这样暴露了，难道有内奸？若是这样，清羽不得不提前做好准备了。
“这个”洛琰忽然面色有点尴尬，“你应该知道，家师最令人称道的，还是他那‘听风之术’吧。”
“陆神捕的‘听风之术’，名传天下，在下以前身在深山，亦是时有听闻他的威名。”尽管陆祁峰已然离去，清羽还是遥空拍了个马屁，说不准洛琰回头就给他师父说起这事呢。更说不准，陆祁峰也许还在暗处听墙角呢。
听风之术，说来简单，将灵觉与天地间不断流转的风结合，达到神话中“顺风耳”的作用。不过真正能以此名传天下的，也就只有在这方面极有天赋，与风之真意极为契合的陆祁峰了。
但陆祁峰名传天下的，可不是什么好名声。清羽说在北苍山上听闻陆祁峰的威名，那是纯属放屁，在山上，他连六扇门有几个神捕都不知道。
反倒是前往北周的三个月时间里，屡屡听闻有关陆祁峰的八卦。
陆祁峰别看他平时喜做文士打扮，一副斯文的样子，实则有着喜欢听人墙角的坏习惯。尽管依此听到了很多需要的线索，成就了他六扇门情报头子的威名，也让他这癖好广为人知，成为四大神捕中名声流传最广的人，名传天下用在他身上，是实至名归。
“‘听风之术’没你想象的那么神奇，”洛琰说道，“‘听风之术’的范围十分不好控制，毕竟风本就是无拘自由的。与家师同境界的高手，能发现并屏蔽‘听风之术’。通神境强者，更是能以此为媒介，攻击施术者。”
“而且，自家师的‘听风之术’广为人知后，一些专门屏蔽此术的阵法也被人研究出来。”
“所以在这神都城中，家师极少大范围放开施展‘听风之术’。就是怕一不小心，把皇宫笼罩在范围内，受到皇宫大内的高手反击。”
“不过在数天前，家师有点难抑他那丢脸的癖好，”说到这里，洛琰脸色微红，似是为有这样的师父感到丢脸，“他窃听了山河书院”
第九十六章 祸水东引
“他窃听了山河书院”
清羽真的有点服了陆祁峰的癖好，山河书院有孟山河坐镇，便是六扇门的捕神都不敢来造次，陆祁峰竟然敢摸这老虎屁股。
“这个，陆神捕当真是呵呵，当真是”清羽说不出话来了。
“当真是丢脸至极，对吧？”洛琰道。
“呵呵”清羽无言苦笑。说陆祁峰丢脸，这种话洛琰这亲密的亲传弟子说得，他这外人可说不得。
“家师的本意，是稍微探探山河书院的虚实，而且他也把范围十分小心地限制在了中部的，普通学子平时生活的院落，不敢窥探山顶的书院。”
“但是没想到，如此小心谨慎，还是被孟山河给察觉到了。”
“通神境强者真要放开神识，笼罩整个大同山都不成问题，察觉到家师更是轻而易举。但通神境强者绝不会这么无聊，孟山河平时都以闭关为名，连在山顶书院，都鲜少露面。他能察觉到家师，绝不是因为家师被他无意中散发神识发觉”
“那是什么原因？”清羽问道。
“思来想去，结合我们的目的，原因只有一个”洛琰脸上露出笑容。
“天子武学。”清羽说道。
“没错，天子武学。你知道天子武学的由来吗？”
清羽道：“愿闻其详。”
“天子武学，始创于上古时代，人族的第一任人皇。据说上古人皇能以天子武学结合治下百姓的意念，以治下百姓的视觉，张望天地，纳天下万事于一眼。天下于人皇心中，方能真正把握乾坤，以此为助力，让自身修为无止尽地增长。”
俯瞰天地，天地乾坤尽在我心，如此心境，对武者来说，是天大的造化，天子武学，无愧其之名。
“上古之事太远，流传多年，难免经过神化和删改，”洛琰接着说道，“但天子武学的这种神异，却是确有其事。我朝太祖的《起居录》有言，‘太祖长坐紫极，天京之事，事无巨细，皆如掌上观纹，尽在太祖之眼。’”
“所以，陆神捕推测，孟山河修炼了天子武学？”清羽说道。
“不一定。”
蛤，不一定，之前言之凿凿，现在跟我说不一定。
“天子武学，没有江湖术士说得那么玄乎，借那有的没的天子龙气修炼。天子治理天下，即是修行，那种混一天下，主宰万物的体悟，能让天子的心境无尽升华，修为突飞猛进。是故，所谓的天子龙气，不是虚无缥缈的气运之说，而是货真价实的天子之真气。这种方式，和当年的儒家仁脉的修炼方式类似，兴许太祖也是由此而创出天子武学。”
“孟山河不一定会天子武学，但他一定有相关记载体悟那种冥冥之势的典籍。他将自身浩然正气与书院中无数学子留存的求学之心融汇，方有如今山河书院的特殊环境。得到这部未知的典籍，结合如今皇室手中的平天下，不难再现当年太祖的威仪。”
“原来如此”清羽心中喃喃自语。
陆祁峰刚刚的话没说清楚，他会离开北周，恐怕被孟山河发现只是小节。真正的大事，是回返大乾朝堂，当面向大乾皇帝禀告此事。
之前未确定天子武学的存在，只是派遣探子去查探。如今，陆祁峰无意中的作死之举，却是直接确定了再现大乾太祖的平天下的希望。可以预见，后续的动作，可不会只是派探子前去试探，若清羽短期内查不到什么，大乾那边可不会再只是偷偷摸摸地派个探子了，会有更激烈的动作。
激进点说，只待陆祁峰回返大乾禀明此事，通神境强者上门也不是不可能。
洛琰见清羽脸色，知道他应当是已经明白了相关的关窍，道：“师父回返大乾，让我们行事，这是给你我的机会。若是在朝廷其他人来之前，能查到更进一步的线索，便是立了泼天大功，加官进爵，不在话下。”
不，正确来说，是你立了大功，主事的是你，不是我。
清羽只是个比较特殊的探子，和先前沦落在山河书院的探子，并没有本质上的不同。真要立下大功，大头还是在洛琰这主事者身上。
这样自己跑断腿，甚至会有性命之忧，而洛琰坐享其成的事，清羽可不会干。所以，清羽心中念头急转，却是想到了一个祸水东引的法子：“洛大人。我以《天理内圣法》练出的真气虽和儒门真传的浩然正气相似，能瞒过一般学子和讲师，但瞒不过院长和孟山河的眼睛。”
“不过，有一人，他能伪装出，或者可能是真实地练出浩然正气，若他能为我等所用，我等定能在朝廷的强者到来前，查到进一步的线索。”
“哦，”洛琰奇声道，“还有这等人？是谁？”
清羽笑着说道：“韩文信。”
“他是山河书院的核心弟子，在山河书院已有三年。这三年内，他必与孟山河直接见过面，他还是核心弟子。但以我和他的接触来看，韩文信的浩然正气与九皇子凤九的一模一样，却没有儒家中人修成浩然正气的那种心态。他如今正为北周的六皇子凤朝南效命。”
“搅合进皇子之争的儒家弟子？有意思，他当真没有那种迂腐的君子之心？”洛琰对这个韩文信有了点兴趣。
“正是，”清羽道，“儒家的人，可不会把自己比作当代文信侯。而且，六皇子凤朝南，心高气傲，为人睚眦必报，对有价值的人，又能放得下身段，利益至上。这样的人，可不会是儒家人眼中所谓的明君。韩文信若正是正人君子，可不会为他效命。”
“很好，那就先派人查查韩文信的底细。若真有能瞒过孟山河的法门，山河书院的特殊环境，对我们来说就不再是障碍。”洛琰直接拍板道。
清羽闻言，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既能借六扇门之力查出韩文信的底细，又能让洛琰把注意力放在韩文信身上，让自己能安心摸鱼，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第九十七章 信
静室中。
清羽盘膝静坐，双掌合于小腹前，两掌之间夹着一血红物事，正是得自六皇子的血灵参。
血灵参本来晶莹剔透，从外表可以透过外皮看见内中的血色经络，如人体内的血管一般，故而得名血灵参。
只是如今，这本是晶莹如血色水晶的血灵参，却是只剩下一层薄薄的血色外皮，其精华都被清羽吸收了。
“呼”随着最后一点精气被清羽吸收，清羽吐出一口浊气。与此同时，掌间的血灵参也是彻底化为一堆血色尘埃。
“阴阳家的炼金术，果然有门道”清羽感受着体内已达先天三重的真气，喟叹道。
《阴阳术》中的炼金术，不是如字面意思一般冶炼金属，而是一种五行生克的道理，炼丹炼器，甚至操纵五行皆可行。
以此中得到的法门，清羽以真气渡入血灵参中，将其药力化成纯净的元气，供自身吸收。
挥手散去手上残留的尘埃，清羽走出静室。房外，已有下属将近几日神都内的要闻，整理好，放置于桌上供清羽观看。
随着长生散贩卖网络的扩大，清羽从中摄取到了巨大的利益。现在所处的位于神都郊外的山庄，以及静室内一些供于习练炼金术的相关器材，都由长生散带来的资金购得。毕竟长生散的主要销售对象都是权贵子弟，而会沉迷于长生散的权贵子弟，有几个不是败家的呢。
而且清羽提供的思路，那种上线发展下线，下线发展越多，上线的购买等级就越高的会员制度，也让长生散购买者形成一张笼罩神都的情报网，为清羽提供了无数情报。
“不过，这张情报网也差不多暴露了吧”清羽看着堆放在桌上，最顶上的那张纸页。
上面记录着，徐家过气少爷徐明峰于一天前府中下人发现，死于床榻之上。临死前，他应该出于一种极度快乐的状态，以致于死后，他的脸上还带着发自内心的微笑。
这种诡异的死状，已经引来官府的调查。徐明峰便是过气，也不是他人杀害右光禄大夫的儿子的理由。是的，杀害，毕竟死状着实有点诡异，徐明峰脸色的快乐表情，与他目前的境遇着实不符。还有，你那么快乐，怎么可能自杀呢。
“他杀，猜的倒是挺准的”清羽轻笑道。
作为长生散的提供者，他又怎么会不知徐明峰是怎么死的呢？徐明峰摆明是嗑药过度，把自己给嗨死的。
官府的调查，一定会发现长生散购买者组成的上下线网络，顺藤摸瓜，有可能会顺着一条条上线摸到起始者。
不过清羽倒是毫不担心，他既然组建了这张网络，便做了提防被摸瓜的准备。而且，便是摸到了最初的人，也牵连不到清羽头上，甚至连凤九都牵连不到。
最初的那个人，也就是如今在圈子内鼎鼎有名的药师大人，便是这无数错综复杂的线路终端。这也是他杀徐明峰该付的代价。要知道，徐明峰这种嗨死的表情，长生散相关知情者一看就差不多猜到了，很影响生意的。若非要把药师是背锅的人选，下一个被嗨死的就是他了。
除了徐明峰的情报，其他的就都是是些八卦消息了，比如山河书院学子青楼斗艺、某家小妾偷人了
情报网络组建时间过短，知道的基本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像清羽向知道的皇宫内的，或者其他皇子府内的情况，是一个都没有。
“没有与韩文信相关的消息，洛琰那边还没出手吗？”
仿佛是某种特殊的因果规律，刚想到这事，就有下人禀报，山庄外有人送来了一封信。清羽一看信封上的特殊标志，就知道是洛琰的来信。
“送信的人呢？”
“已经走了。”
“嗯，下去吧。”
下人告退后，清羽启开信封。
信上只有四个字：今夜，过客楼。
“这是打算动手了吗？”清羽摩挲下巴喃喃道。
由于山河书院的存在，神都郊外并不像一般城镇一样，少有酒楼和客栈。从神都城门口道大同山下，沿途青石砖铺道，酒楼客栈，店铺摊贩，都不比城内少。
甚至曾经有个很有商业头脑的家伙，想把青楼开到大同山下，在当时来了好一阵热闹。当然，这家青楼最后没开成。
过客楼，便处于道大同山的官道之上。
今日，是本月最后一日休沐日，书院学子必须在今夜子时之前到达书院，核心学子也不例外。如果韩文信没有放着大道不走，专走偏僻小路的破习惯，那他就必然经过过客楼。
“也不说清楚什么时辰，干等着很辛苦的”
说是这么说，清羽还是很老实地做好了准备。对于能真正和韩文信交手，清羽还是挺感兴趣的。
傍晚时分，过客楼中。
清羽走到一蓝衫公子桌前，直接坐下，说道：“兄台，能拼一下桌吗？”
蓝衫公子看着这自顾自坐下的陌生人，眉头轻皱，就要出言拒绝。
“是我。”
熟悉的嗓音，让蓝衫公子认出眼前人是谁，“是你，真看不出来，你的易容术可说是出神入化了。”
这趟出来，是要和韩文信真正交手的，清羽自然不是“孟德”的样子，换了副新面孔。
面色苍白，两眼有着黑色眼袋，一副酒色过度的样子，大冬天的，还持着一副玉骨折扇，轻轻扇动，脸色在扇风下冻得泛红。尽管如此，依然不合起折扇，手上不停地微微摇动着。典型的神都特色纨绔子弟，天乐坊的常客。
清羽微微摇头，没对洛琰的称赞做出回答。神乎其神的易容术，是王怜花创造的，他只是秉承拿来主义的使用者罢了，当不得神乎其神的称呼。
“小二，再上一副碗筷，来点清谈的小菜。”清羽扬声道。
“这位爷，您稍等。”小二中气十足的回应道。
第九十八章 出手
清羽吩咐完小二，回头对洛琰说道：“韩文信什么时候来？”
“短则一个时辰，长则两个时辰，等一等吧。”
“这么长时间？”清羽微微皱眉，“不能准确点吗？”
洛琰摇头道：“此地是神都，我们的人手不够，不能每时每刻盯着人。而且，韩文信此人绝不简单，他的警觉性，绝不是寻常书生该有的。他就连在外面吃饭，都在无意识地警觉着周围的其他人。”
“是挺不正常的。”清羽点头道。
这种无意识的举动，只有把警戒的习惯刻进骨子里才会这样。
“我派了人盯了他三天，发现不了一丝线索，连下手试探的机会都没有，当真是滴水不漏。这次也是因为你们学院的休沐日快要结束了，我”
清羽伸手竖掌，止住洛琰的话语，“他来了。”
“来了，他应该还在六皇子府中的呀！”洛琰小声地惊异道。
“也许是发现了有人跟踪他吧，所以易容回山河书院。很谨慎啊！”
清羽轻声赞道。光是这份谨慎，就能引起清羽的共鸣，因为他们是同一类人。或者说，同样怕死，一点可能的都要小心对待。
“看，你右后边的那个白衣书生。”清羽提醒道。
洛琰隐晦地向那边瞄了一眼，道：“完全看不出来啊，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面容再怎么变，面颅骨的造型却无法改变，除非你学了高深的缩骨功。就像你的易容一样，只要仔细观察，对专业的人来说，看出来并不难。”清羽指了指洛琰的脸。
洛琰下意识地摸了摸脸庞，今次出手，自然不能露出真面目，他出门时，同样做了易容伪装。
“动手吧，既然他如此警觉，在等下去，恐怕会生变故。”清羽说道。
以及度人，清羽自问若是己身，接下来便是不能发现有人跟踪窥视，也不会在此地久留。
“好。”清羽隐晦地做几个手势。
当即，便有四道黑影自酒楼二楼跃下，手中刀光所向，赫然是那一脸慌张的白衣书生。
“何方宵小！”
前一刻，尚还一脸惊慌失措的白衣书生，下一瞬间，便惊容一定，雄浑的真气聚于掌间，出掌。
掌劲浑厚至极，带着改尽江山，重塑天下的气魄，正是长空神掌。
四个黑衣人面对如此势不可挡的一掌，虽经不乱，三把钢刀各自循着玄妙的轨迹，切向迎面而来的掌势。剩余一人，转向韩文信身后，出刀袭击。
“这四人，有点眼熟啊”假装慌乱的顾客躲在一张翻倒四方桌后的清羽对洛琰说道。
“是上次在扬城的那四个人？”
清羽问的，是数月前在扬城，以合击刀阵对峙城主府的老管家的四个黑衣人。当时他们还是后天九重的境界，现在已是先天境了。
“嗯，”洛琰点头道，“他们四人乃是四胞胎，异体同心，先天一重的境界，可合击三重境界的高手。”
“先天三重，不够，他们挡不住韩文信。”
别看上次清羽好似以先天一重和韩文信打了个平手，但那时只不过是小小地试把手，而清羽也不是寻常的先天一重可以。
正常来说，以那日韩文信表露出来的实力，就可比拟一般的先天三重了。更何况，他还有所隐藏。
果然，韩文信见唯有这四个人，没有其他人后，开始展露了真正的实力。
“单凭尔等四人，想要韩某的性命，可还不够。”
反手一掌击在一直在身后游走的黑衣人的刀面上，霸道的掌劲，将雪亮的钢刀击断成数截，碎片横飞，刺入黑衣人的身躯。
其后面对正面的三个黑衣人，依然是一掌击出。
长空神掌一掌平山河。
对一切外道霸道异常的浩然正气席卷周身，充塞四周空气，朴实却蛮横至极的长空神掌之前，仿佛连真正的山河都将在此招之下摧折倒塌。
“我上了，你策应。”
清羽自衣服里抽出一柄雪亮长剑道。
别问这把长剑是怎么藏的，包罗万象的《怜花宝鉴》里有个藏剑术不稀奇吧！
身影闪动，清羽接替受伤的黑衣人位置，十分阴险继续背刺的工作。
已然脱胎换骨的辟邪剑法不同以往，自修炼“天人转生法”后，出剑速度比以往更快，招式没有变化，依然不是刺眼睛，就是戳下身，却没了那种如毒蛇般的阴冷杀机。
这一剑纯乎自然，迅捷又连风声都没带起。
韩文信掌出一般，就感觉后颈一凉，就不假思索地强行撤回长空神掌，一个懒驴打滚，避过即将吻上脖颈的剑锋。
清羽并没有多言，战斗时若无必要，他一向不喜欢说闲话。
剑势不停，纷扰的剑气在前方纵横交错，将韩文信笼罩在内。
很明显，懒驴打滚虽然是闪避神技，却并不能脱离速度惊人的清羽的攻势。一个滚还没打完，清羽就能赶上他，并出好几剑。
“等等！”洛琰大叫道。
洛琰完全没想到，战斗会这么快。清羽的剑，干脆利落，狠辣异常，若躲不过，瞬间就将死于非命。
韩文信已无法躲闪，但清羽狠辣的剑式不改，依然指向各处要害，完全与此行找出韩文信底细以拿到伪装浩然正气的目的不符。
只因清羽知道，韩文信和自己是极相似的一种人，他们这种小心谨慎的人，绝不会就这样轻易的死掉，绝对会有隐藏起来的底牌。若他没有，那死了便死了吧，反正需要伪装浩然正气的法门的不是自己。
便是没有这法门，清羽还有凤九这个渠道可以得到消息，来糊弄六扇门的人。
狠辣，却不带一丝杀气的剑锋袭向韩文信的各处要害。脖颈、心脏、脊椎骨，剑光分化，仿佛多了两把长剑，两只手臂，三处要害，几乎实在同一瞬间受到攻击。
眼看，韩文信就要死于清羽剑下之时，异象陡生
第九十九章 墨色真气
剑锋即将临体之际，异象突生，韩文信身上纯白色的浩然正气转变为黑色，不，不是那种纯粹的黑色，真要说的话，应该是墨色。
墨色的真气阻挡着剑锋，将附在剑上的真气迟钝，消弭。
趁此机会，韩文信连爬带滚，迅速远离清羽，一点都不顾及形象。
他要逃。
尽管韩文信还隐藏着实力，但清羽没来由地确定他要逃。要问原因，就当是贪生怕死者的共鸣吧。
“拦住他！”清羽喝道。
洛琰一个腾跃，双掌席卷起凛冽的劲风，阻住韩文信去路，“此路不通。”
身后，清羽几步连踏，剑光如影随形，他的速度，不会比洛琰慢，只会更快。
“韩文信，你逃不掉！”
清羽手中长剑不停，剑指韩文信周身要害，逼得他不断闪避或以墨色真气阻挡剑气，左手虚垂于身旁，袖中暗藏杀机。
韩文信心中暗暗叫苦，这不知来历的两人，一个灵活多变，做游斗之势，死死缠住自己，不给丝毫逃离的机会。一个剑剑直指要害，要人性命，偏偏如此狠辣的剑法却是毫无杀气，也无一点声响，让人不得不时时小心，生怕下一瞬间便被无声无息地取了性命。
在清羽左手虚垂后，韩文信感觉到更大的危机，仿佛立马就会命丧当场。
‘不能等了’心中打定主意，韩文信再无掩藏之心，身随意转，连踏几个方位，转圜数步，竟是奇迹般地脱离剑风笼罩和洛琰的纠缠。
“哦”清羽口中发出饱含深意的声音，脚下却是不停，如影随形，欲要再起攻势。
“何人敢伤我院学子”
一声呼喝，声震四野，如天上怒雷，于空中炸响。
“神元境高手。”洛琰失声叫道。
千里传音，唯有神元境高手才能做到之事。
“你派人通知了书院的讲师，”清羽说道，“当真是够怕死的！”
嘴上讥讽着韩文信，手上剑法更加诡异无踪，长剑沿着风的间隙舞动，快若迅雷疾电，又无声无息，甚至连剑的形体都要从眼中消失。空中只见若干条银线划动，将这片空间分割成大大小小的碎片，挤压韩文信的生存空间。
只要韩文信稍有松懈，这交织的剑网，必将其千刀万剐。
就连清羽，都没想到韩文信会小心谨慎到这种地步。不过是被人跟踪，就易容改装返回书院，还事先派人通知了山河书院的讲师前来支援。这种谨慎程度，已是超越了清羽。
这种人，真想杀死他！！
清羽心中首次生出了杀意。本来在天人转生法独有的心境下，清羽便是真正动手杀了人，也不会生出丝毫杀机。但在韩文信这种和自己类似的人前，清羽在修炼天人转生法后，首次生出了浓厚的杀机。
这般想着，暗藏的袖中的杀机蓄势待发，激得作为目标的韩文信浑身汗毛直竖。
“鼠辈”呼喝声越发近了。
事前由于怕山河书院的人来支援，洛琰刻意选择了距离较远的过客楼。但这点距离，对于神元境强者来说，并不算太大的问题。
韩文信周身墨色真气翻涌，将他的身形完全笼罩在内。这般真气放出，对于先天境武者来说，绝不可持久。韩文信已是拼尽全力，不出一时半刻，便会失去反抗之力。但清羽他们，现在最差的就是这一时半刻的时间。
清羽的剑气在这股真气前仿佛失去了锋芒，变得柔和，再被缓缓消弭。这不知名的墨色真气，竟是具有极强的防护力。真气在这股墨色真气前，会变得失去活性，缓缓散去。
“怎么办？”清羽问道。
山河书院的神元境讲师马上就能赶到，此次是注定拿不下韩文信了。
“走。”洛琰当机立断道。
洛琰也是果决之辈，见事不可为，立马决定撤退。
四个黑衣人，早在清羽出手之时，就早就撤了。因为他们知道，这次战斗不是他们可以插手的了。
“想不到，山河书院的学子竟是介入了皇子之争，堂堂儒门，也投入了六皇子麾下了吗”
临走时，清羽还不忘给韩文信挖个坑。
韩文信使出墨色真气时，过客楼中的其他人老早就做鸟兽群散了。但韩文信与六皇子走得极近，却是架不住人认真查。
要知道，便是作为山河书院院长弟子的八皇子凤栖梧，虽有仰慕者众，但真正投入麾下，为其效命的书院核心学子，却是一个也无。山河书院不能涉及皇子之争，这是未名于表，却实实在在存在的铁则。
有了这一茬，韩文信在山河书院是待不下去了。想要死死躲在书院苟活，想都别想。
清羽和洛琰离开后，韩文信再也坚持不住，瘫坐在地上。他不需要在硬撑着了，因为山河书院的讲师已经到了。
不过，韩文信却是不敢去和这个相处了快三年，已是极熟悉的讲师道谢。他低下头，眼中身上极为复杂。相信正看着韩文信的讲师的眼神，亦是如此。
清羽和洛琰悄然混入人群中。不得不说，在这往大同山的一路上，其实和城内没什么区别。不过是片刻，就有大堆人聚拢，远远指着已经没有动静的过客楼议论纷纷。
洛琰掀下了人皮面具，清羽又换了一副新的面孔。二人在附近的客栈开了间上房，谈论这次行动的事后收获。
“想不到，韩文信既然能同时修炼浩然正气和其他功法，真是想不到”洛琰惊异地道。
刚刚事情紧急，来不及感叹，现在放松下来，洛琰却是忍不住为韩文信的奇异感到惊叹。
浩然正气是儒家的护道之学。既是护道，首先就要保证自身的纯粹。浩然正气具有极强的排他性，只要练出，就再也无法修炼其它内功。在练成浩然正气之前修炼的内功也会随着时间流逝，慢慢化为元气回返身躯。
第一百章 元宵节快乐！
“韩文信的那股墨色真气极为深厚，绝不像是在练成浩然正气前修炼，还未被排斥干净的样子。”洛琰说道。
“这次，确认韩文信怀有容纳浩然正气与异种真气的法门，收获极大。”
同时容纳两种甚至三种不同的真气的人有，还不少。像是道魔同修啊，佛魔同修啊，佛道魔同修啊自古以来从不缺有想法且有勇气去尝试的人。
但这种人中，绝对没有同时容纳浩然正气与其他异种真气的人。这门儒家神功，就像能练成它的人一样，本身性质都是又臭又硬，宁死不屈的那种，一言不合就要玉石俱焚。
“唯一可惜的是，未能寻出韩文信的底细。”洛琰叹道。
若能探出韩文信的底细，就能以此为线索，试着去推演这种容纳浩然正气的法门。
要知道，论儒家高手，大乾的稷下学宫可不会少于山河书院。这么多熟悉儒家武学的高手，合力修改，不是没有可能成功。
“韩文信的底细”清羽眼神闪动，“我大概有点头绪”
“你可记得，韩文信当时闪躲我们两攻势的那几步？”
“那几步”洛琰沉吟回忆，“我记得那几步路数很是怪异，不似正常的身法，但十分神妙。几步转圜间，竟是闪过了你我的围攻之势。”
“《尸子》有云：‘禹疏河决江，十年未阚其家，手不爪，胚不毛，生偏枯之疾，步不相过，人曰禹步。’这禹步，后来发展为道教的罡步，作为道士在祷神仪礼中常用的一种步法动作。”清羽说道。
“那这韩文信是道门的人？”
“不，道门的人可不会那种墨色真气。那股墨色真气与浩然正气虽未相容，却也并行不悖。儒家和道家可不会这么融洽，两者教义可说是背道而驰。儒家的大成至圣先师虽曾问道于道祖，但他二人终究由于不知名的缘故而翻脸。在佛门传入中原之前，儒道二门，可说是针锋对麦芒，都个你死我活。”
“那会是什么人？”洛琰问道。
“你知道尸子是什么人吗？”
清羽自问自答道：“道家的人，但他同时也是杂家的创始人。”
“吕不韦那个杂家！！”洛琰惊叫道。
“不错，那个号称‘采儒墨之善，撮名法之要’的杂家。若我没猜错，那股墨色真气，应当是墨家的真气。”清羽淡淡道。
感谢阴阳家的典籍，这些时日加班加点日夜苦读没有白费。阴阳家源自道家，对道教的诸多精义自是十分熟悉。而墨家作为阴阳家的死敌之一，也在阴阳家的典籍中有所记载。
两个世界，武功可能会有所不同，但思想却是相同。也就是以“兼爱非攻”为宗旨的墨家武学，才能如之前那般，将清羽的凌厉剑气钝化，而后缓缓消解。
“这么看来，韩文信倒是把他的底细全露在表面了，而我们，却丝毫未曾察觉。”洛琰笑道。
“一叶障目嘛，”清羽说道，“况且，杂家自吕不韦之后，再无出名人物，仿佛只是昙花一现。我们事先未曾想到，也是正常。”
“此事已了，我就先回书院了。虽说子时之前回去就可以，但夜深之后，武曲先生便会在院门口守着，我可不想被他给记住。”
人高马大，行峻言厉的武曲先生在山河书院充当类似前世学校的教导主任一样的职位，被他记上，可不符合清羽的本意。在射术课上的表现，已经让武曲先生记住了清羽这个进步神速的学子。再被武曲先生记做不安分的学子，可不是好事。
要知道，子时回书院，就和前世上学踩点进教室一样，都会给老师留下极为深刻的映像。
欧阳偃提着韩文信向山河书院飞驰。沿路的树木在转头别顾的韩文信眼中飞速后退。
神元境高手赶路的速度惊人，不过片刻，山河书院已然在望。
轻身落地，地上无尘埃飘起，显示出欧阳偃高明的轻功造诣。
“这是欧阳先生，还有那个被提着的是韩文信师兄”一些此时回书院的学子看着欧阳偃和他提着的韩文信惊道。
韩文信在书院三年，平日里和凤九如今的行为类似，通过指点后辈学生来拉拢人心。在场的学子都识得这位平易近人的师兄。
欧阳偃放下韩文信，道：“走吧，随我去见诸葛院长。”
说完，欧阳偃一马当先，步入山河书院的大门。韩文信整了整衣冠，是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狼狈，随后在诸学子探究的眼光下，默然跟上。
欧阳偃与韩文信来到诸葛院长所在的无涯居时，正逢院长的关门弟子凤栖梧向他请教问题。欧阳偃示意韩文信和他在一旁稍作等候。
山河书院院长诸葛龙宿，其人气度雍容、潇洒不凡，平素为人随和，必要时又不失坚决果断。身着山河书院特征颜色白色的儒服，明明已年过六十，却依然还是三十岁左右的面容，唯有两束银白如雪的发丝自两鬓垂下，彰显他的真实年龄。
诸葛龙宿是孟山河的关门弟子。在孟山河闭关隐退后，越过诸多师兄，接任山河书院院长。他也不负孟山河的重任，近几十年来，山河书院在北周的声望越发隆重，本人亦是逃离满天下，便是大乾，亦不乏他的门生。
“老师，学生的问题皆已解决，便先告退了。”这时，正在请教的凤栖梧在一个问题结束后，说道。
“嗯。”诸葛龙宿看了欧阳偃二人一眼，点头道。
凤栖梧行礼后，起身离开，在经过欧阳偃二人时，恭声行礼道：“欧阳先生。”
而后，又向韩文信点头问候道：“文信师兄。”
欧阳偃颔首回应，在凤栖梧走远后，叹道：“好一个谦谦君子啊！”
第一百零一章 文坛争位
“当真是谦谦君子啊！”欧阳偃望着凤栖梧远去的背影喟然叹道。
他和韩文信二人才刚到不久，凤栖梧的问题就问完了，哪有那么巧，明明刚刚看上去还谈性正浓。而且此时已至黄昏，想要待他们和诸葛院长谈完事再前来请教，也是迟了，有点不合礼法。儒家的规矩所致，师徒之间的相处不似那些门派一般随意。
‘若是文信选择的是凤栖梧，我也不会这般生气’欧阳偃瞄了一眼身旁低头的韩文信，暗想道。
不欧阳偃暗自摇头。谁都不行，山河书院永不涉及皇子之争，这是铁律。
而且，近来风传，凤栖梧将会是下一任院长的最佳人选。其人抛去人品才华不提，光是他是诸葛院长的关门弟子，就已值得令人深思了，要知道，诸葛院长当年，也是上一任院长的关门弟子。
“进来吧。”温和的声音如在耳边响起。
欧阳偃和韩文信过去见礼道：“院长。”
“这”
欧阳偃将不久前发生的诸事一一述说给诸葛龙宿听。包括今日下午收到韩文信的传信，前去救援他。之后在路途中听到袭击者以真气喝出的韩文信投到六皇子麾下之事。
韩文信也知道这事对于山河书院来说，是经不起查的，也就直接向欧阳偃承认了效命六皇子的事实。
诸葛龙宿细细听过欧阳偃的叙述后，对韩文信说道：“文信，你怎么说？”
“学生只是觉得，八皇子将来会承继院长，执掌山河书院。舍八皇子之外，唯有六皇子有明君之姿，能为我大周未来之君！”韩文信既已承认，就不会改口，对欧阳偃所说不做任何反驳，而是直接陈述自己的观点。
“住口，凤栖梧接任院长只是谣言风传，岂可当真。况且当今圣上正值春秋鼎盛，未定太子是为父子不失和，你岂能岂能”欧阳偃猛然喝道。
看上去他被韩文信气得不轻，身子都气得之哆嗦。
“欧阳，”诸葛龙宿止住欧阳偃的话，“这么多年了，你这易怒的暴脾气还不改改！”
而后，他对韩文信说道：“栖梧是否能接任院长，要看他自己的行为、才学、道德，与他的身份无关。下任院长也不会是老夫一言而决的，院长的关门弟子，是栖梧的助力，也未尝不是一种阻碍。”
“书院不会干涉学子的选择。你认为六皇子将来会是一位明君，要效命于他，那是你的选择，书院不会干涉。”
“但书院也不会涉及皇子之争，明日，你就下山吧。”
“院长，这”欧阳偃叫道。
诸葛龙宿摆了摆手，道：“再过数月，你也该毕业了。如今发生这等事，就破格例，让你提前毕业吧。这样，也不会和书院的规矩相违了。”
从山河书院毕业，再涉及皇子之争，就不会牵涉到书院了。不然，北周朝堂那么多毕业于山河书院的大员，总不能万众一心，朝着一个方向前进吧。出了书院，这关系就算是相对了结了。
“谢院长！”韩文信深深地躬身行礼道。
诸葛龙宿此举，算是为韩文信破了例，也为他的将来留有余地。否则，他一个被山河书院开除的学子，在北周可说是寸步难行。
“去吧。”
韩文信躬身后退了好一段距离，方才转身离去。
“院长，就这样让他走了？”看着渐行渐远的韩文信，欧阳偃怅然说道。
“怎么，你还想把他留下来惩罚？软禁，还是废去武功逐出院墙，我山河书院又不是那些江湖门派，更不是魔道邪教，还管人家去留。”诸葛龙宿说道。
“不这我不是这个意思”欧阳偃结巴道。
“算了算了，不和你开玩笑。欧阳啊，你还是这么死板。”诸葛龙宿摆手道。
“老师，这一点都不好笑。”欧阳偃捋直了舌头道。
诸葛龙宿桃李满天下，这欧阳偃便是其中之一，在毕业后留在山河书院任职讲师，只是平时为了公事，才以院长称呼诸葛龙宿。如他这般的，山河书院还有很多。
“我的意思是，三年一度的文坛争位即将要到了，韩文信才学出众，浩然正气早已亦是不俗，少了他这一员干将，我怕”
“怕什么？我堂堂儒门正统，岂会怕了那班子逢迎媚权的犬儒。四十年前，他们的祖师爷朱希平都惨败于老师之手。这三十年来，理学那班人哪次不是踌躇满志而来，折戟沉沙而去。无需担忧。”诸葛龙宿霸气地道。
四十年前，大乾理学的创始人朱希平学术大成，《天理内圣法》亦是达到通神之境，自觉在儒道内已是无可敌手。便趁势前来北周山河书院，与当时尚未卸任的孟山河论斗。
结果，无论是学术上的文斗，还是天理内圣法对阵浩然正气，朱希平皆是输得一败涂地。
败走回返大乾的朱希平，郁郁寡欢，最终心中郁气难消，吐血身亡。
创始人的亡故，给当时正趁势兴起的理学来了个当头一棒。稷下学宫的其他看不顺眼理学的学派亦是纷纷落井下石。直到十年后，理学才缓过劲来。
之后，理学再上山河书院，与刚接任的诸葛龙宿定了三年的文坛争位。以经过三年教导的学子来做各方面的比斗，争夺这文道魁首之位。
当时刚接任的诸葛龙宿，尚缺威信，正好理学的人来了个这么个比斗约定，就应下了。然后，他的这个决定很成功，三十年来，通过不断地吊打理学这个虎视眈眈的小老弟，诸葛龙宿在儒门的地位层层上涨，已是接近了他的老师儒门大宗师孟山河。
文坛争位，说是争位，其实在争的都是大乾理学，山河书院一直安坐如泰山，然不动。
第一百零二章 试探
见欧阳偃还是面带忧色，诸葛龙宿摇了摇头，无奈道：“实在担心不过，就新找个人来培养吧。我看，那个凤九就不错。”
“好”欧阳偃应道，“等等，老师，你要我去培养凤九。”
欧阳偃睁大了双眼，有点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老师，“凤九才修出浩然正气不过一个月，而且，他的身份”
“浩然正气从不是靠时间来水磨的。要不然，我们还和理学斗什么，直接比谁获得长就是了。”
“前几日，我见过凤九，他的浩然正气进步很快，短短一个月，已是超过了其他学子一年的修炼增益。大概是厚积薄发吧，身体隐患解除，就一朝直飞九天。”
“至于身份，我连栖梧都收为关门弟子，还会因他的身份而不培养他？欧阳，我们山河书院不是朝堂，只是个教书的书院，不要像那些当官的一样，成天想那些有的没的。”
看来，最近的那些谣言让老师有点恼火了。欧阳偃看着诸葛龙宿暗想道。
自一个月前，凤九展露浩然正气后，书院中就无端多了一些风言风语。各中内容，无外乎是为八皇子凤栖梧造势，说他是已经暗定的山河书院下一任院长。
这股谣言背后究竟是何人，尚还未可知，但终究脱不了那几人。诸葛龙宿恼火的原因，应该是那谣言有点伤到了他和凤栖梧的师徒感情。
对于这小师弟，欧阳偃自问也是十分了解的，勤奋好学，品格上也称得上是谦谦君子，谣言的幕后主使者不会是他。让凤栖梧接任院长，欧阳偃认为也是个不错的人选，但这不是谣言伤害师弟和老师的师徒感情的理由。
都说是“谣言止于智者”，欧阳偃也相信山河书院的学子没几个蠢货，但架不住有些人装疯卖傻。
而且，凤九注定无法登上皇位，这场皇子之争，他打从一开始就退出了争斗。培养凤九，也正好平衡一下凤栖梧在书院的影响，表明书院只是个教书育人的地方，永远在保持着中立。
“凤九却有其才，我等做老师的自当善加培养，请老师放心。”欧阳偃如是说道。
“嗯。”见欧阳偃领会了自己的意思，诸葛龙宿满意地点点头。
就是文信他，有点可惜了欧阳偃心中，还是为这个学生感到惋惜。那袭击者蕴含真气的叫喊，周围人都听见了。结合韩文信提前毕业，他人自然不难猜到各中缘由。诸葛院长让韩文信提前毕业，而不是将他开除，虽为韩文信留了些余地，但这余地，可不多。
明眼人谁都能看出韩文信提前毕业的含义。
今后遇到同是出身山河书院的同门，可不会碰到多少好脸色的。
韩文信背着个包裹，在来往学子好奇的眼神中，走出书院。
诸葛院长让他明天下山，今晚先在书院过夜，但他不愿在这多呆，既已注定要走，又何必多呆。
行李也就一点，来去也比较自在，不需要多废功夫。这一点，倒和清羽类似。
说清羽，清羽就到。
韩文信刚踏出大门，迎面就撞见以为刚认识不久的师弟。
“文信师兄，你这是”清羽好奇地看着韩文信背着的包裹道。
清羽自然是知道韩文信这是要干什么，不过表面上还是装着一无所知的样子。
“师兄提前毕业了。”韩文信自嘲地笑了笑。
“这是何故？”清羽瞪大了眼睛，影帝上线。
“咎由自取罢了，师弟不必多问。”韩文信摇头苦笑。
“那，师兄”清羽欲言又止，演技全开，将一个师弟的角色演绎得淋漓尽致，“保重！”
“后会有期，师弟。”
“后会有期，师兄。”
两人擦肩而过。
“师弟”背后突然遭到突袭。
有人偷袭？是谁？
清羽心中念头急转，手上却是毫不含糊，回身同是一掌，击向背后袭来的长空神掌。
极寒的玄冰劲冻结空气，凝结出白色的冰雾，却被那一掌给抵消。
清羽蹭蹭蹭地连退三步，才止住掌劲，愠怒道：“文信师兄，为何袭击我？”
突然的交手，乍起乍落，附近来往的学子这时才配合场面地发出声声惊呼。
“抱歉了，师弟，师兄只是想试试你的功力。”韩文信收回暗藏墨家真气的手掌，带着歉意说道。
“师弟，你若修出浩然正气，到时候这一身极寒真气却是很容易与霸道的浩然正气起冲突，很难像其他人一样无碍地化去。若是想日后少受点苦头，暂时还是停止修炼这极寒真气吧。”韩文信说出了自己出手的理由。
这让清羽脸上怒色稍敛，但还是一副余怒未消的样子，生硬地说道：“谢过文信师兄了。”
“师弟别怪师兄冒然动手就好。”再次歉意地笑笑，韩文信转身离去。
这一次，是真的走了。
真是多疑啊
清羽眼中泛着冷色。
韩文信给的这个理由，看似是为清羽好，实则牵强的很。再怎样，也无需背后出手偷袭吧。
清羽要是信他，还不如相信玄广是个好人。
这次的这一掌，稍弱于上次于凌云阁两人交手，最后对的那一掌。这一掌，是为了看看在措不及防下的偷袭下，清羽发挥的功力，看看他是否有隐藏，也是为了试探清羽是否和他自己一样，修有其他性质的真气。
毫无疑问，韩文信已经开始查探在过客楼袭击他的人了。而近几日知道韩文信与六皇子的交情的人，是第一怀疑的对象。
因为洛琰开始派人跟踪监视韩文信，也就在这几日才开始。韩文信若是在一开始就发现，那正好在这之前知情的清羽就是首要嫌疑人。
“不过，你多疑，我也不差啊。”
多疑的人最是了解多疑的人，同样多疑的清羽，在出手之前瞬间想到了要点，以当日那一掌同样的功力出掌，轻而易与化解了这波试探。
之后这段时日再窝在山河书院一躲，谅这韩文信也不敢跑回来作妖。
第一百零三章 事发
“驾”
穿着山河书院白色制服的学子驾着马，在郁郁葱葱地草原上飞快奔驰。
这里是山河书院的马场，位于大同山与周遭几座山环绕的盆地中，是一片草源丰富的天然放牧之处，被皇室特赐为山河书院的专用马场。
不得不说，皇室真是待山河书院极厚，连这等地区都赐给山河书院用。便是皇家御用的马场，也不过如此了。
而清羽他们，今日便在此地上骑术课。
今日十一月初一，休沐之日后的第一天，据武曲先生所说，今日上骑术课，是为了散去学子五日休沐的懒散，唤起精神。
不错，骑术课的老师也是武曲先生。清羽一直觉得武曲先生和读书人这个职业画风有点不搭。不止是因为他的相貌身材，还是由于武曲先生负责的，都是射术、骑术这些运动课程，整个一个体育老师。
“诶，孟兄，你今天精神不大好啊！”做书院能和清羽这么说话的，也就只有金明轩了。
“我倒是对你精神这么好感到奇怪。”清羽撇了金明轩一眼说道。
这货昨夜，不，是今日凌晨丑时才衣衫不整地回到书院，被守了半天的武曲先生一把抓获，罚站了两个时辰。现在能有这么好精神，也是奇了怪了。
“嘿嘿，道家秘传《洞玄子三十六式》了解一下，”金明轩猥琐一笑，“经过我这一个月的勤加练习，已是完全掌握了此秘术，今后，我于床榻之上，将再无敌手！”
金明轩一副傲然无敌的样子，“床榻征伐，已无法让我精疲力竭，只能使我精神越发旺盛。这马再也不能颠散我了，你看，我可以这样骑，这样骑，还有这样骑”
金明轩换着花样骑乘这座下那批白色骏马。
“倒是你，孟兄，你这样子，该不会是征伐无力”，目光不由自主地往清羽下三路瞄。
“走你的吧。”清羽狠狠抽了白色骏马一鞭子，让它带着大呼小叫的金明轩随风狂奔。
“唉，能活得这么乐观，也是种天赋啊”清羽叹道。
清羽自然不是因为某种不可言的原因而没精神，而是由于今早的那糟心的运气。
近段时日，长生散流传荼毒甚广。由于挂着个良药的牌子，以习武之人的身体，少量服食，反而有益身体，于是就疯狂流传，已经传出了神都，在北周各地掀起热卖狂潮。
大量的资金哗啦啦进账，清羽的反派点也是水涨船高，已有三千点余额了。
于是乎，清羽就在今早打算连每月的随机人物卡抽取一起，来个四连抽。
然后，清羽就抽到了这张卡赵正义。
属性懒得说，因为毫无用处。这位号称“铁面判官”，一听外号就知道是个龙套，曾经十问李寻欢，行为冠冕堂皇至极，是龙啸云的狐朋狗友之一。
开门第一抽失利，清羽不信邪，花了一千点反派点来了个中级抽奖，然后就抽到了悲酥清风配方。
悲酥清风，天龙里的第一迷药，先天高手一闻就倒，杀人越货必备良药。但是谁能告诉我，西夏大雪山欢喜谷怎么走，里面的毒物怎么获得，这东西有个锤锤用。
想要这里，清羽面色愈发阴沉。
这时，一匹棕色大马小跑着经过，马背上，匍匐着一个书院的学子，看上去正在小憩。
“那位学子，马上停下来，太危险了。”武曲先生见状大喊道。
许是听见了武曲先生的声音，趴在马背上的学子开始动弹。
他身体微微颤动，然后，就直接滑下了马背，还好没被马蹄踩到。
“你！”武曲先生直接以轻功掠到那位学子身旁，一把抓住那学子的肩膀就要把他提起来。
“你给我起来”武曲先生还以为这学子是昨日晚归，现在扛不住睡着了。
“不对！”武曲发现手上提着的这学子浑身在抽搐，再细看面容，眼中布满血丝，嘴角还在吐着白沫。
“闪开！”伸手横挥，汹涌的气浪扫开四周聚来围观的学子，武曲先生抱着这发病的学子往书院飞奔。书院中，有专门的医师，为这处在山中的书院众人维护健康。
“这声势，还真狂猛。”清羽看着转瞬间就只剩下一个微小的影子的武曲先生说道。这速度，比马都要快上几倍。
金明轩驾马行到清羽身侧，道：“孟兄，这是这么了？”
“不知道，可能是癫痫犯了吧。”清羽耸耸肩，道。
事情真正发了
清羽是知道这种状况的，这无疑是长生散发作的病状之一。
长生散进入了山河书院的眼中，事就大发了。书院学子，并不一定比嗑药嗨死的徐明峰更高贵，但一定比他更引人注目。
尤其是，这学子还是在书院讲师眼前病发。接下来，事情就要开始热闹喽
还好早就做了准备。
武曲抱着“病发”的学子，如风般奔进书院的医务室百草堂中，进门就大叫：“林医师，快来”
头发花白的林医师见状况紧急，忙说道：“快，这边，将他放在床上”
快速移动中，一个小瓶子自这“病发”学子怀中滑落，掉在地上。
与此同时，神都城中的某处院落，一个半跪在地的黑衣人对着药师禀报道：“药师大人，事情已安排妥当。”
“嗯，”药师满意地点点头，道，“告诉核心的几位紫钻会员，朝廷将有大动作来针对长生散，这几日千万莫要乱动，待风头过后，再做买卖。告诉他们，绿钻以下的，都是些不重要的人，就放弃他们吧。”
“是。”黑衣人点头应道。
“定儿，你在吗？”院中传来一妇人的声音。
下去吧。药师以眼神示意。
黑衣人无声退下。
药师脸上泛起温顺的笑容，叫道：“娘，我在这。”
第一百零四章 金蝉脱壳
林医师自内室走出，看见欧阳偃和两个不认识的人正在等候。
“林医师，我来为你介绍，这位是大理寺少卿李仁杰李大人。”欧阳偃介绍道。
还有一位年轻人，默默跟在这位李大人身后，显是下属，倒不用欧阳偃介绍。
“李大人有礼。”
“林医师有礼了。”李仁杰笑着还礼道。这位李大人，倒是一点都没有为官之人的傲慢。
“林医师，我听闻，贵书院有人口吐白沫而倒，感觉与我目前所调查的一件重案有关。因此，特来取证一二。”李仁杰说道。
“这”林医师目光看向欧阳偃。
欧阳偃点点头。
“我细细检查过这位学子，发现他这不是疾病发作，而是由于一种药物所致，”林医师掏出一个蓝色小药瓶，“这是我方才在地上捡到的，药瓶已空，但闻其味，当是此药引起这学子的异状。”
说着，林医师将这药瓶递给李仁杰。
李仁杰接过后，却是又交给了身后跟随的年轻人，“小杨，你看看。”
“杨白，大理寺老仵作宋慈的弟子，对药物方面也很有研究。”李仁杰对欧阳偃和林医师说道。
杨白打开药瓶，将其放在鼻下，闭目嗅了嗅，“丹砂，雄黄，曾青”
“大人，是长生散，不过是近几日市面上流传的那种药效比较弱的那种长生散。”杨白说道。
“李大人，敢问何为长生散？”欧阳偃问道。
李仁杰拿过药瓶，道：“近些时日，神都城内的公子哥儿，开始流行起一种新的物事，便是这名唤‘长生散’的药物。这长生散，少量服食，可有益身体，能不能长生不知，但不会短寿。”
“倘若是大量服食，便会使人飘飘欲仙，如登仙境。此等滋味，很少有人不上瘾，因此越是服食，就越是渴望，直到最后，这长生散就变成了他们的断命散了。前几日，便有徐家的少爷徐明峰于家中服食过量长生散而亡。”
“岂有此理，”欧阳偃面泛怒色，真气不自觉外冲，须发皆扬，“此等祸国殃民之物，竟有人敢研制，真是岂有此理。”
欧阳偃乃是当世大儒，自是十分清楚这小小的长生散将会引起多大的祸患，“李大人，既然这长生散有如此危害，为何至今未曾将这祸患除掉。”
“欧阳先生息怒，”李仁杰苦笑道，“在下有何曾不想杜绝这祸患呢？可这长生散售价昂贵，唯有权贵富家子弟才能买起，这神都城中权贵子弟何其之多，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而且，这长生散的贩卖者，以一种蜘蛛结网的方式构建买卖渠道，从内而外的迅速扩张。上线发展下线，发展的越多便会有越多的福利，以钻石为等级，分赤、橙、黄、绿、蓝、锭、紫七种颜色的钻石等级，发展极快，且网络错综复杂。极难下手啊！”
“权贵子弟的问题，就由山河书院来解决，相信圣上会给我山河书院这个面子的。”欧阳偃断然说道。
“李大人，我只希望，你能在这流毒无穷的长生散扩散到普通百姓之前，抓到罪魁祸首。断了这长生散的源头。”
李仁杰欣然笑道：“若能请圣上过问此事，李仁杰定当绝此祸患。”
“一言为定！”
李仁杰和杨白走出山河书院。
杨白欣喜道：“大人，此次有山河书院出面，圣上定会下旨彻查长生散，那些权贵子弟再也无法阻拦我们了。”
“大人”
李仁杰久久无响应，杨白看去，却见他脸上不见喜色，反而隐现忧容。
“小杨，最近市面上，多了许多劣质的长生散，优质的反而越发稀少。你说，这长生散的研制者会不会”
“金蝉脱壳。”清羽合拢折扇，击手道。
“长生散终究问题太大，流毒甚广，我等以其贩卖给那些整天闲着没事干找刺激的权贵子弟还好，但若是流传到普通百姓手中，却是会引发极大问题。到时候，甚至可能会有通神境强者来追查此事，至少山河书院那位儒门大宗师就不会对此坐视不理。”
“而长生散的配方，对于在医道上有所成就的人来说，实则不难反推。便是没有我那些手段，配置出药性稍劣的，却是轻而易举。所以，流传到百姓手中是迟早的事。劣质也有劣质的好处，至少，价格便宜，能被一些百姓接受。我想，现在肯定已经有人研究出了长生散的配方了。”
“所以，你就将这配方提前卖给那些蓝钻会员，收割一波利益，也让他们在市场上混淆视野，吸引诸方面人士的注意，作为替罪羊。”凤九接着说道。
“但是那些紫钻会员怎么办，恕我直言，他们的口风可不会严实。”
会员等级再怎么高，终究也掩盖不了这些紫钻会员都是些败家子的事实，他们和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被抓到，可不会宁死不屈。毕竟以他们的身份，只要肯坦白招供，肯定能保住小命。
而且，这张买卖网络终究建立时间不长，紫钻会员也有极大可能被抓到，尤其是在山河书院插手的情况下。
“紫钻会员只知道药师的身份，不知道我们的。而药师，我不会给他任何背叛我的机会。”清羽眼中闪过一丝冷芒。
“并且，只要他们不暴露，不就没机会招供了吗？”
“怎么说？”凤九问道。
“反正长生散保不住，也不能保，那就让药师带着真正的优质长生散配方，投靠一个能庇护他的人就行了。长生散的利益太大，只要够缺德，便会有无数利益滚滚而来，肯定会有很多人动心。而这世上，缺德的人永远不会少。”清羽说道。
“那你想让药师投靠谁？”凤九问道。
“那就看有哪些人研究出了劣质的长生散喽。我想这些人，很快就要付出水面了”
第一百零五章 药师的身份
张谦定一大早起来，用过早餐，向父母问过安，就去松鹤酒楼了。
遭逢大变后，张谦定这个以往的纨绔子弟变化很大。他断了和那些狐朋狗友的来往，央求他的父亲为他买下了松鹤酒楼，然后就开始了日复一日的掌柜生涯。完全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今日，张谦定依然向以往一样，一到松鹤酒楼，就下意识地走向二楼某个靠窗的位置。没事的时候，他总喜欢靠坐在窗台上，看着楼下大街上的车水马龙，发着呆。
不过今日，这个固定的老位置却是早有人坐着了。
“张公子，可愿过来小酌一杯？”占着老位置的其中一人举杯道。
张谦定过去坐下，缓缓道：“小酌就免了，这一大清早的，喝酒伤胃。而且张某早就戒酒了，六皇子殿下恐怕要失望了。”
“哈哈哈哈”六皇子凤朝南陡然大笑，手掌在桌上拍个不停，另一只手上的酒水都洒出来了。
“这可一点都不像你啊，张谦定张公子，听闻你曾与人在霏音楼连夜饮酒，喝到天明，如今怎的如此如此”六皇子似想不出什么词语来形容张谦定的现状。
“喝酒误事，张某早已亲身尝试过此中危害。至今想来，亦是心有戚戚，倒叫六皇子见效了。”张谦定依然面不改色，缓缓说道。
“到底是喝酒误事，还是其他东西误事呢？张公子。”这时，酒桌上的另一人，一直未说话的蓝衫书生打扮的人说道。
“这位是？”张谦定看向说话的这人。
“在下韩文信。”
“韩公子”张谦定做恍然大悟状，“原来提前自山河书院的韩文信韩公子啊，久仰久仰。那又不知，是什么误事，才让韩公子灰溜溜地被人扫地出门呢。”
山河书院，是神都城所有人目光聚焦的中心。这一点，便是北周皇宫也不及山河书院。作为破例从山河书院提前毕业的韩文信，他提前毕业的原因，半天不到就被扒了个干净。
清羽当时聚集真气扬声发出的内容，听者少说也有数百人，这事完全瞒不住。
面对张谦定的明嘲暗讽，韩文信面色不显丝毫怒色，反而笑着说道：“韩某只是做了自己认为正确的选择罢了。”
“对，韩先生做了正确的选择，”六皇子说道，“现在，轮到你做选择了，张谦定，或者说，药师。”
六皇子目光幽幽，紧盯着对面这个短时间内恍如脱胎换骨的纨绔子弟，看看他该如何表现。
让他失望的是，张谦定依然一派从容，没有一点他想要见的惊慌失措的模样，反问道：“那六皇子，便是正确的吗？”
这一问，张谦定无疑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自然。”六皇子霸气应道。
“而且，既然让本皇子先找到你，那你应该知道，拒绝了正确的选择的下场。”
“说到底，就是没有选择的选择嘛。”张谦定摇头失笑道。
“既然如此，那属下就见过六殿下了。”
“想不到，第一个找到药师的会是凤朝南，”凤九看着手中的信纸说道，“凤朝南财雄势大，堪称诸皇子之最，竟然还会对这等肮脏的买卖感兴趣。”
诸皇子中，如今以六皇子凤朝南和八皇子凤栖梧势力最大。六皇子的母亲是后宫中仅次于皇后的贵妃，更是出身自号称中原八大世家的司家，势力遍及北周。
而八皇子的母亲是当朝皇后，其人看起来毫无争皇位的想法，但由于北周皇帝的宠爱，和这一身浩然正气，无形中，拉到了远超其他皇子的资本，反倒是诸皇子中成为太子呼声最高的那位。
“正常。六皇子成也司家，败也司家。司家势力太大，深为皇帝忌惮。历朝历代，外戚势力，本就为帝皇所忌，何况六皇子还凭此翻云覆雨，拉拢无数人心呢。锋芒太盛了，要知道，北周皇帝还正值壮年，离归天还早着呢。反倒是凤栖梧，无为而为，受到皇帝的喜爱。”凤九对面，清羽说道。
原本中原九州，除了皇室所在的中州，其余各州世家之长，合称为八大世家。然而三百年前，北周建立，占据北边燕、云二州。燕州的世家之首燕家，直接被北周给灭了，云州的司家比较识时务，投靠了北周，与当时的北周皇室联姻，存活了下来。
然后在这三百年间，司家凭着八大世家之一的家底，在北周不断发展。如今，已是和北周合为一体，深受历代北周皇帝的忌惮。
“凤朝南应该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开始有意识地在明面上与司家断掉联系。若不断，他便永无登上太子之位的机会，除非造反。”
“但他这么多年经营的势力，若无司家支持，很难继续维持，所以他需要一个新的财源。这时候，长生散就是他瞌睡时及时送上的枕头了。而且，肮脏的买卖也有肮脏的好处，正因为它见不得光，所以可以乘势把势力削减，转到暗处，减少皇帝对他的忌惮。”
清羽一顿剖析，把凤朝南此行的目的全都摆在明面上，听得凤九一愣一愣的。
“没想到，我们这一金蝉脱壳，反倒是间接帮了六皇兄一个大忙。”听完清羽的分析，凤九无奈叹道。
“他也间接帮了我们，”清羽摇头道，“凤朝南势力的削减，在明面上还是出现了不少的空缺，我们可以借着药师之手，暗中把这些空缺掌握在我们手中。”
“而且，凤朝南势弱了，凤栖梧就不好阻挡了。等着吧，估计不久你就能乘势而起了。毕竟，同样是山河书院核心学子的你，正是制衡凤栖梧的最好人选。”
制衡凤栖梧？清羽话中寓意未尽，引起凤九的深思。
“孟兄你的意思是父皇！！！”凤九诧然叫道。
“皇者多疑，既然司家会被忌惮，山河书院为何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