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三章 来自乐团的邀请
陈文奇是很大气的性格，他没有那种每首歌支撑一张新专辑的小家子气，几乎没怎么犹豫就把五首歌全放到江湖和杜涛的新专辑里去了，挤掉了五首他本来就看不上眼的新歌——这里有个悲剧人物要提一下，他叫唐洁儒，他辛辛苦苦写了首男女对唱，被蛙王唱片用十五万的高价买下来，本来还自我感觉挺好的，结果白君文一出手，他就毫无悬念的被挤掉了......
所以说人不能犯错啊，唐洁儒曾经犯错，被张泰斗喷了之后立刻认错，然后就是漫漫洗白路，第一次洗白是给谭晓雅做专辑，结果被罗杰盛杀得片甲不留，这次更惨，莫名其妙撞上了巴赫大神发福利，在对方不知情的前提下就直接被挤掉了……让我们一起祝福他第三次洗白成功，能够王者归来吧。
言归正传，电话里，陈文奇的声音有掩饰不住的兴奋：“我开始还挺忐忑的，毕竟你和罗杰盛的神战还没结束啊，你和罗杰盛的专辑还在继续冲总销量记录呢，这个时候任何音乐公司都不敢发新唱片，任何新专辑敢卷进你俩的战斗里都是尸骨无存的结果……结果上次跟你通话的时候，你说尽管发没关系，我就真信了，脑子一热就把专辑上架了，结果你猜怎么着？第一周销量八十五万张！”
这个数据其实连若干年前赵天华和罗杰盛那张《与你同行》专辑的记录都没超过，但是陈文奇已经兴奋得当天就在公司内部开了庆功会，江湖和杜涛两人再次抱头痛哭……
要知道这是在神战还未落幕的时候唯一一张来自大公司的敢于上架销售的正规专辑，它这种行为绝对叫做“虎口夺食”，但它还真抢到吃的了。虽然在神战中它的数据显得逊色，但是你真正想明白之后就会明白它取得的成绩到底有多么辉煌：它是仅次于《最初的梦想》、《福有双至》、《巴赫的十一乐章》、《十全十美+1》的华语乐坛周销量榜历史第五名——唯一的尴尬在于仍然有很多人认为这张专辑是独唱而不是组合……
江湖和杜涛这张专辑依然以《最炫民族风》为名，它的首周销量惊爆了无数乐评人的眼球，随后许多人就想起了不久之前刚刚发生的事情：当时，《最炫民族风》就是干掉了神战中的《时间都去哪儿了》，冲上了圈圈音乐榜首。
“难道奇迹要继续？”
“又一次绝对意义上的草根逆袭？”
“如果《最炫民族风》这张专辑能干掉两位大神，我就真的不相信爱情了。”
陈文奇跟白君文说这些情况时的情绪是近乎狂热的，巴拉巴拉说了一大通之后他满怀期待的问：“君文，你觉得有机会吗？”
“没有，一点机会都没有，”白君文忍不住笑了：“陈总，你最近太激动了，有点失去客观性……且不说江湖的唱功与谭晓雅、赵天华有多大的差距，单说歌曲本身，他们这张专辑充其量也就是我给了六首好歌，其他那六首估计都是没人听的，然后你再看看它想超越的两个目标，专辑里都是清一色的好歌啊，一点点水分都没有……而且《最炫民族风》这张专辑的风格其实是相对单一的，我估计再过一阵子就会有人说江湖妹子的风格不够多元化了。”
“可是首周八十五万张的销量啊！”陈文奇还企图挣扎一下。
“我的陈总，您醒醒啊……”白君文在那边努力泼冷水：“您可别再做梦了，您是不是没意识到一个问题……江湖和杜涛在发了《最炫》单曲之后已经算是腕儿了，而且是很大很大的腕儿了，最当红的草根新星，从主播到歌手的完美模板，身上满满的励志正能量，就跟我姐发《最初》那时候一样。他俩本身也是有市场号召力的啊，首周八十万张，很奇怪吗？”
陈文奇：“……”
挂断电话，在床上安静的坐了一会儿，白君文忍不住笑了起来。
事实上，暑假那一番大动作造成的影响还不止这两通电话，在美国的公告牌单曲榜上，他的两首英文歌也一直在刷新纪录，它们在上榜两周之后，分别冲到了第二名和第四名的位置上，所以说其实现在“巴赫”和“谭晓雅”这两个名字，哪怕是在美国乐坛也是有一定知名度的。
然而并没有在公告牌登顶，或许是因为美国人对华语创作人终究有一定的抵触吧。白君文并不在意这些，他做很多事情都不是为了自己的名利，而是为了让身边的人过的更好，现在，陈文奇很开心，谭晓雅很开心，姐姐也很开心，这样真好。
……
“笃笃笃”，白君文礼节性的敲门，他如同往日一样轻轻推开了施耐德的办公室门，然后就有些意外的止住了已经迈出去的那只脚。
“抱歉施耐德老师，”白君文有点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您在接待客人。”
他一边说着，一边想要退出去把门带上，可是这时候，施耐德却眼前一亮，招手道：“白，进来吧，没关系的。”
施耐德的客人是一位看上去四十多岁带着礼帽的中年男人，看上去很绅士的模样，穿着做工考究的西装和长裤，胸前还打了领带，他对白君文微微点头致意，随后注意力就又回到了施耐德身上，言辞恳切的道：“所以……施耐德先生，请您务必要答应我们的请求！”
施耐德静静的倾听，只是摇头，并不吭声，这个本性暴躁的老头儿，在外人面前很好的维持了自己身为德国贵族的优雅风度。
“我们需要一个更加专业、更加出色的指挥家，这是整个交响乐团一致公认的……事实上，正是汉斯先生本人主动提出要让出指挥家的席位，否则，我也不会来到您这里，”领带男子继续恳求道：“我记得您三年前曾经应邀为费城交响乐团担任过一场演出的指挥，效果非凡……我们愿意付出比费城交响乐团更高的酬劳。”
施耐德依然摇头，依然安静，一声不吭。
“可是，您究竟为什么不愿意答应呢？”领带男子有点急：“我们有十足的诚意……您可以试着提出您的要求，任何要求都可以，我们会尽量满足的。”
听到这句话，施耐德终于有反应了，他道：“我不答应。”
领带男子有点激动，道：“您可以试……”
“我是不会去你们乐团的，我在学校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施耐德摆摆手，打断他的话，道：“汉斯先生的指挥功底没有任何问题，我只不过是在乐理方面的研究比他更深入一点罢了，要论实际指挥能力，我不可能比得过他这种做了几十年指挥家的专业人士。即便我去了，对你们的演出效果也没有任何提升作用。”
“有的，有的啊，”领带男子道：“您是世界上公认的古典乐乐理第一人，由您来指挥我们的话……”
“你不用再说了，”施耐德显得并不友好，他再次打断了男子的话，很肯定的道：“我是不会答应的，你走吧……也不用再叫别人来了，就算你让海顿过来求我，我也是不会答应的。”
中年男子的脸色有些难看，强撑着道：“不瞒您说，我们真的遇到困难了，汉斯先生的身体状况出了点问题，快要无法坚持下去了……”
“嗯？”施耐德扬了扬眉：“真的？”
领带男子咬了咬牙，道：“真的。”
“这样的话，我倒是能帮得上忙，”施耐德示意领带男子去看一直安静坐在后面倾听的白君文：“这是我最得意的学生，白，他在古典乐理学方面有着相当高的造诣……嗯，有多高呢？可以说，并不在我之下。”
白君文有点汗颜，连连摆手道：“老师你可别开玩笑。”
领带男子看看白君文，表情变得有些古怪，道：“您的意思是……”
“你们不是需要一个乐理很强的指挥家来应急吗？”施耐德大笑道：“虽然我没空帮忙，但是我的学生完全能够胜任这一职位，我向你保证。”
男子的表情很古怪，有些窘，有些急，似乎想要反驳，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一直喃喃着：“这个……这个……恐怕……”
“就这么决定了！”解决了问题的德国老头儿心情相当好，一只手重重的拍在男子的肩膀上：“你回去告诉他们，人已经找到了，虽然不是我本人，但是解决你们的演出问题，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领带男子深吸一口气，微微垂下头去，在施耐德看不见的角度，他的表情冷下来，嘴里却还是恭恭敬敬的道：“好吧。”
“你先去吧，”施耐德直接下逐客令：“我要跟我的学生好好聊聊，下午他会去你们乐团报到，别忘了安排个人接一下。”
第一二四章 乐团指挥？
领带男子走了，白君文依然一头雾水：“老师，我真不会做什么乐团指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时候的施耐德，已经不是刚才哈哈大笑的模样了，他亲自走过去把门关上，然后很正式的坐到白君文的对面：“白，这是你来柯蒂斯音乐学院的第二年了。”
白君文点点头：“嗯。”
“你的天赋和你的勤奋，我们都看在眼里。你很优秀，简直优秀得有些过分，最重要的是，像你这么优秀的学生还这么努力，我们几个老家伙都觉得你的未来不可限量，”施耐德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声音变得严肃起来：“但是仅仅这样，还不够。”
白君文被他弄得有点紧张了，下意识的扭了扭身子，坐得更端正了一些：“老师请讲。”
“音乐是伟大的，不分国界的，但是音乐家，却并不都是像我和克里斯蒂安一样值得信任的，”施耐德很认真的看着白君文：“白，今天我要给你上的是今年的第一课——音乐界并不是净土。”
白君文愣了一愣，心中若有所悟。
“我当然知道你没做过乐团指挥，但是这一点都不重要……因为他们根本不会真正让你去做总指挥的，”施耐德解释道：“白，你记住，我让你去世界之星乐团，并不是为了让你去学习……学习的过程伴随终生，并不急于一时。我更想让你从学院里走出去，去看看音乐界的真实模样。在学院的象牙塔外面，音乐圈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美好……白，你花费在学习上的时间已经太多了，你现在已经是二年级生了，该去做一些社会实践了。”
白君文懂了，他问：“老师，那我应该做些什么？”
“很简单，”施耐德道：“少说，多看，多思考，然后……不要太执着，他们乐团里的事情你不需要过多的参与，好好做一个看客就行了。”
……
从施耐德的办公室出来，白君文依然按部就班的学习，吃过午饭之后，他离开学院，去世界之星交响乐团报到。
按照施耐德的说法，这个世界之星交响乐团的来头还挺大的，历史上曾经是欧洲著名的老牌交响乐团，有两百多年的历史。后来二战爆发，奥地利几乎全线被德国侵占，这支交响乐团在战火中挣扎求存，经历了极其艰难的流浪和迁徙，最终在美国费城扎下根来，延续至今。
报到的过程还算顺利，他按照地址找过去，打通了领带男子留下的联系电话，很快就有相关人员过来，把他带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然后……就把他扔在这儿了。
这里是一处大剧院，正在进行演出前的排练，白君文迄今为止还从未欣赏过一场交响乐演出，更别提这种事前的排练了，所以他饶有兴趣的在剧院里走动起来。
大厅里全是音乐家，各自低头摆弄着自己的乐器，或者对着曲谱正在一遍遍演练，或者是有组织的形成一些小群体进行合作练习，白君文一路看过去，也有人发现了他这个生面孔，却也不怎么在意，有的视若无睹继续练习，也有的对他微笑示意。
交响乐在音乐王国里算是相当复杂和大规模的东西，负责演出的音乐家们按照乐器的类别分为五个组：弦乐组、木管组、铜管组、打击乐组以及色彩乐器组。再具体往下分的话，弦乐组里有各种提琴，小提琴、中提琴、大提琴，还有低音提琴。而铜管组则是各种号，小号、短号、圆号、长号、大号，等等等等。木管组是各种管，短笛、长笛、单簧管、双簧管、低音单簧管、大管。打击乐组则是各种锣和鼓，定音鼓、大军鼓、小军鼓、铃鼓、三角铁之类的。最后的色彩乐器组就有白君文熟悉的东西了，钢琴、木琴、竖琴、钢片琴……总之各种各样的琴。
也就是说，白君文学了好多年的钢琴，放在一场交响乐演出里面，其实只是诸多乐器中的一种，而且还是重要性相对较低的一种——所以说交响乐团这种玩意，在音乐圈子里还真是相当奢侈的玩意，也是白君文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东西。
他过去一年里在崔唯嵩和霍华德的影响下对所有的乐器都有一定的涉猎，但是那种涉猎纯粹属于混个手熟，真要说境界那是谈不上的，这时候看到大剧院里满厅的音乐家在训练，白君文颇有些见猎心喜的意思，他慢慢走慢慢逛，一点一点看过去——他的鉴赏能力是足够的，所以能感觉到几乎大厅里的每个音乐家对于他自己的乐器都有极高的造诣，这种造诣的深厚程度，并不亚于他对于钢琴的熟悉。
“不愧是两百多年历史的世界级老牌交响乐团啊！”白君文心中默默感叹，却又难免有些好奇：“这么多强者汇聚一堂，他们合作演出的内容自己虽然还没看过，但是想来应该是非常精彩的才对啊，为什么老师却说他们出问题了呢？”
也是这时，他看到门口有人匆匆走进来，很快就从特定的位置拿到自己的乐器，融入大厅的排练队伍中去。
“呃……这算是彩排迟到吧？好像也没人管。”白君文若有所思的看着门口：“刚才就看到他们小团体排练的时候中间有空位，看来还真是缺人呢。”
事实证明他的猜测是正确的，随后的半个小时内，不断有人从门口匆匆进来，白君文大概数了数，恐怕得有二十多个迟到的，而一开始大厅里的人总共也就二十多个——也就是说，直接迟到了一半。
接下来他就发现了更离谱的事情：这些迟到的家伙，水平不能说不行，但是跟最初大剧院里的这批人比起来，很明显逊色一些。
“嗯……有的是水平问题……还有的是熟练度问题，似乎是练习的次数不够，”白君文越看越觉得古怪，连眉头都皱了起来：“然而……好像真的没人管啊……先前这批人也没一个站出来说话的吗？”
这时候门口又有人走进来，是个精神很健旺的老头，留着一部浓密的络腮胡子，看起来颇有几分威严，随后又一个人在他身后不远处现身，这次白君文倒是认识，正是那位去请施耐德的领带男子，白君文还记得他留的联系方式上面的署名是鲍里斯。
老头一进来，所有人都看向他，鲍里斯抢先一步走到大剧院前面的台子上，拿起话筒道：“安静，安静，大家都听一下……汉斯先生有话要说。”
白君文听这名字耳熟，随后就想起来了，今天上午，鲍里斯在施耐德办公室里信誓旦旦的说汉斯先生身体出了问题，无法再做指挥家，所以他才来找施耐德救场……可是不远处的老头看起来红光满面，并不像是身体出了问题的样子。
汉斯先生走上台，鲍里斯赶紧递过话筒，汉斯清了清嗓子，道：“大家都过来……人齐了吧，咱们最后排练一遍，就可以散了。”
所有人呼啦啦的涌过去，很快就全到了舞台上，各自熟练的搬椅子上去，按照平日里演奏乐曲时的座次排好了位置。这样一来，唯一一个在台下站着的白君文顿时显得有些突兀，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汉斯先生皱着眉头问身边的领带男子鲍里斯：“这人是谁？我不是说过很多次吗，排练的时候严禁任何外人进入，现在你怎么说？”
鲍里斯看到白君文也有点发愣，随后才想起好像是自己安排的人把白君文接进来的，他冲着汉斯先生一脸谄媚的笑道：“忘了跟您说了，这位是施耐德先生的学生，白。”
“白？华夏人？”汉斯先生念叨着这个名字，眉头皱得更紧，道：“施耐德先生没请到吗？怎么还派来个学生……这是怎么回事？”
鲍里斯面露难色，想了想，凑到汉斯耳边悄声嘀咕了一通。
汉斯的脸色阴沉下来，目光在白君文身上停了很久，却没主动跟他说一句话，而是低声吩咐鲍里斯：“你去安排一下”，随后就对所有人道：“来，我们完整的来一遍。”
台上，汉斯先生充满激情的挥动着手中的指挥棒，所有人在他的指挥下开始有条不紊的完成自己的音乐部分，白君文在台下看得有点发愣……嗯，没错，这老头没有任何身体问题，他健康得很……而且指挥得确实挺好的，白君文虽然没接触过交响乐团指挥这门艺术，但他的乐理知识已经够了，他能够清晰的“看”到汉斯的节奏感、旋律感以及对整个演出的把控和带动。
这老头，很强！非常强！
“喂，你怎么还在？”鲍里斯凑过来，语气不太好：“我以为你早回去了。”
“我回哪儿去？”白君文的心态相当好，在施耐德的预防针下早已把自己摆在了一个宠辱不惊的旁观者位置上，他反问：“难道不是你把我请过来的吗？”
“我才没请你！”鲍里斯低吼，显得有些愤怒：“施耐德先生强行推荐你过来，我有什么办法？”
“你也知道是老师推荐我过来的，”白君文看到他生气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那你还故意派个没分量的人接待我，故意冷遇我，是想让我受不了一走了之吗？你既然不敢拒绝我老师的推荐，那你难道不怕我被你赶走之后去他面前告你一状？”
鲍里斯果然怕，他脸色微微一变，话风立刻就变了：“白，我也不容易，你体谅我一下……不如这样吧，我先给你安排住的地方……你可以跟着乐团一起训练，但是暂时我没办法给你一个演出的席位。”
“我知道，我也没指望有什么席位，尤其是你上午提过的总指挥的席位，”白君文微笑道：“你放心，我不是喜欢打小报告的人，但是你得稍微对我好一点。”
鲍里斯脸色很难看，偏又不敢发脾气，闷闷的“哼”了一声，道：“你跟我走吧。”
“别急呀，”白君文却纹丝不动的站在那里：“我还从没听过一场完整的交响乐演出呢……等我听完了再走。”
第一二五章 世界之星
白君文对交响乐没什么涉猎，但是他跟克里斯蒂安学了一整年的歌剧，而在古典音乐的发展道路上，歌剧和交响乐其实一直都是相辅相成、纠缠不休的。
歌剧是用音乐、语言、诗歌等多种形式来进行叙事的艺术形式，而交响乐同样是叙事的，只不过用的是纯粹音乐的形式。所以白君文此刻坐在台下欣赏舞台上的交响乐，他发现自己很容易就听懂了——这其实仍然是境界的问题，他的境界和见识早已到了，所以曾经神秘的交响乐，在真正看过之后立刻就一目了然。
“老师说得不错，这支乐团果然出问题了，”白君文“看”得再清楚不过来：“首先是演奏配合方面有问题，一部分人明显熟练度不够，然后是整体演奏水准的协调问题，一部分人明显水平跟不上……但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还有，那个汉斯先生看起来相当厉害，他不会看不出这里面的问题，但他自始至终都没提过。”
他在台下看众人，众人也在台下看他，自从知道他是施耐德先生派来的学生后，许多人看他的眼睛里都多出了种种不同的情绪。
世界之星有自己专门的根据地，算得上是根基深厚，在费城奇摩表演艺术中心的不远处，他们买下了某栋大楼的整整三层作为乐团成员平日里的住宿和活动场所。根据地的房间颇为空余，所以鲍里斯没费什么力气就给白君文安排好了一切，临走的时候交代他：“明天下午两点，就在旁边的奇摩表演艺术中心有一场商演，你有兴趣的话可以跟着乐团一起进去……有什么不懂的随时可以打电话给我。”
白君文自然是连连称谢，挥手告别，心里却在暗笑：施耐德老师的名头还是挺好用的，也不知道老师当年到底干过什么事情，竟然让这个鲍里斯如此忌惮。
等吃过晚饭后，白君文的蜗居里开始陆续有人敲门拜访，第一个拜访他的，是个三十左右金发碧眼的帅哥。
“西蒙.高茨，法国人，你叫我西蒙就可以了，”帅哥很郑重的跟白君文握手，然后道：“我听过你的名字，白。”
他眼里有丝丝跳动的火焰，道：“去年从柯蒂斯学院流传出一首非常经典的乐曲，叫做《月光》，创作者是个华夏人，是不是你？”
白君文倒是有些惊讶，点头道：“是我。”
“我很佩服你的创作天赋，《月光》是我听过最好的钢琴奏鸣曲之一，即便是相比历史上那些著名的奏鸣曲，它在我心目中也能排进前三。”西蒙退后一步，对白君文很恭谨的躬身行了一礼，随后语气就变得激昂起来：“但是，我听过你在入学测试时被人录下来的演奏音频，这首《月光》，你没有我弹得好。”
白君文有些惊讶的看着他，笑道：“所以呢？”
“所以我们来比一比吧，白，君，文！”西蒙倒是没说谎，他能用蹩脚的中文发音把白君文的名字念出来，说明他是真的对《月光》和《月光》的创作者做过一番细致调查的，这时候的他，战意十足的低喝道：“我要跟你斗琴！”
白君文没吭声。
说实话，今天下午他在大剧场里看了一大圈，几乎每个音乐家他都看过了，那些玩大号小号单簧管双簧管大提琴小提琴的家伙他是真的自愧不如，但是当时场中唯有一个弹钢琴的，就是现在的西蒙高茨——他当时仔仔细细观察过西蒙高茨的演奏了，随后他很确定，自己比西蒙强。
大概是因为钢琴这种乐器之王在交响乐里面反而地位较低的缘故，世界之星交响乐团的这位钢琴手西蒙，应该是没迟到的那批人里相对境界最低的一个……当然他年纪最小也算是原因之一。
白君文去年一年来简直是疯狂学习，在霍华德副院长的压榨下演奏水平突飞猛进，去年入学那会儿他的水平可能确实不如西蒙，但是现在……他完全可以碾压西蒙。
但他确实对这种事情没啥兴趣，毕竟施耐德说过，让他少说话，多观察，于是他摇头道：“算了，结局已经注定的斗琴没什么意思。”
西蒙以为他是认输了，顿时哈哈笑了起来，笑过一阵后，态度重新恭谨起来，坐下来道：“但是你比我强很多很多，这个我必须承认……创作本来就是音乐世界里最了不起的事情。白，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白君文很喜欢这位法国帅哥的性格，下午的剧场里，西蒙大概是唯一一个水平欠佳却没迟到的人了。他笑着与西蒙拥抱了一下，道：“我们现在已经是朋友了。”
西蒙还未离去，门又被敲响了，出现在门口的是一个看上去四十多岁的高大男人。
“首席！”西蒙有些吃惊，声音也就多了几分激动：“你怎么来了？”
“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月光》我也很喜欢的，”高大男人走进来，对白君文笑道：“你好，巴赫。”
白君文吃惊的瞪大了眼睛。
对于西蒙听过《月光》他半点都不吃惊，柯蒂斯学院这种名校，有《月光》这种神曲出世，百分之百会流传出去引起轰动，只不过去年他过于低调的埋头苦读，并没有被人把真实身份挖出来，可是巴赫这个名字……
说实话，流行音乐这种东西在柯蒂斯或者世界之星是没有牌面的，这里的音乐家基本上处于音乐鄙视链的顶端，都是用鼻孔看待流行音乐的，所以这个男人一口叫出巴赫来，是真的让白君文有点拿不准这究竟是赞扬还是嘲讽。
很有可能对方下一句就是：“什么？你居然去写流行歌曲？还上了公告牌前十？哦！你真是音乐界的耻辱！”
同时，他还注意到，西蒙刚才叫的是“首席”。
在一支交响乐团里，唯有一个人能叫首席，那便是第一小提琴的首席演奏家，这个位置同时兼任整个乐队的首席演奏家，是仅在总指挥汉斯先生之下的重量级人物，也绝对是音乐界举足轻重的大佬，而现在，大佬来访……
“好吧，确切的说，是我女儿很喜欢《yesterdayoncemore》和《myheartwillgoon》这两首歌，至于我，还是更喜欢《月光》，”首席大人看到白君文略带“惊恐”的表情，忍不住笑起来：“还有啊，白，《巴赫十二平均律》绝对是音乐史上的奇迹！”
白君文的眼睛瞪得更大。
首席大人没接着说，而是目光投向正在旁边看热闹的西蒙，笑眯眯的道：“你还有事吗？”
“啊！没事了没事了！”西蒙脑子里有一万个问号，却不敢问，乖乖的从沙发上站起来：“白，我先走了，改天咱们再聊。”
等到西蒙离开，首席大人去把门关好，重新坐下的时候眼神里就多了许多亲切感，他道：“小师弟，自我介绍一下，西格蒙德.约瑟夫.海顿，你可以叫我海顿，也可以叫我师兄，我二十一年前毕业于柯蒂斯音乐学院……当年，我也是施耐德老师的学生，不是普遍意义上的那种学生，而是被老师亲口承认的那种。”
最后一句话说出来，白君文立刻就懂了，见到“首席”的紧张心情也顿时放松下来，笑着喊了一声：“师兄。”
随后他又有点好奇：“师兄怎么好像对我很了解的样子……是老师跟你提过我吗？”
“我已经默默关注你一年了，”海顿解释道：“老师去年刚刚收下你的时候就跟我们这些弟子都私下里吹嘘过了……哈哈，他就是这样的性格……不过我对你的关注可不仅仅是因为老师的缘故哦，我是真的对你很好奇，因为我从老师那儿完整的拿到了《巴赫十二平均律》的全篇。小师弟，你自己应该也清楚，这部曲集究竟代表着什么。”
白君文只能苦笑。
从某种意义上说，《巴赫曲集》是真的过于逆天了，他在二十出头大学刚毕业的年纪里把这东西拿出来，其实是有点犯规的，这是能让世界乐理第一人施耐德本人都感到绝望的东西，眼前的海顿明显又是个懂行的，正因为懂行，所以看到《巴赫曲集》会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如果不是实在查不到别的任何蛛丝马迹，他们八成会觉得白君文是在剽窃、抄袭。
“正因为看过了《巴赫》，所以我后来听你在入学测试上的三首曲子的录音，只是觉得惊艳，却并不意外，因为那简直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当然了，你的《月光》还是有吓到我的，我认为它几乎是当世对月抒情题材的古典乐中的巅峰，”海顿说到这里笑了笑，打住了对小师弟的继续吹捧，把话题拉回到现实来：“所以今天中午老师给我打了个电话……我下午排练的时候都有点心不在焉，一直想见你，你一到剧院我就看到你了，但我故意没理睬你，想要看看你在那种情形下会有什么反应。”
白君文有些意外，又有些感动。施耐德那个看起来大大咧咧的老头……背地里还是很关心自己的啊。一边说着让自己出去见识人间险恶，一边又深怕自己真的吃亏，偷偷的打电话给海顿让他照顾自己……
随后他就把在心里憋了一天的问题问了出来：“师兄，你们一个劲的想请老师过来，到底有什么企图？”
“不要把我跟他们混为一谈好吗，我可没想过利用老师，”海顿很认真的为自己辩解了一句，才回答道：“他们想用老师的名头，卖出更多的票。”
第一二六章 乐团的困境
世界之星交响乐团真正的困境，通过这位新认识的师兄，一点点清晰的展现在白君文眼前。
必须承认，这支乐团的经历是挺坎坷的，当初从欧洲迁徙而来的艰苦就不提了，单说他们在费城扎根之后，其实处境就一直有点尴尬，因为费城本身就有一支费城交响乐团，还是世界十大交响乐团之一，这算是人家的主场，而且人家本来就不是地头蛇，而是地头龙，既有实力，还有良好的群众基础。
世界之星乐团里的人却来自欧洲各国，他们这属于典型的猛龙过江，想要在另一条龙身边挤出一片卧榻之地。
“那就换个城市嘛，”白君文不太懂：“我大概查了一下，全美也没几个交响乐团，那么多城市，随便换一个经济情况好点的不就可以了？”
“你是真的不懂，没那么简单的……”海顿摇头道：“交响乐团这种东西，可以算是庞然大物，它想要在一个城市里生存下去，需要考虑到人文环境、政府态度、音乐气氛、城市经济情况和影响力等诸多因素……这里面的东西很复杂，我就不跟你一一细说了，总之，你只需要知道，我们来了费城，扎下了根，就没可能任意搬家了。”
“嗯，既然如此，那你们的直接竞争对手，就是费城交响乐团？”白君文问。
“不不不，你还是没明白交响乐团的生存环境，”海顿继续摇头：“虽然我们和费城交响乐团确实有一定的竞争关系，但是这并不是关键……交响乐团这种东西的存在，本身就不是全靠商业竞争的。”
他迎着白君文略显迷茫的眼神，给了他一个很明确的结论：“实际上，你可以这么理解……交响乐本质上属于高雅音乐，高雅音乐是无法像流行音乐一样涵盖所有普通听众的，所以有个很残酷的事实……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交响乐团，都不是纯粹自力更生的。”
白君文眨了眨眼：“那应该怎么盈利？”
“企业援助、爱好者捐赠，一部分商业演出，”海顿停顿了一下，声音放得很慢：“还有最重要的……市政府的资助。”
白君文隐约听出了点什么，又眨了眨眼，试探着问：“市政府的资助……出问题了？”
……
交响乐团这种东西，从某种意义上可以算是一个城市的文化名片，它们作为庞然大物，一旦在一座城市里扎根，是要方方面面融入这座城市的。而世界之星在费城生存了这么多年，实际上绝大多数时间都过得很滋润。
“那时候，市政府的资助大概占全年总收入的百分之四十多，这笔钱让我们每年都能进行固定的乐季演出，除此之外，我们还与很多社区进行合作，对全市市民普及古典音乐，我们会定期举办一些小型的音乐会，以及各种艺术家对话、客座嘉宾讲座、午餐演讲会、校园音乐会，等等等等，我当年也曾经去各大院校里给大学生们做古典音乐的演讲……我们虽然是外来的，但是我们与这座城市的合作其实是全方位的，市民对我们的认同度和合作度都很高，”海顿说到这里，轻轻叹了口气：“直到后来……我们做了一件极其愚蠢的事情。”
世界之星交响乐团多年来一直有一个纯公益性质的项目，叫做“社区免费音乐会系列”，他们每年会在三到四个不同的演出中心进行纯公益性质的演出，这一项目可以推广和普及交响乐，同时也是市政府“公众教育”这一块的任务指标——然而某一年，在乐团的年度会议上，有人提议取消这一项目，原因是花费了过多的财力和精力，却始终收效甚微，事倍功半。
这一项目随后被正式取消，乐团并没觉得这是多大的事情，因为历年来的社区免费音乐会他们做得都不算用心，群众反响也平平，他们以为最多只是会有少数人小小的抗议几句而已，然而……市政府那边震怒了。
“有些东西，哪怕是做个样子，也是必须要有的，尤其这还关系到市政府在公众教育方面的公信力，”海顿说到这里，声音明显低沉下来，有种名为沮丧的情绪悄悄弥漫在房间里：“所以第二年我们遭遇了最可怕的事情……市政府取消了对我们的资助，同时提高了对费城交响乐团的资助标准，同时，社区免费音乐会系列也交由他们来负责。”
占据全年总盈利百分之四十多的一笔资助就这么没了，白君文轻轻吸了口气，总算明白这个乐团究竟遭遇了多大的危机。
简单地说，费城这两支乐团其实原本是旗鼓相当的，而且世界之星有可能还更胜一筹，然而我们中出了猪队友，把优势拱手送人，于是，并没有花力气竞争的费城交响乐团莫名其妙得到了天上掉下来的大礼包，而世界之星则瞬间跌入了地狱。
“原本已经默认属于我们的许多小型项目都开始渐渐被费城交响乐团接管，包括各种社区合作、中学音乐普及、各种讲座和对话会……这些东西，当我们拥有的时候不知不觉，甚至经常会抱怨它们太费精力而没有收益，但是当渐渐失去的时候，我们才意识到，这其实代表着一座城市对我们的认同感，是我们融入这座城市的方式。”海顿轻声道：“后来我们变得没有前些年那么忙了，大家都有充裕的时间休息，也不用再抱怨天天累得像条狗。可是……已经没有人想要休息了，大家都想要忙起来。”
白君文忍不住插嘴道：“当年到底是谁做主取消那个项目的？他难道不应该为他所做的愚蠢决定负责吗？”
海顿苦笑了一下，道：“他一直都在负责啊……这个人就是汉斯先生。”
白君文愣住了。
“汉斯先生是我们乐团名气最大、地位最高、能力也最强的音乐家，他在指挥方面的才能绝对能在世界范围内排到前三，所以从当初到现在他一直都是乐团总指挥，而在发生那样的事情之后，他还兼任了乐团的音乐总监。”海顿道：“可以说，这些年，正是因为有汉斯先生苦苦撑着，乐团才能维持至今。”
海顿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问白君文：“你知道音乐总监是干什么的吗？”
白君文摇头。
“在交响乐团里，音乐总监几乎可以算是最重要的位置。在艺术方面，他需要对所有成员的表演进行鉴定和指导，还需要在排练时协调大家相互之间的配合。在商业方面，他需要做好乐团形象运营，包括乐团的口碑，周边商品的开发，以及对外联系，获得各种商演的机会。人事方面，他要负责为乐团不断招收新鲜血液，也可以与学校合作定点培养人才，同时，还需要考察乐团现有成员的表现和能力，有的要解雇，有的要涨薪，”海顿道：“总之，音乐总监几乎就是一个乐团的大管家，什么都要管起来，很累很忙，权力也非常大——这是整个交响乐团里薪资最高的职位。”
白君文问道：“薪资多少？”
“在发生那件事情之前，乐团有专门的音乐总监和运营团队，那时候音乐总监的年薪是两百万美元，而汉斯先生身为乐团总指挥的年薪是一百二十万，”海顿道：“后来发生了那件事情，音乐总监认为乐团已经没有前途，所以带着运营团队一起离开了，汉斯先生把音乐总监的位置兼任起来，加上总指挥的职务，他现在的年薪是……五十万美元。”
白君文瞪大了眼睛：“少了这么多？”
海顿沉默着，久久不吭声，过了许久才轻声道：“他说他要赎罪……他已经撑了五年了，可现在我们已经撑不住了。”
白君文脑海里浮现出那个一脸络腮胡子的老头模样，其实今天白天他对汉斯先生的评价是很差的，他认为汉斯是与鲍里斯同流合污的那个人，也是算计自己施耐德老师的人，尤其是鲍里斯那句“汉斯先生的身体状况不行了”，让白君文每次想起来都会露出讥讽的笑容。
然而海顿口中的汉斯先生，却完全是另一番模样。
事实上，从当年那件事之后，乐团里的成员就开始陆陆续续的离开——真正有实力且有等级认证的演奏家其实是不缺赚钱机会的，他们从世界之星离开后，可以做独奏，可以接个人商演，可以搞创作，可以去培训机构，或者做有钱人的私人音乐顾问，等等等等，他们对世界之星没有太多的感情，于是这种离开就像是正常的公司离职或者跳槽一样，没有任何可以指责的地方。
但是乐团里真正出色的那批人却基本上原封不动的保留下来了，比如总指挥汉斯，比如眼前的海顿，还有木管组首席、铜管组首席、打击乐组首席……
“我们对乐团的感情，是离开的那些人不能理解的，”海顿的眸子里带着缅怀的情绪：“我的爷爷曾经是乐团的第二小提琴首席，我的父亲不愿意学小提琴，他读书的时候专攻钢琴演奏，但是他的天赋不足，虽然最终回到了乐团里，却只能在色彩乐器组里做一个普通的钢琴演奏家……我小时候就在爷爷的安排下学习小提琴，大学的时候却选择了乐理，我当时是想当一个指挥家来着……但是我的指挥才能跟汉斯先生相比差太远了，反而是小提琴，虽然我并没有一直学习，却有与生俱来的天赋，所以大学毕业后我选择回到世界之星，成为一名弦乐组的小提琴手，并在十五年后成为了小提琴首席。”
白君文默默的听着，想要安慰，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第一二七章 挖角
“乐团就是我的童年、我的中年，以后也是我的老年，我所有的回忆和追求都在这里，我是不可能离开的……哪怕我这些年陆陆续续收到了无数的邀请，就连费城交响乐团都跟我私底下联络过，他们想给我第二小提琴首席的位置，但是我拒绝了，”海顿深吸了一口气：“像我这样的人，团里还有很多……毕竟是有两百多年历史的乐团啊，这里不仅是我的人生，也是其他许许多多人的人生。”
白君文张了张嘴，有些话他不想说，因为太残酷，可最终他还是觉得应该说出来：“师兄，老师拒绝了鲍里斯的邀请，你应该知道这代表什么。”
“我当然知道，老师早就跟我说过，世界之星完蛋了，他让我早点出来。”海顿的笑声有些苦涩：“两年前老师还专程邀请我去柯蒂斯音乐学院做小提琴老师……我知道的……我全都知道的……我只是……不甘心罢了。”
海顿离开了，白君文的心却迟迟不能平静，他大概明白老师想让自己看的是什么，音乐界并非净土，音乐王国也并不是无忧无虑的童话王国，一样会牵涉到很多现实的无奈，一样是真实的人生。
站在白君文的角度看，师兄海顿的前方有无数条路，每一条路都能通向更多的财富和更自由的生活，但是他坚持守在这样一个穷途末路的乐团里，怀着那份不甘心等待着注定失败的结局。
他原本是很反感鲍里斯这种人的，但是这时候恶感也不知不觉减轻了许多，这个人市、庸俗，还花言巧语骗人，但他至少还在乐团里待着不是吗？
第二天下午，白君文随同乐团的许多人一起前往不远处的奇摩表演艺术中心，到这时候他当然也已经知道，昨天排练的地方就是这里，而今天下午两点，这里会有一场乐团的正式商演。
“卖票情况不太好，但是终归还是能盈利的，所以我们都在坚持。”临行前，海顿这样跟他说。
大剧场的观众席上稀稀落落的坐着一些听众，白君文坐在靠前的位置上起身往后看，入眼所见是大片大片的空位，此时已经是一点五十五，正式的表演即将开始，然而观众席上并没有安静下来，许多人依然在交头接耳聊着自己的事情，与白君文在电视中曾经看到过的交响乐团演出现场很不相同。
电视中，那些观众往往会穿着正装前来。对于高雅音乐的欣赏而言，这是一种很有必要的仪式感，可以让听众从内心深处对演出有更高的期待和更端正的心态。一场交响音乐会的所有演奏者其实都算是音乐圈里的佼佼者，当数十名佼佼者同时在舞台上为你倾情表演，这对于热爱音乐的人而言其实是值得感激的事情——然而白君文看到的却有很多带着小孩的中年妇女。
孩子在剧场的走道里嬉笑追赶，时而有小孩跌倒，有小孩啼哭，夹杂着母亲低低的笑声和骂声，把整个庄严肃穆的大剧场烘托得仿佛菜市场一般。
白君文远远的看着台上正把小提琴搁在肩头表情沉静等待开场的海顿，心里有些难过，他能看到师兄的认真，他知道师兄是想要尽量演好每一场，尽量多吸引一些听众，然而作为一个旁观者，他很清晰的意识到：这个乐团……已经真正失去了在费城人心目中的崇高感和认同感，这些感情对于一支乐团来说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如果失去了，那么你辉煌壮丽的演出就会变成闹市街头的卖艺，连最基本的格调和仪态都没有了，又怎能奢望再把听众留住？
舞台上，汉斯先生高高举起了手中的指挥棒，用力挥下，随着圆号浑厚的声音响起，演出正式开始。
乐团演奏的是一首著名的交响曲，白君文从中听出了很明显的带着悲怆感和史诗感的英雄主义气息，他其实是没听过这首交响曲的，所以在刚听了几分钟就忍不住暗暗赞叹，觉得这真是一首经典交响乐，然而随后很快他就皱起了眉头。
有人出错了……
白君文此时已经完全可以算是一位乐理大师，而交响乐的乐曲又向来以结构严谨旋律合理著称，所以尽管他从未听过这首曲，但是刚刚的那个旋律错误在他耳中却依然像是黑夜里的萤火虫一样鲜明夺目，他仔细观察乐团那些人，正看到弦乐组的一个小提琴演奏家的一只胳膊以不合理的速度前后拉扯了几下，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慌乱。
他记得很清楚，这是昨天排练迟到的人之一。
然后他听到身后不远的地方有人轻轻抱怨：“太敷衍了......”
“别抱怨了，我们之前就已经猜到他们会变成这个样子的，”又一个声音道：“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变得越糟糕，对我们而言反而越有利，不是吗？”
前一个声音沉默了几秒钟，才道：“但我还是有些为西格蒙德先生不值，明明是那么杰出的演奏家，却在这个烂摊子里深陷了五年，而且，我真的没有办法说服他。”
“他会认清现实的，因为这个乐团撑不了多久了。一个月，两个月，还是三个月？”后一个声音轻笑起来：“总之，肯定不超过半年吧……汉斯先生是有能力的人，能让世界之星撑上五年，已经算是奇迹了。”
“但他也是最大的罪人，不是吗？”前一个声音并不服气：“如果没有他当时的糟糕决策，世界之星现在依然是我们最大的竞争对手……而且，你不觉得他这五年来纯粹是在饮鸩止渴吗，他在让乐团活着的同时，也在让乐团变得越来越糟糕，越来越不可救药，时至今日，即便是市政府愿意重新资助他们，我也很怀疑他们的演奏水平无法通过市政厅的面试考核。”
舞台上的演奏越发高亢激昂起来，宏大的铜管声和激越的小提琴营造出极度悲壮的气氛，白君文闭着眼睛细细品味这支交响乐里蕴含的各种东西，却在这时候，又听到了“嗡”的一声，白君文顿时睁开眼睛，很深很深的皱起了眉头。
又一个明显的演出失误……这种感觉就像是美味的饭菜里忽然跳出来一只苍蝇一样让人恶心，白君文在座位上扭动着身体，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欣赏被中断，有种无法再沉入进去的烦躁感。
舞台上的演奏很快完成了第一乐章，稍微停顿后，进入第二乐章，随后是第三乐章，然后是简短的休息，准备进入最后的终章。
白君文无法再沉浸了，他这双敏锐的耳朵不断听到越来越多的问题，有的是纯粹的演奏错误，有的是演奏水平跟不上其他人的节奏，还有的熟练度不够导致的演奏忽然中断，这时候就能看出汉斯先生的厉害了，他始终像是中流砥柱一样站在乐团最前方，用他的指挥棒固执的把乐曲的节奏和频率强行导向正确的轨道——说句不客气点的话，如果没有汉斯先生的导航，这时候乐团的演奏恐怕早就因为其中某些人的演奏错误而彻底乱套了。
白君文站起身来，微微摇头，有种不忍心听下去的感觉，他想要去剧院外面一个人静一静，可这时候他的肩膀被人从后面轻轻拍了一下。
“嘿，先生，”身后传来的声音很熟悉，是刚刚在背后聊天的两人之一：“冒昧打扰一下，我们觉得您有些眼熟，请问您是柯蒂斯音乐学院的学生吗？”
白君文有些意外，转过头来，就看到了两个穿着正装打着领带的中年男子，于是他更意外，因为今天的大剧院里，几乎所有人都穿着很随意，除了他自己之外，大概也就只有这两个男人是穿着正装的了。
“我是柯蒂斯音乐学院的学生，你们可以叫我白。”白君文很自然的对这两个人产生了好感，不为别的，只为他们是真正来听音乐的，而不是来看热闹或者打发时间的。
“哦！哦！果然是你，白！我知道你！我刚刚就觉得你很眼熟，果然没有看错人！”其中一个男人露出极为兴奋的表情，用力握住白君文一只手：“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大麦格雷，他是小麦格雷，我们是亲兄弟……我们都是费城交响乐团的钢琴演奏家。”
他旁边的小麦格雷显得比他更兴奋，他压低了声音，凑到白君文耳边一个劲的低吼：“《月光》！《月光》对不对？你写的《月光》！老天爷，你知不知道我俩有多喜欢《月光》，我哥哥甚至多次向音乐总监建议，想要以《月光》为核心创作一首完整的交响乐！”
白君文笑着表示感谢，然后注意力很快转移到了另一个地方：“费城交响乐团的人……你们为什么忽然跑来听这边的演出？”
大小格雷迪都是很热情而且藏不住话的人，尤其是忽然在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邂逅了《月光》的创作者，两人都有些激动，很快就一五一十把所有的事情都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出来。
其实也挺简单：发展势头良好的费城交响乐团想来挖角。
第一二八章 这样不行啊
明眼人都看得到世界之星的现状，费城交响乐团这种行为并不算落井下石，他们在过去五年没有做任何动作，算得上是十分仁义了，但是现在，他们想在世界之星彻底崩溃之前把他们认为有价值的人才挖过去，而目前他们最想挖的人，便是白君文的师兄海顿——海顿是熟人之间亲昵的称呼，对于大小格雷迪而言，他们称呼的是西格蒙德先生。
格雷迪兄弟已经接触过海顿三次，但是三次都被海顿完全不留余地的拒绝了，费城交响乐团的诚意很足，给出了第二小提琴首席的位置，仅仅只比海顿目前的位置稍低一丁点，这也是很合理的事情，毕竟费城交响乐团也有自己的小提琴首席，他们不可能为了挖人就无缘无故把自己的首席解雇掉。
“其实我更好奇的是白先生您怎么会来看他们的演出，”小格雷迪道：“今天下午两点，在曼恩表演艺术中心有我们的演出，我们的演出明显要比他们更专业，更出色，我不信您看不出这一点……所以您来这里，是有什么深意吗？”
白君文并不隐瞒，笑道：“实不相瞒，我现在就住在世界之星交响乐团的大本营里。”
小格雷迪大为惊讶，瞪着他看了很久，才用力摇头道：“白先生，您太糊涂了，不过这也情有可原，或许是因为您太年轻的缘故……您这样的人才，如果对交响乐有兴趣的话，应该加入我们费城交响乐团才对。”
他越想越觉得这个念头可行，又道：“实际上我们色彩乐器组的首席也对您非常欣赏，不止一次说过《月光》是这个年代最伟大的古典乐作品，如果您愿意过来，我觉得您至少是可以免试进入的，并且一定会有一个正式的演出席位。”
“你胡说什么呢！”大格雷迪狠狠的瞪了自己的亲弟弟一眼：“如果是白先生的话，免试和正式的演出席位算什么诚意呢？我觉得他至少可以获得一个次席演奏家的席位……首席大人的身体一直不太好，在他偶尔染病不能出场的时候，白先生完全可以做我们色彩乐器组新的首席。”
小格雷迪比较实在一些，他犹豫着道：“但是白先生的钢琴技巧……”
“白先生这一年难道是原地踏步吗？”大格雷迪又狠狠的瞪了弟弟一眼，示意弟弟不要乱讲话，然后含笑问白君文：“您这一年一定进步很大，对不对？”
白君文笑着点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随后又摇摇头：“不过我是不会去你们乐团的，海顿首席也是不会去的。”
“您是担心我们说的话没分量吗？”小格雷迪眼睛瞪得很大：“我今天回去就要向总指挥报告情况，我相信他愿意给出的待遇一定能让您满意。”
白君文只是摇头，笑而不语，很快舞台上第四乐章开启，三人开始安静的欣赏，然后一起摇头，一起叹气，心里都有许多感慨。
是的，这第四乐章，比起前面三个乐章更加不堪入耳……
交响乐的四个乐章已经基本算是定式，而最后一个乐章往往是最激烈、最华美也最丰富的一章，当然，与之相应的，演奏难度也最高，台上的众人在前三乐章里已经出现了许多次混乱，在这最后一个乐章里，暴露出更多的问题，白君文一边听，一边不断提升对汉斯先生的崇拜之情：这老头是真的厉害，凭着一根指挥棒硬生生的力挽狂澜，几次把濒临崩溃的合奏给拉回了轨道上。
然而有些可悲的是，下面的听众似乎完全没意识到上面演出出现了那么多的问题，他们漫不经心的听着，有的一直在低头玩手机，有的一直在逗小孩，比较靠后的位置上还有人靠在椅背上睡得很香……
白君文忍不住又仔细看了看台上的海顿，海顿一直闭着眼，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世界里，似乎完全没意识到下面的乱象，但是白君文心里清楚，海顿肯定什么都知道，他只是不愿意睁眼看，不愿意面对，因为现实太绝望，这支乐团在这个城市里已经完全失去了精气神，失去了灵魂，这是神仙也救不回来的绝境，海顿他唯有选择不看不听不想，才能稍稍维持他那一点点可怜的幻想。
演出结束，所有听众离场，白君文跟大小格雷迪告别。
所有演奏者的情绪都不怎么好，汉斯的表情还算平静，看到白君文也只是微微点头算是打招呼，没有任何多余的表示，他很忙，一直在不停的跟不同的人说话，安排各项演出之后的善后事宜，这时候有人开始离场，白君文看得分明，抢先离开的正是那些水平不够还排练迟到的家伙。
“师兄，就没人管管他们吗？”白君文轻声问海顿：“难道不能让他们好好练练，如果想让乐团真正活下去，终究还是要靠演出质量的。”
“道理我们都懂，但是你看……所有人都懒得说，你知道是为什么吗？”海顿把声音压得很低很低：“因为这批人……已经是汉斯先生所能找到的最后一批人了。”
是的，除了乐团里始终不愿意离去的这批老人之外，这些迟到早退水平不够的家伙，已经是汉斯先生所能找到的最后一批人了——他们明明很平庸，个个都是混子，却偏偏不可缺少。
就是这么残酷，也就是这么讽刺！
交响乐团的演出需要的人数很多，最小规模也要二十多人，而最大型的四管编制的乐曲，需要的人数甚至超过一百，这么庞大的人数，并不是留守的这批老人能够撑得住的，所以，乐团如果想要有足够多的曲目可以演奏，那就必须要有足够的人手。
实际上这依然是当初那个愚蠢决定导致的后果。在市政府的资助断绝之后，离开的不仅仅只有音乐总监和运营团队，还有乐团里将近一半的有实力的演奏者，这批演奏者的离开直接把世界之星送到了半死不活的境地。
失去了政府资助，为了活着，必须要更大量的商演，汉斯先生因此不得不对外招人，然而世界之星的困境在圈子里并非秘密，所有人都知道。所以招人的过程极其艰难，真正有能力的音乐家并不愿意进来，汉斯先生又实在拿不出高薪，于是最终他们招到的人手比起乐团里的老人明显差了一筹。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我们只能认命，没什么好说的，我们愿意手把手的教他们，让他们提高，但是这个过程毕竟是缓慢的，所以在演出的时候依然会出各种各样的问题，有时候他们也会有怨言，怪我们在正式演出的时候太卖力，他们认为，如果我们稍微把能力收着点，别那么努力，他们可能会配合得更好。”海顿苦笑：“说真的，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不是对的……我们那么卖力的演奏，是想要让演出效果更好一些，想要尽量多吸引几个观众，却没想到，我们越卖力，他们就越跟不上。”
实际上汉斯先生招的第一批人还算是态度不错的，可随着乐团的经营逐渐恶化，这批人也渐渐离开了，他们对乐团没有归属感，又赚不到让自己满意的钱，同时还总是处于一种演奏方面被老人碾压的状态，自然觉得很压抑，于是在大约一年的时间里陆陆续续走了个干净。
在此过程中，也有一些老人终于撑不住，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放弃了坚持，离开了乐团，于是乐团的老人变得更少，而人手则更加不足。
“汉斯先生继续很辛苦的招人，最开始招的全是圈子里赫赫有名的演奏者，再然后这个要求就越来越低，因为我们拿不出高薪，也看不到前景，所以招到的新人在能力方面可想而知。”海顿道：“随后一批批人来，又一批批的离开，汉斯先生本来是很诚实很坦荡的人，但是这些年渐渐染上了一些不好的风气……我们都看得到这种变化，却没有人提醒他，因为我们自己也知道，如今乐团的情况，如果不靠汉斯先生的‘坑蒙拐骗’，已经很难真正找到可以用的人才了。”
白君文自然而然的想起了鲍里斯在施耐德办公室里说的那句谎话“汉斯先生的身体状况不行了”，当时他以为这是鲍里斯的谎言，但是现在想来，或许这根本就是汉斯先生授意鲍里斯说的……
“汉斯先生其实曾经是非常有号召力的指挥家，他是世界上排名前三的顶级指挥，曾经，他一个人的人气就足以让奇摩表演中心座无虚席，但是这些年他在不断透支自己的号召力和信任度，所以现在，哪怕他依然足够出色，可观众们却已经不买账了……他是真正想请老师过来做总指挥的，因为现在老师的号召力已经远在他之上了。”
第一二九章 再入梦境
在白君文的视线中，汉斯依然在舞台上不停的吩咐各种各样的人去处理各种各样的事情，这个年纪很大的老头儿精神很不错，他一直在忙，表情很平静，反而不像海顿这样充满愁苦。白君文只要想想他心里背负的罪恶感和身上背负的压力，就对这个老头充满了敬仰，无论汉斯曾经犯下的是多么不可赦的大罪，至少这个人的人品、能力和精神意志是值得绝大多数人学习的。
“师兄……”白君文有些欲言又止：“我刚才遇到了费城交响乐团的两个人……其实我觉得你可以考虑一下他们的提议。”
海顿笑了笑，摇摇头，没有多解释，只道：“这件事就先不提了。”
白君文心里涌动着某种难言的情绪，一时间有些冲动，他道：“师兄，或许我可以帮你……”
“不用！绝对不用！赶紧停住！”海顿严肃的打断他，道：“小师弟，我跟你说这些，只是想要抒发一下自己的苦闷，毕竟这些话平日里也没人可以诉说……但我绝不想要你的任何帮助，你必须牢牢记住老师跟你说过的宗旨，少说，少做，多观察，多思考——这才是你来到世界之星交响乐团的真正意义。”
他顿了顿，诚恳的道：“师兄年纪大了，也没有更多追求了，抱着乐团一起死也无所谓，可你不行，就冲你写出了《巴赫曲集》和《月光》，你就绝对不能被任何无关紧要的东西耽误。”
他满怀期待的看着白君文，很认真的道：“小师弟，你要记住，我们所有人都在等着看……未来，你是要成神的。”
白君文下意识的抽了一口凉气。
未来，你是要成神的！
他听到这句话，才真正明白施耐德、霍华德、克里斯蒂安三位老师以及眼前的师兄，究竟对自己有着多么巨大的期待！他以前只是隐隐猜测过《巴赫》与《月光》带给身边人的震撼，却在这时候才第一次切实的感受到，这种震撼竟然如此夸张，转化成的期待居然如此沉重！
他又是感动又是惶恐，原本心里头那些隐隐的想法，在这时候被海顿强行压了下去，面对师兄这双饱含真诚和期待的眼神，他终究只能轻轻垂下头去，低声道：“我明白。”
“行了，我以后不在你面前抱怨了，免得影响你的选择，”海顿笑了起来，用力拍拍他的肩膀：“走吧，小师弟，咱们回去！接下来的日子，你就好好做你的旁观者吧！”
白君文在世界之星正式住了下来，汉斯没有找过他，鲍里斯也没有再来打扰他，但他可以自由的进出乐团的所有排练场所，也可以跟着去看乐团的每一次商演，他仿佛变成了一个透明人，在一个暮气沉沉的庞大乐团里自由自在的生活着。
大概生活唯一的亮色，就是在结束了一天的排练之后，西蒙或者海顿会偶尔过来串门，跟他聊聊乱七八糟的闲话。
白君文也是在这段时间里搞清楚了法国帅哥西蒙的来历，这家伙大概算是乐团里唯一一个水平一般却干劲十足的异类了，他是色彩乐器组首席的亲传弟子，但因为色彩乐器组首席的身体出了问题，所以一直都在医院里躺着，西蒙便成了乐团里唯一的一个钢琴演奏家，在每一场需要钢琴演奏的演出里担任不可或缺的角色。
这样的日子有些枯燥，白君文什么也做不了，便自然而然的想起了另一个世界。思颖姐那边，《灰烬使者》应该已经开拍了吧？
他暑假里足足忙了两个月，来到学校之后又立刻卷入了世界之星这档子事中，直到这时候，才终于沉下心来想要去梦境世界中看一看。
……
再次进入梦境世界，白君文轻车熟路的打开电脑，联络崔唯嵩。
这段时间，李思颖一直忙着好莱坞的事情，白君文倒是没怎么与她联络了。不过，从明天的新闻里，白君文倒是一直能看到李思颖的动态。看着李思颖受到好莱坞的关注，新影片立项，筹备，一步一步的开始实现自己的梦想，白君文也替她感到高兴。
同时，白君文和崔唯嵩这边也是进展顺利。崔唯嵩之前跟白君文所说的那个“交响摇滚专辑”的构想，白君文也很有兴趣。正好这段时间白君文闲得很，干脆一门心思的扑在里面，倒是产生了不少很有趣的想法。
网络电话接通的过程中，白君文习惯性的走到冰箱前面，准备取了一罐饮料。不过，白君文马上就奇怪的发现，冰箱的门居然是打开的！
打扫的阿姨忘记关冰箱门了？白君文刚想到这里，就发现冰箱并不像往常一样是满的，里面的啤酒少了一打！
这是……谁来过了？白君文正诧异间，与崔唯嵩的视频电话刚好接通了。
“白老弟，这几天你去哪儿了？我想找你都找不着，出事了！”崔唯嵩焦急的声音立刻传了出来。
“怎么了？”白君文隐隐有些预感，赶紧跑了过去，“是不是李思颖出事了？”
“对！就是她出事了！她不是之前跑到好莱坞去了吗？那帮孙子把她给坑了！她现在欠了好几千万美元，还让人赶回国来了！”崔唯嵩急急忙忙的说着。
白君文听到这里，心就猛地一紧，莫名其妙的就觉得慌张起来。
“你先等一下！”白君文急忙阻止了崔唯嵩想要继续往下说明的话，然后转身就冲了出去。
果然如同白君文所预料的一样，酒店的房门也开着，压根就没上锁！冲出房间的白君文左顾右盼，随后一路顺着走廊跑到了尽头的露天天台上。
透过玻璃门，白君文一眼就看到李思颖就坐在正前方的露台边缘！她赤着脚没有穿鞋，明明只是四月份，身上却只穿着一件丝质的吊带裙。
在李思颖身边，摆着七八罐喝完了的空啤酒罐子。她正拿着另外一听啤酒，似乎正呆呆的望着对面的江水发呆。
这一刹那，白君文只觉得浑身的血都似乎要停止流动了。他一把拽开露台的玻璃门，爆发出了简直连自己都不敢想象的速度，扑倒李思颖身边，一把从背后把她抱住，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从露台上拽着滚了下去。
“啊！”李思颖下意识的尖叫起来，两只脚就像踩着风火轮似得玩命乱踢。
白君文生挨了好几脚，赶紧狂喊：“别踢了，是我，白君文！”不过他手上可是不敢松劲儿，反倒抱得更紧了。
“哈？白君文？”李思颖听出白君文声音，挣扎的动作马上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她反倒乐了，猛地一用力翻过身来，与白君文面对着面，“抱这么紧，你怕我跳下去啊？”
“嗯。”白君文紧张的要命，哪有心思跟李思颖开玩笑，立刻很认真的点点头。
“噗！”李思颖笑的更开心了，过了一回儿她就笑的前仰后合，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我说你也太逗了！自杀？怎么可能呢？我还有大好青春没有享受呢！怎么可能会自杀？”
“那你一个人跑到天台上来？”白君文忍不住反问。
“这不是一个人喝闷酒太无聊了吗？”李思颖理所当然般说道，“到这里来吹吹风，起码可以让自己冷静一下。李白不是说吗？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我在这么高的地方，比他距离月亮肯定还能近点儿。再说，我回来又不是第一天了。这几天我都在这儿喝酒呢。”说完这句，李思颖又吃吃的笑起来。
“你喝多了。”白君文叹了口气。
“谁说的？这才哪儿到哪儿？姐姐我喝红酒对着瓶吹都没事，才几罐啤酒就想让我喝醉？怎么可能呢？”李思颖说着，又随手拿起一罐啤酒，拉开之后狠狠灌了自己一大口。
“行啦，别借酒浇愁了。”白君文把李思颖的酒抢了过去。
“谁借酒浇愁了？我愁什么了？我有什么可愁的？”李思颖立刻就像被踩中尾巴的猫一样，张牙舞爪的叫唤起来，“只不过是被好莱坞的一群孙子坑了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啊？最多以后不去美国，不理那帮孙子就是了。就凭姐的本事，国内还不是横着走？”
“对对对，思颖姐的本事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吗？”白君文这时候看出来了，李思颖嘴里说的满不在乎，但心里的坎根本没过去。
于是白君文也不再强求，干脆顺着李思颖的话接了下去。
李思颖也笑了起来。她再次取来一罐啤酒，拉开拉环塞到白君文手里：“那就别废话，陪我喝酒。”
“行！”白君文也不说二话，就在露台上跟李思颖席地而坐，两个人靠在露台边缘的护墙上你一罐我一罐的喝。
李思颖一边喝，还一边唱歌，唱的都是白君文没听过的乡谣。白君文也干脆陪着她哼唱。一会儿功夫，两个人把酒都喝完了。李思颖一摸旁边，都只剩下空罐子，便晃晃悠悠站起身来拍了拍手：“行了，酒也没了。回去吧。”
第一三零章 被夺走的电影
“嗯。回去。”白君文虽然酒量不济，但也不至于被两罐啤酒放倒。这会儿他有点酒意，但思维却愈发清楚了。他拉住了李思颖的手，拽着她往回走。
“怎么？你还真怕我跳下去啊？这么不放心我啊？”李思颖走出两步，看了一眼白君文的手，含笑说道。
“对！我是真的怕。”白君文盯着李思颖的眼睛，双手紧握住她的手，“我知道你很厉害很厉害，也知道钱对你来说不算什么。你的人生经历比我丰富一百倍。正常来说，现在这点挫折应该打不倒你，甚至对你来说都应该不算什么。但是我不敢放手，你越是装得不在乎，我越不敢放手。你不想示弱也好，不想让别人看到你脆弱的一面也好。这些都没关系。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那个自信到什么都不怕的李思颖。我也希望你知道，我永远都在这里，永远都在你身边。所以答应我，任何时候都不要做傻事。”
“你这个人真的是……真的是……”李思颖挣了两下，没能把手从白君文手里抽出来。
白君文不肯退让的与李思颖对视着。李思颖一开始还摆出一副拿白君文没办法的模样，但过了没多久，她的眼泪就开始不争气的从眼眶里涌出来。
“哎？我怎么哭了？我哭什么呀。都是小事情而已。没什么可哭的对不对？这么大的人了，还跟十几岁小丫头似得多丢人。”李思颖拼命的擦眼泪，却发现泪水越来越多，怎么都擦不干净。
“别逞强了。”白君文轻轻把李思颖拥进怀里。
李思颖这时候终于绷不住了，她抽泣着又忍了一小会儿，就像个真正的小女孩一样撕心裂肺的放声大哭起来：“小白！我的电影没了！被人家抢走了。呜呜呜呜！我的梦想没有了！全都没有了！呜呜呜呜呜！呜啊啊啊啊啊！”
看着李思颖哭到无法呼吸的样子，白君文心痛极了。
“别哭。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不是还有我在吗？别人抢走的，咱们抢回来就是了！”白君文在李思颖耳边说了一局，随后干脆把李思颖横抱起来，就这样抱着她一路回了房间。
回到房间的时候，李思颖倒是不哭了，就是脸红的有点厉害。而白君文没想到的是，视频通讯那头的崔唯嵩居然等了这么久还没挂电话！
摄像头在客厅里，正对着大门方向，白君文抱着李思颖一进门，就被崔唯嵩给看见了。老崔瞧见这一幕，下意识就吹了声口哨，然后怪笑一声，特干脆的把电话给挂了。
李思颖慌忙跳下来，脸好像变得更红了。
“那个……我先去洗个澡。待会儿出来再跟你说。”李思颖慌慌张张丢下一句话，就像是逃跑一样钻进隔壁房间的浴室里去了。
白君文也觉得脸上有点发烫，老老实实在客厅里等着。李思颖也是磨磨蹭蹭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总算从房间里出来，而且还换上了裹得严严实实的大浴袍，脑袋上还带了个大帽子。
“我好像感冒了……”一坐下，李思颖就苦着脸来了这么一句。
白君文一听也是哭笑不得。
不用“好像”！鼻子都不通气儿了，不是感冒还有啥？谁让你四月份穿个单衣光脚跑天台上喝酒来着？
“行吧，待会儿我去给你买点药。你这……好歹也是大导演，身边没人照顾？”
“没有。”李思颖可怜兮兮的看着白君文，小声嘟囔，“我不想让人见到现在这幅样子。”
“明白了。那这次我在这边多待几天。”
“嗯嗯嗯！”李思颖开心的连连点头。
“现在时间还挺早的。你心情好点没？要是好点的话，就把情况跟我说说吧。我是搞不懂，你之前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成这样了。”
“我被人坑了啊。”李思颖带着浓浓的鼻音，撅起嘴说道，“好莱坞的那帮王八蛋，吃人不吐骨头。嘴上说的好好的，一转眼就翻脸了。具体怎么操作的，说出来估计你也听不懂。老实说，我都听不太懂！我的会计师跟我解释了半天，我也只能听明白个大概。总之就是好莱坞有一套资本运作的方式。其中牵涉到跟我合作的影业公司，保险公司和其他几个投资人。他们私下里串通了，成了一伙儿的。然后就通过做账、转移资金等等一系列的方法把原本计划中的六千万美金投资给弄没了。”
“他们为什么这么干？不是说找你合作吗？”
“具体的情况我不清楚。我也在找人打听，但人家根本不跟我说实话。只有一个经纪人跟我说，好莱坞有好莱坞的规矩。我违反了规矩，就会变成这样。”
“不明白，什么规矩？”白君文听着是一头雾水。
“谁知道什么规矩？我猜，要么是因为我不是美国人，要么是因为我在项目里想要争取的权力太大了，或者兼而有之。也有可能因为我是个新人。甚至有可能因为我是个女人。反正现在的局面就是，原本应该用于拍摄的六千万美元的资金，在账面上是一分钱都不剩了。没钱就没法拍电影，负责完片担保的保险公司就可以顺理成章的介入接管。然后就是整个项目团队重组，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踢出局了。”
“那六千万美元，总要有个说法吧？就这么没了？”
“没错，这笔钱是不用指望了。好莱坞的资金运作本来就特别不透明。美国政府拿他们都没什么办法。我连美国人都不是，想查他们的帐就更是难上加难。我找了律师提起诉讼，但根本没用。律师说了，这种官司，周期至少在两年以上。等案子判下来，黄花菜都凉了。而且好莱坞这帮王八蛋的帐都是扯淡的。一部全球票房十几亿的电影，最后做账下来能给你做成亏钱的。所以就算告赢了，我也就是能把自己那点钱拿回来而已。这个项目，这部电影，就等于被他们抢走了！”
“好吧……那这件事就没有办法解决了？”
“有办法解决。办法就是我想办法再变六千万美元出来……哦，之前那六千万还是有一半左右是砸到了电影上的。所以大概不需要六千万，只要我能想办法变三千万美元出来，就能阻止保险公司介入，接着往下拍这部电影。”
“三千万美元……对你来说也不算很多吧？”白君文依然很疑惑，“你上部电影的票房换算一下，都快五亿美元了！难道国内就没人愿意给你三千万美元投资？还有你自己的钱呢？”
“我自己的钱已经投进去了啊。那六千万美元里面，有一千五百万就是我的钱。”李思颖说到这里，自嘲的笑了笑，“至于国内投资……呵呵，如果我现在说我要重新做一个电影项目，出去拉投资。别说三千万美元，就算六千万美元，一句话就有人眼巴巴送到我手里来。但投资是投资，借钱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况且，我在国内认识的那些老板，大概都巴不得我在美国这次失败了，乖乖滚回来给他们拍电影挣钱呢。这个行业就是这样。锦上添花人人都愿意。雪中送炭？呵呵……”
“我明白了。”白君文听到这里，点了点头，“你的意思就是，你需要在短期内筹集三千万美元。只有这样，才能把你的电影夺回来。那就这么干吧！”
“你说什么？”李思颖吃惊的睁大了眼睛看着白君文。
“我说，咱们联手，轰轰烈烈的大干一场，把你的电影抢回来。然后当着那帮坑你的混蛋的面，指着他们的鼻子说：咩屎吧，王八蛋！”白君文张开双臂，对李思颖大声说道。
这些日子，白君文也是沉默得太久，憋得太久了。李思颖的遭遇，就像是再一次的刺激，让白君文性格里隐藏在最深处的充满血性和愤怒的因子激发了出来。
李思颖怔怔的看着突然爆发的白君文，愣了好一会儿。然后她突然又笑了起来：“行啊！你想要做什么，我全听你的。不过说清楚，我现在可是一分钱都掏不出来了。而且留给我的时间也不多。我委托了律师和会计师事务所进行资产审查，但这样最多也只能拖两三个星期而已。只要资产审查的流程走完，保险公司就会正式接管这个项目。到时候就算是我拿到钱也没用了。”
“两三个星期？”白君文仔细想了想，又笑着点点头，“应该差不多够了。”
说完，白君文再次拨通了崔唯嵩的视频电话。
第一三一章 莫扎特是我弟弟
很快崔唯嵩就出现在屏幕的那一头，略显猥琐的看了白君文一眼，又看了一眼背后沙发上穿的整整齐齐的李思颖，发出一声怪笑：“呦？这么快就结束了？我还以为起码得明天早上才能见到你呢。”
“呸！”李思颖红着脸啐了崔唯嵩一口。
白君文倒是对崔唯嵩的调侃都快免疫了。他很快就笑起来说道：“老崔，玩笑话就不说了。我是真的有事找你帮忙。”
“嗯，你说。”崔唯嵩点点头，也很快就正经起来。
“思颖姐的情况，你应该知道吧？”
“差不多知道一点。老实说，我这边也帮不上什么忙啊。”崔唯嵩苦着脸挠了挠头，“你要说借个几十万上百万美元什么的，我可能还能想想办法。这几千万的款子，我没那么大面子啊。”
“放心，不是找你借钱。”白君文啼笑皆非的说道，“这钱连思颖姐都借不到，更别说你了。我找你，是求你帮忙，在美国用最快的速度，给我找一个歌手。”
“啊？你要干啥？”
“呵呵，我要卖歌。不……我要送一首歌出去。我只有两个要求。第一，速度要快，越快越好。这个歌手必须要空出最近的档期，可以立刻跟我展开合作。第二，这个歌手最好有一定的知名度，并且他所属的公司也愿意全力配合，在这首歌制作完成之后，立刻发行单曲。老崔，这件事，你能帮我吗？”
“嘿！看你这架势，是要大闹一场啊！”崔唯嵩一听完白君文的话，就猜到白君文要做什么了。他顿时就来了精神，简直比白君文还要兴奋：“瞧你说的！好歹咱们现在也是奥斯卡最佳配乐奖得主。这点事儿还有办不到的？正好现在美国那边快天亮了。你等着吧！今天晚上我就开始给你找人！最多三天……不，最多两天我就给你找个合适的人来。”
说完，崔唯嵩就干劲十足的挂上电话，估计是直接打电话到美国那边找熟人去了。
接下来两天，白君文没有再接到崔唯嵩的电话。白君文倒是也不着急。老崔是个靠谱的人，他既然说了两天，那就肯定是两天！
而且，李思颖真的是感冒了。第二天开始就又是嗓子痛又是头痛的。而且李思颖还不愿意出去见人，生怕被人看见了要笑话她。
白君文只好老老实实在酒店里宅了两天，端汤递水做个好保姆。李思颖这时候也乖巧了，不敢再瞎胡闹，一样老老实实在床上当了两天病号。
到第三天晚上的时候，李思颖的感冒症状总算稍微好一点儿了。大概十点钟的时候，崔唯嵩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小白，人我给你找着了！我觉得这人应该挺合适的。他资料我一会儿发到你邮箱里。你自己看一下。那边我全都联系好了。他答应今天把上午的时间空出来，等你电话。你看一下他资料，如果有兴趣的话，你就可以打电话给他了。”
“好！老崔这次你可是帮了大忙了。回头一定请你吃饭。”白君文一听到这儿，立刻蹦了起来，拿过平板电脑，马上就找到崔唯嵩留给他的资料浏览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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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昂纳多是一名意大利裔美国人。作为一名第三代移民，莱昂纳多已经完全融入了美国人的生活，身上已经基本上看不到什么意大利人的影子了。
不过，莱昂纳多的父亲坚持认为他身上继承了来自先祖们的艺术血统。达芬奇、米开朗基罗和拉斐尔这些文艺复兴先辈们的灵魂都在莱昂纳多的身上汇聚。所以，莱昂纳多从小就在父亲的影响下向艺术家的方向发展。
莱昂纳多在绘画和雕塑上并没有天赋，但令人意外的是，他在音乐上天赋不俗。这个发现让莱昂纳多的父亲喜出望外。
毕竟音乐也是艺术——尽管比不过隔壁的德国，但意大利也出过很多伟大的音乐家。
就这样，在父亲的全力支持下，莱昂纳多很快走上了音乐道路，并且在这条道路上一去不复返。
如今的莱昂纳多已经年过三十五，在音乐上倒是也算颇有成就。
他十几年前写过的几首歌，勉强能称得上流行一时。其中有一首拉丁文歌曲，一度还在全美拉丁歌曲榜上冲进过前十。凭着这份成绩，莱昂纳多跻身乐坛，获得了相当的地位和不菲的收入。
不过莱昂纳多自己也没想到，当初冲进拉丁歌曲榜前十的那支单曲，居然就是他的人生巅峰了！在那支单曲发行之后，莱昂纳多就像是耗尽了自己全部的才华。之后他写的歌，无论是单曲还是专辑，竟然没有一首能红起来的。
虽然他后来的那些歌也没有烂到被人狂骂批评的程度，但莱昂纳多能够感觉到，自己在乐坛的名声已经是摇摇欲坠了。每年都有那么多的新人出头，每年都有那么多的好歌受到大众喜爱。
大众是健忘的！
莱昂纳多焦虑、不安。尽管他现在仍然还在大众的视野当中，还能凭借以前的成绩出***小小的节目、晚宴，但这样的热度又能维持多久呢？一个月？半年？或许用不了多久，自己就会彻底消失，变成一个无人知晓的路人甲，以后就只能在回忆音乐发展史的小众节目里，才会偶然被人提起。
莱昂纳多不想变成这样。所以他拼命挣扎。可是越挣扎，他写出来的歌就越烂。这两年甚至已经烂到连莱昂纳多自己都觉得看不下去的程度了。
强烈的挫败感让莱昂纳多渐渐开始厌倦了。如果不是父亲的不断鼓励，莱昂纳多可能已经彻底放弃了。
无奈，无助，就像是一只失去了方向感的苍蝇，不断在墙壁上碰撞碰撞再碰撞。这就是莱昂纳多对自己的感觉。他渴望有一根救命稻草出现在面前，甚至向上帝不断祈求。
所以他每周的周末都会到教堂来，虔诚的祈祷。
四月份的傍晚还是有一点寒冷，莱昂纳多吐出一口气，拽了拽衣领，低着头走出教堂。
就在这个时候，莱昂纳多突然看到，两个华国人出现在他面前。那两个华国人一个是位美丽的女士，但她好像有一点感冒，穿着很厚的衣服，还带着遮住半张面孔的口罩。而另外一位年轻的男人，莱昂纳多却在看到的第一眼就觉得有些眼熟。
“莱昂纳多先生，是吗？”年轻的华国男人走到莱昂纳多面前，带着微笑向他伸出一只手。
很多年以后，当莱昂纳多再回忆起这个画面的时候，他发誓自己当时听到了上帝在耳边对他低语：我的孩子，我感受到了你的虔诚，为你送来了拯救者。
不过当时，当莱昂纳多看到白君文的时候，他可一点都没有见到“拯救者”的感觉。
“你是谁，找我有事吗？”莱昂纳多一时间没想起白君文是谁，便有些警惕的问道。
“我姓白，叫白君文。我们是第一次见面。”
“白君文……哦，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奥斯卡最佳配乐奖得主！”莱昂纳多恍然大悟，随后就变得有些兴奋起来，“《钢琴人生》对吗？那四支主题曲是不朽的巨著！”
“是的，是我。”白君文笑着点了点头，“莱昂纳多先生，我的时间并不多。所以我们长话短说。我创作了一支歌曲，想要寻找一位合作者，一位真正的歌手。你在我的候选名单中，是很靠前的一位。所以，我想问你，你愿意与我合作吗？”
“你是说，让我唱你写的歌？”莱昂纳多闻言不由笑了，“好吧，白先生。我承认对这个提议有一些兴趣。那么，您打算怎么合作呢？有什么条件吗？”
“没有任何条件。莱昂。这首歌的所有收益，我白送给你。钱不重要，我只要署名权。”
“什么？”莱昂纳多吃惊的瞪圆了眼睛，“那你的目的呢？送一首歌给我，你会有什么好处？你可不要说你只是纯粹来做慈善的，白先生。”
“呵呵，我当然不是做慈善，莱昂纳多先生。我是来做征服者的。”白君文很十分平静的态度，说出了让莱昂纳多差点没笑出来的话。
“征服者？”莱昂纳多看着白君文，努力掩饰自己的笑意，“恕我直言，白先生，你在古典乐方面的造诣我十分佩服。不过流行乐……据我所知你似乎并没有太多经验。”
“音乐是相通的，经验并不重要。还是莱昂纳多先生你认为，如果莫扎特生活在这个时代，他就写不出绝世的流行乐？”
“呵呵……莫扎特？白先生的意思是说，你可以与莫扎特相提并论？”
“或许在因为天赋上我的确不如莫扎特。但是恕我直言，如果你要说谁能拿出更多的好歌，更能够征服整个世界。那么在我面前，莫扎特也只是个弟弟。”白君文理所当然的看着满面震惊的莱昂纳多，眼神中甚至连一丝不好意思都没有。
嗯，白君文的确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那个整天叫他“鬼魂哥哥”的小屁孩，就算现在真的在白君文面前出现了，白君文叫一声“弟弟”，他也照样得答应！
第一三二章 放飞自我的白君文
莱昂纳多看着白君文，真的是彻底惊呆了。作为人类历史上古往今来公认的第一音乐天才，莱昂纳多是真的没有见过任何一个音乐人敢这样大放厥词的！
这到底是强大到可怕的自信，还是强大到可悲的自负？原本觉得白君文可笑的莱昂纳多，突然发现自己根本看不懂白君文了！
这时候，莱昂纳多突然回忆起音乐圈里的一种说法：白君文的那四首经典钢琴曲就像是四座高山，让这一代的音乐人都只能抬起头仰望。对这四首经典钢琴曲越是分析，就越能感觉到这四首曲子中所包含的那种博大的情怀与乐理。
说出这番话的那位音乐大师甚至固执的认为，白君文是“新时代的古典主义音乐巨匠”。这个评价，对应的可是伟大的舒伯特——古典主义音乐的最后一位巨匠！
或许，他真的可以做到？莱昂纳多脑海中竟然浮起了这个让他都觉得不可思议，离经叛道到简直可笑的念头。
可是，这个念头却偏偏一浮起来，就让莱昂纳多再也无法从脑海中赶出去了。
“那么，白先生，你刚才说到了征服。你打算如何征服？征服，可不是那么容易的。这个世界上有很多音乐天才。他们其中有很多人取得了惊人的成就。但是谁也不敢说，自己征服了这个世界的音乐圈。”
“呵呵，我既然说了这句话，那么自然会拿出让人信服的成绩来。”白君文傲然一笑，深处一根手指，“所以我的第一个目标就是，一周时间。我会在接下来一周之内，制作并发行一支单曲。然后，让它拿到公告牌的百大单曲冠军。”
“什么？一周？”莱昂纳多忍不住惊叫了出来。
“是的，一周！”当白君文的话说出这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教堂突然响起了“当当”的钟声。
莱昂纳多脑子一热，大约真的觉得自己是听到了上帝的感召：“我想我可能是疯了。但是……我愿意试一试。”
“很好。”白君文满意的点点头，“从现在开始，你需要清空今后一周所有的时间表。另外，我需要你用最快的速度帮我找到一支乐队，一支小规模的交响乐团。所有的成员，我都只要最好的。”
“没有问题。”莱昂纳多一口答应下来。在音乐圈里，他好歹还是个顶着“名宿”头衔的前辈，找一支顶尖的伴奏乐队并没有任何难处。
“乐谱、编曲和DEMO，我都已经准备好了。只要找到乐队，我们就立刻开始制作。我们现在就可以找个地方，先让你熟悉一下曲子。另外，你的唱片公司现在就可以开始为这支单曲进行宣传了。”
“没有问题。我会说服公司的。”莱昂纳多再次一口答应。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莱昂纳多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疯了。
这样的条件，他几乎等于是赌上了自己的整个人生！而他押注的对象，则是一个根本没有任何流行乐经验，看上去只有二十岁的东方人！
或许是因为一时脑袋发热，或许是因为深陷绝望之中，任何救命稻草都拼命的想要抓住，又或许真的是听到了上帝的低语。
反正在这一刻，莱昂纳多答应了白君文的一切条件！
对莱昂纳多的合作态度，白君文相当满意。一行三人很快就驱车来到莱昂纳多家中。
莱昂纳多一边默默祈祷，一边心情忐忑的将白君文的平板电脑接上家里的蓝牙音箱，将白君文传输过来的DEMO播放了一遍。
然后，莱昂纳多就直接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他就像是上了发条的木偶一样，在家里兴奋得来来回回绕了三四圈，然后发出一阵低沉的欢呼。
“我会说服公司的，我一定会说服公司的！就算是抓着老板的手指，把枪从他的**里捅进去从嘴巴里挤出来，我也一定会说服他的！我发誓！”几分钟之后，莱昂纳多就换上衣服，用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
一周？不！莱昂纳多现在就想要把这支歌做出来！他连一秒钟都不愿意耽误！
白君文给莱昂纳多的歌，毫无疑问是一首不朽的经典。而且，白君文早已发现他自己的世界与这边的梦境世界在很多地方都是有着微妙的差别的。在音乐的发展上，二者更可以说是差异巨大。
这就使得两个世界的艺术之中，都有着很多很多对方所没有发现，没有探索过的领域。不过，经典无论在哪里都是经典。
美妙的旋律，并不会因为更换了一个世界就不再美妙。正相反，因为在另外一个世界中缺乏类似的旋律，所以当经典的美妙旋律响起，人们的耳朵反而会受到更强烈的冲击！让他们留下更深刻的印象！
一天之后，莱昂纳多已经找齐了他需要的乐队。同时，莱昂纳多所属的唱片公司也已经开始全力宣传莱昂纳多的这支单曲。
面对着赌上了自己人生全部的莱昂纳多，与他认识了快十五年的唱片公司老板非常无奈的答应了他的请求。
虽然一周的时间非常短暂，但是这个不可思议的时间，却成为了最好的噱头。尤其是白君文这位最新出炉的奥斯卡最佳配乐奖得主余温尚存。他与莱昂纳多的合作本身也极具话题性。
对于白君文和莱昂纳多两个人的实力倒是都没有什么可质疑的。白君文的创作能力在那里摆着。就像之前说的，《钢琴人生》中那四首经典钢琴曲就像是四座高山，让这一代的音乐人都只能抬起头仰望。
在这种情况下，任何质疑白君文创作能力的人都会被直接喷成渣。
至于莱昂纳多，虽说他最近没有什么好作品出炉，但毕竟是“乐坛名宿”嘛，大伙儿还是要给他几分面子的。况且莱昂纳多最近这些年为人诟病的也主要是创作能力日渐衰退。对他的唱功和表现力，倒是并没有什么质疑。甚至还有人认为，如果不是莱昂纳多的唱功日渐精进，可能他之前写的那些歌评价还得往下滑落一个档次。
不过，仅仅只是一周时间就要完成单曲制作和发行，所有人都觉得白君文实在是太过自负了！这件事，甚至登上了一款美国有名的“凯瑞·金脱口秀”。
在强大的宣传机器开动起来之后，一切就像是上满了发条的机车，完全不受控制的疯狂向前冲了出去。
当白君文第三天出现在莱昂纳多的唱片公司门外的时候，如同潮水般涌来的记者几乎是一瞬间就把白君文给包围了。
“白君文先生，我们听说，您曾经放出豪言，说要征服乐坛。是这样吗？”一名冲在最前面的记者拼命抵挡住身后几个人的推搡，把话筒递到白君文面前。
“没错，这句话是我说的。”白君文这一次也根本就没打算低调，笑着坦然承认。
记者群中顿时再次掀起了一阵骚乱。所有记者都变得更加兴奋，也更加疯狂了。白君文这句话，简直就像是把一根香烟摆在已经有一整天没碰过香烟的烟鬼面前一样，让这一群记者们眼珠子都快变色了。
“白先生，白先生！您真的觉得，自己的音乐才华已经到了这样的程度，仅仅一周，你制作的歌曲就能够征服乐坛？您觉得自己是音乐界的凯撒吗？”一个记者拼了命的挤过来，凭着强壮的身体不知道战胜了多少对手，终于挤到白君文面前。
“呵呵，我读过历史书。我来，我见，我征服。凯撒这句话倒是说的很霸气。不过在我看来，他太弱了。他甚至连罗马的皇帝都当不上。”
“哇！”记者群众再次爆发出一阵响亮的叫声，所有人一片哗然，不知道多少记者都亢奋了。
白君文是一个东方人！
东方人不是都应该含蓄的吗？东方人不是都应该说着“我觉得我不厉害”这种话，被人挑衅了也不还嘴的吗？怎么这个东方人这么不一样？
而且，白君文现在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狂的没边了！白君文这简直就是一个接一个的往外扔核弹啊！这么狂妄，这么自负的人，这群记者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见过了！尤其是，白君文本身在乐坛之中已经建立起了自己的名声和地位！他现在简直就像是一个赌徒，把自己的名声和地位一股脑儿的扔上赌桌啊！
他就不怕自己输掉这一场赌局，身败名裂，变成所有人眼中的笑话吗？
第一三三章 毁灭世界的节奏
不过，对记者来说，这样的念头也就是闪一下而已。白君文身败名裂，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们巴不得白君文多说一些，再多说一些！这些可都是热点，都是新闻，能够让全世界的人都关注过来，大笑一场的大新闻啊！
“奥斯卡奖得主口出狂言，凯撒与我相比就是个渣渣”这时候，不知道多少记者都已经把他们新闻稿的标题想好了。
“可是白君文先生，您不觉得只用一周的时间就想要完成一首你刚才所说的，足以征服乐坛的歌，实在是太过狂妄自大了吗？你要知道，即便是天才的作品，也不是一次成型的。天才的创作者，也会根据乐评人和听众的意见，对自己的音乐进行调整。您这样完全无视外界的意见，不觉得过于自负了吗？”又一个记者被挤到白君文面前，他急不可耐的伸出话筒，对白君文拼尽全力喊叫着问道。
这时候白君文身边的记者都已经快疯了，一个叫唤的声音比一个大，如果不是拼命去喊，就算在白君文面前说话恐怕声音都要被淹没掉。
“呵呵，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狂妄的地方。我也不认为我接下来制作的歌曲，需要乐评人或者听众的意见。”白君文完全是实话实说。
“您是想说，在音乐上，您就是世界之王。其他的人最多也只能当你的臣民，老老实实的在你面前跪拜叩首就行了吗？”那个记者已经兴奋的脸都快要扭曲了，他死顶着后面一群人的推搡，霸住位置，尖叫着喊出了第二个问题。
“如果你一定要这么认为的话，我也没什么意见。”白君文说完这句话之后，挤在唱片公司门口的整个记者群都快要爆炸了。
作为美国的记者，他们不是没见过嚣张的，但是能嚣张到像白君文这样没边了，他们还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在突然爆发出来的恐怖能量面前，挡在最前面的那名记者终于顶不住了，一下就被挤到了后面。
可惜的是白君文在说完最后那句话之后，就在两个唱片公司安排的保镖的护送下直接进了大楼里。只剩下一群暴躁的记者老哥一边推搡那两个堵着大门口的保镖，一边冲着白君文的背影声嘶力竭的尖叫。
当天下午，白君文接受采访时所说的话，就通过全美的各大媒体，以文字、相片和视屏等等所有人类能够想象到的方式传开了。
YOUTUBE上面，白君文这一段接受采访的视频甚至在几个小时之内就被拱到了热度第一的位置上去了！在留言区里，吃瓜群众全都沸腾了。
白君文这边只是看上去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可是谁感觉不出来？白君文说的越是轻描淡写，反倒越让人感觉到他无可动摇的信心啊！
这位东方人，最新一期奥斯卡最佳配乐奖得主，公认的古典乐大师，是真的认为他能在一个星期之内拿出一首令人信服的作品来，征服整个世界！
太猖狂了！太嚣张了！太霸道了！
也……太爽了！
在评论区里，不是没有人批评白君文狂妄无礼，但是也有同样多的吃瓜群众在为白君文摇旗呐喊。
我就是世界之王！
这句口号光是从嘴里说出来，就让人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不是吗？
甚至在国内，白君文接受采访的这段新闻视频都一下子就传开了。
崔唯嵩晚上特意给白君文打电话，电话里简直就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白老弟，不，白老哥！我服了，真服了！你这事儿干的太牛逼了！我这一辈子就想这么牛逼一回，到现在也没敢，你现在简直就是我偶像！”
“呵呵，我平时也不这样。这次心里有火，也不知道怎么就随口发泄出来了。”白君文被崔唯嵩一通吹捧，倒是不好意思了，“不过，你就不怕我翻船啊？”
“嘿嘿……你想听真话假话？”
“当然是真话。”
“真话就是，我还真有点担心。所以这不是赶紧打电话来问问嘛？你这牛皮可是吹出去了，要是能成，那就真的牛逼大发了！但你这有把握吗？”
“你想听真话假话？”白君文也笑着反问。
“你不废话吗？当然想听真话啊。”
“真话就是，我当然有把握了。你就等着瞧吧。”白君文大笑着，挂断了电话。
一个星期的时间并不算长，白君文所掀起的话题，甚至连热度都不曾降低半分。
而在这一个星期的时间里，白君文与莱昂纳多已经完成了两人合作的那支单曲的录制。与他们合作的是顶尖的乐队，最顶尖的唱片公司。
在单曲发行前一日，唱片公司最高层的几位巨头在试音室听完了两个赌上了自己一切荣誉，甚至是整个职业生涯的音乐人制作的单曲之后，他们只说了一句话：白先生，莱昂，去震惊整个世界吧！
第二天，名为《ShocktheWorld》的单曲发布。
白君文的歌曲，莱昂纳多的演唱，从它拉开面纱，露出真面目的第一刻起，就真正的震惊了世界！
莱昂纳多充满爆发力的演唱，充斥着迷幻、低沉，让人宛若深入黑暗，然后又在一次次的前行中不断冲破黑暗，最终刺穿苍穹般的旋律，让所有人都只剩下惊叹。
在这支单曲发行的第一天，便拿下了创纪录的十六万张数字专辑销量！在几大平台上的播放量，同样创下前所未有的记录。
第二天，这支单曲的销量有所下滑，但仍然是可怕的十二万张！
第三天，《ShocktheWorld》数字专辑销量十一万张。
仅仅三天，《ShocktheWorld》便凭借三十九万张数字专辑的销售量，空降公告牌百强单曲榜榜首。
或许三十九万丈数字专辑的销售量看上去并没有多么可怕，但是真正让人震惊的是这首单曲简直不可思议的持久度。从第二天开始，白君文与莱昂纳多合作的这支单曲，每日销量就一直维持在十万张以上！
舆论的浪潮，就如同十二级风暴引发的海啸，以无可阻挡的气势淹没了一切。
所有人都在唱这支歌曲，所有人都在议论这支歌曲，乐评人恨不得把整首歌拆散了，一个音符一个音符的去研究这首歌究竟是怎么写出来的。
最为让人惊叹的是，在听完这首歌之后，所有的音乐人都很快就意识到，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以往在这个世界上从未出现过的创作形势！这是一条在流行乐道路上，不曾有人走过的道路！而且，白君文居然从一开始，就已经将这条路走到了一个令人高山仰止，甚至连看一眼都禁不住要心生绝望的高度上！
这就像是电音这种音乐形式。它需要经历很长一段时间的发展、摸索，甚至要与科技的发展相配合，才能慢慢被总结、提升，以螺旋上升的形势，发展出如《FADE》《Monody》这样的作品。
可白君文现在就像是凭空变出了一种崭新的音乐形式，而且他从一开始拿出来的作品，成熟度还要更在《FADE》《MONODY》之上！
而且，与在音乐圈中颇有些不受待见的电音不同，白君文所展现的音乐形式，明显更加传统，是一种更偏向于古典的新型音乐形式。所以这种音乐形式一出现，立刻就用它的高逼格引来了整个乐坛的集体赞美。
当然了，与一心一意探索“为什么”的音乐圈不同，作为普罗大众的歌迷们是不在乎这些门道的。他们只知道一件事，就是白君文拿出来的这首歌——好听！绝了！
在公告牌发布当天晚上的庆祝酒会上，唱片公司的巨头们端着酒杯，来到白君文和脸都快笑歪了的莱昂纳多身边。
“白先生，恭喜你。你做到了。”几人带着几分钦佩的端起酒杯，向白君文祝贺，“你的歌赢得了整个世界的赞美。”
“不，还差得远呢。”白君文也同样笑着端起酒杯，却出乎意料的对几人摇了摇头，“这首歌，的确赢得了整个世界的承认。但赢得的只是认可而已。我说过，我不是来寻求认可的。我要的是征服。我现在走出的，只是征服的第一步而已。”
“呃……白先生，你的意思是？”几名唱片公司的巨头听着白君文的话都呆住了。
这一位可是刚刚只用三天时间，就拿下了公告牌单曲榜头名！这样你还不满足，你还要怎样？
“呵呵……”看着面前几个目瞪口呆的唱片公司老板，白君文笑着转过头去，再次轻描淡写的对莱昂纳多问道，“莱昂，有兴趣再与我合作一次吗？”
“啊！”莱昂纳多愣了一下，旋即狂喜的拼命点头，“愿意，我当然愿意。”
第二天，震撼的消息就再次如同海啸般席卷全球。刚刚以一首《ShocktheWorld》空降公告牌榜首的白君文和莱昂纳多将再次合作！这一次，他们将只用七天时间，再次带来一首全新的单曲！
惊人的消息让全世界的歌迷都仿佛要发疯了。白君文到底想要做什么？他是真的准备要毁灭世界吗？
七天之后，白君文与莱昂纳多合作的第二支单曲准时发行上市。
第一三四章 征服者驾到
七天之后，白君文与莱昂纳多合作的第二支单曲准时发行上市。
第二天的统计结果，便让所有人全都为之失语——白君文与莱昂纳多合作的新单曲《Destroy》，拿下了可怕的首日四十二万张数字专辑的销售记录。这个记录，几乎已经都快要追上专辑销量的历史记录了！而这仅仅只是一支单曲而已！
此时，白君文与莱昂纳多合作的第一首单曲《ShocktheWorld》仍然以创纪录的第二周82W张的单曲销量毫无争议的继续霸占着公告牌单曲榜榜首的位置。即便是经过了真正十天的销售，这支单曲的数字专辑日销量仍有六万张以上，销量表现坚挺得惊人。
与《ShocktheWorld》一样，《Destroy》从上市的最开始，就赢得了所有人几乎是众口一词的称赞。
普通的歌迷听众只是狂赞这首歌好听，而乐评人则是变着法儿的把这首歌给夸到天上去了。至于更加专业的创作人和音乐人，则是异常直接和干脆的都给这首歌跪了。
因为所有人都意识到，白君文根本就是有意的！
《Destroy》这首歌与《ShocktheWorld》这种音乐形式向更深处发展的延伸！当所有人都以为白君文已经把这种崭新的音乐形式推进到了令人高山仰止的程度时，白君文突然又告诉他们，你们现在就觉得吃惊了？
还早得很呢！
《Destroy》的表现力更强，更加完美，更加成熟。所有的音乐人都不约而同的将这首歌称之为“灵魂音乐”。
就像是著名音乐杂志《滚石》上所说的那样：“虽然这个世界上已经有了一种结合节奏蓝调和福音音乐的音乐流派被称为‘灵魂乐’，但我们还是毫不犹豫的将这个名头又送给白君文的音乐。因为每个人都感觉到，只有这个称呼，才能形容出这种全新音乐形式的特点——它直击你的灵魂，不是从其他任何感官来进行刺激，而是直接拨动你的灵魂。”
甚至已经开始有很多音乐人开始狂呼：“《Destroy》就是流行乐历史上的《欢乐颂》！”
流行音乐史上的《欢乐颂》，对于任何一首歌曲来说，这都是最高程度的赞美，甚至可以说是膜拜。这个评价过誉了吗？
从白君文的角度来说，可能的确是过誉了。因为从本质上来说，这首《Destroy》虽然的确是历史级的好歌，但它与这个世界其他那些站在流行乐历史顶峰上的作品其实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并不能说这首歌在音乐上，旋律上能够压倒其他那些同样是历史级的好作品。
只不过，其他那些历史级的好作品都是有一个发展过程的。它们都是无数的创作者，通过数十年上百年不间断的创作，一点一点学习、研究、打磨出来的精品。
而白君文现在拿出来的，却是仿佛开天辟地一般的作品！或者就如同李思颖所说的那样，这是两个文明之间的碰撞。它在这个世界上，开创了一种全新的音乐创作形式。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这份评价又一点都不过誉！
《Destroy》发行之后的第一周，单曲数字专辑销量两百二十五万张，再次空降公告牌单曲榜榜首。而被它击败的《ShocktheWorld》，在这一周同样拿下三十八万张的销售量，以甩开第三名一大截的优势排名第二。
连续两周，连续两首单曲空降公告牌榜首！而且第一首单曲就打破公告牌单曲销量历史记录，第二首再次打破自己创下的历史记录！这是公告牌历史上前所未有的疯狂！同样也是人类音乐史上前所未有的疯狂！
至于网络播放量什么的，那就更不用说了。从一开始，这两首歌就像是为了刷新一切乐坛已有的记录而存在的。在短短的三周时间里，几乎所有与单曲有关的记录，全部都被这两首歌刷新了两遍！
“白君文君临乐坛！”
“音乐王国的征服者——白君文！”
“颤抖吧！跪下吧！凡人！”
各大音乐杂志，各大音乐网站，头版头条全部被白君文一人独占。甚至整个乐坛，在这一段时间里都笼罩在白君文的阴影之下。
除了演唱两首歌曲的莱昂纳德还能勉强从白君文手里分到一点关注度之外，其他所有人都被白君文衬托得黯淡无光。
在第二支单曲登上公告牌榜首的庆祝会上，前来祝贺白君文与莱昂纳多两人成功的客人几乎比上一次多了十倍都不止。只要是在音乐领域工作的人，全部都被白君文短短时间内拿出来两首历史级单曲给砸晕了。
“白先生，恭喜你！现在，你已经得到你的王国了。看看今天到场的人，包括我们在内，都是陛下的臣民。”莱昂纳多唱片公司的大佬又一次端着酒杯来到白君文面前，态度已经接近谄媚了。
“谢谢你的夸奖。不过，我觉得我只是刚刚打了一场胜仗而已。距离建立一个王国还早得很。”白君文继续笑着，又回过头去看向莱昂纳多，“莱昂，你说，接下来我来帮你做一张专辑怎么样？”
啪！
莱昂纳多手中的酒杯落在地上砸得粉碎，仿佛被上帝选中一般的狂喜，让莱昂纳多激动的浑身都颤抖起来。
他单膝跪倒，抓住白君文的右手，用袖子擦了两下，然后狠狠一口亲了上去：“谨遵您的旨意，我的陛下！”
莱昂纳多的动作，顿时就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注意。要知道，在这场庆祝会上，几乎全美所有住知名的唱片公司都有人来了。至于其他的大牌歌手、削尖了脑袋想要出头的天才歌手、美女歌手，创作人、制作人、经纪人等等等等，更是都到了数不清的一大堆！
他们顶着莱昂纳多，每个人的眼睛里都闪烁的是深入骨髓的嫉妒！莱昂纳多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们简直太清楚了。现在每个人都知道，莱昂纳多就是那个被幸运女神看中的情夫！
有白君文的那两首曲子，就算是放一只猪在录音棚里，都能唱出两只公告牌的冠军单曲来！
“哦，对了。之前的两首单曲，是我送给你们的小小礼物。不过从这张专辑开始，我要收钱了。”白君文轻松的笑着，对着莱昂纳多，也对着周围所有人说道。
“当然，这完全可以理解！白先生，我们会提供给您绝对能够令您满意的价格！”莱昂纳德所属唱片公司的老板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大声叫了起来。他看上去就像是一只正在咆哮怒吼，试图吓退其他挑战他领地所有权同类的狮子！
“当然，莱昂是我的朋友。你也是我的朋友。所以我可以承诺，接下来的几年时间里，我会为莱昂至少制作两张专辑。但是……”白君文说完这句话之后，接下来的一个转折，顿时就让所有人把耳朵都竖了起来，整个庆祝会的会场上突然一下就安静下来。
就连正在演奏的乐队都一脸懵逼的看到，一个美女歌手用仿佛要杀人一样瞪着他们，让他们停止演奏。
“莱昂是一名好歌手，但是一名好歌手的风格是相对固定的。而我不是。所以，我期望与更多的歌手合作。不仅仅是男性歌手，还有女性歌手。我有很多适合女性歌手的歌曲。我的计划是在未来的五年时间里制作十张专辑。我觉得，这样应该勉强能达到我一直期待的效果了。”
白君文话音落下，在那一瞬间，庆功会会场里几乎所有人的眼神都热得发烫。如果说灼热的眼神真的能够让房间里的温度上升的话，那么这一瞬间恐怕这栋建筑就要直接被房间里那些人的眼神给点燃了！
甚至，就连莱昂纳多所属的唱片公司老板，在这一刹那都禁不住盯住了白君文。
白君文刚才的那句话，简直就像是音乐世界的国王发出了征召令！每一位臣民都有资格为我效忠，被我选中的臣民，将从我手中得到传世的爵位和难以想象的财富！在场的所有人脑海中，回荡的都是这样几句话。
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白君文制作专辑的资格拿到手！同样是在这一刹那，不知道多少人都在心底下定了决心。
不过，在这天的庆祝会上，白君文显然没有兴趣继续这个话题了。他只是接受众人的祝贺，然后结束了聚会。只不过在水面之下，惊人的暗流在涌动着。
激烈的争夺在宴会结束的一瞬间就直接达到了白热化的程度。在白君文回到自己的酒店之前，就已经有人找上门来了。
第一个找上门来的，居然是莱昂纳多。他本来是在白君文之后离开聚会的，现在居然赶到白君文前面到了白君文下榻的酒店，也看得出来莱昂纳多背后那些人的急切了。
“莱昂？”白君文对莱昂纳多的出现倒是并不意外，他笑着请莱昂纳多在大厅里坐了下来。
第一三五章 牛逼的人生不需要解释
“白先生，兄弟，你知道我是替公司来的。”莱昂纳多反倒十分不好意思，十分忐忑的样子。白君文已经承诺会给他制作两张专辑，莱昂纳多现在是最不希望惹得白君文不快的人。
“我知道。莱昂，放轻松点。”白君文忍不住笑了，“我说过要出十张专辑，除去给你的两张，还有八张专辑。我又没说这八张专辑没有你们公司的份。现在任何人来找我，我都欢迎。包括你们公司。”
“啊，那就太好了。”莱昂纳多明显松了口气，“公司就是委托我来询问一下，他们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从你手里预定至少一张专辑的制作权？”
“呵呵，莱昂。你的两张专辑，我会以最低的报价替你做。300万美元现金预付款，外加8%版税。这是给你的价格。另外在之前两支单曲的制作上。我很承你们公司的情。所以我也可以给他们一个友情价。一张专辑，500万美元现金预付款，外加10%版税。但仅限一张。如果他们还想要得到更多的专辑，就请他们来找我开价。另外，这份报价我只等三天。如果三天之内没有进一步的消息，我就只好认为你们对我制作的专辑毫无兴趣了。”
“好的。我会把你的话一字不落的转告给公司。你的这份报价，公司一定会相当满意的。如果他们还想要的更多，你不需要看我的面子。尽管狠宰他们一刀。”莱昂纳多满意的笑着站起身来，挤眉弄眼的跟白君文拥抱了一下。
随后两人才刚刚分开，莱昂纳多就笑了起来：“又有人来了。我就不打扰你跟人谈生意了。兄弟，我们回头见。”
“再见。”白君文与莱昂纳多道别，果然转头就看到两个明显是唱片公司高管的西装男人急匆匆的走了过来。
从衣着打扮上就能看出，这两个西装男人明显不是一伙的！两个人走路的时候分开了差不多两米左右的距离，看着就像是彼此提防的样子。
而且，这两个人并不是晚上来到酒店的仅有的客人。就在两人刚刚来到白君文身边，还没来得及跟白君文说话的时候，外面就又有人进来了。
“白先生！白先生！”这些平常倨傲无比的唱片公司巨头们个个都显得焦急无比，最后一个进来的女高管连高跟鞋的后跟都跑断了，干脆把高跟鞋直接脱下来扔了，光着脚一溜烟的冲到白君文面前。
“哼！”三个人在白君文面前聚集起来，彼此对视了一眼，又一齐冷哼了一声。很明显，他们都已经意识到了，今天晚上他们可不是合作伙伴，而是需要彼此厮杀的敌人！
白君文看着三个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像是气势交锋似得，不由笑着摇了摇头。老实说，白君文并没有对这些唱片公司敲竹杠的打算。他想要赚到一笔钱，也仅仅只是为了给李思颖提供翻盘的资金而已。所以，白君文现在需要的是时间，是尽快凑齐三千万美元，而不是逼着这些唱片公司彼此竞价，用半个月甚至一个月的时间去捞一笔狠的。
“三位，需要我给你们一点时间商量吗？”白君文心平气和的笑着对三个彼此怒目而视的唱片公司高管问道。
“不需要，白先生。”那个女高管是个狠人，她连喘气的功夫都没给两个同行留下——在美国这地儿，能在大公司里混出头来的女人一个比一个凶残。
“两位，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了。我们麦迪逊唱片公司，对白先生的专辑势在必得。白先生，我们麦迪逊唱片公司旗下有近年来最优秀的新人歌手。他们天赋超群，只是缺乏优秀的作品。所以，我们希望能够从白先生手中一次性预定两张专辑。价格方面，我们愿意提供最优厚的条件。”说到这里，女高管咬了咬牙，“两百万美元，再加上16%的版税分成！白先生您是否可以接受？”
“16%？苏珊娜，你这是在毁灭世界！”两个西装男同时惊叫起来。
“呵呵！承蒙夸奖。”女高管骄傲的说道，“没胆子跟注的话，就请你们赶紧滚蛋，不要耽误我和白先生的时间。”
“谁说我们不敢跟注！”两个西装男也都咬紧了牙，“两百万美元，16%版税分成，白先生。我们跟了。”
“呵呵。三位的诚意我都看到了。麦迪逊唱片公司两张专辑，两位的公司各一张专辑。我现在就可以答应。不过，三位提供的报价我需要稍作修改。每一张专辑，我需要五百万美元的现金预付款。而且预付款必须在三天之内打进我的账户。至于分成比例，我可以适当降低。嗯……就14%吧。”白君文笑着说道。
三名唱片公司的高管彼此对视一眼。白君文给他们出的题目并不难，作为唱片公司的高管，他们只需要一秒钟就能完成计算。
增加三百万美元的预付款，意味着唱片公司在与白君文的合作中，需要承担更大的风险。毕竟预付款这种东西，如果唱片扑街的话，是不可能退回来的。不过，降低2%的销售分成，却意味着他们可能从专辑中转到更多的钱！
按照一张专辑大约13美元的定价，白君文负责制作的专辑只需要卖到白金专辑的水平，也就是一百万张，就差不多已经可以把那三百万美元的预付款给挣回来了！
至于白君文制作的专辑能不能卖到白金？那还用问吗？白君文制作的两支单曲这才发行几周？都TM已经快卖到两百万了！白君文亲手制作的专辑，销量只会更高！
白君文现在就是音乐王国的皇帝！如果换成别人说用2%的分成换三百万预付款，那可能是打算坑钱。但白君文这么说就不是坑钱了，那是皇帝陛下慷慨的赏赐！
“当然，白先生。您的条件绝无问题。签署合约之后，一千万预付款三天之内就会进入您的账户。”仍然是凶残的女高管第一个开口，一口答应白君文的条件。
甚至在答应的时候，她心中还是窃喜的。她先前给白君文开出的价格，确实是一个超出想象的高价。她需要为这个价格承担巨大的风险。只不过，女高管相信自己的眼光，所以愿意赌一把。而白君文现在的开价，相对而言反倒是更容易接受了。
女高管接受之后，另外两家唱片公司的代表也都全无意见。
白君文依次与三人握手，确定了合约明天会送到莱昂纳多所在的公司，三人就向白君文告辞了。
送走了三名唱片公司的人，白君文相当满意。事实上，如果把提供给莱昂纳多和他背后唱片公司的三张“友情专辑”都算上，白君文事实上已经凑齐了李思颖所需要的三千万美元！
所以，尽管白君文在庆功会上所说的十张专辑到现在只是卖出去七张，剩下的三张白君文反倒是不着急出手了。
而且，显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对白君文的专辑怀有坚定无比的信心。五百万美元预付款，外加14%版税的价格，对于白君文现在所享有的声誉而言，并不算高。
事实上，白君文虽然现在被所有人称之为“音乐之王”，但在音乐史上，白君文拿到的这份报价还远远算不上最高。无论怎么说，白君文现在能拿得出手的作品也就只有两首空降单曲。
尽管这两首单曲的确是惊艳了整个世界，让全世界的音乐人都不得不为之俯首。但要说制作专辑，白君文终究还是没有足够有说服力的成绩。
况且，一次性卖出十张专辑，很多唱片公司也会产生各种各样的疑虑。比如说，这些专辑的质量能否一致？歌迷会不会对白君文的歌曲感到厌倦？市场会不会饱和？等等。
因此，当白君文给麦迪逊唱片公司开出的报价传开之后，尽管看好白君文的人仍然很多，新闻上关于白君文剩余三张专辑的争夺战似乎还在愈演愈烈。但实际上真正给白君文报价的人反倒是变少了。而且，就算是还有少数几家唱片公司在给出报价，但是他们报价的时候明显都有些疑虑，犹犹豫豫的很不干脆。
正好，白君文也懒得跟人讨价还价，更没有兴趣跟那些商人来争论自己拿出来的这些歌究竟有没有足够高的价值！也许是跟崔唯嵩相处时间的太久了，白君文也有点受到他的影响。白君文觉得，为了这些事情跟人争论，真的是太不牛逼了！
没意思！
白君文现在也觉得人生在世，不就是求个“牛逼”二字吗？跟人讨价还价多不牛逼啊？多掉价啊！
所以，白君文干脆拒绝了所有的报价。把剩下那三张专辑的所有权暂时封存了。反正白君文是一点都不担心的。他拿出来的这些专辑怎么样，很快就会见分晓。
第一三六章 李思颖霸气侧漏
至于已经跟白君文谈妥了的四家唱片公司倒是都很痛快——如果不是对白君文有十足的信心，他们也就不会在当天晚上那样着急的来找白君文签约了。
三天之后，四家唱片公司预付的总计三千一百万美元的预付款就已经全部进入了白君文的账户。
这时候，距离白君文来到梦境世界，第一次知道李思颖被坑，刚刚好过去整整三周时间。
……
与此同时，位于洛杉矶比佛利山庄的某一间小会议室里，五位西装革履的先生正聚集一堂。从他们的表情来看，这几位先生对于今天的会面并没有觉得多么愉快。
当然了，要说这场会面让他们感觉到多么愤怒也不至于。从他们的表情来看，参与会议的这五位更多的还是好奇。
“不知道哪位来自东方的李小姐为什么突然又会要求召开一场投资人会议。难道这么长时间过去，她还没有明白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其中一个看起来年纪最小的金发男人笑着问道。
“谁知道呢？”另外一个秃顶男人耸了耸肩，“我倒是听说，前一阵子李小姐已经回国了。我以为她已经完全放弃了呢。”
“会不会是她回国之后找到了新的资助人？”又一个人警惕的问道。
“绝无可能。现在已经不是几十年前了。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秘密。我的确听说，李小姐回国之后似乎试图通过借款的方式来对抗我们的行动。不过她似乎高估了自己的影响力。”秃顶男人再次笑着说道。
“是的，现在全世界的经济形势都非常不妙。如果李小姐借款的目的是在国内拍摄一部电影，或许会有很多人愿意掏钱。但好莱坞是我们的地盘。况且，有能力向李小姐提供借款的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他们借钱给李小姐，失败了，他们血本无归。成功了，他们也没有什么好处。”金发男人也变得轻松起来，笑着说道，“或许，他们比我们还希望李小姐能够遭遇一场惨痛的失败，灰溜溜的从好莱坞滚回去。”
“好吧，反正时间快到了。我们看看，李小姐到底想要说什么吧。”最后，一个戴着眼镜，看上去文质彬彬的男人结束了几人的讨论。
而几分钟之后，李思颖就风风火火的走进了这间小型会议室。
“各位，今天我到这里来，是有两件事情要向各位宣布。”一进会议室，李思颖甚至连招呼都懒得打，直接了当的说道，“第一件事，就是我的丽影影业，准备向《灰烬使者》这部电影追加三千万美元投资。”
“什么？”李思颖的第一句话刚刚说完，屋子里的五个男人就已经全部意外到极点的抬起了头。
“李思颖小姐，这笔钱你是从哪里得到的？我希望你清楚一点，如果是来源无法确定的资金，是需要经过一定时间的审查……”金发男人第一个跳了起来，神态激动的威胁着李思颖。
“李思颖的资金，是我提供的。我的资金来源，是来自包括麦迪逊唱片公司在内的四家本土唱片公司。几位需要我提供银行的转账记录或者其他证据吗？还是说，你们几位认为包括麦迪逊唱片公司在内的几大本土唱片公司有问题，你们要申请对他们的资金来源进行审查？”白君文施施然的走进小会议室，看着那名金发男人，带着温和的笑容。
金发男人顿时就像是被捏住了脖子的鸭子一样没了声音。他们这些好莱坞的巨头们固然强大，但唱片公司也不是好惹的！
况且，看到白君文出现在这里，这屋子里的人就全都已经意识到，想要通过审查资金来源的方式将李思颖这笔钱挡在门外，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白君文现在的名声太大了，“音乐之王”这个称号，可不仅仅是叫着好玩的！白君文现在在娱乐圈中的影响力，远远不是李思颖能够相比的。
更何况，白君文现在还用三张专辑吊着那些唱片公司的胃口。那帮不要脸的混账恨不得趴下来舔白君文的靴子！指望唱片公司肯站出来跟白君文打对台，那是连想都不用想了。
“呵呵！詹姆，不要这么激动。如果李思颖小姐真的决定追加投资，对我们来说又不是什么坏消息。”秃顶男人这时候却笑着拍拍金发男的肩膀，让他坐了回去。
小会议室里的另外几人相视而笑，也同样十分轻松的样子。他们都明白秃顶男人的意思。
在好莱坞这地方，坑人永远都不是目的，赚钱才是。
他们通过资金运作的手段坑李思颖，本身又不是为了针对谁。只是因为觉得他们可以通过其他的方式，在李思颖带来的这个项目上赚到更多的钱而已。
不过，在他们的计算中，即便是在项目中将李思颖赶出局，最后能多赚的钱也未必就能比三千万美元多出多少。
那么，李思颖现在直接拿三千万重新买回她对项目的主导权，对他们来说又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反正都是赚钱而已。
“李小姐，我想您应该很清楚，《灰烬使者》这个项目在接管程序上已经接近尾声了。所以，如果你想要以这三千万美元作为筹码，重新讨论利润分配的问题，时间上是绝对来不及的。换句话说，即便是你追加三千万美元的投资，你也无法项目中多得到哪怕一分钱的利润。这样的结果，你能够接受吗？如果你能够接受的话，当然不会有人有任何意见。”秃顶男人轻松的耸了耸肩，会议室里响起一阵轻笑声。
就连刚才还十分激动的金发男都跟着笑了起来——有人上赶着来给大伙儿送钱，他们为什么要不高兴？
不过，李思颖接下来的一句话，就让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笑容从脸上瞬间消失。刚才还最为镇静睿智的秃顶男人，甚至直接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呵呵！我当然不会试图从项目里面多分哪怕一分钱的利润。因为，这个项目不会有任何利润。”李思颖轻蔑的视线在五个人身上扫过，“让我来告诉你们为什么。因为在我们的合同中规定，我是这部电影唯一的导演。只要项目本身的资金链不出问题，那么在这部电影里我就拥有导演拥有的一切权利。然后，你们觉得，我会拍一部好电影给你们赚钱？呵呵！做梦！”
李思颖说着，眼中泛着杀气。
“告诉你们，我们丽影影业投入的四千五百万美元，我一个子儿都没打算收回来！我现在突然觉得《灰烬使者》这个名字非常有诗意，很适合拍成一部纪录片。所以我准备在未来的一年时间里游遍贵国的名山大川，拍摄出一部非常有纪念意义的纪录片来！至于最后上映的票房？呵呵，我无所谓的。有各位的四千五百万美元陪葬。我觉得非常荣幸。我自己这四千五百万花的非常值！”
“你……你……你疯了！你这样做，葬送的不仅仅是你所有的财产，还会毁掉你的名声！”秃顶男人简直是用看到怪物一样的语调在尖叫了。
“哈哈哈！我看你是年纪大了，老年痴呆了吧？这里是好莱坞，我在这里有什么名声？我的名声跟这里隔着一个太平洋！你觉得，我花九千万美元送给你们一部鸟语花香的纪录片，回国之后再拍电影，就没有人会给我投资吗？嗯？”李思颖霸气十足的扫视全场。
小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甚至没有一个人敢用眼神与李思颖对视。
“哦！对了！詹姆。我记得合同上还规定。最后影片发行之前，贵公司的宣传费用不得低于影片总投资的30%。恭喜你，詹姆先生。贵公司即将为一部有史以来投资最高的风景纪录片进行宣传活动，宣传经费高达三千万美元！这项壮举一定会入选吉尼斯世界纪录。贵公司一定会闻名全世界，成为全世界各大媒体热议的焦点。”
“不不不不！”金发男詹姆就像触电一样颤抖着，猛地站起身来，“你不能这样做！合同里规定你不可能这样做！《灰烬使者》的内容和蓝本是合同里写好的，你不可能随便把它改成一部纪录片！”
“蠢货！詹姆！闭嘴吧！别犯蠢了！”秃顶男也跟着站起身来，恨不得一巴掌把詹姆抽飞出去，“现在不是拍记录片或者不拍纪录片的问题！李小姐是在告诉我们，她拥有导演的一切权利。一位导演想要拍摄出一部卖座的电影需要付出很多努力。但一位导演如果想要搞砸一部电影，她就只需要制造垃圾就可以了！”
“不！你没有权利这样做！”金发男詹姆愈发失态了。
“不！她有！”戴着眼镜的斯文男也看不下去了，他摇了摇头，对詹姆平静的说道，“李小姐拿出了那三千万，并且做好了跟我们同归于尽的准备，那么就没有人能阻止她。我不能，你不能，保险公司也不能！项目的资金链没有断裂，她也不准备重新讨论合同问题，接管程序就必须终止。她仍然是这部电影唯一的导演。她想怎么拍就可以怎么拍。”
第一三七章 竞争开始
“疯了……你真的疯了！”詹姆失魂落魄的呢喃着，突然看到了站在李思颖身边的白君文。他似乎又猛地升起了一丝希望，“白君文先生，你的女朋友明显已经疯了！请你阻止她！她的四千五百万投资里，应该有你的三千万美元吧？”
“嗯……其实我也无所谓的。”白君文看着詹姆，十分“羞涩”的笑了。
咚！詹姆无力的摔回到椅子上，两只眼睛甚至都没有了焦距。
“李思颖小姐，不要再吓唬可怜的詹姆了。”斯文男叹了口气，再次说道，“我们都已经明白了，你拥有拖着我们一起同归于尽的力量。对这份力量，我们会报以充分的尊重。但我相信李小姐并不是一心只想着与我们同归于尽的吧？这对李小姐而言并没有任何好处。尽管白君文先生看起来会支持李小姐的一切决定，但是我相信你应该不会让白先生真的血本无归。”
“呵呵，你很聪明。”李思颖看了斯文男一眼，冷笑一声轻轻点头，“所以我接下来宣布的第二件事就是。我们丽影影业决定退出《灰烬使者》这个项目。”
“什么？退出？”会议室里的另外几个人一下子又活了过来，彼此对视之后小声的窃窃私语起来。
“没错。退出。我不会跟我无法信任的人合作。所以这个项目我不做了。只要你们退还我们丽影影业先期投资的一千五百万美元。我就彻底退出这个项目。以后你们再怎么做，就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了。”
“退钱？这不可能！李小姐你应该很清楚，这个项目计划中的六千万美元资金已经全部用完了。”秃顶男人皱起眉头，向李思颖说道。
“呵呵！那六千万美元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比我清楚！用完了？呵呵！”李思颖说到这里，已经是忍不住指着那个秃顶男人开喷了，“这一千五百万本来就是我的钱！《灰烬使者》这个项目，也是我带来的项目！我写的剧本！我画的分镜！我写的计划书！你们这帮狗杂碎要抢我的项目？行！项目我让给你们！我手里有的是好项目，不差这一个！但你们还想坑我的钱？门都没有！给你们一个月时间，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就算是去卖，也得把我的一千五百万还回来！否则，大家就一起同归于尽！拿四千五百万美元出来打水漂，老娘不在乎！大不了滚蛋回国，我继续当我的大导演。你们呢？谁敢来赌这一把的，老娘就在这里候着！”
俗话说得好，狠的怕横的，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神经病的。
李思颖这一番话，真的是又狠又横又愣又不要命，而且还带着点儿神经病式的自毁倾向，顿时就把一屋子男人全给震住了。
“李小姐，冷静！你冷静一点。关于钱的问题，我想我们可以讨论出一个合理的结果。”斯文男人举起手往下虚按了两下，对李思颖连胜劝道。
“没什么可讨论的。”李思颖冷着脸，“现在我只给你们两个选择。第一，把我的一千五百万还回来。咱们从此井水不犯河水。你们走你们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第二，我把手里这三千万也砸进来。咱们大家同归于尽。九千万投资，三千万宣传费，大家拿这一亿两千万美元一起放个大烟花。”
“好的好的。李小姐，我们一定会尽快做出决定。请你不要冲动。”
“呵呵，我也希望你们尽快决定。别指望拖延时间。我不会再上你们的当了。这三千万美元，我已经委托了丹妮斯律师事务所监管。没有我的同意，谁也别想动一分钱。另外，你们只有一个月。一个月以后，要么我带着全部的四千五百万美元离开项目组。要么就大家一起看烟花。君文，咱们走。跟他们在一个屋里多待一秒钟我都觉得恶心！”
李思颖说完，便挽住白君文的手臂，两人径直出了会议室的大门。
必须要承认，李思颖的威胁相当有效。好莱坞的确是个纸醉金迷的地方，好莱坞也从来都不缺乏有钱人。
不过，真正站在前台参与到项目的制作、讨论和运营之中的那些人，却往往并不是老板。老板是不会参与到这些琐事当中的。老板们关心的，只是这个项目能不能给自己赚到钱。
只要能赚到钱，那当然一切OK。老板不会管你究竟是采用了正大光明的手段，还是使用了卑鄙无耻的阴谋。但亏损……而且是总金额达到了七千五百万美元的巨额亏损！
这是难以想象的灾难！
但凡是参与到这样一个失败项目中的人，在好莱坞直接就完蛋了！从头到脚的完蛋了！
尤其是在这场失败当中，参与其中的五个人本身还使用了种种不光彩的手段。这就让这场失败变得更加令人难以接受！
如果这件事真的发生了，那么被逐出好莱坞恐怕已经是这五个人能够想象出来的最好的下场！更加可能发生的，是他们被愤怒的老板起诉，最后集体去联邦监狱里好好体会一下什么叫做“哲♂学”！
所以，小会议室里的五个人是绝对不敢让李思颖给出的第二个选项真正变成现实的。
幸而对他们来说，李思颖给出的第一个选项似乎也并不是多么令人难以接受的结果。无非就是把原本打算顺手一并吞下去的一千五百万美元吐出来还给李思颖罢了。
对在场的五人来说，这当然是让他们心痛的损失，但好歹他们还白赚了一个前景十足的项目嘛！
因此五人组做出决断的速度比李思颖想象中还要快。李思颖本来以为他们肯定要磨磨蹭蹭，不到最后一天都不肯把那一千五百万还回来呢。可没想到，在李思颖丢下那一番威胁之后只过了不到三个星期，斯文男威尔斯就主动找上门来告诉李思颖，她的一千五百万美元已经到账了。
李思颖也没有多说废话，直接签下了退出《灰烬使者》项目组的协议，拿回了她的四千五百万美元扬长而去。
在拿回这四千五百万美元之前，李思颖表现的就像是个战士。她一直往返于律师事务所和会计师事务所之间，监视着詹姆等人的一举一动。
不过，等到李思颖拿回了自己和白君文的这笔钱之后，她反倒好像一下子失去了动力。
离开了签约的律师事务所，李思颖就在洛杉矶的街头漫无目的的走啊走，像是一只迷路的小动物，在丛林中徘徊彷徨，不知所措。
白君文就默默的跟在李思颖后面，陪着她一起在街头闲逛。
最后，李思颖却是漫无目的的把白君文带进了一条死胡同里面。两个人一路走到尽头，看着阻住前路的墙壁，李思颖一屁股坐在地上，把头埋进了手臂里。
白君文靠过去，陪李思颖肩并肩坐着。
“小白，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李思颖埋着头，声音闷闷的。
“怎么会呢？我觉得你跟他们说‘不还钱就同归于尽’的时候，样子很帅啊。”白君文笑着说道。
“呵呵！我也就是这点本事了。明明你都已经这么拼命支持我了，可是我还是连自己的电影都争不回来！”李思颖自嘲的笑了。
“嗯……我觉得如果你想拍电影的话，那就去拍啊。”白君文再次笑着说道。
“怎么可能？！”李思颖一下就跳起来了，怒气冲冲手指着视线内最高的一栋楼，“那帮无耻混蛋这样下手坑我，我还替他们拍电影赚钱？就算是我李思颖从今天死在这儿，从洛杉矶最高的楼上跳下去，也不可能给那帮混蛋拍电影！”
“不是不是，我不是说让你回去找那些坑你的混蛋，给他们拍电影。”白君文忍不住笑了，“我是说，你这手里不是有四千五百万吗？我想着，这笔钱也不少了。就算是不找其他的赞助人，单独投资一部电影，差不多也够了吧？好莱坞这地方，别的东西没有，电影公司还不好找吗？你有钱，有项目，自己又是导演……想找个靠谱的电影公司合作……很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