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姐姐的眼泪
咣！房门关上，白君文这才松了口气。片刻之后，屋里就再次传出了钢琴弹奏的声音。
“呼！”站在门外的白晴雯却时疲惫的呼出一口气，随后又给自己鼓劲一般握了握拳头，“加油啊白晴雯。你不能输！”
一遍又一遍的弹奏着有名的八支《哈切夫斯基练习曲》，白君文的心情并没有随着他的练习而变好。甚至，越是不断的练习下去，白君文的心情就随之变得越是糟糕。
当！白君文忍不住重重在钢琴上敲了一下，然后就赌气的躺到床上。他看着天花板，脑子里乱乱的，却是一点睡意也没有。
为什么……就是不行呢？
老实说，白君文在钢琴上的确是下了苦功的，从专业水准上来说，白君文已经拿到了他所能够拿到的最高级别的证书。
可是，白君文骗不了别人，更骗不了自己，他在钢琴演奏上，明明白白的遇到了一层天花板。这一层天花板看不见，摸不着，可是它就在那里。
这个世界上几乎每一位钢琴演奏家，都会面对同样的天花板。闯过去，就是天高海阔。没闯过去，就是像白君文现在这样。无论如何刻苦的练习，还是会觉得别扭。
难道我真的是没有天赋？白君文捂着脸，脑子里回响的却是这段时间求职时，那些专业乐团的老师们带着敷衍的笑容给他的答复。
咔……一声微不可闻的开门声传了进来。
嗯？这时候谁会开我家门？白君文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钟，才刚刚十点四十。
姐姐今天去酒吧唱歌，从来都是不到十二点之后绝对不会回来的。
莫非有贼？白君文坐了起来，下意识一把抓住了旁边的健身锤。他关了灯，蹑手蹑脚的走到房门边，把房门开了条小缝。
外面走廊的小灯亮着，接着灯光，白君文看到在大门边抬起后脚脱鞋的身影，倒是松了口气。居然真的是姐姐回来了。
不过，很快白君文的心又提了起来——今天怎么会回来这么早的？莫非酒吧那边出了什么事？想到这里，白君文仔细观察起白晴雯的脸色。
或许是担心白君文已经睡着的缘故，白晴雯没有开家里的大灯，只是借着外面廊灯的微光换着鞋。白君文看不清白晴雯的表情，但是他却能清楚的看到，白晴雯换完鞋之后，就靠在门边坐下，抱着双臂无声的抽泣。
看到姐姐双肩颤抖，无声哭泣的样子，白君文只觉得浑身的血一下都冲到了头顶。他立刻想要冲出门去，可是才刚握住把手，冰凉的触感传来，白君文顿住了。
不……不能出去。现在出去又能有什么用？姐姐会把她受的委屈说出来吗？不会的！她只会把眼泪擦掉，强颜欢笑跟我说什么都没发生，然后再找一些拙劣到让人不忍心拆穿的借口。
冷静下来白君文，想要让姐姐不再哭，不再受委屈的话，你就要做点什么。白君文慢慢将手从把手上抽了回来。
白晴雯并没有哭泣太久。她很快就站起身来，换了鞋走进自己的房间。随后房间里就传来了搬东西、拉窗帘，还有纸质的背景板拉开时候哗啦哗啦的声音。
白君文知道，这是白晴雯在准备做直播了。
是的，白晴雯除了在酒吧唱歌的工作之外，还兼职了一份网络主播的活。
最近这些年网络直播行业发展神速，主播们的身价打着番的往上滚。白晴雯酒吧里的小伙伴大多数都是年轻人，没几个不看直播的。
几个月之前，在这些人知道白晴雯居然还像个老古董似的连网络直播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一群人都惊呆了。
于是一群小伙伴都说，雯姐你不做主播真的可惜了。以雯姐您这脸蛋、这身材、这歌喉，做个把月主播，大红大紫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
正苦于家用不足的白晴雯立刻就心动了。随后在热心小伙伴的帮助下，白晴雯很快就成了蛙蛙直播网的一名女主播。最开始的时候，白晴雯在女主播这个行业里的确是跟小伙伴们说的一样顺风顺水。
毕竟白晴雯的条件在这里摆着，又漂亮身材又好，还有多年酒吧驻唱的经历，唱歌那更是拿手的本事。所以没多长时间，白晴雯就收获了不少人气，也顺理成章的被网吧关注，成了正儿八经的签约主播。但好景不长，白晴雯的直播事业很快就撞上了天花板。
老实说，白晴雯虽然是天生丽质，无论脸蛋还是身段都是第一流的，但问题是在镜头前面的女人，又有几个是不漂亮的？有赫赫有名的“大整容术”、“大化妆术”、“大美颜术”在，镜头前面的妹子们个个都是美若天仙。至于这“天仙”是不是原装正品……重要吗？泡在网上看直播的宅男们有几个能分得出来啊？
况且白晴雯本身还真是个老古董，不习惯在镜头前面与人交流，更不懂搔首弄姿讨好观众，于是她的人气很快就上不去了。而且大半年过去，白晴雯在直播的时候就翻来覆去的唱歌，也让不少路人粉开始厌倦了。
在大半年的直播之后，白晴雯虽说是招揽了一批粉丝，但是始终就是那个不温不火的样子，而且最近一段时间还有些下滑的样子。对此，蛙蛙直播网负责签约白晴雯的经纪人着急的嘴上都起了几个泡——但也并没什么卵用。
这天晚上白晴雯显然是没有直播计划的。但是从酒吧离职之后，这份原本只是兼职的直播工作对白晴雯就突然变得重要起来了。她想起了经纪人对自己的叮嘱，就决定临时增开一场直播。
当然，这些都是白君文所不知道的。他只听到搬东西换衣服的声音响了一阵，白晴雯的房间里就传出了弹吉他的声音。
白君文没有犹豫，立刻拿出了手机。
尽管我可能没办法为姐姐做点什么，但是至少我应该知道，姐姐究竟受了什么委屈。
白君文飞快的拨了一个电话。
“喂？白君文？这个点了，你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的？”电话对面响起的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女孩子似乎是捂着话筒，声音压的很低。
“嗯，是我。灵犀，这么晚还打扰你真是不好意思……啊，确实有事情麻烦你。你上学期暑假的时候，不是去我姐工作的酒吧打工了吗？……呵呵，不用客气。我们是同学嘛，而且我姐也没帮上什么大忙。……嗯，说正事，我想知道，你还有那家酒吧里其他同事的电话吗？最好是现在还在那里工作的……啊，没什么事，就是有点事儿想找人问问。……哎！好嘞。你等我记一下1395993……谢了。……呵呵，好，下次见面请你吃饭。”
挂掉电话，白君文迅速拨出了第二个号码。几分钟之后，白君文将手机摆在一边，轻轻呼出一口气。
“雯姐被新老板开除了。对！我们今年三月份的时候换老板了。原本一直挺照顾我们的王经理几个星期之前就走了。新老板要安排自己人嘛。雯姐本来一周来三次的，现在变成只有周四才来上班了。就算没今天的事情，估计老板也不会让雯姐再干多久了。”
“什么事？雯姐跟老板请来的一个作曲家吵起来了。那个什么作曲家，我一看就觉得不是什么好鸟。长得就是个斯文败类的样子。”
“他干了什么？嘿！看上雯姐了呗！上来就吹的天花乱坠的，什么能给雯姐写歌。能让她当大明星。还让雯姐陪酒。雯姐碍不过新老板的面子，喝了一口，这败类就以为能为所欲为了。居然色眯眯的跟雯姐说，让雯姐晚上陪床……雯姐把一杯酒倒在他脑袋上。然后就被新老板辞了。要我说，那个禽兽简直就是活该！新老板跟这种人称兄道弟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看雯姐走得好。我过几天结了这个月的工资，也打算不干了……”
酒吧里发生的事情就是这样。新老板应该是不知道白晴雯的脾气，只知道她十六岁就辍学到酒吧唱歌，就把她当成那种心心念念只想着出名挣钱，为了钱什么都肯卖的女人了。
听到姐姐把一杯酒浇在那个衣冠禽兽脑袋上，白君文是打心眼里觉得痛快。当然，更值得庆幸的是，姐姐在这件事里面应该没吃什么亏。
不过，姐姐没了酒吧的工作，身上的经济压力就更大了吧。白君文叹了口气，手指在钢琴上划过——如果我能弹得更好一点就好了！
昨天面试的时候，白君文弹奏的曲目已经明显让一个面试官心动了——在音乐学院里，白君文每年都能拿到奖学金，他的专业水平是毋庸置疑的。
只不过，白君文在水平上的优势显然没有达到能一锤定音的程度。与他竞争的另外两名竞争者，弹奏的水准也都不相上下。然而，白君文是国内的音乐学院毕业。而另外那两位竞争者，却是一个来自德国的国立斯图加特音乐学院，另外一位更夸张，居然是维也纳音乐学院的毕业生。
这两个人的学校报出来，白君文觉得就算自己是面试官，多半也不会选自己。
所以……如果能弹得更好一点就好了。白君文又叹了口气。
尽管心里着急，但是这个点白君文也不可能继续练琴。勉强躺到床上，白君文辗转反侧的睡不着。脑海里好像有无数乐器，不停弹奏着各种各样的曲子。
白君文迷迷糊糊的躺着，过了一会儿却突然惊醒——外面原本朦朦胧胧的歌声停了。
第三章 小屁孩
结束了？白君文按亮手机。才刚刚十二点过十分。白晴雯回来大约十点半，算上准备的时间，她也就刚刚直播了一个小时左右。
平常白晴雯如果直播的话，至少也会有三个小时左右的。
况且白晴雯自从开始直播之后，门窗都换成了隔音的高档产品，安全用不着担心扰民之类的问题。就算是今天直播的时间晚了一点，也不太可能只播一个小时就结束。
出事了？白君文一下睡意全消，翻身坐了起来。
白晴雯新买不久的隔音门效果很好，从她房间里传来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很不清楚。白君文大概能听出来白晴雯的情绪有点激动，这让白君文愈发担心了。
他干脆披上衣服，跑到客厅里倒了杯水，然后蹑手蹑脚跑到白晴雯房间外面。自家姐姐嘛……自己家里人的事，怎么能叫偷听呢？我这是关心，对，关心！白君文心虚的喝了口水。
耳朵贴上房门之后，房间里的声音终于清晰的进入了白君文的耳朵。
白君文很快就听清了白晴雯正在联络的对象——是她在蛙蛙直播网的“签约经纪人”杨菲菲。
杨菲菲给白晴雯打电话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每一次基本都是为了白晴雯的人气着急上火。白君文还跟白晴雯开过玩笑，杨菲菲简直就像宫斗剧里见自家小主不得宠，急得嘴角起泡的小宫女。
“……真的没办法吗？菲菲，我的情况你知道，现在你跟我说网站要改合约？”
“雯姐，我真的没办法。当初的合约你也看了的。我也没想到公司会这么严。你是新人，第一份合约上确实有降薪条款。我跟经理争了，但是他不肯答应。”白晴雯与杨菲菲似乎是在用视频联络，杨菲菲的声音传出来，也落在了白君文的耳朵里。
“好吧，要降到什么程度？”
“可能会降成C类合约……”杨菲菲声音很小，小到白君文都听不清楚的程度。那个“C”，也是白君文凭着轻微的气息声猜出来的。
不过接下来白晴雯就证实了白君文的猜测。
“C类？”白晴雯的声音停顿了很久，“不行，这绝对不行。你们不能这样。”白君文听得出来，姐姐是真的着急了。
蛙蛙直播网的合约，白君文也大概了解一些。基本上是分成ABCD四个等级。其中A类合约自然是最好的，能够得到网站各种推广资源。其余合约的待遇就依次下滑。而且，C类合约与前面两种合约中有一个最大的不同，就是取消了固定薪水。
白晴雯因为一入行就十分被看好的缘故，第一份就签得是普通新人很难拿到的A类合约。尽管每月的固定薪水被定在了A类合约中最低的六千块上，但好歹也是A类合约。
“雯姐，我真的尽力了！之前我让你好好在直播上多花点心思，你也不听我的。现在经理说话了，要一切按照合同来，你说不行，我还能怎么办？”杨菲菲似乎也有点生气了，声音变得大起来。
白晴雯沉默了一会儿，就听到杨菲菲接着说道：“雯姐，我真不是不帮你。但是我这边真的没办法。除非这个月结算之前，你能把人气拉起来，至少要达到二十万的A类标准。像现在这样平均七八万的人气是肯定不行的。”
“这个月结算，那不是只有十天了吗？就十天时间，你让我怎么办？加直播时间？”
“……不行的。我们这边的后台分析过你的直播数据了。最近两个月，你的直播时间增加了差不多一倍，但是人气指数基本没有变化。所以你现在的问题不是出在直播时间上。”杨菲菲的声音变小了一点。
“那是什么问题？”
“我和这边几个资深的同事讨论过，他们都觉得……你主要是与观众的沟通不好，还有直播内容太单调了。”
“……我可以改。”白晴雯犹豫了一会儿，才说出这句话。
“雯姐，你要是早这么说，就没今天的事了。”杨菲菲叹了口气，“不过，你现在说这个也没用了。合同降等的流程已经在走了。”
“不行！菲菲，你说的问题我都可以改，但是合约不能改。”白晴雯的语气很强硬。
“雯姐，你这么说也没用啊。现在决定权不在我手里。除非你真的能十天涨到二十万人气，否则谁也没办法了。”
“那你帮我想办法把人气提高上去。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但是合约不能改。”白晴雯固执的坚持着。
“我能有什么办法？增加人气的法子无非就那么几个。你这么想保住合同，只能卖点肉试试看了。穿少一点，多露一点。记得打擦边球的时候要注意，别碰红线。”杨菲菲没好气的说完，房间里就没了声音。
“……啊啊啊！是我不对，是我不对！我说错话了，我该死！雯姐你别哭，你别哭啊！你回头抽我两巴掌都行。是我不好，你别哭了。”片刻之后，杨菲菲的慌张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我没哭，是沙子掉进眼睛里了。”
“好好好。沙子进眼睛了。唉，合同的事情，我再帮你想想办法。但是雯姐你别抱太大希望。唉！我先挂了。”杨菲菲唉声叹气的结束了视频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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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的琴声很急很重，一串一串的音符从手指下面流泻出来。白君文弹得很用力，手指一次次重重的砸在琴键上，以至于窗玻璃都被声波震得微微抖动。
他的基本功其实不错，因为知道姐姐的不易，所以在学校的时候他一直很努力，为了能够在毕业之后找到一份好工作，减轻姐姐的负担，他甚至在最美好的大学四年里努力的收敛起了谈恋爱的冲动。
只可惜……无依无靠无权无势的少年终究还是没能凭自己的努力站起来，他依然怀着负罪感和感激之情享受着姐姐的照顾，他住在姐姐花钱租的房子里，吃着姐姐做的饭菜，用姐姐辛苦攒钱买的钢琴日复一日的练习，只是他自己也知道，就算自己练得再好一点，也并不会对找工作有什么明显的助力，因为如今这个社会其实很现实，他就算再优秀一点，再努力一点，也敌不过别人的关系和人脉。
“除非……除非是那种真正的天才……”白君文已经练了一整个下午加晚上，中间只稍微休息了一下，他的额头上有微微的汗渍，他的手指已经敲得有些生疼，却还在琴键上跳跃，他带着些自嘲的想着：“那种只凭一次弹奏、一首原创曲子、一场华丽无比的演出就能真正征服听众的音乐天才。”
“这个世界还没有到壁垒一块密不透风的地步，真正的人才还是有机会出头的，然而天底下哪有那么多精彩绝艳的天才啊，更多还是像我这样的人，很努力，很刻苦，成绩也还不错，然而这还远远不够呢……”
琴声越发急促，然后忽然顿住，白君文的双手从钢琴上拿下来，垂在身体两侧，他叹了口气，有些颓废的退后两步，倒在自己的小床上，觉得有些心酸，也有些无力。
姐姐在外面屋里的对话他全听见了，这其实符合他一直以来的猜想，他曾经多次询问却都被姐姐轻描淡写避开的那些隐藏在一片和谐背后的艰苦真相终于被他不经意间撞破了，然而他什么都做不了，他心疼姐姐，却还要小心翼翼的隐藏起这种心疼的情绪，免得伤到姐姐的自尊心。
姐姐……
白君文就这样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下一刻，他就在梦中有些懊恼的大喊了一声：“你烦不烦啊！”
没错，他又进入了熟悉的梦境中，眼前还是那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两边还是那些单调的房门，他真的很烦这个梦，因为真的无头无脑，而且每次做完这个梦醒来之后，他都觉得精神有些淡淡的疲倦，休息的很不好。最近他心情本来就差到极点，偏偏这个梦出现的频率还越来越高了，几乎是每次睡着都会来到这里，以至于他连去人才市场找工作的时候都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可是很快他就注意到了异样，这一次，走廊不远处的某一扇门是开着的……
白君文皱着眉头，依稀想起了些什么，自己上午被姐姐叫醒的时候，似乎是一不小心推开了其中一扇门……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扇门里……还有一个两三岁的小屁孩？
“有点意思了。”白君文的动作轻快起来，他快步走过去，还试探着用手往门里探了探，这是为了确认门到底是不是开的，因为这个该死的梦已经持续了很多年，多年来这些门从来没开过，以至于此时的白君文心里还带着些不确定，害怕这只是自己的错觉。
然而门确实是开的，从这里看进去，灰蒙蒙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昏暗的走廊和灰暗的门里世界，让白君文觉得略微有些诡异幽静的意味，如果这里是现实，他肯定二话不说转身就走，然而……
“只是一个梦而已，有什么好怕的？”白君文在自己的梦里思维很清晰，他甚至还分析了一下：“据说梦境是人的潜意识的某种具象化呈现，那么在我毕业之后的今天，这个梦突然出现变化，唔……是不是代表我潜意识里其实有某些观念上的变化？那真得进去瞅瞅了，就当是检视内心吧。”
他一步跨进去，眼前就豁然一亮，那些灰蒙蒙的雾气全都消失了，像是来到了另一个空间，然后他一眼就看到了正坐在前方不远处的那个小屁孩。
第四章 会弹琴的小屁孩
没错……就是上午自己曾经惊鸿一瞥的那个两三岁的小屁孩。
小男孩眼睛瞪得大大的，正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白君文这时候才认真观察了一下这个小男孩，其实是挺可爱的一个孩子，小脸蛋红润润的、胖乎乎的，这时候一脸惊恐的模样相当可爱，以至于白君文有种想要走过去捏一捏的冲动。
“别克制，只是做梦而已……”白君文这样想着，就真的走过去捏了捏，手感不错……
“啊！！！”小男孩尖叫起来，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小脸蛋涨得通红，眼眶里似乎连眼泪都要出来了，他努力把脑袋往后缩，想要脱离白君文的魔爪，可是他确实太小了，除了大声喊叫之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应对。
“别，别叫了，耳朵受不了。”白君文被振得耳膜生疼，赶紧松手，心里对自己还是挺佩服的，瞧哥们做的这梦，可真够逼真的啊，不但小屁孩设计得惟妙惟肖，就连这尖叫声产生的物理效果都模拟得几可乱真了。
小屁孩本来是坐在一张桌前的，这时候小小的身子已经整个藏到桌子后面去了，一副看待大魔王的表情看着白君文，结结巴巴的问：“你是谁？为什么来我家？”
“我啊……”白君文想了想该怎么说。
“我知道了！”小屁孩的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了：“你是来抢劫的对不对？你是跳窗户进来的吗？你肯定带枪了对不对？你……你为什么不蒙面？为什么要让我看到你的脸？我又不是故意要看到你的，你放过我好不好？我告诉你我爸爸把钱藏在哪里，你自己去拿好不好？”
白君文目瞪口呆。
哥们做的这梦真的很奇葩啊，难道我白君文的潜意识其实是个精神病？还有这孩子，也就三岁吧，咋就这么人小鬼大了，连抢劫犯要蒙面这种潜规则都知道？
然后他注意到，人小鬼大的某人正趁自己不注意，偷偷用一只粉嫩嫩的小胖手握住了桌子底下的一根铁棍……那棍子是干嘛用的？白君文用自己有限的历史知识强行鉴定了一下，有点像是欧洲历史上那些家庭里装的壁炉才用的上的道具，用中国人的传统说法，就是一根烧火棍。
“别，别拿那玩意，把手松开。”白君文有点无奈，他把两只手举高，尽量和蔼的道：“我不是坏人，也不是跳窗户进来的，不信你看那边……窗户好好的，门也关得好好的，我肯定不是从外面进来的，对不对？”
这里其实是个房间，房间挺大，西面是整整半面墙的窗户，透过窗户能看到外面绿色的草坪，环境很好，而另一面的大门也关得好好的，在房间的某个角落里摆着一架相当具有古典气质的钢琴，钢琴上细心的罩着黑丝绒面料的幕布。白君文的历史学的很烂，他只能大概判断这似乎是欧洲近代的装饰风格，至于具体的时代和地段，他一无所知。
小男孩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在房间里四处打量，然后终于松开了手里的“烧火棍”，抓了抓脑袋，带着些迷茫问：“那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啊……”白君文流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我是……”
小男孩的手又偷偷伸出去握住了烧火棍……
“行了行了，”白君文有点汗：“跟你说实话吧，你真不要觉得这地方是你的，实际上，这地方也是我家。”
小男孩握住烧火棍的手有点僵硬……
“对，这里是你家，也是我家，我自己的家我当然想进来就进来咯，就这么简单。”白君文摊了摊手，略带同情的想着，还是不要揭穿现实了，这么可爱的小男孩，其实却只是自己梦里的虚构人物，对于小男孩本身来说该是多么残酷的一件事情，他还以为他自己是个活人呢，刚刚还企图出卖他爸爸藏钱的地方换取自己的命。
小男孩的目光变得怪异起来，握住烧火棍的那只手终于又松开了，他小小的身子蠕动了一下，试探着从桌子后面探出来，用明显带着好奇的眼神打量白君文，然后小心翼翼的问他：“你……你是什么年代的鬼魂？以前也是住这里的？”
白君文忍不住哈哈大笑，懒的回答小男孩，他看到那架钢琴，就觉得手有点发痒，这钢琴虽然看起来有点复古，可是单看做工，处处细节都透露出精致，绝不是姐姐给他买的那架钢琴所能比的，于是他走过去，带着一种“反正是我自己的梦”的主人翁心态，心安理得的坐下来，掀开黑丝绒的遮盖布，把两只手搭了上去。
小男孩轻轻“咦”了一声，没有说话。
“你也会？”白君文听到了这声“咦”，问他。
小男孩摇摇头：“我不会，我爸爸会。”
白君文“哦”了一声，也不以为意，他从这个家的布置看得出来，这应该属于富裕家庭，据说欧洲文艺复兴时代大家都以追捧艺术为荣，很多有钱人都会购置钢琴之类的东西来附庸风雅，在他看来，小男孩的爸爸大概就是这种人，然而作为二十一世纪音乐学院的科班毕业生，白君文自我感觉应该要比这些庸俗的追捧者高雅得多，颇有几分优越感。
白君文带着些炫耀的意味看了小男孩一眼，然后挺直腰板，振作精神，手指灵活地跳动起来，一串串音符从手底下流泻出来。
他弹得很认真，这是他最近几天一直在练的曲目，在现实里他情绪急躁愤懑，种种不顺，所以弹奏起来总是出问题，就连姐姐都说从他的琴声里能听出一股浮躁，可是在这里，他觉得自己状态相当好，一方面这只是梦，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另一方面，他也隐隐有种想要在这个人小鬼大的小屁孩面前炫耀一番的虚荣心，所以他的动作越发轻盈，音符越发流畅，片刻之后，他双手按键，琴声戛然而止，余音绕梁。
白君文转头，小屁孩正眼神专注的盯着他放在琴键上的双手。
“你在看什么？”白君文有点好奇。
“你的手真好看，很适合弹琴。”小屁孩道：“我爸爸说过，手指修长灵活的人，练琴比其他人要容易很多。”
白君文嘿嘿一笑，颇为自得。
可是小屁孩又道：“你的手很适合弹琴，你这首曲子也很好听，可是你弹的好像有点问题。”
白君文笑不出来了，他道：“你懂什么，你都不会。”
“我是不太会啊，”小男孩理所当然的说道：“可是这么简单的东西我还是听得出来的。”
白君文更不爽了，瞪着小男孩道：“那你说说，哪里有问题？”他从钢琴前站起来，示意小男孩坐过来：“来，你给我演示一下。”
“我还没学过指法呢，”小男孩很沮丧，低头看看自己胖乎乎的小短手：“爸爸说要等我再长大一些，而且还要减肥，还要专门做手指灵活训练……不过给你演示一下有问题的地方还是可以的。”
白君文听前半段还挺得意的，等听完最后一句好悬没气死，他自己心里也觉得有些好笑，明明是在自己的梦里，自己居然还跟一个虚构的小家伙杠上了……
小家伙已经努力的爬到了钢琴前的凳子上，胖乎乎的手伸出来，他确实还没开始学指法，所以只是伸出一根右手食指，相当笨拙的在钢琴上戳下去，戳出“咚”的一个音符来。
第五章 居然是天才
看到小屁孩的动作，白君文“噗嗤”一笑，几乎就想要说两句调侃话了，可是小男孩的手指头又是一戳、一戳、再一戳，一个个音符僵硬的飘散出来，正是白君文刚刚弹的曲目里的一段旋律，他才听了几秒钟，脸色就有点变了！
这地方……这个地方……好像还真是有点问题了！倒不是说白君文弹的哪里错了，而是超出了简单的对错，可以上升到“乐感”这个概念的问题了。
换句话说，这个看上最多四岁，或许只有三岁的小屁孩……乐感竟然比音乐学院毕业，练习钢琴超过十五年的自己还要强？
“就是这里，”小男孩又笨拙的戳了一通琴键，然后吃力的从凳子上爬下来，问白君文：“鬼魂哥哥，你听出来了吗？”
白君文的心情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他瞪大眼睛仔细看面前的小男孩，就这么个胖乎乎的家伙，动不动就一副要哭的样子，还曾经主动出卖爸爸藏钱的地方换取自身的安全……可是这小子是个天才啊！
“我刚刚弹的这首曲子，你之前听过吗？”白君文这话问出来自己都觉得好笑，明明这梦里的年代设定应该是欧洲中世纪，这首曲子都还没问世吧……
“没有啊，”小男孩果然摇头：“虽然我听爸爸弹过很多曲子，可是这首真没听过，还挺好听的，鬼魂哥哥这是你原创的吗？”
白君文无暇追究他叫自己“鬼魂哥哥”的细节了，他是真的很震惊。
连最基本的实践训练都还没开始，两三岁的小屁孩，就是平时听听他爸爸附庸风雅的弹弹琴，居然就能有这种音乐天赋？居然完全凭借乐感听出了自己这首曲目中一点小小的音节错误。
这是什么？
这是天才啊！
白君文忍不住就想起自己刚刚做梦之前练琴时候的感慨，他曾经感慨，这个壁垒森严的社会，大概只有那种真正精彩绝艳的天才才能凭借一首曲子、一场演出就直接出头，他叹息于自己只是普通人，然而却很快就在自己的梦里遇到了这么一个真正的天才。
“如果说梦是潜意识的具象化反应，那么这是不是意味着，我在潜意识里，想要成为像他这样的天才呢？”白君文怔怔的想着。
“鬼魂哥哥，鬼魂哥哥……”小屁孩已经不怕他了，正努力摇他的胳膊，把他从沉思中惊醒过来：“你在想什么呢，怎么不理我了？你承认自己弹的有问题吗？”
白君文惊醒过来，连连点头：“我承认，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我该怎么改善自己弹琴方面的问题呢？”
问出这个问题来的时候，他其实内心是有几分自嘲的，因为他始终觉得这是自己的梦，自己在梦里向小男孩提问，其实还是相当于扪心自问，那么，自己在现实中解决不了的问题，难道梦里就能解决了？这明显不可能啊，梦境又不是真正能够无中生有的地方，这个精彩绝艳的小男孩，只是自己虚构出来的理想型而已罢了，他的答案，也终究不可能突破自己自身固有的能力与见识啊……
所以白君文其实都已经做好被拒绝的心理准备了，可是这时候，小男孩却煞有介事想了想，然后很郑重的点了点头，道：“可以。”
白君文瞪大了眼睛！
“你等着！”小男孩撒腿就跑，转眼就打开门跑了出去，只有声音从门外远远的传来：“我去拿个东西。”
白君文有点懵，一直到小男孩跑出门去消失在视线中他都没有任何动作，然后他才蓦然反应过来，狗日的这个人小鬼大的小屁孩，他该不会还是觉得自己是抢劫犯，所以趁自己不注意逃跑了吧？闹得不好他还会去打电话报警？话说欧洲中世纪有没有电话来着……白君文就这样胡思乱想着，小屁孩已经从外面又跑了回来，把怀里抱着的一堆稿子吃力的往他面前递：“送给你！”
白君文一眼就看到了那厚厚的一沓书稿封皮上的那一行字：巴赫十二平均律。
“这是什么？”白君文顺手把书稿翻开，里面是一页一页的曲谱，并非是他在学校里时候看到的那种打印曲谱，而是手抄本，也不知道谁抄下来的曲谱，字很漂亮，那些音符在纸张上呼之欲出，让他莫名的有种不明觉厉的感觉。
“巴赫呀，你一个会弹琴的人，连巴赫都不认识？很厉害的人呀！他真的很厉害，他……他……他曾经……”小男孩明显也一知半解，只知道强调巴赫的名字，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然后他挠了挠头，决定放弃对巴赫的追究：“总之你别管那么多啦，这里面二十四部曲谱都是他的原创，你就拿回去照着练吧，等你什么时候能把这二十四部曲谱随心所欲的弹出来，你的基本功应该就差不多了。”
“我的基本功很不错的好吗，怎么说在学校里的时候也是年年拿奖学金的人呢……”白君文还是有些不服气，他依然在翻手里的曲谱，嘀咕道：“不过这些曲子好像是挺有难度的呢……这可不算基本功吧……”
“这就是基本功！”小男孩瞪大了眼睛，很认真的反驳：“我爸爸说了，等我开始学弹琴的时候，就要用巴赫十二平均律打基础！”
白君文没再反驳，这时候他其实想到了某些很奇妙的事情。
如果梦境只是潜意识的投射，那么，正如自己之前所料，它不可能无中生有，然而此时此刻，出现在自己手里的巴赫十二平均律，却是自己从未听过的东西，这玩意……它居然是切实存在的啊！
白君文依然怀疑这是梦，怀疑这些曲子在自己醒过来之后会发现都是垃圾，可是他仔细看那些曲谱，默默的试着哼唱，试着模拟自己弹琴的动作，他发现这些曲谱是真的很厉害，很邪门……它们……并不好听……很难……但是作为一个音乐学院科班毕业的优等生，他隐隐有种预感，如果真像小男孩所说的把这些曲谱随心所欲的弹出来，那自己的弹琴水平是真的可以有一个飞跃的！
这是真正的无中生有啊！
“除非……还有一个解释……”白君文的心跳得厉害：“一个很玄乎的解释……如果这并不是梦……那么我每次做梦……”
“还有，我前些年就有感觉，每次做完这个梦，醒过来都觉得疲倦，或许那就是因为，我并不是在做梦，而是真的在那条走廊里活动……我没有休息好，当然会觉得疲倦啊……”
“鬼魂哥哥，鬼魂哥哥，你怎么又在发呆了？”小屁孩再次打断了白君文的思绪，用力摇晃着他垂下来的一只胳膊：“来啊来啊，练习一下嘛。”
白君文看到了小屁孩脸上不怀好意的笑容，这个人小鬼大的家伙，分明是想看他出丑，那个巴赫平均律的第一篇就很难，他完全没把握一次性把它演奏出来。
“好，我来试试。”白君文已经与最初进来时的心态截然不同了，他很认真的重新在钢琴前坐下，挺直身躯，把曲谱放在钢琴上方，然后双手庄重的放在琴键上，轻轻按下了第一个音。
“叮！”
……
“怎么样？”十分钟后，白君文满怀期待的转过头。
小屁孩这时候挺认真的，他冲着白君文摇摇头，示意他这个感觉不对。
又是十分钟。
“怎么样？”
小屁孩安安静静的坐在旁边听着，对他微微摇头。
“再来！”
“这次呢？”
小屁孩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
白君文呲了下牙，脸上的表情有点苦，咬牙道：“再来。”
“这次应该好多了吧？”
小屁孩用同情的眼神看着他，还颇有大人意味的叹了口气，对着他继续摇头。
“鬼魂哥哥，”他开始吐槽了：“你学琴多少年了？”
白君文回忆了一下，道：“从刚开始接触，到考上音乐学院专门学琴，加起来……十几年了吧。”
“十几年才这个水平，”小屁孩摇摇头，一副不忍卒睹的表情：“鬼魂哥哥，说真的，你的天赋真是有够差的。”
白君文好悬没气得直接从梦里醒过来！
他对自己还是有自信的，在学校的时候，每次期末考核的现场演奏部分，他都能得到导师们的一致好评，平日里同学们也多有向他请教各种乐理知识和演奏技巧的，他承认自己并不属于那种精彩绝艳的天才，但是他这辛辛苦苦寒来暑往几千个日日夜夜的修炼，你说他天赋很差？
我明明比绝大多数人都要厉害好不好！
充其量，我只是还没达到世人所认知的“音乐家”这个境界而已，可也已经很接近很接近、只差那一点点灵感、只差临门一脚了好不好！
但旋即他就泄了气，怏怏的撇了撇嘴：“行，你说啥都行，你全世界最厉害行了吧。”
小屁孩咯咯直笑，很得意的模样，虽然不说话，那意思却很明显，是把白君文的夸奖毫不客气的笑纳了。
第六章 成长是要付出代价的
对这个小屁孩，白君文无话可说。因为这小屁孩确实强，如果说刚刚听出他曲子里的小问题还只是牛刀小试，那么在他练习巴赫十二平均律的第一篇时，就真的看出这个小屁孩的天赋了。
别看小屁孩只是安安静静坐在那里听，可他的乐感敏锐得可怕，白君文但凡自己觉得弹奏得有问题的地方，小屁孩都会很夸张的摇头、叹息、摆手，总之各种气死人的动作，全都卡在白君文刚好出错的地方，丝丝入扣，一丁点疏漏都没有。
白君文能明显感觉出这个巴赫十二平均律的非凡之处和演奏难度，于是他也能完全理解小屁孩在听他弹奏时的种种表现到底代表了什么。
在这个小屁孩面前，他这个音乐学院科班出身的优秀毕业生，确实没有任何可以炫耀的地方。
然而小屁孩有点得意忘形了……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错了，又错了。”
“哈哈，真笨，鬼魂哥哥真笨，你是哪一年的鬼魂呀？”
“哈哈哈哈，又错了又错了，哥哥你的基本功真的不行哦。”
“闭嘴！”白君文脸红红的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他练了很久，不是这里出问题，就是那里出问题，加上小屁孩一直在旁边冷嘲热讽哈哈大笑，让他对小屁孩的人格和节操有了深刻的领悟，也让他深刻的意识到这个巴赫十二平均律果然不是个简单的东西。
但他停下来不是因为恼羞成怒，而是因为他感觉到，自己快要醒了——他做这个梦做的次数太多了，已经有了经验，他已经能比较准确的判断出自己脱离梦境的时间。
“我要走了。”白君文听见自己的语气里有几分恋恋不舍：“小家伙，我得离开了。”
“把这个带回去。”小屁孩还是笑嘻嘻的，把书稿往他怀里塞。
“这个我估计带不走，”白君文的目光带着留恋落在书稿上，他努力记忆巴赫十二平均律最前面的那三篇，因为小屁孩说过，从这三篇开始练习是最合理的：“这东西还是放你这里吧，谢谢你给我看这个，不过，看这字迹应该是你爸爸手抄的吧，我如果真拿走了，你爸爸会打你屁股的。”
“啊！”小屁孩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这个确实不能给你拿走，可是……那你……”
“给我点时间，”白君文笑道：“我能记下来。”
他开始安静的记忆，小屁孩也很体贴的闭上了嘴，房间里的气氛安宁而静谧，直到白君文忽然站起来：“我要走了。”
“那……鬼魂哥哥，”小屁孩也有些恋恋不舍：“你以后还会来玩吗？”
“会的。”白君文笑道：“你不嫌弃的话，我天天来找你玩。”
小屁孩欢呼跳跃：“好呀好呀，你是不知道，我爸爸天天把我关在家里，哪儿都去不了，我一直都很想有个人陪我玩呢。”
“你没有同龄人朋友吗？”白君文问：“一个都没有？”
“有倒是有，”小屁孩这时候颇为深沉的叹了口气，撇了撇嘴：“可他们都是傻子……别说巴赫十二平均律了，就连最基本的音乐理论都听不懂……没有共同语言啊！”
白君文听得好笑：“那我……”
小屁孩又撇了撇嘴：“你虽然也不太行，不过比他们还算好点……唉，我就勉为其难把你当朋友吧。”
白君文大怒：“滚！”
小屁孩哈哈大笑，整个身子都缩到桌子下面打滚。
“我真的走啦，”白君文感觉自己的意识已经开始从梦境中抽离，这一次他清晰的看到“自己”的身体在渐渐变淡，从某种意义上说，倒是真的很像小屁孩所猜测的“鬼魂哥哥”的来历，他在最后一刻想起一件事来，远远的大声问道：“喂！小家伙，我不叫鬼魂哥哥，你记住，我叫白君文，还有……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小屁孩也看得见白君文逐渐变得透明和远去的身影，他对着白君文挥了挥手，同样大声道：“我叫莫扎特！沃尔夫冈·莫扎特！鬼魂哥哥你要记住我的名字哦，我可是未来注定会成为音乐大师的天才！还有哦，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并不喜欢钢琴，我更喜欢提琴！”
“莫扎特？还真叫这个名字啊……不过我早就已经知道了哦！小家伙！”白君文轻轻嘀咕着，蓦然睁开眼睛，回到了现实中。
白君文用最快的速度从床上坐起来，找出纸笔，开始在纸上记载密密麻麻的曲谱。白君文很快就发现，他的记忆是如此清晰，那个梦境中的事情简直就像是印在脑子里一样，想忘记都难！不仅仅是他刻意去记忆的三篇曲谱，就连他原本只是随手翻看，并没有仔细记忆的五六篇曲谱，白君文现在依然能够回忆起其中的每一个音符！
超级记忆？白君文心中一动，但很快就将这个念头抛到脑后，飞快的在纸上书写起来。
随着手底下的动作，渐渐的一排排曲谱在纸上呈现出来，直到最后写了满满一大张纸。
巴赫十二平均律的前三篇，很快就被白君文准确的复刻出来了。
“嘘~~~”写完平均律的曲谱，白君文长长吐出一口气来，他放下纸笔，欣赏着自己刚刚录下的曲谱。
不过才看了没多久，白君文就听到外面客厅里传来了悠扬的旋律声，然后是姐姐好听的声音响起，她在唱歌，中间偶尔夹杂着“欢迎xxx进入房间”、“谢谢xxx送的礼物”之类的台词。
“姐姐又在直播了，今天开得真早呢，”白君文想起姐姐前些日子都是先去酒吧，下午才回来直播的，可是现在，酒吧那边出问题了，姐姐只有直播这条经济来源了，所以她更加努力，然而……昨天姐姐接电话的那些对话还言犹在耳，让白君文有些心酸，他有心想要开门走出去，轻轻的抱一抱姐姐，安慰她几句，可是最后他什么都没做，只是振作精神起床洗漱，然后郑重的坐到了钢琴前。
巴赫十二平均律，我来了！
我不是那种精彩绝艳的天才，但是我必须要出人头地！
白君文，你不可以让姐姐一直这么辛苦下去，你可是个男人！
……
白晴雯刚唱完一首歌，屏幕上的弹幕不多，零星的几条弹幕也多是在说“主播真漂亮”、“主播能不能换套性感点的衣服”、“能唱小蛮腰吗”、“主播约不约”，几乎没几个认真评价唱歌的。
这也是网络主播的无奈，女主播的观众几乎百分之九十九都是男性，男人们更多的还是冲着美女来的，在这个日益浮躁的社会中，没几个人是正儿八经在网上欣赏歌曲的，更何况……恩，说句实在话，白晴雯唱歌虽然还不错，但是主要优势也是在于嗓音好听，天赋条件出众，说白了就是野路子——毕竟是十七岁辍学挣钱供弟弟读大学的女孩子，到哪儿去拥有那么多的专业技巧？
当别人在学习理论的时候，她在工作，当别人在练功房日复一日练嗓子的时候，她在挣钱，当别人拜导师找关系露脸选秀的时候，她在做饭、洗衣、做家务。
“谢谢，谢谢大家，谢谢你们看我的直播。”白晴雯一番过场之后，就打算继续唱歌，对于弹幕中那些污言秽语，她只能假装看不见，因为编辑早就告诉过她，做主播最忌讳的就是怼观众。
其实编辑还曾经告诉过她，那些发污言秽语弹幕的观众，只要她愿意投其所好，是很有可能将他们转化成直播间金主的，如果愿意偶尔跟他们私下联络一下，出来吃个饭唱个歌甚至……啥的，这些人会在直播间一掷万金，这个世界上有钱人真的很多。
然而白晴雯不愿意，所以她只能努力唱歌，尽量唱好，有时候她会去找白君文请教一些音乐方面的问题，只可惜白君文的长项在于乐器和各种理论，对于真正开口唱歌这种事情，也没有多少经验。
悠扬的旋律响起来，白晴雯张嘴，正要吐出第一个音节，然而这时，后面的房间里忽然传来“咚”的一声，那是白君文重重敲下了一个琴键。
白晴雯的声音顿时滞了一下。
正常来说，白晴雯直播的时候房门都是紧闭的。她的声音很少会传出去，外面的声音也进不来。但是这天白晴雯太早开始直播，有点疏忽了。房门忘了关紧。
白君文练琴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当然，如果一切正常的话，白君文练琴倒也没什么。白君文是专业水准的乐手，他弹的曲子还是很好听的。但是今儿也不知道怎么了，白晴雯发现白君文弹的东西那真是怎么听怎么难听！关键这种难听还不是那种完全杂乱的噪音，而是那种就像刚刚开始练习乐器的新手一样，明明一段你能感觉到很好听的旋律，却被一大堆错误搞得千疮百孔，就像是被塞进垃圾堆里，前后左右都是垃圾的那种恶心人的感觉。
“咚咚咚咚咚！”又是一串旋律，最后以一个让人忍不住想要抓狂打人的错误结束。
第七章 培训班
白晴雯对着屏幕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尽量不受干扰的开始唱歌，然而今天的白君文弹奏的曲目却跟往日完全不同，她耳中又连续听到“咚咚咚”几声，敲得很重，很用力的感觉，然而这并不是关键，关键在于……
“弟弟这是弹的什么东西？怎么感觉怪怪的……”白晴雯属于天赋乐感很不错的女生，然而白君文今天弹的那玩意真的很古怪，居然有种隐隐要把她带偏的意思，她努力把一首歌唱完，才发现弹幕中居然有很多人在关注她背后的琴声。
“这谁啊，噪音啊！”
“好难听，这弹的啥玩意！”
“美女，把你后面房间门打开，让老子看看是谁在弹琴，害得老子屎都拉不出来了。”
“哥们你是想认个脸去砍他吗？”
“嘿嘿，同道同道。”
白晴雯看得有点乐，看来不是自己的错觉，就连屏幕那头的观众都觉得这琴声很难听，话说弟弟这该不是受打击太大开始自暴自弃了吧？他现在这就是传说中的“乱弹琴”啊。
白晴雯想到这儿又有点担心，想要放下直播进去看看，可是另一方面，现在正是冲人气的关键时期，她又有点不敢关播。
“美女，那屋里是谁啊？”
“主播，那不会是你男朋友吧？”
“主播，我送你一个超级火箭，你把你男朋友喊出来让我们瞅瞅，行不行？”
“对对对，我也想看看是谁弹琴这么难听。”
房间里传来的琴声断断续续，那种感觉，有点像是公鸭被割了脖子，却还没彻底割断，于是过一阵子叫一声，声音又是喑哑又是生涩，有些地方简直是一个音符一个音符往外蹦，白晴雯已经彻底唱不下去了，她的表情又好气又好笑，看着屏幕上的观众们疯狂刷屏。
很讽刺，平时直播都没多少弹幕的，这时候居然弹幕多起来了，全是在吐槽白君文弹琴的，很多人要求主播把弹琴的那家伙喊出来打一顿，现场打，现场刷礼物，说到做到。
白晴雯一边苦笑一边给大伙解释，这是自己弟弟，音乐科班出身，现在是在练琴，应该是新曲子不熟悉，所以弹得不太好，请大家见谅，然而这种解释是苍白的，更多人加入了口诛笔伐的大军。
白君文在房间里连打了十七八个喷嚏，心里满是诧异：这是怎么回事，有人骂我了还是有人想我了？
他可不知道自己干的好事，相反，他现在干劲十足，因为他觉得手头这篇刚刚凭记忆默写下来的曲谱简直牛逼透了，让他这些年始终无法突破的瓶颈都隐隐有些松动，要知道，他的演奏技巧本来就相当不错，按照学校导师的话说：“过了这一关，你就可以称自己为钢琴家了”。
然而这一关可不是好过的，他花了很多功夫，想了很多办法，始终过不去。
“那个小屁孩没说错，等我把这四十八篇巴赫平均律全部弹出来，我估计还真能突破瓶颈，正式踏入音乐殿堂，不，或许都用不着全部学会，我就已经是一名真正的钢琴家了……”白君文心情很好，手底下的动作也就越发“粗暴”，那声音咣当咣当的，让外面的白晴雯有点想推开门进来打人，只可惜直播还是开着的，而且自己的合约马上就要降到C了，如今还生死未卜，这时候真不敢出任何岔子，于是我们脾气并不温柔的白大小姐脸上仍然带着略显僵硬的甜美笑容在勉为其难的唱歌。
还好这时候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
“谢天谢地，让这个死小子赶紧出门去吧……阿门！”白美女在外面默默的祈祷，然后唱错了一句歌词。
“蚊子，江湖救急，江湖救急啊！”手机那头传来略带夸张的声音：“你是不是在家里呆着？你是不是还没找到工作？你是不是正闲得浑身发痒？你是不是已经快被晴雯姐赶出家门了？现在好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有事情找你帮忙！”
那边的哥们停顿了一下，声音异常响亮的补充了两个字：“有偿！”
“去你的！”白君文被气乐了：“想找我帮忙可以直说，还告诉我一个好消息？现在好了，我也正好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老子不去！”
来电话的是白君文的好哥们，也是大学四年的同班同学李浩。当然啦，既然白君文是“蚊子”，那么这位兄弟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了“耗子”。耗子成绩一般，能力一般，家庭条件也一般，但是他性格比白君文活泼外向，尤其善于搞好人际关系，所以毕业之后没费多大力气就找到了工作，在一家档次不低的钢琴培训机构当老师。
话说李浩当初是想跟白君文一起去应聘的，然而白君文自觉不是当老师的那块料，加上他毕竟在学校的时候十分优秀，心底里总有那么几分心高气傲，也有些不甘心把自己十多年辛苦学到的专业知识全都浪费在一群毫无基础的小孩子身上，于是拒绝了李浩——即便是现在，哪怕是闲在家里身无分文找不到工作，其实在白君文看来也是颇有几分“龙困潜水”的意味，在内心深处，他从未真正看低过自己。
不过最好的兄弟找自己帮忙，哪怕开场白有点气人，这个忙还是要帮的。
“我也不想的啊，你知道的，我这儿一直工作都很轻松，所以抽空接点私活很正常啊……谁知道事情能赶到一块儿去呢……哎呀总之你赶紧来给我顶班，这次你不帮我我真要完蛋了。”李浩在电话那头拍着胸脯给白君文打包票：“你就放心好了，顶个班而已，真的没问题的，一点难度都没有，就凭你这音乐素养，就凭你这钢琴功底，就凭你这张小白脸……啧啧……”
“耗子，你再不好好说话我要挂电话了。”白君文有点受不了这家伙：“时间，地点，赶紧说，还有……多少钱一个小时？最后，晚上请我吃大餐。”
价格很不错，离家也不算远，想想毕业之后还没去耗子那儿探过班，白君文就决定帮这个忙了，临走的时候他想了想，把那篇巴赫的曲谱揣进了兜里。
耗子工作的地方居然相当不错，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地方，天成大厦二十五层，白君文从电梯出来，就看到了一个笑得阳光灿烂的胖子。
“哇！蚊子，”胖子冲过来，给了白君文一个生猛的熊抱：“你又帅了！”
“耗子，你又胖啦！”白君文艰难的挣脱出来，道：“接下来怎么搞？”
这间钢琴培训机构看起来很气派，占了整个二十五层至少三分之一的面积，里面的学员都是些普通爱好者，基本上都是小孩，以初中生和小学生为主，白君文大概观察了一下，以他的眼光看，这些孩子真心谈不上有什么功底，也就是学个大概，凑个热闹，然而学费却很贵，老师的工资也很高。
“现在的家长都舍得花钱啊，所以小孩的钱最好挣，怎么样，你要不要过来跟我一起混？”李浩这番话说得倒是真心实意的：“晴雯姐这几年也挺不容易的，你小子都毕业了，就别死揪着你那点理想不放了，先随便找份工作挣钱养家吧……我看这里就很不错。”
白君文略微犹豫了一下，想起昨天听到姐姐的那一通电话，几乎就要点头了，可是他又想起莫扎特，想起兜里的巴赫十二平均律的曲谱，终究还是摇了摇头：“再说吧。”
李浩交代完事情就匆匆忙忙的走了，白君文面对一群用好奇眼神看自己的初中生倒是不扭捏，大大方方的道：“来，先每个人弹一段给我听听，然后我再挨个辅导。”
事实证明这份工作对他来说的确很简单，孩子们的弹奏在他耳里错漏百出，问题多多，他尽量给每个人指出其中最明显的问题，然后孩子们都用崇拜的眼神看他，大概是觉得“这个代班老师真厉害，一下就找到我的问题了”，随后还有个小男孩偷偷问他在哪个培训机构工作，大概是想跳槽去跟白君文混，这让白君文略微有点小骄傲，只能遗憾的告诉小男孩，自己并不是培训机构的老师。
然后……然后就没啥事情了，一下午三个小时的钢琴培训课程实际上只用了一个小时就全部搞定，白君文一边感慨着“真是一份遭雷劈的好工作啊”，一边跑到旁边的教师琴房里，开始自己练习。
他并没有直接拿出兜里的曲谱继续练习，而是在钢琴前端端正正的坐下，闭目静坐了几分钟，才睁开眼睛，把双手郑重的按在琴键上，轻轻按下了第一个音。
第八章 培训班里也有高手啊
白君文弹的并不是《巴赫》，而是一首他前些日子一直在练的曲目。
上午在家的时候，他一气呵成记下了巴赫十二平均律第一篇的曲谱，接着就顺理成章的开始练琴，结果弹起来诸多不顺，到这时候，他得到曲谱的激动心情已经渐渐平复了，此时再仔细回忆“梦”中的情景，他才意识到，他在梦中所得的，并不仅仅只有兜里这一张《巴赫》的曲谱而已。
那个小屁孩的很多话还言犹在耳。
“鬼魂哥哥，你这个胳膊肘……再往上抬一点会不会更顺手些？”
“嗯……鬼魂哥哥你坐得不够直哦，我爸爸说弹钢琴的人坐姿一定要正确，才能更好的发力。”
“咦，鬼魂哥哥，我注意到你的右手有个很不好的小动作哦，为什么你无名指抬起来的时候小指头也会跟着往上抬呢？”
“还有还有，鬼魂哥哥，我觉得你的呼吸也有点问题……”
白君文一直觉得自己是很有天赋的优秀音乐人，也一直自认为基本功非常扎实，然而在梦中弹奏钢琴的短短时间内，他居然被小屁孩找出了一大堆毛病，这些毛病非常细微，细微到连他的导师都没看出来，然而白君文仔细回味，却觉得这些确实是自己的毛病，只是这些毛病已经几乎变成了自己根深蒂固的下意识动作，于是一直以来都无法察觉，更无法改善。
而现在，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问题，可以开始纠正了。
琴房里的音乐仿佛流水一样叮咚作响，让人听得很舒服，外面的许多孩子在自己练了一阵之后就停下来了，静静的听白老师弹琴，他们虽然不懂那些高深理论，也能听得出来这位代班老师是真的弹的很好，比这里绝大多数的老师弹得都好，只不过这个白老师很奇怪，明明弹得很不错，却总是弹一阵子就忽然停下来，然后坐在那里仿佛在思索问题，接着又从头弹起。
这首曲子很流行，是许多老师都喜欢弹的，所以孩子们其实听过很多遍，对后面的旋律很熟悉，他们很希望白老师能一口气把它弹完，然而白老师一次次的戛然而止然后从头再来，那种感觉就像是晚上睡觉的时候听到楼上有一只鞋子落地的声音，却始终听不到另外一只鞋子落地的声音，让人感觉别扭透了，到最后孩子们觉得无趣，也就各自散了。
对于这些，白君文一无所知，他沉浸在自己不断改善不断完美的美好心情中，感受到那些自己平日里演奏中始终无法修正的小毛病正在一点一点的被修复，他有种自己马上就要晋级为钢琴家的错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觉得自己终于把已知的问题改正了，于是他振奋精神，开始重新弹起这支熟悉的曲子。他的手指在琴键上轻快的跃动，脑袋也随着旋律微微的晃动着，身体呈现有韵律的摆动，更加轻灵美妙的音乐从琴键上飞出来，叮叮咚咚，美妙之极，这一次他没有中途停顿，而是一直一直往下弹，直到最后一个音符蹦出来，他的手指在琴键上重重按下，然后高高抬起，收回到身侧自然垂落，然后轻轻吐出一口气，满意的微笑起来。
“啪！啪！啪！”身后传来拍手的声音，惊醒了还沉浸在余韵中的白君文，他有些惊讶的转头，就看到了一个相当漂亮的女生。
这个女生看起来二十多岁，身材很好，穿着很素雅的白裙子，站在门口亭亭玉立就像一朵花，她的脸蛋尤其精致，线条相当完美的瓜子脸，眼睛很大很水灵，鼻子很直很通透，嘴巴很小很红润，头发又黑又密，不长不短，从肩头垂落下来，黑色的发衬着白色的裙，让白君文这一刹那颇有些惊艳的感觉。
“你是……”白君文是见惯了美女的，且不说音乐学院美女如云，单说家里的白晴雯就是不可多得的大美女，所以他的惊艳也就是一瞬间，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这里的学生？”
白裙女生略微一愣，然后就笑了起来，似乎觉得白君文问得很有意思，她落落大方的走进来，并不作答，反问道：“你是这里的老师吗？”
白君文犹豫了一下，想起自己正在给耗子顶班，就点了点头。
“没想到啊，”女生有些意外的样子：“他们还能招到你这种水平的老师。”
白君文笑了。
就从这句话里，他就听得出这个女生是内行，他刚刚弹琴的时候真的很投入，应该说，他这次弹奏的水准其实要超过他毕业答辩时那次演奏，几乎可以算是他迄今为止的巅峰之作，然而小孩们只会本能的觉得好听，只有这个女生会在他弹完之后明确的肯定他的水平。
白君文的好奇心起来了，他道：“你要不要弹一段？既然是来学琴的，先让我看看你的水平吧。”
白裙女生漂亮的大眼睛扑闪了一下，樱唇微动，似乎是想说什么，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反而大方的走到钢琴边，道：“好。”
白君文赶紧让开，让女生坐上去，随后，他看到这个女生跟他刚才的动作一样，闭上眼睛开始调整状态。
“调整状态”这个事儿呢，并不是必须的，但是通常有这个流程的演奏者，最次也差不到哪里去。这就像是去网吧玩游戏，你用网吧的键盘和鼠标不代表你很菜，但如果你自带键盘鼠标的话，那绝对是个高手。
“果然有点东西呢。”白君文越发好奇了。
一分钟后，女生睁开眼睛，双臂抬起，轻轻放到琴键上，开始弹琴。
她一开动，白君文的眼神就亮了。
高手，果然是高手！
这女生弹奏的曲目……很难。
这是一首难度极高的经典曲目，通常都是厉害的钢琴手炫技的时候才会弹的，白君文当初刚进学校的时候，就总听到高年级的师兄师姐们弹这个曲子，只是少有能弹好的，在学校举办的很多音乐节之类的活动上，他也听过学校的老师和那些极少露面的高层大佬们演绎这个曲目，每一次听到他都有种“叹为观止”的感受。
再后来他也成了高年级的师兄，他也开始练习这首曲子，并且最终把它弹得比学校里的大多数人都要好——至于他的好哥们耗子……唉，咱们换个话题吧。
白君文来了几个小时，对这个培训机构的大致水平心里也算有谱了，这女生一出手，他就知道，这个培训机构里大概没人能给她当老师，而随着女生的演奏进行下去，一步步渐入佳境，白君文甚至都有些诧异了。
“厉害，真的很厉害啊……这是哪儿来的大龄学员啊，这水平都赶上科班出身的了。”白君文默默赞叹着，随后又偷偷加了一句：“不过比起我……呃，应该……还差了一点……吧？”
许久之后，一曲弹完，白裙女孩收回双手，安静的坐在那里，微微侧头，秀发从脸侧垂落，对着白君文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你觉得怎么样？”
白君文由衷的道：“弹得非常好。”
“嘻嘻……”女孩的神色在这一刻生动起来，她从椅子上站起来，带着些雀跃的意思，走到白君文前方不远的地方，背着手站定，俏生生的问他：“那么，老师，你可以教我什么呢？”
白君文从女孩含着笑意的眼神里看到了那一丝丝流露出来的促狭和刁难的意味，面对这样一个又漂亮又厉害的异性，他的好胜心完全被激发起来了，他的手指在裤兜外面轻轻摩挲了一下，用力点头道：“好，我弹一曲，请你品鉴！”
白君文并没有把兜里的曲谱掏出来，作为一个男人，在这种情况下他觉得如果还要对着曲谱弹实在有点low，所以在开动之前他心里其实是有点忐忑的，于是这一次他静坐调整状态的时间略微有些长，实际上是在心里默默的回忆《巴赫》第一篇的每一个音符，直到完整的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确认无误之后，他才睁开眼睛，笑道：“我要开始了。”
白君文的手指按下去的时候女孩并没有什么反应，但是等到第一段完整的旋律流泻出来时，她的表情就有变化了，这时候的白君文并无暇顾及听众的反应，因为《巴赫》对他而言实在有点难，熟练度也不够，所以他正在全心全意调动自己最好的状态来演绎这一首曲谱。
效果还不错！
事实证明，当他按照莫扎特的建议修正那些细微的小毛病之后，他的弹奏确实比以前好太多了，上午在家的时候他弹的惨不忍睹，而这时候，他手底下流出来的旋律已经是很流畅很美妙的音乐了，他的状态很不错，虽然整个过程有点惊险，但是最终还是一气呵成的把这篇曲谱完整的弹了出来，一个音符都没有错。
第九章 白晴雯的大危机
“吁……”白君文轻轻吐出一口气，感觉额头上出了一层很细很细的汗：“还好，总算没丢脸。”
白裙女生的眼睛已经很亮了，她很认真的盯着白君文看，像是要把白君文看穿一样，等到白君文一曲弹完，刚刚稍微平复好心情，她就迫不及待的凑了上去，那张脸已经几乎凑到了白君文眼前，这么近的距离，甚至能闻到她身上淡雅的香气，看到她出奇娇嫩的脸部肌肤：“老师，你叫什么名字？”
还从未谈过恋爱的白老师在这一刻稍微有点脸红，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点，老老实实的道：“白君文。”
“那我叫你白老师吧，”女生不再紧逼，却又追问道：“这曲子我从来没听过，是原创的吗？”
白君文摇头：“是我做梦梦到的。”
“梦到的？”女生很明显是觉得这个回答有点好笑，她道：“那就是你写的咯？”
“不是……”白君文有点苦恼，觉得这事儿实在不太好解释：“不是我写的，是我做梦梦到的。”
“你做梦梦到的，那不就是你写的吗？”女生忍不住笑出声来：“好啦，不用谦虚啦，这首曲子真的很好哦。”
白君文挺开心的，他虽然早就感觉得到莫扎特给他的《巴赫》系列是个极其牛逼的东西，但是人这种生物，还是要寻求认同感的，眼前这个漂亮的女生，就算是自己的第一个认同者了，同时她还有相当高的音乐造诣，这就让认同感来得更强烈了，以至于白君文看这个女生的眼神都亲切了许多，忍不住追问：“有多好？”
女生又是“噗嗤”一笑，娇俏的白了他一眼，道：“白老师，你真有点臭美呢，想听我夸你吗？”
“没有没有，”白君文抓了抓头，有些尴尬：“那个，我重申一次，这曲子真不是我写的，是我做梦梦到的……”
女生也懒的跟他纠结了，她收敛了笑容，表情认真起来，道：“你写的这个曲子，真的相当不错，至少我这么觉得。”随后她问：“白老师，你能教我这首曲子吗？”
白老师很开心，于是很大方，他从裤兜里掏出叠得四四方方的纸片直接递了过去：“送给你。”
女生接过纸片打开，看到上面一行一行的谱子，眼睛就挪不开了，她一个音符一个音符的往后看，直到看完全谱，才抬起头来，油然道：“果然厉害……比我刚刚听到的还要厉害！”
白君文有些羞愧，很明显他弹得还不够好，不能把《巴赫》第一篇的精髓完全展现出来，才会让女生说出这种话来，于是他强行解释了一下：“刚刚写出来，还没练熟……”
女生却又道：“白老师，我有一个请求。”
白君文道：“你说。”
女生道：“过一阵子我要开一场演奏会，你这首曲子我很喜欢，我想在演奏会上演奏这首曲子，可以吗？”她顿了顿，补充道：“你有什么条件的话，可以尽管提。”
白君文哑然失笑：“哪儿要什么条件，只是一首钢琴曲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想弹就弹呗，无论是弹给你的亲人听还是弹给你的朋友听，都没关系的，别搞得那么正式。”
女生的眼眸里再度掠过了那种带着些好笑意味的神采，她其实一直都知道白君文误会了她的身份，可是她偏偏就不愿意说破，反而觉得这样很有意思，她的年纪其实比白君文稍微大一点，所以看着白君文愣头愣脑的模样，总有些看到可爱小弟弟的心态，尤其是，这还是个才华横溢而且长得还有点小帅的小弟弟。
“可不仅仅是弹给亲戚朋友听哦，”女生稍微提示了一下：“嗯……说不定……会有很多很多人听哦，你不提要求的话，那不是让我欠你一个人情吗？”
“哈哈哈！”白君文听乐了：“我说你……你是学生吧？明明就学个琴而已，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你是学生，我是老师，你要交学费的，我要拿工资的，那我教你不是应该的吗？我才不用你欠我什么人情呢。好啦好啦，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别再说下去了，否则，你就把曲谱还给我。”
女生果然不再提了，却又道：“那白老师，你这个老师我可就算是认下了。”
白君文摆摆手：“不用这么认真，咱们年纪差不多，你叫我名字就行。”
女生却不理会，她退后两步，笑嘻嘻的看着白君文，忽然微微躬身，脆生生的喊了一声：“白老师！”
白君文愣了一下，觉得挺有趣，就双臂往胸前一抱，腰杆挺得笔直，粗声粗气的回了一声：“哎！”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
从天成大厦出来，白君文心里略微有些犯嘀咕。
“王小花……王小花……这名字还真够个性的，你咋不叫王二丫呢……土，真滴土！”白君文皱着眉头：“挺漂亮一个女生，起这种名字，总觉得怪怪的……哎，我还真是胡思乱想，谁说漂亮的女孩子名字就一定要好听的？再说了，大家萍水相逢无冤无仇的，别人也没必要故意报个假名来骗我吧，至少她给我的手机号是真的呀。”
随后他就拨通了手机，对着那边怒吼起来：“耗子，你小子这是第几次骗我了！”
“哈哈哈，意外，意外嘛，”李浩在那边鬼叫鬼笑的：“蚊子你要相信我，我是真的有事情脱不开身，我发誓，我绝不是因为不想请你吃大餐才故意不回来的。要不这样吧，你再等我两个小时？我八点钟肯定能回来，回来就带你去吃大餐！咱们去吃波士顿海鲜自助，八百块钱一个人的那种，行不行？”
白君文继续怒吼：“滚！八点钟老子已经饿成鱼干了，我告诉你，这事儿咱们没玩，你给我折现！”
“啪！”通话挂断，电话那头，一脸奸笑的胖子正洋洋得意的站在天成大厦二十五层的落地窗前，一边努力从地面上蚂蚁般的人群中寻找好哥们的身影，一边顺手掏出一根烟来往嘴里凑，这时候他感觉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胖子吃了一惊，赶紧回头，然后换上一副恭敬的笑脸，道：“谭姐，您老人家有什么事吗？”
眼前的“谭姐”，正是不久之前刚刚认了白君文做老师的白裙女生王小花——事实证明，张无忌他娘说的话是对的，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李浩，我跟你打听一个人，”谭姐的表情很认真，看起来很重视的样子：“你们这里新来了一个老师，叫白君文，你认不认识？”
胖子有些吃惊，又有些紧张，还以为是顶班的事情要东窗事发，可是随后又想到眼前的谭姐并不是培训机构的人，相反，谭姐的身份……可不是一般人哦……于是他的心思又活络起来，嘿嘿笑道：“认识，那是我铁哥们，怎么，我哥们是不是很帅？谭姐你对他……有兴趣？”
“去你的，一天到晚油嘴滑舌的，”谭姐跟他很熟，笑骂了一句，随后道：“跟我说说他的情况吧，越详细越好。”
……
蛙蛙直播网，办公大厅，经理办公室。
杨菲菲的声音听起来很急：“经理，白晴雯的合约问题真的不能这么草率的决定啊！您可别忘了，我们当初给她做评估的时候给出的可是‘爆款主播’的评价，您不能就因为这几个月的成绩就完全否定她啊！”
“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坐在宽敞办公桌后的是一位四五十岁大腹便便的男人，他有些不耐烦的看着杨菲菲：“她现在变成爆款主播了吗？她现在够得上A类主播的最低标准吗？你这些话已经说了多少次了，就不能换点新鲜的东西？”
在经理办公室里还有另一个三十出头的中年男人，叫韦师，这人也是蛙蛙直播网的签约经纪人之一，而且从业绩和效益上都和杨菲菲旗鼓相当，正是杨菲菲的竞争对手，关于白晴雯直播合同的这些幺蛾子，实际上正是他主动引发的，否则，蛙蛙直播网的主播那么多，其中合约不合理的、直播有问题的主播多的是，经理也没那个闲工夫正好关注到白晴雯这种不上不下的主播。
这时候韦师就说话了：“小杨啊，咱们低头不见抬头见，也是几年的同事了，我比你年纪大些，所以劝你几句话。你的工资可是咱们网站开的，不是白晴雯开的啊，白晴雯的事情，说白了就是拿着A类合约的高待遇，却达不到A类合约的要求，说句不好听的，这是占着茅坑不拉屎，你说对不对……你这胳膊肘，可不能往外拐啊！”
杨菲菲心里明镜一样，根本懒得理他，又对经理道：“白晴雯最近已经在努力做出改变了，您注意到没有，她的直播时长加了整整一倍，而且接下来她还会有一系列的改变，她昨天还给我打电话问我应该怎么做……经理，您再给她点时间，她会成功的。”
第十章 大明星前来拜访
办公桌后的老男人盯着杨菲菲看了半晌，缓缓摇了摇头。
杨菲菲急了：“实在不行的话，我……我……我可以给她担保！”
“哟，你要给谁担保啊？”韦师在旁边阴阳怪气的插嘴道：“那可是公司最高级别的A类合约哦，你知道一个A类合约牵涉到多少流水吗？你知道为了一个白晴雯，公司每个月要投入多少吗？给她的那些推荐位，可都是公司的无形资源啊，很值钱的！小杨啊……就凭你每个月那点工资……你拿什么担保啊？你担得起吗？人啊，要量力而为，就算是胳膊肘要向外拐，也得有向外拐的力气才行啊。”
“当当当！”经理用手指关节敲了敲桌子：“小杨，韦师说得很对，咱们网站的首页推荐、强推、分类推，这些都是无形资源，那个白晴雯，给了她大半年的推荐位，结果还是起不来，那就说明她没有火起来的潜力了，是时候放弃她了。”
杨菲菲表情黯然，她有些无话可说，归根结底，是白晴雯自己不争气，她确实享受了很好的资源，然而成绩也确实没达到，从理智上，杨菲菲其实觉得白晴雯的商业价值可能真的达不到A，然而从情感上，她真的很喜欢雯姐，这是一个善良、纯真、洁身自好的女生，在直播网站这种群魔乱舞的地方，她是能让杨菲菲眼前一亮的一股清流。
我们无需去苛求杨菲菲的职业素养之类的东西，归根结底，人是情感的动物，而且杨菲菲本身年纪也小，还没有像韦师那样真正被社会的大染缸彻底污染。
“经理，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能让您改变主意，但是我真的有种预感……”杨菲菲在最后被经理赶出办公室之前，带着些咬牙切齿的意味轻声对经理说：“白晴雯以后一定会红的，大红大紫那种……到时候，您会后悔的。”
她再转头看看站在旁边笑得猥琐而恶心的韦师，补充了一句：“到那时候，如果您真的后悔，别忘了，白晴雯改合约这件事情，以及后续的所有跟进，都是这个人一手推动的。”
韦师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下，然后更加夸张的舒展开来，那脸上的油光在灯光下闪闪发亮，他嘿嘿的笑着，十分得意：“小杨，你还是太年轻了，说狠话这种事情，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工作嘛，还是要看成效的……好吧，那我就等着，我倒要看看，将来她怎么个大红大紫法，我等你来打脸哦！”
白君文回到家的时候是晚上六点半，正好看到姐姐在跟人视频通话，不用想都是那个蛙蛙直播网的经纪人杨菲菲，他有心想问，却又有些顾虑，反而是白晴雯匆匆结束了与杨菲菲的通话，转过头来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臭小子，吃饭没有？”
“还没呢，”白君文很乖巧的拍了个马屁：“耗子请我吃饭被我拒绝了，就想回来吃姐姐做的菜。”
“油嘴滑舌的！”白晴雯笑嘻嘻的在他头上一阵揉，然后匆匆忙忙往厨房跑：“我就知道你会空着肚子跑回来……菜还在灶上热着呢！”
白君文没吭声，他注意到，姐姐的笑容有些勉强，眼圈稍微有点红。
姐姐心里……大概很难受吧……白君文这一刻有些迷茫，他能隐约意识到梦境的变化和莫扎特的出现会给自己的人生带来一些转机，然而这个转机具体在哪里，他还无法预料，也不知道究竟要等多久。
他想起今天在培训机构的所见所闻，原本坚毅无比的信念有些动摇了，他在想，实在不行的话，先放低要求，别太在意自己的专业对口了，去那种地方先混上几年，挣点钱减轻姐姐的负担……或许这才是正确的选择吧？
在这样复杂而迷茫的情绪中，他草草的吃过晚饭，很早就上了床，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然后再次来到了那个熟悉的梦境中。
他轻车熟路的推开那扇虚掩的门，进入了莫扎特的家中。
“我其实很好奇，你爸爸一直都不在家的吗？”白君文这么问的时候，其实心里在想一个问题：如果哪次自己来的时候发现莫扎特他老爸在现场，自己该怎么解释呢？继续装鬼魂哥哥吗？还有，如果没记错的话，欧洲中世纪可是许多家庭都备枪的……如果自己在这里被他老爸当强盗打死，那现实世界中的自己真的会死吗？
“爸爸很忙的。”莫扎特并不愿意多说这个话题，他笑嘻嘻的把白君文拉到钢琴前坐下：“鬼魂哥哥，你好多天没来练琴了，这样可不行哦，爸爸跟我说过，练琴是不能懈怠的，必须要日复一日的坚持很多年才能有所成就，你看，你之所以水平这么差就是因为你不够努力……所以你还是赶紧练琴吧。”
“我很多天没来了吗？我明明昨天刚来过的呀。”白君文有些诧异，他隐约有些猜测，大概自己在现实世界和梦境世界的时间流逝是不一样的，不过此刻的他还没心思去细想这个问题，他的注意力全放在了巴赫十二平均律上，于是很快，欧式小别墅里就响起了断断续续的琴声和小屁孩一波一波的嘲笑声和说话声。
因为有了之前的经验，白君文这一次的弹奏就比上次顺畅很多，加上他已经有意识的改正自己弹奏上的许多小毛病，所以这一次，他掌握《巴赫》第二首曲子的时间比上一次短得多，于是，他毫不停息的开始弹奏第三曲，随后是第四曲。也不知过了多久，当他感觉自己精神有些疲惫，即将离开梦境时，他居然弹完了三首曲子。
莫扎特知道鬼魂哥哥将要离开，可爱的小脸蛋上略微带着些不舍，却很乖的闭着嘴不吭声，让白君文默默的记忆这三首曲谱，直到白君文的目光彻底从曲谱上挪开，他才问：“鬼魂哥哥，你下次什么时候来看我呀？”
白君文想了想，道：“大概跟这次隔的时间差不多吧……我有很多事情要忙，没办法天天来的。”
莫扎特明显有些不甘心，撇嘴道：“你都变成鬼魂了，还这么忙吗？我爸爸说，鬼魂都是天天躺在坟墓里睡觉的。”
白君文无语，挥手跟他告别，然后在卧室的小床上睁开了眼睛，此时天色已经微亮，隔着房门隐约能听到姐姐在那边直播的声音，姐姐在唱一首最近很流行的歌，暖暖的歌声让白君文心里柔柔的，他没有耽搁，起身找到纸笔，把《巴赫》六首新曲谱全部默写出来，再仔细核对了一遍，确认并无疏漏。
白君文心里有些诧异，自己在梦境中的记忆力居然真的比现实中好这么多，默写这六首曲谱好像也没太费力，既然如此，那下次干脆再多记几首，十首，二十首，甚至全部？
他没再多想，迅速起床洗漱换衣服，打算出门找工作！
“白君文，姐姐真的已经很辛苦很辛苦了，你不能再天天窝在家里练琴了，你必须要更加努力才行啊！”
手机传来嗡的震动声，他低头看了下，是耗子发来的信息：“蚊子，还在找工作吗？不如来跟我做同事吧，那些小家伙们都跟我打听你呢，你才来一天就让他们都服了。你来的话，凭你的实力，肯定能拿高工资，也能让晴雯姐轻松一点。”
白君文的内心颇为矛盾，其实他昨天代班之后就隐隐有这种想法，尤其是胖子那句“让晴雯姐轻松一点”很触动他内心，可是他还是有些不甘心，尤其是想起莫扎特，想起《巴赫》。
“让我再考虑考虑吧。”白君文最终回了这么一句话，就走出了家门。
……
白君文并不知道，他出门没多久，就有一个穿着长风衣戴着口罩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怪人走进了姐弟俩所在的小区，这个人手里捏着小纸条，上面用娟秀的字迹写着xx栋xx号的住址，他一路找过去，最后在白家姐弟的租房门口停下了脚步，再次低头对照了下纸条上的地址，就敲响了房门。
门内的歌声戛然而止，怪人外面依稀听到一个温柔好听的女声道：“不好意思，大家稍等一下，外面好像有人敲门。”
门开了，门内门外的两人大眼瞪小眼，都有些发怔。
第十一章 热闹的直播间
“你......是谁？”白晴雯有点迷茫，她眼前这个人，脸上好大一个口罩，口罩上面好大一副墨镜，墨镜上面还扣着好大、哦，这个不能说好大……还扣着一个正常的鸭舌帽，帽檐压得低低的，整个脑袋被捂得严严实实，比阿拉伯妇女的扮相还夸张。
怪人也有点迷茫，脑子里一个劲犯嘀咕，没错呀……这是xx栋xx号啊……死胖子难道骗我了……怎么一晚上不见，小鲜肉变大美女了……
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哦，对了，李浩那小子说了，白君文有个姐姐……
白晴雯没敢放陌生人进门，她就守在门口，看着这个怪人脱下了鸭舌帽，一股淡淡的清香飘散，乌黑浓密的头发从帽子里流泻下来，不算太长，搭在肩头，这画面颇有些唯美，让白晴雯略微有些意外，哦……这是个女孩子呀。
然后门外的女孩子开始摘墨镜，摘口罩，露出一张相当素净的俏脸，那眼睛黑白分明，灵动而有光泽，漂亮极了，她冲着白晴雯甜甜的笑道：“你是白君文的姐姐吧？”
“啊！我是我是！”白晴雯颇有几分手忙脚乱，眼看着一个值得警惕的口罩怪人刹那间变身成分数相当高的大美女，仿佛门内门外的气氛都变了，从阴森古怪变成了春光明媚，她赶紧侧身让客人进门，只是心里还是觉得怪怪的，总觉得……总觉得……这个妹子……这个妹子……有点眼熟啊。
白晴雯一边思索着一边关门，等到转过身来的时候，蓦然想起来了，脱口惊呼道：“你是谭晓雅！”
“嘻嘻……”女孩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白姐姐，是我哦。”
白晴雯心里颇有几分惊喜。
她虽然一直在做歌手挣钱，但其实并不太关心娱乐圈里那些事，她对音乐的品味一直有些我行我素的意思，之前白晴雯也跟弟弟白君文聊过许多音乐圈子里的东西，她对于那些大红大紫的歌手并不是太感冒，在她看来，那些人有的太浮夸不真诚，充满了做戏的意思，还有的则唱功并不过关，完全靠颜值或者八卦这些东西来推波助澜哄抬名气。
她真正欣赏的那些歌手往往不太红，但她能从这些人的歌声中听出真挚的感情和足够好的技巧——恰好谭晓雅就是她比较欣赏的一个。
谭晓雅出道不久，属于乐坛的新星，不久之前在某个含金量不算低的青年歌手大赛上刚刚拿下了冠军，算是选秀出道，在白晴雯看来，谭晓雅无论嗓音条件还是歌唱技巧都极好，属于相当有实力的新秀，舞台风格也很不错，整个歌手大赛的过程中，她一直表现得落落大方、从容不迫，从预选到最后夺冠，整个过程几乎是碾压式的胜利，无懈可击。
随后谭晓雅迅速推出了自己的第一张唱片，白晴雯专门买来听过，里面的十首歌曲有一半都是白晴雯喜欢的，按照她平常买唱片的心得，一张唱片里能挑出一半的好歌，这已经算是非常良心的大碟了。
再然后，谭晓雅又迅速开了第一场演唱会，规模不大，但是听众爆满，据说还有许多黄牛贩票，不大不小的上了一次娱乐新闻，事后各种媒体对演唱会的评价都很高，一致认为谭晓雅的现场演出能力很不错，唱功很好。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个女孩子虽然有偶像的外形，但却是实力派歌手。
“然而毕竟是选秀出道啊……”白晴雯略微有些为她惋惜，因为她以前听人说过，按照娱乐圈的一贯说法，选秀歌手比起正规科班出身的歌手是要隐隐低一个档次的，在事业发展中很吃亏——至于具体怎么吃亏怎么发展，白晴雯是一概不知的。
当然，这些都只是脑子里一闪而过的细碎念头，白晴雯看到活生生的谭晓雅站在面前，心情还是相当惊喜的，她握住女孩的手，笑道：“你认识我家君文？”
“对呀，白君文……哦不，白老师昨天可是有专门教过我弹钢琴的呢，”谭晓雅笑道：“我今天是专程来感谢他的，不过……看起来他不在家？”
“他……”白晴雯张了张嘴，本来想说“他去找工作了”，可是看到这么优秀的年轻女孩站在面前，心里拿不准她和自家弟弟到底是什么关系，自然不肯说出给弟弟丢面子的话，最后只道：“一早就出门了，我也不知道忙什么去了。”
谭晓雅倒也无所谓，她昨天与白君文初次接触，对这个颇有才华的男孩子很有些好奇，正好这两天是忙碌之前最后的清闲，于是心血来潮想要来白君文家里探访一下，能见到本人自然更好，见不到的话嘛……她目光在这小小的客厅里四处打量，看到了还开着的电脑和电脑前方架着的那个大大的话筒，忍不住笑了：“白姐姐，我刚刚在外面就听到你在唱歌，你在直播吗？”
白晴雯自己反倒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直播还开着呢，她远远的看了一眼电脑屏幕，屏幕上的弹幕比刚才多了些，有些人在问“这是谁来了”，还有的人在说“怎么看上去有些眼熟”，白晴雯下意识的点点头：“对呀，正在播呢。”
谭晓雅却已经自顾自的走过去了，这个女孩子的性格就跟她参加大赛时候在舞台上一样，落落大方，并不怯场，她走到电脑面前，冲着镜头摆摆手，说了一声“嗨”，然后又自顾自的在房间里转起来，很快就看到了还开着门的隔壁房间里的钢琴。她“咦”了一声，有些雀跃的跑了进去，直接坐到了钢琴面前。
“白姐姐，”谭晓雅清脆的声音从那头传来：“这个琴，我可以弹吗？”
白晴雯道：“当然可以。”
“白姐姐，我刚刚在门口听你唱歌蛮好听的，我忽然有个想法，”谭晓雅道：“我们合作一曲吧，我弹，你唱。”
白晴雯的直播间里已经炸开锅了，本来平时只有零零星星弹幕的，这时候开始一条一条的往下刷，总算有了点“幕”的感觉。
“哎，哎，那个女的我好像认识！”
“什么叫好像认识，我告诉你，那是谭晓雅！”
“哪个谭晓雅？”
“还能哪个，就是上个月拿了全国青年歌手大奖赛冠军的那个呀！”
“嘿，我说怎么看着眼熟呢，这不化妆不穿舞台服，还真不太好认。”
“我是听声音觉得熟悉，那个比赛我可是全程看完的，就为了看她，她在节目里面说了挺多话的，我都听习惯了，就是她，没错！”
“行了各位，别装了，我家雯雯刚刚就喊过一句谭晓雅，大伙儿听得清清楚楚的，就别一个个的在这里装神探了。”
“谭晓雅是谁？很红吗？我怎么没听过？”
“青歌赛你没看？”
“嗨，谁看那玩意啊，我跟你说，这年头选秀节目太泛滥了，随便拉出来一个都是冠军，除了《歌王大会》的冠军，其他的冠军能叫冠军？这个谭晓雅……也就是个捧起来二流歌手吧。”
“楼上的，敢骂我女神，真人pk，报地址电话。”
“楼上的，加我一个，我们2v1。”
“楼上的，3v1行不行？”
“草！一群不要脸的，你们干脆再来两个，让老子拿个五杀！”
……
白晴雯重新在桌前坐下，没急着开腔，盯着自己房间的弹幕直乐，眼看着直播间里的几个老人越吵越凶大有发展到线下约架的地步，她才咳了一嗓子，忍着笑道：“各位，各位，别吵了，现在我跟谭晓雅合作一曲，你们想听什么？”她顿了顿，又道：“这可是活生生的大明星嘉宾哦，可以点歌，现场弹奏，你们赶紧想歌，谁刷的弹幕多，就听谁的。”
白晴雯一直都不是一个很合格的商业主播，就是因为她真的不擅长要礼物，也不擅长找土豪听众圈钱，可是这次，她话音刚落，屏幕上就咣的一下子跳出一个大大的火箭来，有人道：“我送一个火箭，唱《明月》！”
《明月》是经典曲目，红了几十年，曾经被许多人翻唱过，可以说，代代歌手唱《明月》，代代《明月》各不同，白晴雯心里也觉得这歌不错，点点头，就准备说“好”。
可是屏幕上咣的一下，又跳出个大大的火箭来，一路升天，还带着“biubiu”的效果音，那叫一个炫酷，又一个弹幕跳了出来：“唱鸡毛的《明月》，肯定唱《剑胆琴心》啊，你们想什么呢！送火箭了不起啊？我又不是送不起。”
《剑胆琴心》也是首好歌，倒是远不如《明月》这么红，然而这首歌却是谭晓雅一个月前参赛时候决赛上唱的歌，当时这歌直接征服了在场的所有评委，也征服了所有现场观众，最终以碾压式的分数夺得了冠军——所以这歌也是相当有意义的，以至于白晴雯忍不住又点了点头，觉得也挺不错。
然后……直播间就真正热闹起来了。
第十二章 起飞了
这年头，真的不缺有钱人，而有钱人也是真的有脾气，白晴雯的屏幕开始不安静了，一会儿“咣”的一个火箭，一会儿又“咣”的一个火箭，平时几天都出不了的火箭，这短短两三分钟内硬是冲出来十几个，送礼物的听众们分成了“明月派”和“剑胆琴心派”两个阵营，开始互相PK。
在蛙蛙直播网这地方，火箭是五万蛙蛙币一个，换算成人民币也就是五百块，也就是说，短短几分钟内，白晴雯收了七八千块的礼物，刨去网站分成，到手的也有五千块。本来还在为房租发愁的，结果这个月的房租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出来了……
然而土豪的注意力当然不是某女主播的房租问题……
“来呀！再来呀！谁怕谁！”
“老子就要听《明月》，不就是火箭吗，来，继续跟，兄弟们，咱们要团结呀，谁也别掉链子！”
“咣！”屏幕上跳出了一只大大的青蛙，简直比老虎还有气势，四条腿一蹬，往前一窜，直接铺满了整个屏幕，白晴雯的视线里满眼碧绿，然后是一声清脆的蛙鸣传出来：“呱！”
“谁他妈没事跟你整小火箭，浪费时间就等于浪费生命！一个‘蛙跳’点播《剑胆琴心》，主播你可以开始了。”
整个世界清净了，十秒钟后，弹出了一个小小的弹幕：“麻痹，你牛，兄弟们，要战吗，战的话咱们凑一下？”
“战你麻痹，战略性撤退。”
“嗯嗯，我忽然觉得，其实《剑胆琴心》也蛮好听的嘛。”
作为蛙蛙直播网五大顶级豪礼中的其中之一，“蛙跳”这玩意常年挂在礼物榜上就是让人看的，除了那些大主播的直播间偶尔能收到之外，小主播几乎不可能收到这玩意，因为太贵了，价值一百万蛙蛙币，换算成人民币就是一万元。
“下个月和下下个月的房租也出来了……”白晴雯有些不争气的吞了口唾沫，她这个从来没达到过任务指标的伪A级主播，总算依稀体会到了真正的A级主播收豪礼时的那种心情，只有一个字可以形容：爽！
“那就《剑胆琴心》？”白晴雯弱弱的问了句，然后冲着里面屋喊道：“谭晓雅，剑胆琴心。”
屏幕上，送“蛙跳”的大哥又发话了：“主播，能不能把摄像头转一下，让咱们也看看大明星嘛。”
土豪的要求是必须满足的，白晴雯用了三分钟时间调整摄像头，连电脑桌都往某个方向拖动了一米远，最后总算把谭晓雅的身形也拉了进来，这时候的谭晓雅已经脱掉了外面那件长得要命的风衣，露出了里面漂亮的小短裙——所以说女人就是这么矫情，就算外面穿着风衣里面仍然要穿漂亮的短裙，怪不怪异不重要，漂不漂亮才重要！
门外门内，两个大美女，真正是让直播间里的众人看得赏心悦目，谭晓雅开始弹琴，她弹得其实并不如昨天面对白君文时候那么好，然而在这种公众场合，她的姿态却比昨日优雅得多。
白晴雯捧着话筒开始唱歌，唱得也不如谭晓雅在比赛上那么出色，然而她天生的好嗓子，加上很有感情的演绎，比起谭晓雅来也有她自己独特的味道，几分钟后，一曲唱罢，直播间里满屏幕的喝彩声，那位送“蛙跳”的土豪又赏赐了一发火箭，道：“主播，干脆把《明月》也唱了吧。”
白晴雯心情很好，却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谭晓雅这么个大明星，平日里出场演出都是要收费的，也许谭晓雅现在还不算大红的歌手，但是要知道，传统音乐领域里的歌手比起网络直播歌手那是完全两回事，双方收入的基础数量级就是完全不一样的，所以白晴雯总有一种在占便宜的感觉，她转头去看门内的谭晓雅，谭晓雅冲着她直乐：“白姐姐，我才发现网络直播还挺有意思的哦，我们继续吧。”
白晴雯并没有注意到，她的直播间里，这时候的人气比起刚才来，已经翻了两三倍，原本每天都只有二十万左右的人气，随着谭晓雅的到来，此刻已经到了七八十万左右。
事实上，喜欢谭晓雅的人很多，毕竟现在的观众大部分也都是有水平的，许多人同样看得出青歌赛上的谭晓雅有多出色，加上这个女孩还漂亮，于是，她实际上的粉丝其实远多于历届青歌赛冠军的那个平均数字，正因为喜欢她的人挺多，所以当有人发现她出现在白晴雯的直播间后，就会去告诉其他人，尤其是某些粉丝群里更是口耳相传，然后齐刷刷的来看偶像，当白晴雯的一首《明月》唱完，发现屏幕上已经是弹幕满天飞，刷屏速度快得有点看不清具体内容了。
“谭晓雅，你的钢琴弹得很好呀！”白晴雯道：“我虽然不太懂，但是凭感觉，你好像比我弟弟还要厉害。”
“嘻嘻，白姐姐你别这么说，他可是让我叫他白老师的。”谭晓雅摆摆手表示谦虚：“还有哦，他还送给我一首特别好的曲子，可惜我还没练熟，不然今天可以弹给你听听。”
……
杨菲菲这时候心情很好。
“三十万了！”
“四十万了！”
“五十万！”
“哇，涨得好快，七十万，这……这难道要过百万？过百万可就是实打实的人气主播了。”
一堆人围在杨菲菲的电脑面前叽叽喳喳。本来是马上要被取消A级合约的主播白晴雯，居然莫名其妙的开始逆袭了，她不知道用什么手段拉来了一个明星做嘉宾，还一弹一唱开始互动，不但刷礼物的人多了，人气也节节升高。
这年头主播行业虽然红火，但是这种传统媒体明星跑到网络直播间里客串的事情还是很罕见的，于是无论喜欢不喜欢谭晓雅的，认识不认识谭晓雅的，都有点跟风看热闹的意思，一时间直播间里人满为患。
蛙蛙直播网的大办公室里有点吵，七八个跟杨菲菲差不多的年轻经纪人都在为杨菲菲鼓劲打气，希望她手底下能出一个真正的爆款主播。
韦师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纹丝不动，一只手端着杯子小口喝茶，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只是那眼珠子时不时的往杨菲菲那边飞快的瞥一下，耳朵也支棱得很高，努力从那一堆叽叽喳喳的话语中去搜寻有效信息，几分钟后，他觉得有些燥热，脱下外套，然后打开自己的工作后台，给自己手底下那位寄予厚望的B级主播留言：“大阳啊，我发现你最近人气有所下降，要不要考虑下再找个重量级嘉宾来互动一下？比如那个刚拿了世界冠军的xxx我看就不错……”
直播间里的表演还在继续，谭晓雅玩的很开心，弹了几支曲子之后也懒的继续了，干脆跑到外面来唱歌，先是独唱了几首自己新唱片里的主打曲，然后拉着白晴雯一起唱，白晴雯开始还有些扭捏，怕自己的唱功跟不上谭晓雅，可是在直播间里观众们的一个劲起哄之下她就顶不住了。这时候直播间里土豪更多了，又有人开始疯狂刷火箭，至于什么荧光棒和蛙粮之类的小礼物更是刷个不停，全都是鼓励她跟谭晓雅合唱的，于是，白晴雯也豁出去了。
事实上白晴雯的唱功挺好的，她唯一的缺点在于她不是科班出身，在理论知识和许多细微的地方要差一些，但是这些东西只有专业的音乐大牛能听出来，至于听众们，他们觉得白晴雯声音很不错，节拍压得很准，音调也捏得很准，跟谭晓雅配合得天衣无缝，于是满屏幕的喝彩伴随着更多的礼物蜂拥而至，一直闹腾了一个多小时，谭晓雅已经表演了十首歌了，白晴雯才终于忍着不舍喊停。
“辛苦你了，谭晓雅。”白晴雯真心实意的握着女孩的手，她有很多话想说，甚至有点想说“今天收到的礼物有你的一半”，总算她还没缺心眼到这个地步，硬生生把这句话咽了回去，心情又是愉悦又是忐忑，到最后也只来了句：“我请你吃饭吧。”
“哈哈，不用了不用了，算算时间我也该回去了，”谭晓雅道：“下午我还得排练呢，白姐姐，今天玩的挺高兴的，我就不等白老师回来啦，你帮我问候他一声就行了。”
比起白晴雯来，谭晓雅明显更像是一个合格的娱乐圈人士，她很活泼的把头凑到镜头下，冲着众人做鬼脸，跟大家互动，随后挥手道别，末了还很认真的加了一句：“白姐姐是我的好朋友哦，如果你们喜欢我的话，也要多支持白姐姐哦！”
然后她亲密的搂住白晴雯的胳膊，道：“来，合影！”
第十三章 人气主播白晴雯
谭晓雅走了，直播间的热闹也暂时告一段落，弹幕没有那么疯狂了，白晴雯又开始静静的唱歌，时而微笑着跟众人互动，这才是她的直播间里的日常氛围，温暖、安静、舒适，虽然没有那么多鲜花着锦般的热烈，却自有一股隽永含蓄的味道，需要细细体味才能感受。
然而对于杨菲菲而言，感受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还在涨……还在涨！”
“明明谭晓雅已经走了，可是这人气没跌啊……刚刚七十八万的，现在反而变成八十五万了，这……这什么情况？”
“这……应该是说……这些谭晓雅的粉丝，都真正转化成她的听众了？”
“可是还在涨啊……”
“那……那大概是信息滞后造成的吧，再等等吧，等一会儿或许这些来迟了的用户就会离开了……我……我也不确定，我猜的。”
“技术部的！”韦师终于坐不住了，他站起来冲着不远处大声喊：“赶紧检查一下白晴雯直播间的真实流量，我怀疑有人作弊！”
杨菲菲气鼓鼓的瞪了他一眼，心里骂了句“老东西”，然后又两眼放光的低头去看自己电脑上还在一点点增长的数据。
几分钟后，技术部那边硬邦邦的给出了结论：“没人作弊。韦组长……你还是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吧，其他组的主播不用你操心。”
杨菲菲很满意，对技术部的年轻小伙远远的翘起大拇指。
“你！怎么说话呢！我这是对咱们公司负责，”韦师的脸微微涨红，义正辞严的道：“如果大家都像你说的那样，各人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
“啪嗒！”经理办公室的门开了一半，大腹便便的经理显出身形来：“行了，都别说了，韦师，你也坐下。”
经理顿了顿，目光在杨菲菲等一众年轻经纪人身上扫了一圈，又道：“白晴雯的A级合约……不用动了……暂时就这样吧。”
经理办公室的门又关上了，大办公室里稍微静了一下，然后响起了杨菲菲等人的欢呼声。
白晴雯的直播间热闹了许久，一直到中午关播的时候都还有超过五十万的人气，这让她心情很好，又有点患得患失，不过当她下午重新开播之后，发现人气依然维持在五十万左右时，她的忐忑就全部化作了惊喜。
“至少也算是大有进步吧，”白晴雯默默的想着：“也不知道菲菲那边什么情况。”
这样的人气一直维持到晚上白君文回家，白晴雯满肚子的疑惑在白君文推门进来的那一刻全部跳了出来，甚至顾不得直播还开着，有些失态的冲了过去，用力在弟弟的脑袋瓜上拍了一巴掌：“臭小子，老实交代，你跟谭晓雅什么关系！”
白君文一头雾水，无辜的盯着自己姐姐，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反手抓住姐姐的手，带着些幽怨的道：“姐，今天我真的真的……只差一点就找到工作了，结果她们文工团那个正值更年期的人力资源部女经理说我长得太帅了……”
白晴雯眨了眨眼，忍不住问：“长得帅有什么问题？”
“然后……她说她们文工团大多数是女性，怕我影响她们内部的安定团结……”
白晴雯哈哈大笑，笑了半晌忽然省起正事来，照着他脑门又是一巴掌：“臭小子，没找着工作就没找着工作，还耍贫嘴，还转移话题！赶紧老实交代，你跟谭晓雅到底什么关系？”
“谭晓雅？”白君文满脑子问号：“谭晓雅是谁？这个名字没听过啊……哦不对，好像有点耳熟，但是又好像想不起来，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你就装吧，”白晴雯被他气笑了：“人家那么漂亮的小姑娘，主动上门找你，结果没找到，硬是留在咱家陪我直播了一个多小时，那是不遗余力的帮忙啊，你要说你俩没点特殊关系，打死我都不信！”
白君文没办法，挠着头使劲想，死活想不起来啥时候认识了一个叫谭晓雅的，他跟他姐姐一样，也是个不怎么关注娱乐圈的性格，相比起来，白晴雯至少还偶尔看看电视，他连电视都不看，要么练琴要么看书，要么出去玩。其实这也是音乐学院这类地方的通病，很多时候科班出身的音乐人都有些发自心底里的傲气，对于那些纯粹娱乐型的歌手都带着些瞧不起的意味，至于带着明显草根气息的选秀节目，那更是瞧都懒得瞧一眼——白同学虽然还算谦虚稳重，到底是在音乐学院的氛围里成长的，到底还是受了些影响，不至于歧视民间歌手，却也没养成去看他们的习惯。
折腾了几分钟，姐弟俩才算把事情讲清楚，白君文眼神发直，一个劲的嘀咕着“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王小花，嘿嘿，王小花……果然他妈的是假名啊，闹了半天还是个明星，她这是怕报出真名被我认出来呢！”
“她也不知道你这么孤陋寡闻，”白晴雯鄙视道：“报出真名了你也不认识，还得让我给你扫盲。”
事情算是基本说开了，然而白晴雯狐疑的眼神依旧，她还是不信弟弟和谭晓雅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毕竟，她觉得谭晓雅今天的表现太平易近人了。可这次她怎么追问也没用了，其间白君文又被暴力的姐姐“殴打”脑门多次，却再没有爆出新的八卦来。
“不是我不爆，”白君文在最后眼泪汪汪的道：“是真的没有八卦啊……白晴雯小姐，哦不，秦晴雯相爷，我想我大概能理解岳飞岳元帅被冤死时的心情了。”
……
姐弟俩的生活有了极大的好转，白晴雯的人气有很大的提升，每天能收到的礼物也有显著提高，在杨菲菲的建议下，她自身也做了许多调整和努力。
至于白君文，则天天去天成大厦二十五楼上班，顺便练琴，他入职的第一天就跑去找耗子，一番严刑逼供之下，死胖子啥都招了，白君文这才知道，原来谭晓雅在本市的练习室就在自家喷讯机构的楼上，白君文对此颇有几分欣喜，想要上楼去找谭晓雅聊聊天，结果被告知谭晓雅已经走了——女孩在拜访白家之后的当晚就离开了S市前往B市，开她出道以来的第二场演奏会。
“她走之前跟我说过，这次演奏会她会演奏一首新曲子，是你写的，她还说，她有预感，这首曲子会大红，她的演唱会也会大红。”耗子用怪异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死党：“看不出来啊蚊子，有才华的人连泡妞都泡得这么清新脱俗……话说你那曲子能不能给我也抄一份，我最近看上一个很不错的小姐姐……”
“滚！”
白君文每天晚上都要入梦去找小屁孩，他入梦的次数越多，对自己这个奇怪的梦中世界也就有更多的猜测，现在他基本能肯定，自己并不是在做梦，而是真的去了另外一个世界，他无法判断这个世界究竟存在于何处，平行世界或是异世界，但是作为一个看多了穿越题材小说的现代青年，白君文很轻易就接受了这种设定。
他还发现自己在梦中世界记忆力极强，巴赫十二平均律的曲子其实是很复杂的，可他每次入梦都能轻而易举记录十几首完整的曲目，实际上他觉得自己还能记得更多，然而没有必要，因为他的练习速度跟不上就没有任何意义。
然后是时间问题，梦中时间跟现实时间是不一样的，他每晚都要去见莫扎特，可小屁孩却总是说他好久没来了，他试着询问莫扎特确切的时间间隔，莫扎特也没仔细记录过，大概回忆了一下，说是两周的样子——于是在白君文悠闲度过不足一月的时间流逝中，看到小屁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慢慢的成长。
第十四章 他的名字叫巴赫
白晴雯其实弄错了一件事情。
谭晓雅虽然是选秀出道，但是她的根基一点都不浅薄，也绝不像白晴雯听说过的那样，会因为选秀的缘故比传统歌手低了半个头，相反，她是真正根正苗红的那种歌手，名校毕业，出国进修，授业恩师是业内大牛，如果放在武侠小说里，那就是武当少林峨眉这种名门大派里重点培养的弟子。
她去参加青年歌手大赛其实只能证明一件事：她的师门认为她实力足够了，可以出道了。
所以她拿下大赛冠军这件事情，虽然普通观众会觉得是在看她一步步努力竞争走上去，可在业内很多懂行的人看来，这姑娘要么不参加，参加就肯定得夺冠，不夺冠？那是丢师门的脸！
所以紧随其后的出唱片和第一场演唱会，其实都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事情，而这样的名门子弟当然不会仅仅满足于做一个短期爆红的偶像型歌手，事实上，谭晓雅的心气很高，她的目光一直都不是落在“通俗歌手”这个头衔上的，她真正想做的是“音乐家”，再不济也得是个“音乐人”。
所以她的第二场公开演出，并不是“演唱会”，而是“演奏会”，一字之差，天差地别。
谭晓雅是有野心的，她在B市的演奏会有歌有曲有合奏也有独奏，从某种意义上说是一个比较杂糅的东西，然而这些东西被她糅合得很好，通俗歌曲属于流行文化，钢琴属于西洋乐器，另有箜篌、古筝、琴箫之类的中国古典音乐元素她也有所涉猎，这些东西在一场演奏会上被她全部展示了出来，并且展示得极好，外行只会觉得“她怎么无论怎么弄都那么好听”，内行才会看到“她在这些乐器上的造诣都已经达到了相当的高度啊”，总而言之，这场演出堪称雅俗共赏，全程高能无尿点，到演奏会快要接近尾声的时候，谭晓雅破天荒的多说了一段话，她说：“最后这个压轴的节目我选择了钢琴独奏，事实上这个决定是我昨天才做出来的，因为昨天我才拿到我想要弹的这首曲子……这首曲子是一个刚认识的朋友送给我的，我很感谢他，我的练习时间有限，恐怕还不能完全展现出这首曲子的韵味，对于这一点我要对那位朋友说声抱歉，但是……即便如此，我觉得用它作为压轴曲目也应该是够格的。”
随后，她就当着现场的所有人以及各种媒体的直播摄像机，弹响了这首巴赫十二平均律的第一曲。
演奏会完美闭幕，许多普通观众在热烈鼓掌，他们只是觉得弹得真好听，却也没觉得惊艳到哪儿去，反而是那些懂行的音乐界人士们在那一刻都静静的坐着，微闭着眼睛回味着刚刚的那一曲《巴赫》。
“经典。”有人这么说。
“奇妙。”有人这么说。
“惊艳之作。”有人这么说。
“不太好形容，”谭晓雅的恩师，某位音乐界的顶级大牛、著名教授，在随后的慰问电话中这样告诉自己的女弟子：“我有种感觉，这个《巴赫》应该不止一曲……甚至可能是鸿篇巨制，丫头，你确定这真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的原创作品？”
“对呀，他应该比我还要小一点吧，”谭晓雅道：“他倒没说是他写的，他一直强调是他做梦梦见的，可是……做梦梦到的，那不就是他写的吗……总不成还有人真正给他托梦，教他弹琴吧？”
老教授也不太明白，随后就很快放下了对于曲谱作者的疑惑，继续评价这一曲：“我从这些旋律里面看到了野心……赤裸裸的野心……丫头啊，你再去找他问问，如果有后续的话，都找他要过来给我看看……我总觉得，这个《巴赫》应该是个曲集，我现在听到的仅仅是冰山一角而已，那水面之下……应该还有好多好多的惊喜等待着我们呢！”
“那……老师，说完了曲子，再说说我的表现呀，我弹得好不好？”谭晓雅是很直爽的性格，她迫不及待的问自己的恩师，那语气里摆明了暗示着“快点夸我快点夸我呀”，老教授听得笑了起来，他用肯定的语气道：“弹得很好！”
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其实这首曲子本身就不是那种单纯好听的肤浅曲子，里面有很多韵味，需要靠演奏者的现场演绎来表达……你懂我的意思吧？”
谭晓雅道：“我懂，老师，这曲子本来就很重演绎，那天我听他弹出来的感觉跟我就完全不同，但是也很好听，我拿到曲子之后只有两天的时间琢磨，其实还很不够，老师，其实我挺想听一下您弹出来会是什么味道呢。”
“哈哈，那还等什么，赶紧把曲谱给我寄过来呀。”老教授在那边哈哈大笑：“你也别一直他呀他的了，那个年轻人叫什么名字，还不准备告诉我吗？这么经典的曲目都能直接送给你，让你做第一个公开演奏的人，你俩的关系可不一般哦……丫头，有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他呀……”谭晓雅在电话这头忍不住笑了起来，好看的眼睛弯成了漂亮的月牙，她想起了白君文信誓旦旦解释这首曲子来自梦中的时候那郑重其事的态度，还有他为这首曲子起的这个稀奇古怪的名字，唇角就忍不住微微上翘，狡黠的笑着：“他的名字您猜不出来吗，就是这首曲子的名字呀……嗯，没错，他叫巴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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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晓雅的演奏会成功了。要问到底有多成功？你只需要看看在演奏会结束之后，那些差点踏破了谭晓雅家门槛的大大小小的制作人就行了。
尤其是三天之后，谭晓雅再次登上华夏三套黄金时段的拳头节目《荣耀之路》，唱了一首笙竽伴奏的中国风流行曲，又演奏了一首巴赫之后，她就更是红到发紫。
在登上《荣耀之路》之后的第二天，谭晓雅便毫无悬念的空降了各大搜索引擎热索榜的头名。而且与那些纯粹靠人气冲上排行榜的小鲜肉们不同，谭晓雅可是根红苗正的实力派。不但唱功和演奏都是第一流的水准，还有个在华夏音乐学院当副校长的老师。所以对谭晓雅走红这事儿，音乐圈里几乎是人人力挺。
于是乎，在人气口碑双双爆棚的一片叫好声中，与谭晓雅有关的一切都火了。
这时候，距离谭晓雅到白晴雯家里跟她伴奏合唱总共才五六天时间，连一个星期都没有！所以，白晴雯也突然火了。
五六天之前，谭晓雅突然跑到白晴雯家里来的时候，不少观众都还不知道她是谁。尽管也有一些音乐圈的发烧友给大伙儿做了科普，后来还吸引了不少“炭粉”跑来围观，可毕竟还是小众。
在网上看直播的观众，就算是了解了谭晓雅的情况，心里的印象也最多就是局限于“我家白晴雯好厉害，居然跟真正的专业歌手是好姐妹”而已。
不过现在可就不一样了！
谭晓雅一夜爆红，所有人立刻发现：我去！几天前跟咱们家白晴雯一起演奏合唱，还当众说白晴雯是好姐妹求支持的漂亮妹子，那不是谭晓雅吗？！
白晴雯居然跟谭晓雅是好姐妹？现在网络、电视、广播、报纸上全都传炸了，谭晓雅是什么华夏音乐学院毕业，伯克利音乐学院进修，拿过克努维斯国际演奏大赛金奖，唱功、演奏、作曲全是超一流，简直厉害的没边了！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谭晓雅这么厉害，又跟我家白晴雯是好姐妹，那我家雯雯岂不是也超厉害？
白晴雯人美声靓，之前与谭晓雅合唱的时候也未落下风。当初不知道谭晓雅是谁的时候，粉丝们还没觉得有什么。现在大家都知道了谭晓雅有多厉害，再把当初白晴雯和谭晓雅合唱的视频翻出来看一眼，感觉顿时又有不同。
人的思维习惯就是这样。自家喜欢的主播厉害，粉丝们自然都觉得与有荣焉。况且，白晴雯在蛙蛙网的人气本身也不算很高，也就刚刚算是过得去而已。
这就更让粉丝一边暗自窃喜，觉得自己慧眼识人，能够从一群卖萌卖肉的小鲜肉中间相中白晴雯这个实力派，一边又为白晴雯打抱不平——我家雯雯颜值比你们高，唱歌比你们好，连认识的朋友都比你们高了不知道多少个档次，凭什么人气只有你们的零头？
在这种心理的驱使下，白晴雯的铁粉们纷纷行动起来。不少论坛在讨论谭晓雅的时候，都有白晴雯的粉丝提到了两人不久之前的合唱，有的甚至还做了视频为证。
就这样，白晴雯算是在无意中狠狠蹭了谭晓雅一波热度。
第十五章 蹭热度
谭晓雅现在正是火爆的时候，很多歌迷对谭晓雅的一切消息都充满了兴趣。很多人在网上搜谭谭晓雅的时候，就看到好多帖子和新闻都说到了白晴雯。
他们一搜视频，就发现：“哎，居然是真的！谭晓雅前几天还和白晴雯合唱的。这白晴雯也很漂亮啊！”
而且，谭晓雅是传统明星，在一拨曝光之后，她是不会轻易再到镜头前面露脸的，要保持一定的神秘感。但是白晴雯不一样啊！白晴雯可是网络主播！每天都直播的！
很快，大量歌迷就涌入了蛙蛙网的直播间，白晴雯的直播间人数瞬间暴涨。
短短两天，白晴雯的人气就翻了五倍！原本每次直播平均五十七八万的观众数，一下就变成了接近三百万。
不但是白晴雯大吃一惊，就连杨菲菲都是一脸懵逼——以前不是没见过主播蹭明星热度的，但是白晴雯的效果也太好了点儿吧！这一夜之间，就从只能勉强吊住“人气主播”尾巴的小主播，变成超级主播了？
“……菲菲，菲菲！你快看，快点看！”杨菲菲身边，一个同事指着她屏幕的右上角，兴奋得好像马上就要晕过去一样。
“怎么了？”杨菲菲顺势看过去，也不由自主的睁大了眼睛。
热搜榜第四——白晴雯！
居然上热搜榜了！杨菲菲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
主播上热搜榜，当然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儿。但那都是人气几百上千万的超大牌主播。而且想要因为丑闻之外的事情上热搜，背后的公关费用绝对不在少数。
对杨菲菲这样的小经纪人来说，那些人就像是飘在天上的云彩，看得见摸不着。杨菲菲做梦都没想到，有生之年她负责的签约主播居然也有登上热搜榜的一天！
“菲菲，还是你有眼光。白晴雯这一次火，你可是立了汗马功劳。以后，我可就靠你罩着我了。”杨菲菲身边，同事满是羡慕的小声说道。
“没有没有，这都是雯姐自己的本事，我哪有什么功劳。公司……公司这边会怎么样还不好说呢。”杨菲菲连忙摆手。
“菲菲……你别犯傻了。白晴雯是你力主签下来的，公司这么长时间都不看好她，又是你一直挺着她。这情分都不一般。公司就算想把白晴雯从你手里弄走，她自己也不肯啊！不过你也机灵点儿啊。该做的事还得做。现在白晴雯火了，你要多去找她，有什么要求，也要跟上面说说啊。”
“哎，哎！”杨菲菲也剩下连连点头答应的份了。
在蛙蛙网内部开始重新讨论白晴雯合约问题的时候，白君文却是接到了谭晓雅打来的电话。
“谭姐？”白君文很是意外，笑着说道，“你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
“可千万别叫谭姐！感觉这两个字一说出来，我就凭空大了十岁似得。另外，你不是我老师吗？我这个做学生的有出息了，不得打个电话给老师报声喜？”谭晓雅也同样开起了玩笑。
“我也就是那么一说，你还当真了啊。”
“那是啊。我可认真了。以后记着，千万别叫谭姐。听着好像比你大好多似得。咱俩年纪应该也就差不多。要么你就直接叫名字。要么你就跟我朋友一样，叫谭大仙。”
“谭大仙？”白君文差点没笑出声来，转头急忙一本正经说道，“倒是挺贴切的。满身的仙气，不类凡俗。”
“行了，你就别寒碜我了。对了，打电话给你是问你个事儿。”
“谭大仙你说。”
“嗯……事情是这样。上次你给我的曲子，就是那首巴赫，我导师很有兴趣。他找我打听作曲是谁。我就把你的情况跟他说了。他忙完了这一阵，可能会让人去找你。……对了，我导师是谁你知道吧？”
“当然了。你现在是大明星，资料满天飞。哪能不知道呢？华夏音乐学院的副校长嘛！音乐圈里响当当的大佬啊。”
“嘿！你知道就好了。现在我导师很看好你。最近这段时间你好好准备一下。回头他找你的时候，你再拿几首类似的曲子出来。肯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嗯……曲子倒是没什么问题。不过，我可能没什么时间练习啊。”
“没时间？怎么会？你不是在家没事……”谭晓雅下意识的两句扎心了，不过她很快就意识到了，连忙笑了两声说道，“哈哈哈，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最近还在忙着找工作呢？”
“是啊。学了这么久音乐，总不能还靠姐姐给零花钱吧？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要不是你帮忙，我和我姐现在恐怕得去喝西北风了。”白君文对谭晓雅是真心感激。
“嘿嘿，你是我老师啊，那不是学生应该做的吗？”谭晓雅又说笑了一句，“那你想做点儿什么？自己搞乐队？你这个作曲的本事，不搞乐队可惜了。”
“没想过。我现在想着就是先稳定下来，自己再磨练磨练。”
“嗯……想要先沉淀一下啊？倒是也行。不过你还是把心思放在音乐上。对了，我看你干脆也别找什么工作了。我现在人在首都，可能很长时间都不会回去。那边我的练习室里就没人了。我在练习室里还摆了不少乐器，都要定期保养。之前帮我保养乐器的人也跟我一起来首都了。那边怎么办我正犯愁呢。不然，白老师你干脆给我帮帮忙？”
“啊？”
“你是演奏系科班毕业的吧？听说还是市级优秀毕业生？乐器保养没道理不会啊。你家里那台钢琴不是就保养的不错嘛？”
“会我倒是会……”
“那不就结了。行，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明天就开始干活。薪水就按照行价来，不让你吃亏。另外，练功房里面的器材你随便用。乐器嘛，就是要常用才会常新。放着不用反倒坏的快。就这么说定了啊。挂了。”
尽管年纪可能与谭晓雅的确差不了几个月，但是在为人处世的经验上，初出校门的白君文可就要稚嫩多了。一番交涉下来，白君文毫无还手之力，稀里糊涂的就接下了替谭晓雅看家护院的工作。
挂上电话过了好一会儿，白君文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又被谭晓雅帮了一次。
不过，人家是一片好意，白君文刚才既然已经答应了，如果再打电话过去拒绝的话，就未免太矫情了。
拿定了主意，白君文也就不怕欠人情了。反正把人情记在心里，以后有机会再还就是了。
从第二天开始，白君文就去“上班”了。说是上班，但其实白君文也没什么事情可做。谭晓雅离开沪市之前，刚刚才把所有的器材做过一次保养。白君文也就只是借用谭晓雅的地盘继续练习巴赫的曲目而已。
晚上的时候，白君文再次进入梦境世界。这一次，白君文是隔了三天之后再次进入梦境世界，而梦境世界中的时间依旧是过去了整整两个星期。
小莫扎特对白君文神出鬼没倒是已经习以为常了。反正在小莫扎特眼里，白君文是鬼魂嘛！鬼魂当然是神出鬼没的。
“鬼魂哥哥，我前几天过完四岁生日了。爸爸开始教我弹琴了。”再次见到白君文，小莫扎特十分开心，奶声奶气的向白君文报喜。
“哦！那真是恭喜你了。你可要好好学。你在音乐上的天赋真的很厉害。”白君文向莫扎特竖起根大拇指。
小莫扎特也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白君文。两个人依旧是与之前一样，白君文弹奏，莫扎特凭借超人般的乐感为他指出有问题的地方。
第十六章 我找莫扎特
接下来的几个月，白君文过的极为平静。他差不多就是维持着从家到谭晓雅练习室两点一线的生活。
不过在梦境世界里，白君文算是意识到了，自己遇到的莫扎特到底是怎样一个怪物。在白君文这边的时间过去了差不多五个月之后，梦境世界中的莫扎特已经七岁了。
“鬼魂哥哥，爸爸说，我的演奏技巧已经十分成熟了。可以尝试一下在欧洲进行一场巡回演出了。父亲准备带我离开奥地利，到外面去旅行演出。”
“啊，那真是太好了。”白君文一边替莫扎特高兴，一边被打击的都快哭了。
这几个月，白君文的进步也是着实不小。如果说刚刚从音乐学院毕业的时候，白君文还只能算是个琴匠的话，那么在被莫扎特指导了近半年之后，白君文的演奏水平已经完全可以称得上是登堂入室了。“钢琴家”这三个字，白君文现在自觉应该勉强能当得起。巴赫的四十八首平均律曲目，白君文已经掌握了一大半。剩下的一小半，白君文也都能流畅弹奏，只是其中的情绪、节奏他还不能完美的表现出来。
可是在莫扎特面前，白君文瞬间就被秒的连渣都不剩。
白君文可以说是眼睁睁的看着莫扎特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在演奏技巧上追上自己，然后把自己甩在身后，用惊人的速度超越过去，把自己甩到连尾灯都看不见的过程。
而且莫扎特还不仅仅是在演奏技巧方面干掉了白君文。更让白君文无语的是，莫扎特居然动不动就拿出十首二十首刚刚谱好的曲子来请自己“点评”！
作曲有这么简单吗？为什么我当初在学校里的时候，写一首曲子都快把头发揪光了？看着小莫扎特萌萌的眼神，白君文简直就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个白痴。
过了一会儿，小莫扎特的情绪似乎又低落了一点，他对白君文问道：“鬼魂哥哥，我可能要跟爸爸一起去国外巡回演出。以后就不在家里了。我们以后还能见面吗？”
“我也不知道。”白君文摇了摇头。
其实，莫扎特在说道自己有可能会离开家，出国巡回演出的时候，白君文就已经想到这个问题了。白君文进入莫扎特的世界，每一次都是在莫扎特的家里。很有可能，白君文能够出现的地点就只有莫扎特的家里，甚至能够交流的人也就只有莫扎特一个而已。
莫扎特如果离开家的话，两人恐怕就真的难以见面了。
“如果不能见面的话，鬼魂哥哥，我会想你的。”莫扎特有些不舍。
“呵呵，巡回演出而已嘛。等你回来的时候，我们不就又能见面了吗？”白君文倒是比莫扎特看得开。
主要是白君文也不知道莫扎特这一次离开会走多久。在白君文想来，巡回演出嘛，跑一圈不就回来了？现代社会的那些歌星，不知道有多少都开过全球巡回演唱会，最多也就是一年就结束了。很多甚至七八个月就完事了。莫扎特应该也差不多。
况且，一个七岁的小孩子，尽管水平的确已经高到白君文跳起来都够不着的程度了，但是这个年纪的巡回演出，也就是个噱头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白君文很是洒脱的与莫扎特道别。
之后又过了两天，当白君文再进入梦境世界的时候，他真的发现那扇原本可以打开的大门锁死了。梦境世界中的情况又回到原点，白君文再次坐在空无一物的走廊里，无聊的度过了一晚上的时间。
接下来几天，白君文又有两次进入梦境世界，但每次都发现那扇大门紧闭着。白君文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如果莫扎特真的要出去一整年才能回来的话，恐怕他接下来的两三个月里都要恢复到最开始那种无聊的状态了。
尽管白君文迫切的希望下一次进入梦境世界的时间能拖延的长一点，最好是等到莫扎特回来了再说。可进入梦境世界的时间这时候却并不是由白君文掌握的。仅仅只过去两天，白君文就发现自己又一次来到了梦境世界里面。
“哎。”看到熟悉的走廊，白君文叹了口气。按照之前的时间进度，莫扎特这边最多也就是过去了一个星期而已。这么短的时间，白君文觉得莫扎特肯定是没回来。
白君文叹了口气，但还是尝试着又在大门上推了一下——人总是有个侥幸心理，万一莫扎特回来了呢？
然而，出乎白君文意料的是，他这么一推之下，那扇门居然真的又打开了！
真回来了？白君文不由兴奋起来。
正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在推开大门，接触到梦境世界的另一面之后，白君文就发现原本那种单调而无聊的状态变得愈发难以忍受了。
白君文迫不及待的走进房间。但一进入大门，白君文就发现不对。
这绝对不是莫扎特的家！
现代欧式风格的装修，正中央一张快三米宽的超级大床，柔光的壁灯，咖啡色的沙发……还有就是正前方一整面的玻璃墙，以及从玻璃墙看出去，在仿佛丛林般的高楼和霓虹灯映照之下的江景。
我这是跑哪儿来了？白君文看着窗外，满脑袋都是问号。他现在所在的房间，怎么看怎么像是至少在二十层楼以上的豪华酒店房间里。
没错，就是酒店房间！白君文左右看了看，从房间里的摆设中再次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酒店的房间很奢华，居然还是一间套房。白君文这会儿是站在房间里。他身边不远处是一座无门门框。外面是一个比房间稍小的客厅。
客厅里摆着办公桌、茶几之类的家具，房间里则是除了大床之外，居然还摆了一座与房间整体格格不入的钢琴。
钢琴的牌子白君文不认识，但看上去应该不便宜。
随后，刚刚在房间里看了一圈的白君文就听到哗啦一声，另外一侧的浴室门被拉开了。
这酒店里居然还是住人的？白君文汗毛倒竖起来，下意识的向浴室的方向看去。随后白君文便目瞪口呆的看到，一个裹着浴巾，身材高挑的女人就这么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女人披肩的长发湿漉漉的，肩膀上还落着不少水珠。她手里还拿着另外一条浴巾，一边擦头发一边穿上拖鞋走了出来。
女人走出浴室，抬头看到白君文就愣了一下。
白君文这时看清了对方的容貌。住在这里的女人相当漂亮，看上去仿佛二十来岁的模样，但是眉眼中却满带着只有成熟女人才会有的万种风情。对于绝大多数未经世事的小男人来说，这样的女人简直让人难以抵挡。
可惜在这种情况下，白君文完全没有搭讪的心思。他脑筋飞快转动，思考着到底要怎么解释目前的状况。
但还没等白君文开口说话，对面的女人倒是噗嗤一声先笑了：“嗤，胆子挺大啊！”
女人的反应与白君文想象中简直就是完全两样。白君文茫然的看着女人一路擦着头发走到床边，随后在床边坐下，双腿交叠翘了个二郎腿。
对于白君文出现在自己的房间，而且还是在自己洗澡的时候溜进卧室，这个漂亮女人好像一点都不在乎！
之后，女人又用仿佛欣赏货物般的眼神，上上下下把白君文打量了一遍。在对方的目光之下，白君文脸都红了。在那一刹那，白君文甚至觉得，在这房间里只穿着浴袍的人好像是自己，而不是对面那个女人。
“坐。”感觉自己掌握了主动，女人挥挥手，让白君文在对面不远处的沙发上坐下。之后她接着嗤笑一声说道：“长得嘛……倒是还不错。说吧，你经纪人是谁？是哪路神仙给你出的馊主意？我做导演这么多年，你还是第一个敢半夜摸我房间的小鲜肉！你就不怕我报警抓你？”
白君文一阵头皮发麻。他知道这女人绝对是误会了！
“我不是……我不是找你来的。我是走错房间了。”白君文试图解释。
“走错房间了？”女人脸上的笑意说明了她的想法——白君文说的话，她一个字都不信，“这附近几间房都是我包下来的。你要是真走错房间，那你想找谁？”
“我找……我找莫扎特。”
“噗！莫扎特？”女导演听到这话，笑的前俯后仰，身子半侧在床边，白君文看着心惊胆战，生怕她身上裹着的浴巾一个不注意就掉下来。
“找莫扎特？我还是贝多芬呢！找莫扎特！”女导演笑够了，这才媚眼如丝的瞥了白君文一眼。
“对不起。我真找错人了。我现在就走。”白君文尽管不知道贝多芬是什么梗，但也知道女导演在拿自己开涮。他实在是敌不过这女妖精，一转身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