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混沌能量
等到剧团长在夫人的陪同下回到客厅时，杰罗和爱丽莎已经做完了制作甜点的准备工作。
杰罗很在意本尼迪克塔头上的伤，但是现在看来不仅全然不像有伤在身，反而还精神焕发就像不知从哪儿注入了不少精气。
两位女士开心的去做点心了，放下了心里负担的杰罗也没再回避本尼迪克塔的提问。
权当是打发时间，杰罗就像是讲故事一样讲述着自己的经历。虽然大部分都是按照事实，不过一些杰罗自己都说不出口的幼稚可笑的地方，就被他有意识的进行了一下改编。
等到甜点完成，四人围在木桌上，在魔法灯的照明下，畅谈了许久。
杰罗的故事讲得差不多了，剧团长夫人便像是不经意的说起了自己和本尼迪克塔的情感故事。在讲述中，剧团长夫人不时的穿插一些自己的感悟。就算再迟钝杰罗也听出了这些感悟是为他所讲。
看来确实如爱丽莎所说，剧团长夫人是个敏锐细心的人，爱丽莎能把那些话向杰罗说出口，一定是受了她不少的启示。
四人的夜谈一直持续到周围的喧嚣都已停歇，杰罗不知不觉的开始享受起这种畅谈的氛围。无论是本尼迪克塔还是他的夫人，都没有因为杰罗和爱丽莎的身份而表现得过于敬重，反而让杰罗感觉到远不止四次见面的亲近感。
大概这就是图恩族与众不同的特点吧，杰罗想到，作为吟游诗人的后裔，陪人聊天的能力确实是其他民族不能比的。
这一夜的谈话，没有涉及政治和战争，也没有关于世界和人类的未来，就只有一些生活的冷暖和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喜怒哀乐。一直聊到倦意来袭，杰罗的眼前有了些朦胧，似睡非睡之间，他仿佛看到了自己所憧憬的未来。
也是这样的小木屋，他和来看望自己的朋友，在妻子的陪伴下，细细碎碎的说着闲话。走出木屋，可能是田地，可能是密林，能看见的只有郁郁葱葱的叶和花，时不时会有虫鸣和鸟叫响起。
杰罗偏过头，看到了温柔的注视着自己的爱丽莎。
他伸出手触碰着少女的脸颊，指尖的触感告诉他这并非虚幻。
“休息了吧，”杰罗呢喃的说道，“我不想醒了。”
翌日，和本尼迪克塔夫妇道别后，杰罗回到了投宿的旅馆。德雷克和其他人早已在大厅等候。
“气色不错嘛，团长。”艾莉一脸坏笑的凑了过来，“昨晚和爱丽莎去哪儿了，做了什么事情？一下子变得这么清爽让人很在意哦。”
艾莉说着就装作不经意的朝杰罗伸出手，杰罗急忙躲开。
“只是去吃夜宵了而已。”
“吃了一整夜？”
“不仅包吃还包住。”
艾莉脸上写满了不相信，盯了杰罗一会儿后便别开头：“反正都是被甩掉的男人，不能调戏就没有任何价值。”
“老师，”在艾莉之后，奈菲又凑了过来，“下次和爱丽莎约会的时候能不能把我带上？”
杰罗赶紧向旁边看了一眼，很明显，奈菲的话爱丽莎能清楚听见。
“当然不行，你在想什么啊？”杰罗快速的眨了眨眼，这个情况的应对方法一定只有立马否决。
“老师也觉得同时和两个女孩约会比较好吧？嘿嘿，我也很想和爱丽莎与老师一起约会。然后，然后到了夜里，然后~”奈菲“嘿嘿嘿”的笑着，嘴角都快扬到了耳边。
“停下！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了，赶紧停下！”杰罗义正言辞的喊道，“你再幻想这些下流的事情，我就先和你断绝师徒关系，再把你抓进牢里关着。侮辱王室名誉的可是重罪！”
奈菲不满的嘟起嘴：“一个人霸占爱丽莎，老师好过分啊！”
杰罗身边的爱丽莎轻轻拽了拽杰罗的手。“不是很好的提议吗？”爱丽莎含笑的看着杰罗，“杰罗先生刚才的表情不也是有一点期待吗？”
“这......”
杰罗站直身子，干咳一声。
“德雷克船长，一切准备就绪？”
“是的，骑士长大人。”德雷克脱下三角帽向杰罗低头行礼，只是扬起的嘴角流露出些许调侃的意味，“如果骑士长大人和女王陛下再继续温存，可能会辜负这适合出海的好天气。”
“陛下，德雷克船长是这样说的。”杰罗回过头向爱丽莎撇了撇嘴。
爱丽莎微微一笑：“那就请骑士长大人传达命令吧。”
杰罗竖起食指，向周围的几人指了一圈。
“出发了，赶紧的。”
德雷克的船“金鹿号”，是一艘加装蒸汽动力的改造帆船。
改造的时间并不长，水手们似乎还更加习惯用风帆进行操控。只不过，看着从船尾喷出的阵阵黑烟，杰罗有种自己的孩子长大成人般的成就感。
不过这样的感觉并没持续多久。离开近海没多久，爱丽莎就表现出类似晕船的迹象。杰罗只能和爱丽莎一起呆在船舱，靠着，魔神魔法消除爱丽莎的眩晕和恶心感。
期间艾莉和奈菲都来看望过，不过顾忌到爱丽莎的身体和不想打扰杰罗的施法，短暂的问候过后便离开了。
在摇晃的船舱中，爱丽莎依偎着杰罗，带着疲惫的目光低垂。安稳的满足在两人之间平静流淌，时间仿佛变得缓慢，短暂的片刻也似乎能持续到永恒。
杰罗持续的维持着魔法，一直到身边少女的鼻息平稳，如夜风般轻盈。
发现爱丽莎睡着后，杰罗望着她的睡脸有些许出神。不知不觉的，胸膛的某种能量隐隐蠢动起来。
轻微的异样像是混在脉搏中，逐渐扩散到全身。这样的异样并不明显，如果不是此刻太过平静杰罗很可能会将其忽略。
分出一部分意识探入胸膛，蠢蠢欲动的能量是天平女神的“神性”，而那些在身体中扩散的异样感——杰罗花了些时间确认——从魔力宛如被洗涤的结果来看，那些应该是自己的“神知”。
——是因为此刻的幸福感，让“神知”开始清洁魔力了吗？
在继续感受后，杰罗察觉到些许不同。
魔力确实是在“神知”的转化下变得越发澄清，但这些“神知”在洗涤了魔力之后，并未就此停下，而是顺着魔力的流动，缓缓的流出身体。
和魔力不同，“神知”本身就难以察觉。“神知”本是“神性”与个体的连线，但是这种难以触碰的连线现在却像是被风吹断的蛛丝，一根根的随风远去。
这就是爱丽莎体内“魔王石”的能力，即便没有优利卡的增幅，爱丽莎依旧发挥出了“魔王石”完整的力量——杰罗奇怪自己居然能如此平静，甚至兴不起丝毫离开惊慌或者远离爱丽莎的想法。
而且，不只是“神知”。比起“神知”这样的丝线，更加真实存在的“神性”，也因为爱丽莎的吸引而轻微的震动起来。爱丽莎的吸引还不至于让它脱离杰罗的身体，杰罗所感觉到的便只是这样如骚弄般的细微触感。
因为某个原因，爱丽莎体内的“魔王石”，或者爱丽莎自身发生了变化。在杰罗看来，应该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意识离开自己的身体，杰罗将探测的魔力沉入爱丽莎的身体。
很快的，他找到了一些不应该存在的东西。
“混沌能量”，直到拥有“神性”后杰罗才将其掌握的能量，这样的能量竟然大量的储存在爱丽莎的体内，并像是早已和她的身体熟悉，安稳的沉睡着。
这并不是什么奇特的现象，人体能储存“混沌能量”早已在“漆黑羽翼”的众人身上得到了证明。然而爱丽莎并没有学习过“漆黑羽翼”的特殊魔法，更不可能自己领悟。
杰罗想到了胧，据塞西莉亚所说，胧是获得“混沌能量”的关键。胧特殊的体质能感受并吸收游离在自然界的“混沌能量”，而这种体质产生的原因和胧过去的经历有关。
还在年幼的时候，胧就在一间地下娼馆被当成客人的玩物。胧的身世就连塞西莉亚都难以查到，像她这样的女孩不是被遗弃就是父母主动卖到娼馆。让她回归家庭是不可能的，甚至因为心智在成长时造成的缺陷，加上错误的道德伦理观，连正常人的生活都很难适应。而就是这种残缺的心智，让胧有着接触“混沌能量”的能力，塞利西亚也是因此找到了她。然而“混沌能量”会腐蚀人的身体，“漆黑羽翼”的其他人都有从这种腐蚀下保护自己的能力，但胧没有魔力也没有“气”，她的寿命注定短暂。为了让她不失去接触“混沌能量”的能力，也为了让她在离开这个世界时没有留恋，塞西莉亚一直用冷酷的方式对待着胧。
杰罗在从塞西莉亚口中听来这些时，一时不知道该表示惊讶还是对胧的同情，但是他知道塞西莉亚告诉他这些想看到的和惊讶同情无关。这些话塞西莉亚连布莱尔都没告诉过，之所以会告知杰罗，是因为杰罗告诉她杰拉特在王都宫殿中使出了和她类似的魔法。
爱丽莎可能和胧是同样的体质吗？杰罗不觉得这能够说通。先不说爱丽莎和胧的性格差别，在杰罗认识的人之中，爱丽莎是最不可能有心智缺陷的。而且，如果爱丽莎体内早已有“混沌能量”，塞西莉亚不可能不知道。
唯一的可能就是——爱丽莎体内的“混沌能量”是在离开北境后才获得的。
这段时间有什么异常失态？异常事态确实不少，但是最有可能的，杰罗想到了带走爱丽莎到精灵女王城堡的阿比尔斯大师。
阿比尔斯大师同样能使用“混沌能量”，并且，如果他的计划并不是如向他所说的那样单纯，爱丽莎身体中的“混沌能量”很可能就是他的作为。拉拢失败就放自己离开，这样的事情想起来也过于儿戏。
但是，如果真的是阿比尔斯大师所为，这样的目的呢？
杰罗的思绪再次断裂。
从阿比尔斯大师那里杰罗没有感受到恶意，对于音弦和爱丽莎，他除了刚开始也都是以礼相待。杰罗沉下愈发躁动的内心，将意识沉入到爱丽莎体内的“混沌能量”之中。
“混沌能量”的性质本身就和魔力大同小异，或许用理解魔力的方法能同样理解“混沌能量”。
杰罗闭上眼，开始用感受到的“混沌能量”构筑出想象的世界。
寒意包裹了身体，杰罗睁开眼，漫天飘雪之中，一座古堡灰色的轮廓若隐若现。
杰罗迟疑了片刻，感受着体内某种跃跃欲试的兴奋感。深吸一口气，一跃而起。
身体抵达跃起的最高处，在空中停滞了一瞬。如幻影般的羽翼在背后凝聚，羽翼舒展，杰罗俯冲而下。
振翅卷起飞雪，裹着翻滚的雪花，杰罗的身体向空中攀升。自在的翱翔了一圈后，留下一道圆滑的弧线，杰罗落在了城堡之中。
就仿佛一早就知道，又如被他的预想所吸引，或者是他的想象所幻想的，披散着碧绿长发的精灵女王正在城堡中央的阳台上等候他。
在她微笑的注视下，杰罗平稳的在她身前降落。
“还习惯吗，这原本属于你的翅膀？”
听到精灵女王的话，杰罗皱了皱眉。
“还好这一次没什么结界，我一直担心脑袋会撞在上面。”
“这里并非真实，继承者大人应该明白。”精灵女王侧过身，邀请杰罗进到屋内。
“要是我的理解没出错，这里应该是你留下的信息。”
“信息，”女王点头一笑，“很准确的用词。”
看到杰罗在座椅上随意的坐下后，女王轻轻招手将阳台的门扉关合。
“魔素是信息的载体，我们接触到的世界，就是信息的组合。真实与虚幻，区别只在与信息是否完整，”女王的手像是没有实体一般穿过座椅，在看到杰罗在意的视线后，轻轻笑了笑，“继承者大人用想象弥补了这个虚幻世界的不完整，所以我们才能这样面对面的交谈。”
“如果不是这样，”杰罗微微眯起眼，“我在爱丽莎的‘混沌能量’中会看到什么？”
“杂乱的符号或者无法被解答的文字，”女王歪了歪头，食指搭在下唇，“但是听阿比尔斯说你们也在做这些文字的破译，说不定继承者大人能看懂一些。”
杰罗眼睛微微睁大：“魔王用的文字......”
女王点了点头，脸上满是和煦的笑容。
“保护这些古老的智慧，将它们传承给合适的人，这就是我的本职工作。”
第六章 魔法的根源
倾听着精灵女王的话语，没有生机的房间宛如静止。
半个小时后，杰罗换了个坐姿。
“很有意思的理论，”杰罗手托着下巴，缓缓说道，“不过类似的理论我在其他地方听过。”
“空间魔法，继承者大人是想这么说吧？”
“你所说的理论不正是空间魔法的概念吗？”杰罗放下交叠的腿，上身前倾，“空间中的一切都是由最微小的基本元素构成。物质的区别只在于内部基本元素的复杂性，而这些基本元素只具有正和反两种性质，这也正是你所说的两个最小信息。”
杰罗停顿了一下，注视着精灵女王的双眼。
“你所说的理论和空间魔法唯一的区别，就是你认为我们所在的世界是由信息构成，而空间魔法则认为是物质。”杰罗偏了偏头，“比起你说的，我更愿意相信空间魔法的概念。毕竟比起你说的那些‘信息’，真实存在的东西更加可靠。”
精灵女王微微一笑：“继承者大人你认为的‘可靠’，也是‘信息’的一种，你认为它真的存在吗？”
杰罗轻轻蹙眉。
看着杰罗思忖的表情，女王继续问道：“如果它不存在，你这一刻是脱离了构成这个位面的法则吗？如果它存在，空间魔法概念中的基本元素又该如何记录它呢？”
杰罗摇了摇头：“我的思考并没有对世界产生实质的影响，虽然它是存在于位面法则之中，但是因为没有让世界有所改变，当然就没有记录的必要。”
“思考和想法真的不会对世界造成影响吗？继承者大人也能察觉吧，情感波动之内的东西。”女王伸出纤细的手指搭在自己的太阳穴，如雪般的肌肤被轮廓完美的指尖轻轻压下，“在法则制约的时空中，任何一切都不会单独产生变化，无论这些变化是可观测还是不可观测。包括思维和想象在内，所有有形和无形之物，无论转瞬即逝还是亘古永恒，都会被时空记录保存。”
女王纤长的食指离开太阳穴，伸向杰罗。
“正因如此，时间倒流都有可能做到。”
“时间倒************灵女王的话语似乎有些跳跃，但是杰罗却立马理解了她的意思。
“当位面的一切都处于绝对静止，时间并没有意义。再细微的变化，都会推动时间的流逝。”精灵女王娓娓说道，“时间的本质就是对变化的记录。即便继承者大人独自呆在一个静止的空间中，只有继承者大人的思绪在发生改变，即便这样的改变无法用一切手段观测，即便这样的改变不会对空间中任何物质产生影响，时间仍在流动。”
“这是说你对时间的定义错误，还是说无形之物也会被记录？”杰罗看向女王。
女王笑了笑：“继承者大人的理解是？”
杰罗小声叹了口气。
他差不多该承认了，比起空间魔法，精灵女王的理论适用性更广，不仅能解释更多的现象，还符合杰罗所知的“零界”和“混沌神界”的性质。并且，杰罗依稀间有这样的感觉，精灵女王的理论就好似“空间魔法”和“幻境魔法”的融合。
重视物质的“空间魔法”与之有九成以上的相似度，而将一切归于“一场幻梦”的“幻境魔法”也和其有互通的地方。
杰罗整理了一下思绪：“如果一切都是‘信息’，用改变存储的过去的‘信息’的方法，是不是可以间接的改变现在。”
女王很快给出了回答：“理论上是可行的，但是‘信息’并非单独存在，还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与更多的‘信息’黏合，要改变这样的‘信息’难度无异于改变一整个世界。”
既然“信息”改变的难度和其存在的时间有关，那么换一个思维呢？杰罗想到，如果是改变“现在”的信息，是否就能直接改变现在？
“只要没有办法让万物静止，‘现在’这个概念就不会在现实存在，但只要这个作用的‘信息’无限制的接近现在，是不是就能直接用改变‘信息’来改变现实？”
听到杰罗的话，精灵女王会心一笑：“继承者大人所说的，是幻境魔法吧？”
杰罗坦然的点点头：“幻境魔法的最高境界能用想象造物，但是在我修炼的过程中怎样也无法理解这样的境界。唯一能够达到这一境界的，就只有女王陛下的这番理论。”
“只有‘空间魔法’和‘幻境魔法’，能触及‘混沌’的障壁。正因如此，这两种魔法被认为是对空间结构最有威胁的魔法。”
得到女王的肯定之后，杰罗低下头，看着自己抬起的手掌。
“也许只是巧合，”杰罗迟疑的张开口，“在曾经的某个梦境......我有着这样的力量，能把头脑中想象的物体转变成现实。”
“‘信息’的产生是其他‘信息’作用的结果，”女王的声音停了停，接着像是带着笑意说道，“用通俗的话说就是‘一切皆有因’——虽然这句话也并非通俗。”
“东方有句更通俗的话——无风不起浪，”杰罗做了个深呼吸，放下手，抬起头看向女王，“说起来有些不可思议，女王陛下的这番言论几乎让我误以为自己能找到触及魔法的根源了。”
杰罗笑着摇了摇头：“应该是我想太多吧，魔法的根源怎么可能这么简单的被我找到。”
“如果不是误以为呢？”
精灵女王抿着嘴笑道。
不会吧？杰罗一瞬间睁大了眼。
仔细的整理了刚才的想法后，杰罗突然醒悟过来。
“魔力是在自己思维束缚下的魔素，通过将施法者的思维扩散到空间中的魔素，来达到驱动魔法的目的。而这些被扩散的思维，是施法者的想象力，也就是......思维改变了现实。”
“是的，但还不仅此而已，”女王继续说道，“祈祷、愿望，乃至‘神性’、‘法则’，最终都不过是‘信息’。世间万物都可以解释成‘信息’，这些‘信息’没有真实和虚假的分别，它们仅仅只是存在，就如同继承者大人与被您想象出来的我，都不能确定是真实或是虚幻。”
“所以我走在地上没有从碰不着的地面掉下去，是因为我和地面都既是真实又是虚假？”
虽然还不能完全理解精灵女王的这种概念，但是大体上杰罗已经懂得差不多了。
叹了口气后，杰罗说道：“要适应这种思维，还要不少时间吧？”
听到他的话，精灵女王掩着嘴轻轻笑了笑：“继承者大人的想法我以前也曾有过。这样的思维确实能最大限度的发挥魔法的力量，甚至能随心所欲的创造魔法。但是后来我放弃了，因为一直抱着这样的思考方式，会变成越来越无聊。”
杰罗稍微想象了一下，这也不难理解。毕竟什么都只是流动的“信息”，没有真正能确定的真实，这样的世界再有趣最后也会觉得空虚。
“看样子情感是通向魔法根源的最大阻碍。”杰罗耸了耸肩。
“确实如此，”精灵女王像是找到知音般灿烂的笑了起来，“所以想要更进一步，除了完全消湮自己作为生物的情感，就只有保留大部分情感的前提下，与一部分法则同化。”
杰罗用鼻子笑了一声：“所谓的超越者大人们。”
“那么，继承者大人，”精灵女王歪着头问道，“您想要成为超越者吗？我可以为您进行仪式。”
杰罗凝神思考了许久，坐在椅子上仿佛被冰冷的空气所冻结。
最后，他抬起头。
“这就是你做这一切的目的？”
“并非如此，顺势而为。”女王笑着回道。
超越者，也就是世间成为“监视者”的存在，杰罗刚好有过接触。“无限的魔女”艾萨拉、“刻魂的魔女”玛佩尔、“空断的魔女”狄拉，三人都是杰罗所知的最强大的人类。除了“狄拉”杰罗并不熟悉，另外两人和他的关系都已经不算外人。
她们有着近乎永恒的生命，能从世间万物吸取魔力，唯一的代价便是会受到法则的制约，思维和展现出的能力都必须在法则允许的范围。
这似乎是法则的赐福，但又在某种程度上削弱了“超越者”的实力。
据说当魔法师的能力接近到魔法的根源时，法则的使者便会出现。使者会以永恒的生命为条件交换魔法师对法则的效忠。
对于世界的稳定而言，这是必须的。不被法则制约的强大魔法师出现，会让世界的平衡遭到破坏。魔法师必须接受使者的馈赠，再强大的魔法也无法反抗法则的力量。
杰罗望着精灵女王，他并不相信对方所谓的“顺势而为”。
“这也就是阿比尔斯大师的计划吧。我现在的力量已经接近了‘监视者’，再继续变强只会对他们造成阻碍，所以才在爱丽莎体内留下这样的讯息。一旦我强大到可以感受‘混沌能量’，就将我制约在法则之下。”
精灵女王不置可否的微笑着。
杰罗抿了抿嘴：“如果我拒绝呢？”
精灵女王转过身，什么也没说的走到窗边。
“魔王陛下的日记，我曾经为阿比尔斯大师翻译过一本。”隔了一会儿后，精灵女王继续说道，“那是魔王陛下对自己过往作为的一本忏悔录。”
杰罗微微皱了皱眉，精灵女王所说的，很可能是杰罗他们缺失的日记的下半部。
“魔王陛下......忏悔了些什么？”杰罗下意识的问道。
精灵女王微笑着回过头：“他似乎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那些被他利用的，为他所做的牺牲，都被他所浪费。他所追逐的幻影甚至因为他的作为而被困在另一个世界。扭曲的现实让他感到无能为力，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将种子埋下，等待下一次的轮回。”
心中微微受到震撼，杰罗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你之所以称呼我为‘继承者’，就是因为......”
女王打断了他：“西鲁菲尔是个很执着的人，即便面对绝望他也不会轻易放弃。能让他做出这样的选择只有一个可能。”
“他所憧憬的魔神大人亲口拒绝了他。”
说不出缘由的，杰罗对自己说出口的话语有种莫名的笃定。
自己，就是魔王埋下的种子——这样的声音像是伴着血液涌动，在体内大声的回响，震得他阵阵耳鸣。
为什么会有“混沌之龙”的魔纹，为何会被魔神所眷顾，包括魔族眼中与魔王相似的外貌，最强之剑对自己所说的那些话语，所有的一切，杰罗在此刻都彻底明了。
“既然你已经知道，那你也应当继承下他的‘理想’。”
“理想？”
杰罗像是出神般的望着精灵女王。
“不要再让女神悲哀，”女王微微沉下视线，“在这个分裂的世界，让她能够感受到幸福。”
杰罗笑着舒了口气：“就这样？”
女王的嘴角同样露出了释然的笑容：“就是这样。”
“那么还有别的要告诉我的吗？”杰罗撇了撇嘴，“阿比尔斯让你翻译的，应该不只有日记吧？”
女王轻轻一笑：“可惜没有放进给你的讯息中。”
“就这样？”杰罗挑起眉毛。
“就是这样。”
将这些讯息汇总到一起，杰罗大概知道精灵女王和阿比尔斯大师的目的了。
“要么成为‘超越者’，接受法则的制约；要么成为‘魔王’的继承者，加入阿拉斯泰尔国王的阵营，解救并侍奉被困住的魔神。”
“那么，您的选择呢？”
“当然是全部否定，”杰罗不屑的扬了扬手，“我不会让我的力量被什么东西限制，有人想要阻止我我就把他打趴下。我也不在乎没有限制的力量会对世界造成什么威胁，这个世界已经崩坏成这样了，能纠正它的不就是这样的力量吗？”
“至于被困的女神？”杰罗摇了摇头，“阿比尔斯大师完全想错了，我的女神一直在我身边，我当然会给她幸福。那个被困在梦幻岛的，不过是个还在沉睡的空壳。”
“确实如此。”精灵女王低下头，“我的任务结束了。”
“就这样？”杰罗问道。
“就是这样。”
“那我走了？”
杰罗作势起身，一边盯着精灵女王，一边走向关着门的阳台。
“我所做的事情有很多都与阿比尔斯大师期望的不同。”
在杰罗拉开门后，伴着涌进的风雪声，女王轻声说道：
“和爱丽莎女王聊过天后，我有了不少私心。就请容许我再提醒您一句吧，女神的真正所在，与你所想的并不相同。”
第七章 海盗的提议
杰罗睁开眼时，发现爱丽莎正睁着宝石般的眼睛看着自己。
“还难受吗？”杰罗轻声问道。
爱丽莎摇了摇头，低下头拨弄着杰罗与她相牵的指尖。
“我做了个很长的梦。”
爱丽莎的语气平静，唇角带着淡淡的微笑。
杰罗并不打算追问是怎样的梦境，爱丽莎的体温，爱丽莎的温柔的目光，自己能触及的她的存在——这一些已经让杰罗非常满足。
精灵女王最后的话语还在杰罗的脑中回响。
又回到一开始的问题，爱丽莎的体质为什么会发生改变，为什么她的身体能储存“混沌能量”？
“混沌能量”的来源是精灵女王，爱丽莎体质的改变理所当然也是精灵女王所为。既然她有引导“超越者”与法则签订契约的力量，增强爱丽莎体内的魔王石应该也不难。
依旧是那个问题，这样的目的呢？
在“混沌能量”的世界，杰罗没能得到答案，直到精灵女王说出最后的那句话。
——女神的真正所在......
杰罗感觉这一切越来越混乱了。
无论是魔神的“神格”还是“神性”，明明已经能确定是优利卡所拥有。除了还在沉睡的女神之体，最有可能被称为魔神的存在就只有优利卡。
为什么精灵女王要留下这样的信息？这是不是和爱丽莎现在的体质有关？而且，胸口的“神性”也被爱丽莎所吸引，只凭“魔王石”的力量真的能吸收“神性”吗？就连魔王也是在获得“神性”之后才有了吸收“神性”的力量。
——最可能的推测是，阿比尔斯大师希望能借助爱丽莎削弱自己的力量，所以委托精灵女王增强了爱丽莎的魔王石。
毕竟现在彼此是敌对关系，这样也最能说通。
但是，不知是不是杰罗一厢情愿，他总觉得无论是阿比尔斯大师还是精灵女王都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他们可能会威逼可能用利诱，但是利用爱丽莎来削弱自己的行为，还是太过卑鄙了些。
“怎么了吗？”
爱丽莎抬起头问道。
杰罗眨了眨眼：“没什么。”
“杰罗刚才的表情，有些可怕。”
爱丽莎的话让杰罗微微有些诧异，
“可怕吗？”
爱丽莎盯着杰罗的眼睛，似是想要看穿他的想法：“就像在想什么危险的事。”
危险的事......杰罗确实预想过一些不好的场景，但是这是所有可能性中最糟糕的一个，只要拥有足够的力量，他就能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
“想出去吹吹风吗？我带你去。”
杰罗语气平淡的说着，爱丽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轻轻的微笑起来。
“拜托了，我的骑士大人。”
自从南镇的舰队离开后，骷髅岛又重新回到海盗们的手中。
相比德雷克上一次来到这里，海盗们相互争斗的情况有所好转。各个海域分别有了自己的霸主，骷髅岛则是作为海盗们的中立地带被几位海盗王共同掌控。
德雷克此行已经事先告知过他们。在“金鹿号”驶入骷髅岛附近的迷雾中时，已经有海盗的船只等候在此。
看到德雷克的“金鹿号”后，海盗船开始靠近，并发出打算接舷的旗语。
这似乎并不在德雷克的预料之内，他看向杰罗，让杰罗做出决定。
杰罗忍受了许久的等待，已经快到了最后一步，现在他只希望不再出现任何麻烦。
于是，在杰罗的授意下，“金鹿号”与海盗船相互靠近。海盗船的船长带着两位手下荡着绳索落到杰罗和爱丽莎的面前。
“看吧，我跟你说什么来着，这可不是一般的大人物吧？”
身体高大壮硕，满脸卷曲的络腮胡，小眼睛鹰钩鼻，被海风吹得满是褶皱的脸上折叠了数条刀疤，船长打扮的男子，用让杰罗感觉不太愉快的眼神来回打量着他和爱丽莎。
拍着手下的胸，男子侧着脸对手下说道：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杰罗团长和罗里安的女王陛下。”
“蒂奇船长，你在想什么？”德雷克走上前，“你该不会觉得宣扬两位大人的身份能让你得到什么吧？”
“这可说不定哦，德雷克。”被称为蒂奇船长的男子带着张狂的笑容，绕过德雷克的阻拦，看向杰罗，“两位大人来到这种地方是为了放松心情？还是为了公务？不会是所谓的蜜月旅行吧？”
蒂奇船长露出下流的笑容，舔了舔嘴唇。
“我要是有这么可爱的女王作伴，说不定会想过上一辈子的蜜月旅行。女王陛下如此娇弱轻盈的身体，可是能有不少的玩法。”
听到船长的话，两名手下心领神会的跟着笑了起来。
“你们这些家伙......”
在爱丽莎身后的奈菲愤怒的拔出剑，杰罗伸出手拉住了他。
“我不明白，”杰罗看着蒂奇船长和他的两位手下，疑惑的皱起眉，“为什么兔子敢在狮子面前叫嚣？你们不怕死吗？”
“当然怕，骑士长大人。”蒂奇船长收敛了笑容，深陷眼眶的小眼睛直直的盯着杰罗，“除了傻子没人不怕死，但是很多人不是经常把自己的这条命，拿来和其他的东西进行比较吗？‘生命无价’，这只是一些手指破了皮都要哭上一整天的白痴们才说得出的话。”
“我们的命值多少，”蒂奇船长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悬赏令上都写得非常清楚。”
“也就是说，你赌上了自己的这条命来激怒我？”杰罗抬起眼看着他，“是这个意思吗？”
“这可不是我的本意，杰罗团长，”蒂奇船长脱下自己的三角帽，低头俯身，“请您把我刚才的话，当做我们这些贱民和身上的虱子一样怎么也甩不掉的幽默感。”
“我倒是挺喜欢他们的这一面。”靠着桅杆的卡罗尔在一旁悠闲的说道。
杰罗转过头：“你闭嘴。”
“杰罗团长，爱丽莎女王陛下。”蒂奇船长将三角帽重新戴上，细心的整理了一番，“我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提醒你们。我们中的大多数命都不怎么值钱，我们的肉经常被海水泡烂，我们的骨头说不定都长满了苔藓，我有个兄弟上星期躺在甲板晒太阳眼珠子被海鸥啄掉，但是我们都不在乎这一些，这世上能让我们在乎的就只有两样东西。”
杰罗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蒂奇船长咧开嘴，露出发黑的牙齿。
“财宝，美酒，还有梦幻岛。”
“这不是三样吗？”奈菲在杰罗身后冒出头问道。
“是我算错了吗？我才想起来我好像不会数数。”蒂奇船长笑了起来，“没关系，我们这一类人大多都这样。尤其是和抢劫的商船谈条件的时候。”
“可惜我们不是你能抢劫的，你也没有能力和我谈条件，”杰罗将奈菲的脑袋摁了回去，“我知道你有多想去梦幻岛了，但是这和我没关系。当然，即便没有关系我也可以告诫你一句，那里除了绝望什么也没有。”
“绝望不是更好吗？将绝望作为航行的终点不正是我们期待的吗？我早就想去地狱看一看恶魔长什么样子了！”
蒂奇船长回过头，高声说道，他带来的两名手下与聚集在船舷的海盗们齐声呐喊起来。
喊声如潮水，一浪接着一浪，杰罗被吵得有些心烦，皱了皱眉。
蒂奇船长抬起手，海盗们的声音逐渐停止。他身后的手下有一位还在继续高呼，被另一位捂住了嘴。
“杰罗团长，”蒂奇船长扒开身后手下的上衣，露出肋骨突出的胸膛，“你应该知道这个吧？”
男子胸膛上宛如盘根般交结的疤痕以及疤痕中央如心脏般鼓动的光粒，让杰罗眉头皱得更深了些。
“怎么样，怕了吧？”露出胸口的海岛尖声笑着，对着杰罗嘲讽般的挤眉弄眼，“这东西可是会爆炸的哦，会把我们一起炸上天的哦~”
杰罗不耐烦的哼了一声：“你该不会以为这样就能威胁到我了吧？”
“当然不会，”蒂奇船长快速的挥手否认，“不如说我根本没这样想过，我只是想提醒杰罗团长这些东西的存在。”
蒂奇船长用满是蜷曲黑胡子的下巴指了指隐藏在迷雾中的骷髅岛。
“一个似乎是绯月帝国的人在做着在人身上安放‘灵种’的生意，虽然收费不便宜，但是有的家伙搞了不少。”蒂奇船长向杰罗眨了眨细小的眼睛，“那些家伙知道你们总有一天会回来这里，一早就在做着准备。你们还没出海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在骷髅岛上布置好了。我敢保证，他们现在做的准备比招待国王来参观的城主还要充分。”
“你们打算做什么？要是我不答应你们的要求，你们就打算把整个岛炸掉？”一股难以抑制的怒气涌上胸膛，杰罗无意识的释放着带着威压的魔力，“要是你们敢这样做，我可以向你们承诺，我不会轻易杀死你们，我会一直折磨你们让你们求我让你们去死。”
光线仿佛扭曲，海面如沸腾般抖动，船身像是要散架发出刺耳的挤压声。
海盗们惊惧的缩起身子，蒂奇船长身后的两名手下恐惧的趴在地上，身体不停颤抖。
“你不应该表现出这个样子，杰罗团长，”蒂奇船长对抗着庞大的压力，满布褶皱的脸上青筋暴露，“你越是表现得在意，他们就越不会放弃手中的筹码。”
杰罗平静的看着他，海盗船的桅杆无声折断。
蒂奇船长抽搐的脸上努力做出笑容：“梦幻岛并不是只有绝望，对吧？”
杰罗的脸上一瞬露出悲伤的表情，魔力聚集的威压顷刻消失。
“哈，哈......”蒂奇船长与手下的海岛们大口的喘着气，他抹掉脸上的汗珠，仰起头望着从驱散的迷雾中露出的蓝天，笑了起来。
“地狱中的恶魔，原来是这个样子吗？”
杰罗感觉到一直手温柔的牵起了自己，不需要看杰罗也能知道，爱丽莎在试着安慰自己。
杰罗吐出口气。如果不用魔法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否保持冷静，这些海盗想要用通往梦幻岛的通道来威胁他，光是这一点就令他无法忍受。
“艾莉。”
杰罗转过头，向不远处与亚历克斯站在一起的黑发魔法师轻声说道：
“配合我的魔法，”杰罗闭上眼，“送这些海盗们航行到绝望的终点。”
身材娇小的魔法师低垂着头，嘴角微微扬起。
“这样庞大的幻境用点什么来妆点呢，团长？”
“喜欢吃眼珠的海鸥吧，”如海风般的声音从两艘船的中间拂过，“他们会喜欢的。”
在杰罗的注视中，远去的海盗船缓缓的被迷雾吞噬。如果有人靠近就会发现，船上的所有人虽然睁着眼，其中却看不出丝毫神志。他们作着平常做的事情，没有丝毫停顿，仿佛机器一般。而他们的这些行为究竟会持续到何时停止，这艘海盗船究竟会驶向何处，没有人知道答案。
“杰罗大人，恐怕前面也有其他海盗在等待着。”德雷克收回望向迷雾的视线，看向杰罗，“我们需要再做一些准备吗？”
杰罗摇了摇头。
“我们什么都不需要，没准备好的是他们。”
德雷克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低下头：“如果您允许，我希望能作为使者向召集骷髅岛上所有船长，我能想办法说服他们。”
“没有必要。”杰罗斜着眼瞥了他一眼，“我之后会和法兰王子商量，将这座岛屿划为凤凰骑士团管理，不管是海盗还是一般人都不准擅自接近。”
德雷克低低的抬起眼。
“因为这是反攻梦幻岛的关键？还是因为......迪妮莎小姐？”
杰罗别开头，看向前方隐约在迷雾中飘扬的骷髅旗。
“我所做的结果是正确的，这样就行了。”
“金鹿号”喷吐着浓浓黑烟，破开海浪。一排五艘三桅帆船挂着黑色骷髅旗迎面驶来。
雾气仿佛被冲散，帆船上海盗们兴奋得狰狞的面孔远远可见。
杰罗走上船头，看向站在身边的艾莉。
“要侵入他们的思维看看他们给我们准备了什么吗？”艾莉抬起头问道。
杰罗摇了摇头。
“我不想生气。”
“团长真是纤细啊。”艾莉窃笑起来。
“要你管！”
站在船舱入口，爱丽莎远远的望着杰罗的背影，仿佛不忍般，她抬起头抚在胸口。
“杰罗......”
第八章 似是而非的梦境
“喂，你们几个是......”
一名海盗刚从洞穴入口走出，口中的话语发出一半便戛然而止。
就像是被蛛网黏住的昆虫，海盗身体胡乱的抽动着，短暂的抵抗后便不再挣扎。睁着空洞的双眼绕过杰罗等人，向远方走去。
与海盗错身而过后，杰罗一步也没停下，大步走入洞穴。
引导情感的魔法一直持续着，一旦有人进入杰罗魔法的范围，艾莉就会用杰罗留出的情感接口接入幻想。
这座海岛上几乎已经没有其他人存在，一开始的海岛们已经乘着各自的船只离开，余下的只能独自走入海中，一直游到精疲力竭被深邃的海洋埋葬。
——这样，就没有人来打扰了。
杰罗走在阴冷潮湿的洞**，听着水滴落在洞穴中的回响，心情终于得到了些许平静。
杰罗还记得离开“金鹿号”时那些水手看向自己的眼神，那是另外一种排斥，那些目光中充斥着激荡的情感，这和杰罗从前熟悉的空无一物的无视截然相反，但杰罗对两者的感受却也没什么不同。
与他们相比，跟在杰罗身后沉默不语的几人，即便都坏有各自的想法，也没什么需要特别在意的。
在德雷克的指引下，杰罗站在了一道发着淡淡荧光的光幕面前。光幕嵌在一道拱门中，被一面单薄的幕布遮挡。
或许是担心会有什么东西从这道门中跑出，又或许是感觉到门后的隐藏的监视，海盗们才挂上了这样的帘幕。但这张幕布在杰罗看来，就只有说不出口的厌烦。
杰罗一把扯下幕布，清澈的光景展现眼前。
光幕中透出的荧光照在众人脸上，阳光下舒展的青翠绿叶，攀附在低矮树干上的藤蔓所结出的粉色花朵，被风摇晃的树枝和从中落下的金色光束，将几人的眼眸映得亮如星辰。
杰罗的心中一直有个声音在高呼这片景色所代表的神圣之地，他的口中却始终无法言语。
杰罗轻轻抬起手，抚摸在如幻梦般的景色上。
他并不知道该怎样做，镜面冰凉的触感传到指尖，杰罗的心轻微的颤抖了一下。
这是没有生命的物体惯有的温度，但是他却回想起了那位少女同样冰冷的肌肤。
“迪妮莎小姐......”
他不知道这声呼唤是否只是声叹息。
然而，一个同样轻柔的声音，带着戏谑的笑意，回应了他。
“抓到你了，杰罗先生~”
光芒淹没了视野，指尖冰凉的触感被纤细而柔软的五指交缠。
止不住的思念，分不清源头和终点，如孤独的深海般淹没而来。
醒来，又是一片雪白的天花板。
杰罗掀开被子，坐起身。胡乱的套上衣物后拉开窗帘。
明媚的阳光照进屋内，干净规整的街道在眼前敞开。
杰罗拉开窗户，闭上眼深吸了口气。
清晨的空气有着露水的味道，杰罗的嘴角惬意的微笑起来。
“又是这里吗？这样的梦境可是会被认作抄袭的哦，迪妮莎小姐。”
是眷念吗？还是说有什么未能完成的执念？
杰罗轻声笑了起来。
“我很快就会直接来问你了，等着吧。”
杰罗走下楼，并没看见布莱尔，房屋内也没有其他人的气息。虽然有些在意，但杰罗并未多想，披上外套出了门。
看了眼隔壁的独栋房屋，杰罗稍微犹豫后放弃了等待优利卡的想法。这一次他并没有失去对现实的记忆，他知道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雀跃的心催动着步伐，杰罗从一开始的慢走逐渐加快，快速迈开的脚步已经让他感觉有些滑稽，杰**脆放开矜持跑了起来。
越接近校园，前往同个方向的学生也多了起来。长长的坡道后就是校门，杰罗喘着粗气停了下来。
周围的学生用奇怪的目光看着他，杰罗却恍然未觉的撑着膝盖，由低转高的笑了起来。
在他目光所实之处，一位绑着低双马尾的金发少女，正挂着的一丝不苟的完美微笑，在教师的身旁检查着进校学生的仪容仪表。
不知是因为之前的奔跑，杰罗感觉自己的心跳几乎灌满胸腔。
“迪妮莎、迪妮莎、迪妮莎......”
即便只是梦境中的幻影，这样的重逢依旧让杰罗的心中满是甜蜜。
像是感慨般、像是庆幸般、像是调侃一般，杰罗轻呼着少女的名字，带着抑制不住的笑容向对方走去。
似乎被他笔直的视线惊扰，迪妮莎的目光转了过来。
两人的视线相遇，时间仿佛停止，周遭的一切似乎在此刻消失。杰罗的心中泛起千言万语，应该在许久之前就倾诉的自白，已经存得太多难以理清的感慨，还有独自练习过太多次的忏悔，杰罗回想着自从她离去后就积累在心中的话，在这一刻都似乎化作泪水在眼底蠢动。
然而，下一刻，少女的微笑中显露出些许厌恶，轻快的打量了他之后便移开了头。
“迪妮莎小姐？”
杰罗呆滞的站在原地。
迪妮莎向旁边的教师说了些什么，教师看向杰罗，皱着眉走了过来。
“这位同学，把你的衣领扣好，没什么事就赶紧回自己的班级去，不要堵在门口。”
教师的语气还算客气，不过杰罗根本没有理睬他的打算。
“没有听到吗？”教师拿起手上的记录本，“你的名字是什么，在几年级几班，班导是谁？”
杰罗瞥了他一眼：“闪开。”
“咕......”男教师似乎被杰罗的眼神吓到，但是很快又重新挺直身子，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男教师的唇角微微扬起，“你好像是找学生会长有事啊，这位同学。我就明确告诉你吧，学生会长就是被你这幅样子吓到才让我来赶走你。这也是当然的吧，”教师目光轻蔑的盯着杰罗，“你这汗淋淋的恶心样子，还用那样的眼神看向学生会长，你不会是不知道我们学校的学生会长有着怎样高贵的身份吧？”
“吵死了，”杰罗抬起头视线低沉的盯着他，“再不闪开我杀了你。”
“噫！”男教师惊恐的退后一步，愣了片刻后转身高呼，“救、救命啊！”
原本井然有序的校门处立马混乱起来，男教师已经混在人群中逃走，杰罗和金发少女的视线再次交汇，然而不到片刻，几个身着保卫处制服的男子围了上来，再次将少女的身影遮蔽。
“就是那小子，必须好好教训一下他！”
听到这个躲在别人身后扬武扬威的声音，杰罗反倒心情平静了些。
“反正也都这样了，”杰罗捏起拳头，“正好拿你们转换下心情。”
杰罗扬起拳头，向挡在面前的男子冲去。
“哎哟？”
朝着对方挥下的拳头被轻易握住，男子大声的笑了出来：
“好弱。女孩子都比你有力气吧？”
杰罗在这时才猛然想起，这个世界的设定里，自己好像确实弱得不行。
“好痛！”
学校的医务室，回荡着杰罗的惨叫。
“不要碰那里啊，奈菲你这混蛋！”
“哈哈哈，老师的反应太有趣了~”穿着和杰罗一样的男生制服的奈菲，对趴在病床上的杰罗露出个无奈的笑容，“好啦好啦，不要这样瞪我啦，我不会再碰了。”
杰罗疲惫的闭上眼。
“才怪呢~我戳！”
“痛啊！你这混蛋，我绝对不原谅你！”
杰罗如被抛上岸的鱼，在病床上疯狂的扭动着。
“哈哈哈，居然会伤到这个地方，那些人下手也真狠。”
奈菲一边说着，一边继续戳杰罗下半身的某个部位。
“奈......菲......”杰罗强忍着像是身体里所有器官被紧紧拽住的剧痛，从牙缝中挤出声音，“你现在对我做的事......我回去后要加倍偿还！”
“讨厌啊，老师~”奈菲捂住脸，露出害羞的表情，“现在我是男人才敢碰你这里的，回去后我可是女孩子，那种地方是不能给别人碰的哦~”
“谁管你啊！”
“老~师~真坏~我戳！”
“嘶——”杰罗疼得肌肉抽搐，长长的吸了口气，“我记下来了，等回去后我就不是用手指戳了。放心吧，就算你哭着求饶我也不会停下，绝对让你刻骨铭心。”
奈菲的脸越发红润起来：“老师真是的，我只是在跟你开玩笑嘛，这么认真干什么？”
说完，她又抬起手，杰罗立马瞪了她一眼。发现被杰罗看穿后，奈菲吐了吐舌头。
“说起来啊，这地方还真是有意思。这真的是迪妮莎小姐给我们准备的梦境吗？明明什么感觉都这么真实。”
杰罗叹了口气：“因为这里的构成用了零界真正存在的物质，虽然说成是梦境，但更准确的说应该是按照另一个规则存在的异元世界。”
“但是这个世界的运转是按照迪妮莎小姐的意志吧？总觉得好厉害......”
“并不是这么简单。”杰罗低下眼轻声说道，“之前这里的世界是由我的妻子薇薇安主导，关于这个世界的很多问题我询问过她不少，结果我的问题她基本上都回答不上来。”回想着当时妻子那白痴一般的脸，杰罗的眉头皱成了一团，“她的这种无知也让我知道了，她们的权限可能只是为这个世界制定一部分规则，这个世界的运转可能还是与现实相近，是受法则的作用。”
“哦~”奈菲点了点头，“所以我会变成男人也不一定是迪妮莎小姐对我有意思？”
“当然不可能是！”杰罗不耐烦的回道，“而且你的样子看起来和平常又没区别，你有没有变成男人有区别吗？”
“必须有区别啊！”奈菲站起身，手放在裤腰带上，满脸忍不住要炫耀的表情，“要看看吗，本大人身为男人的宏伟之物？”
“没人想看！而且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杰罗愤愤的将脸转到另一边。
“为什么第一个遇到的是这个家伙啊......”
在杰罗被保卫处的壮硕男子们“教育”的时候，赶到的奈菲制止了他们，并压着杰罗的头向他们进行了道歉。虽然过程非常的令人心酸，结果也一点也不感人——在陪杰罗到医务室的路上，奈菲幸灾乐祸的嘲笑了他很久——但好歹还是没有让事情继续闹大。
学校顾忌着影响没有再继续深究，医务室的保健老师也给杰罗一些消炎药后就不再过问。杰罗现在能做的，似乎只有这样趴在病床上和奈菲一起分析现在的情况。
“其实，我原本没想要把你们牵扯进来。”杰罗说道，“来到这里的就我和爱丽莎就够了，我们有必须要做的事。这种事本来就不应该让外人知道，越多人参和就越复杂。”
“听起来像有猫腻啊，”奈菲眯着眼睛，“还好我进来了。”
“啧，”杰罗咂了咂舌，“我并不知道我们是怎么进来这里的，也不知道具体的时间和过程，现在我比较在意的是，有多少人和你一样来到了这个世界。”
“说不定只有我和老师哦~”
“闭上你的乌鸦嘴，那是最坏最坏的情况了！”
“怎么办呢~老师在这边只是个弱得不行的小男生，这是不是上天赐予我战胜老师的机会呢？”
奈菲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眯着眼盯着杰罗。
“给我认真点！”
杰罗抬起身子伸出手够着她的脑袋，拍打了一下。过程非常艰辛，只靠奈菲的配合。
“迪妮莎小姐知道一些足以影响世界未来的信息，那才是我们来这里最重要的目的。”
“啊？我还以为老师就是来见迪妮莎小姐的，”奈菲说着，脸上的表情多了些落寞，“我也非常想念迪妮莎小姐。迪妮莎小姐......大概是我的初恋。”
“你这家伙......”
杰罗又撑起身子向奈菲的脑袋伸出手。奈菲乖乖的低着头等待着。
杰罗的手在空中停下。
“算了。”长长的叹了口气，杰罗放下手，“我本来以为见到迪妮莎小姐一切问题都会结束，但是看样子......”
在校门时，少女那个厌恶的眼神似乎怎样也挥之不去，杰罗口中的话语也不自觉的停下。
“真是的，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嘛，老师。”对着看来的杰罗，奈菲眨了眨眼，“追女孩子应该是我比较擅长，女生的心思当然也是我更了解，只要本大人帮忙这些问题解决起来不要太轻松~”
杰罗质疑的皱起眉。
“老师就先躺着吧，”奈菲站起身，挺起胸膛，“是时候展现我男子雄风的时候了。”
“喂，别给我乱惹事啊，”杰罗赶忙提醒道，“回去后要不要听你求饶可就看你在这边的表现了哦。”
“哼哼，放心吧，老师~”奈菲俯下身揉了揉杰罗的头发，脸上满是灿烂的笑容，“回去后求饶的是谁还说不一定呢~”
杰罗愣了愣。
“你这叫我怎么放心啊？”
奈菲置若罔闻的，一蹦一跳的走出了医务室，只留下一句：
“快点把你那家伙养好，一直是这个状态我可是会失望的哦~”
第九章 陌生的班级
扶着墙，杰罗艰难的向教室移动。
正是课时的教学楼有种异样的空旷，听着从教室传出的授课声，偶尔会有一两声齐声朗读，杰罗不自觉的放慢了步伐，没有了自己脚步声的打扰，杰罗仿佛行走在回忆之中。
上一次来到这个世界的一幕幕涌上心头。
明明都是虚假的记忆，再次身处这样的场所时却都如才过去不久的亲身经历，反而是在现世中的记忆都虚幻遥远得如幻梦一场。
偶然听见一间教室传来学生回答提问时不自信的声音，杰罗靠着墙低低的笑了起来。
——要是薇薇安那家伙还在就好了，绝对会非常有趣。
班上的家伙也会高兴吧。
杰罗嘴角忍不住扬得更高。
——不知道阿尔薇拉还有没有让优利卡穿那些奇奇怪怪的衣服，有空就潜入她家里去看看吧。
还有艾莉和爱丽莎，她们上一次没有真正来到这里，这个世界已经有过另一个她们存在。她们会不会和自己一样有上一次的记忆呢，杰罗对此也很是在意。
不过，这一次的这个世界似乎与上一次有些许不同，杰罗发现自己的“超能力”不如之前那样容易施展。他刚才就一直在尝试制造出“生命之水”，最后的结果就是弄了一滩散发着硫磺味道的黄色液体将床单打湿。在保健老师异样的眼光中，知道解释不清的杰罗只能默默的离开了医务室。
经过了对自己“能力”的实验，杰罗倒是有了不少收获。与上次不同，现在的他脑袋里装着几乎是与超越者同级的魔法知识，靠着对魔力的理解，杰罗从自己的“能力”中得到了许多从前未曾知道的知识。
这些“知识”不只是更进一步的告知了他魔法的原理，还揭示了一部分这个世界的真相——和他从薇薇安那里听来的一样，这个世界虽是虚幻，却是用了“零界”中对应现世的映射构成。就如镜中的倒影一般，在镜子外的人只会认为这只是倒影，而在镜中，这一切就是绝对的真实。
根据这个原理，关于杰罗刚才的疑问——既然上一次存在于此的是“艾莉”和“爱丽莎”的映射，这一次两人的意识与映射重合，上一次存在于此的记忆也很可能会与她们的记忆共存。当然，这只是杰罗的推论，还可能存在其他情况，比如这个世界不仅有艾莉和爱丽莎，还有上一次残留在此的映射，或者就如奈菲所说，她们根本就没进到这个世界来。
想到这里，杰罗从靠着的墙壁上撑起身。
——没时间休息了，还有很多事情要确认。
迪妮莎的影子在脑中一闪而过，杰罗摇了摇头。
牙根不自觉的咬紧。
“这个混蛋奈菲，就不能定时来向我汇报一下吗？”
正在这时——
“这位同学，身体不舒服？”
身后一个清冷的声音叫住了杰罗。
想着又是哪个不认识的教师吧，杰罗不耐烦的回过头。
“看不明白吗？要是你的裆下被踢一脚，你还不是......”
杰罗瞪大了眼，嘴里的话不知不觉的停下。
——优利卡？
杰罗晃了晃脑袋，将这个想法甩出脑袋。
眼前这位女性有着一头光泽柔顺的银发，绑成一束在左肩搭下，随意而又有种悠然自得的气氛。和优利卡相像的脸上勾勒着浅浅的淡妆，可爱中藏有些许成熟。而且，一眼就能看出与优利卡不同的地方——素色长裙下高高隆起的胸部，虽然不能与薇薇安和格林薇尔相比，也足有优利卡的几倍以上。
短暂的对视之后，杰罗觉察到自己的视线有些失礼，小心的移到一边。
“裆下......怎么了？”女性歪了歪头，面无表情的问道。
杰罗再次看向对方，发现对方的视线正直直的盯着自己的胯部。
“没、没怎么。”
杰罗立马夹紧双腿。
“你的样子，很奇怪，”女性抱着手中的课本，一步步的走了过来，“你可以帮你看看。”
“不能看的吧！”杰罗整个人都慌乱起来，“要是被你看到了，很多事情会变得相当麻烦吧！”
看到杰罗的样子，女性纤细的眉头轻轻皱起。
“你的发言，是在说我很讨厌吗？”
平稳的语调像是单纯在陈述事实，杰罗却分明感觉到对方正在生气。
“等等，先冷静的听我说。”
杰罗看着对方紫色的眼睛，看到对方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后，舒了口气。
“我想先请教几个问题，”杰罗竖起食指，“第一个，你是这里的老师吗？”
女性略微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好吧。第二问题，你的名字是不是玛格丽特·西鲁菲尔？”
女性再次点头。
猜测被证实后，杰罗的心情反倒变得复杂起来。
“最后一个问题，”杰罗放下手，静静的看着对方，“玛格丽特大人，你和学生会长迪妮莎，还有优利卡，是什么关系？”
玛格丽特说得上冷漠的双眼盯着杰罗，语气平淡的回道：“迪妮莎是我女儿，你说的优利卡我并不认识。”
“不认识”——玛格丽特原本就缺乏感情的语气在吐出这几个字时，让杰罗感觉到了说不出的“冷酷”。
“你很在意吗？”玛格丽特冰冷的视线定着杰罗。
杰罗并没有回答，玛格丽特收回视线，从手中的书本中抽出一叠名单。
“如果她是这里的学生，我这里有全校所有学生的名单。”
玛格丽特将名单伸向杰罗。
“这份名单我刚才用来做过统计，对于你说的名字我没有任何印象。”
杰罗默默的接过名单，翻到自己的班级。
半分钟后，杰罗将名单交还给玛格丽特。
这个时候，代表下课的铃声敲响，教师和学生们陆续从教室走出。
一名教师发现了两人。
“理事长老师？您在这里做什么呢？”教师看向杰罗，“这名学生犯什么错了吗？”
玛格丽特没有说话，而是同教师的视线一起盯着杰罗。
许久没有过的怯懦感从身体深处浮出，这种想要从对方的视线下逃开，想要把自己藏起来的想法在被杰罗察觉的同时，也让他为自己感到了羞耻。
没有在意自己脸上是怎样的表情，杰罗转过头，一声不吭的离开了。
身后是那名教师教训自己不知礼数的声音，接着被人打断。
杰罗知道将责骂声制止的人正盯着自己的背影，只是不能使用魔法的他无法得知对方在想些什么，就如他此刻不知自己在想什么一样。
凭着记忆，杰罗走到了自己的班级外。
班上的同学早早的发现了他，只有寥寥几人向他打了声招呼，没有人靠近，杰罗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前方是岔开腿反坐在椅子上霸占着自己桌子的梅内西斯，旁边是看着趴在桌上的黑猫发呆的优利卡，坐在前几排的薇薇安被女生们围住傻傻的笑着——这样的画面就像不肯消失的残影，否定着杰罗现在所见的景象。
教室还是记忆中的教室，杰罗的座位也依旧在靠门的最后一排，只是那三个他熟悉的、在另一个世界已经成为他妻子的少女，却被其他叫不出名字的同学取代。
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杰罗的心里回荡着自己“哦，果然是这样”的声音。在看过玛格丽特的名单时，杰罗就已经注意到了。在这个时候，杰罗宛如后知后觉般，想起了清晨离开住所时的场景。对于他的记忆，那是无比熟悉的房间，即便蒙住他的眼睛他也能从自己的房间走到哥哥的卧室。那些他抱怨过的，哥哥那些没用又占地方的杂物，堆在客厅显摆的奖杯，说着定期清洗却越堆越多的脏衣服，这些已经成为房间一部分的存在，实际上在杰罗匆匆离家之前就已经消失。或者说，它们根本没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
——就和自己熟悉的恋人们一样。
不知不觉的，杰罗像是回到了另一个世界中的学院生活。一种看不见的障壁将他与周围的热闹喧嚣隔开，没有人能注意到他，光也不愿意照进他的世界。他的周围只有黑暗，黑暗将他束缚，黑暗将他隐藏，他只能抱着腿等着他人的救赎。
“杰罗先生。”
一个柔和的声音穿破了黑暗。
杰罗抬起头。
从窗外吹来的风翻过课桌上的书页，轻轻扬起少女金色的短发。
爱丽莎微笑着，微微偏着头。
“还是说，在这边叫杰罗同学比较好？”
杰罗望着爱丽莎，美丽的少女就如在光芒中现身的精灵。杰罗不敢出声，更无法做出反应，贸然的触碰会惊扰到这珍惜的奇迹，此刻他望着少女的眼神，就如迷失在沙漠中的旅人感受到脸上的雨滴却还未能理解般的抬仰天空。
“怎么了吗，杰罗同学？”
爱丽莎的收起笑，关切的问道。
注意到自己的失态后，杰罗赶紧整理了心中的情绪。
“果然你也到了这个世界，”杰罗展现出笑容，耸了耸肩，“还好没被那个乌鸦嘴说中。”
“嗯？”爱丽莎疑惑的歪了歪头，“杰罗同学还遇到了谁吗？”
“不用在意的小人物，”杰罗摆了摆手，“比起这个，爱丽莎没有遇到其他家伙吧，像我们这样不属于这个世界的？”
爱丽莎摇了摇头：“我好像多了一些在这里生活的记忆，但是想要回想起来却又很模糊，我花了些时间适应。在上一节课的时候我才想起杰罗的班级，所以现在才找过来......让你久等了，对不起......”
“没什么需要道歉的，应该我去找爱丽莎才对，”杰罗有些无奈的扯了扯嘴角，“其实我也是才到这个教室，之前出了点意外又在路上耽误了一下。”
“时间刚好吗？”
爱丽莎像是为这一巧合而高兴，捧着手灿烂一笑。
少女的笑颜就像阳光般驱散了杰罗心中的阴霾，杰罗不由自主的牵起她捧在胸前的手。
“爱丽莎，我们一起去见迪妮莎小姐吧。”
杰罗的举动引起了周围小声的议论。
爱丽莎面露羞赧的微笑着，在周遭同学的注视下轻轻点头。
教室中的议论声大了起来。似乎有一半以上的同学都在观望着两人。不过比起害羞，杰罗此刻感觉到的更多是温暖和幸福。
——这里只是虚构的世界，什么都不能说明。
而自己，只要有承认自己的人在身边，就能拥有对抗一切的勇气。
铃声响起，短暂的课间结束了。爱丽莎的脸上一时露出了不知所措的慌乱，看到她这个样子，杰罗笑了起来。
“还想赶回去上课吗？爱丽莎真是乖孩子。”
杰罗拉着她的手，站起身。
“不过我可不想做什么好学生，”牵着爱丽莎，杰罗向教室外跑去，“跑起来吧，爱丽莎。跑到迪妮莎小姐的班上，拉着那家伙的手把她拽出来。我们三人一起逃课吧！”
低沉的心情一扫而空，杰罗的情绪逐渐高涨。
随后被一声悠哉的声音打断。
“我可不这么认为。”
刚出教室门，杰罗的脚便被什么绊到，失衡的身体向前倾倒。
这个世界迟钝的身体来不及做出反应，杰罗唯一做到的就是放开手不牵连爱丽莎，以及回过头看向绊倒自己的凶手。
“卡罗尔，你这家伙......”
结实的与地面接触并向前滑行了一段距离，杰罗不顾身上的擦伤爬了起来，握着拳瞪着靠着墙抱着手的褐发剑士。
“杰罗，没事吧？”爱丽莎跑到杰罗身边，捧起他的手心疼的看着他身上的伤。
心里的郁闷一瞬消了大半，唯独对卡罗尔的怒气不受影响。
“该不会连你这家伙也进来了吧？”
对于杰罗怒冲冲的提问，卡罗尔轻轻弹开额前落下的一缕刘海：“我倒是更奇怪我脑袋里多的那些记忆是什么？为什么在这个世界我的沃特那家伙有过一段很亲密的关系，会长大人能告诉我创造这些记忆的人是谁吗？”
“当然不行！”杰罗厉声说道，“我怎么可能出卖自己的妻子薇薇安呢？”
卡罗尔耸了耸肩：“看在会长大人这么坦诚的份上，我就原谅会长夫人一次吧。”
杰罗眨了眨眼，头一次觉得卡罗尔这么好说话，然后他才反应过来——为什么是要他原谅啊？自己要找他算账才对！
咂了咂舌后，杰罗向卡罗尔问道：“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哦，那个啊，”卡罗尔轻笑一声，唏嘘的摇了摇头，“我已经去见过迪妮莎小姐了。”
稍微停顿后，注意到杰罗屏息凝神的表情，卡罗尔享受的眯起眼睛。
“你们再去见她也没有意义，她只有这个世界的记忆。姑且还记得爱丽莎这个妹妹，至于会长大人——”
卡罗尔微笑着不再言语。
第十章 作战计划
无人的实验教室，杰罗侧着身子随意的坐在一个座位上，爱丽莎坐在临近的座位。
“这么说来，会长大人在进来这边的时候，有过与迪妮莎小姐的接触，”坐在讲台的课桌上，前倾身子的卡罗尔盯着杰罗问道，“那个时候的迪妮莎小姐还没有失忆吧？”
“我不是说了吗？那只是一种感觉，我并不知道那时候发生了什么，是不是真的接触到了迪妮莎小姐也不能确定。”杰罗皱起眉，“而且，究竟是单纯的失忆还是其他情况现在也不确定。如果是只有这个世界的记忆也不应该完全不认识我。迪妮莎会记得这个世界的其他事，偏偏失去对我的记忆，这显然不是普通的失忆就能说明的！”
“会长大人，你知道这像什么吗？”卡罗尔轻蔑的笑了一声，“就像是被母猫抛弃了的小猫，即便有其他人想要收养它，它也只会挥舞爪子露齿利齿，然后继续等着不会出现的母猫。”
“你想说什么可以直接说吗？”杰罗厌烦的盯着卡罗尔，“我没有否定迪妮莎小姐失去原本记忆的可能性，更不会因为她没有了那些记忆变得不认识我了而伤心什么的。那确实会变得比较麻烦，但是也有可能因为其他原因而造成你的误解，那些‘可能的原因’说不定比失忆更麻烦。我只想提醒你这里是‘零界’，是我所知道最不稳定的空间，要是什么都凭想当然的猜测我们可能会永远的被困在这里。”
卡罗尔轻轻笑了一声：“希望会长大人的这番话能说服你自己。”
“我只是想要更多证据，有什么不对吗？”杰罗压低了视线，瞪着卡罗尔。
“只要和迪妮莎小姐有关，会长大人本来就不多的智商就会彻底消失，”卡罗尔耸了耸肩，“这就是青春吧~”
杰罗咂了咂舌：“某人就很有智商了吗？如果真是那样，当初就不会连一个女神都保护不了。”
“这就是你的反击吗，会长大人？”卡罗尔忍不住笑出了声，“会长大人一次也没做到的事情也能用来嘲讽别人？作为下属我是不是该提醒会长大人，‘廉耻’是什么意思？”
杰罗一时语尽了。卡罗尔说的是事实，还是他无法否认更无法无视的事实，某种程度上把话题引到这方面他就已经输了。
“我还是觉得赢过更严谨一些，”杰罗扭过头看向别处，“我要亲自再去验证一下。”
“杰罗同学，是想和姐姐说话吧？”
身旁响起了带着笑意的声音，杰罗眨了眨眼，看向说话的爱丽莎。
“我也是一样的，”爱丽莎微笑着说道，“我也想要和姐姐说话聊天，就算只能说这个世界的话题也行。”
杰罗望着她，少女脸上单纯的幸福让他觉得非常耀眼。
似乎是误解了杰罗的视线，爱丽莎露出了慌乱的表情，急忙说道：“对不起，没注意到杰罗同学的心情。我很差劲吧，只顾着为和姐姐的姐妹关系沾沾自喜，没顾及到杰罗同学的感受。”
即便一开始没有这样的想法，被爱丽莎说出后，迪妮莎那厌恶的眼神又一次浮现杰罗眼前。
掩饰着心中的怅然，杰罗故作轻松的笑了笑：“也许爱丽莎可以帮我引荐一下，就说我是你私定终身的未来丈夫。”
“杰罗同学，”爱丽莎佯怒的盯着杰罗，“这样的投机取巧我是不能接受的哦，我要得到的是姐姐真心的祝福。”
“这不也是真心的吗......”
杰罗嘟囔着小声说道。
虽然嘴上是这样说，但是杰罗也同样不想让没有相关记忆的迪妮莎来认同他和爱丽莎的关系。迪妮莎会怎样看待他和爱丽莎的交往，杰罗想要发自真心的回答。
“那么下一步的行动就这么决定了，”爱丽莎一脸灿烂的无视了杰罗刚才的小声抱怨，高兴的拍手道，“我就把杰罗同学介绍给姐姐吧，作为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
看着像是已经在期待之后的学园生活的爱丽莎，杰罗的嘴边泛起了无奈的微笑。
“无论是家犬还是恢复兽性的野犬，都能轻松驾驭，”旁观这一切的卡罗尔感慨的摇了摇头，“不愧是女王陛下。”
杰罗皱起了眉：“你闭嘴，卡罗尔。”
“那我们先回自己的班级上课吧。”爱丽莎说道，“我会找时间通知姐姐，放学后再集合吧。”
杰罗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卡罗尔：“说起来，你在学校的职务是什么啊？不会是体育老师吧？”
卡罗尔眯起眼笑了笑：“很可惜，我的挥洒汗水的操场无关，我只是一名热爱艺术的音乐老师。”
“哈？”杰罗挑起一边眉毛，“你倒是说下你会啥？吹口哨？”
卡罗尔微微一笑：“钢琴、小提琴、萨克斯之类，都略第一二。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一种东方的乐器，这种乐器与二刀**神有不少共通之处。”
“什么乐器？”
“二胡。”
杰罗一脸无言：“你确定相通的不是只有名字？”
卡罗尔高深莫测的眯起眼笑了笑：“被艺术之神拒之门外的人是不会明白的。”
杰罗咂了咂舌，突然又想起另外一个问题：“说起来，你看到奈菲了吗？那家伙也进到这个世界了。”
“我和她打过招呼了，”卡罗尔扬了扬嘴角，“虽然被无视了。”
“那是你活该。”杰罗叹了口气说道，“谁知道奈菲那家伙的班级啊？她大概也不知道我们的，要怎么通知她啊？”
“我倒觉得没这个必要。”
“什么意思？”
杰罗看向卡罗尔。
“因为我看到她的时候她正被警卫押走。”
“啊？”
“罪名是对学生会长实施性骚扰，可能会被关很久吧。”
“那家伙到底在做什么啊？”杰罗张大了嘴，然后狠狠咬牙，“回去过果然不能放过她。”
“啊哈哈......”看着这样的杰罗，爱丽莎在一旁尴尬的干笑了两声，“奈菲小姐应该没什么事吧，再怎么说她也是个女生。”
“不再是了，”杰罗摇了摇头，语重心长的对爱丽莎说道，“现在只是单纯的变态而已，爱丽莎以后一定要和他保持距离。”
虽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杰罗眼中传达的含义显然非同小可。
爱丽莎只能呆然的点了点头，口中却无意识的说道：
“稍微能放心一些了。”
“嗯？”
“呃。”
意识到一不小心说出真心话后，爱丽莎撑着桌子站起身。
“那就，放学再见了！”
什么也不顾的抛出实验教室后，爱丽莎捂着不断升温的脸颊重重叹了口气。
“我在想什么啊，现在该在意的根本不是奈菲小姐吧。”
望着安静的走廊，爱丽莎的思绪冷静下来。
“姐姐，这样真的是你希望的吗？”
终于熬到了放学时间，没等到老师宣布下课，杰罗已经迫不及待的冲出了教室。
和上一次不一样，现在的杰罗没有丝毫身为学生的本分，如果不是考虑到爱丽莎认真的性格，他早就求着爱丽莎在课间带他去见迪妮莎了。
课间爱丽莎来通知过杰罗，已经和迪妮莎约好放学后在学生会室见面。这是杰罗早就熟的不能再熟的地方，几乎还在其他学生收拾书本作着放学的准备时，他已经到了学生会室门外。
门并没锁，但拉开门后房间中空无一人。一瞬的失望后，看着这个没有一点装饰的单调房间，杰罗的心中泛起一阵怀念。这个房间中，迪妮莎经常一个人坐在属于学生会长的座位上，处理着远超一介学生能力的工作。
“不管在哪儿都是个喜欢逞强的家伙。”
杰罗用鼻子哼笑一声后，大方的岔开腿在沙发上坐下。
比起现实世界，这个世界的物件似乎更加先进一些。就杰罗所见的桌椅摆设和现在他身下的沙发，似乎都不是用他所知的材料制成。
——“零界”的东西真是千奇百怪。
不知不觉间，这个单调的学生会室让杰罗的精神放松了下来。在来的路上，杰罗一直在思考见到迪妮莎后要说的话，但是这个时候，他不只是开始观察起学生会室桌椅的材料，甚至还试着用这些材料来反推自己“能力”的原理。
就算无法完全理解的事物，杰罗的能力依旧能大致上进行“仿照”。正如杰罗并不知道这些桌椅是用什么材料制成，但是他确信自己能用能力“制造”出一摸一样的桌椅。
上一次的记忆中，杰罗一直以为自己的“能力”是按照自己的理解从无到有一点点凭空“构筑”物体，但是现在他否定了这种想法。他的能力创造的物体不是一点点慢慢产生的，而是在一瞬间整体同时完成，然后再投影到这个世界，一点点慢慢由这个世界的物质构成。
杰罗以前所理解的自己的“能力”，就像是做拼图，一块一块的拼凑完成就是完整的物体，但实际上他的能力创造的物体一开始就存在，他就像是从水中将倒影取了出来，直接拖进现实。
如果是一般人，一定会认为杰罗现在的理解完全不合逻辑，简直是脑筋不正常的人才会有的想法。但这种想法其实并不新颖——用坚定的精神相信自己的想象，想象就能够驱动魔力来完成魔法——这是所有魔法师都知道的原理。更进一步，触及了魔法的根源，杰罗知道魔力是传递信息的介质，所传递的信息引发空间魔素的共鸣，就能够改变现实。而魔力这个介质所传递的信息，也正是魔法师的想象力。
也就是说——
杰罗舒了口气，结束对自己能力的探知，向空气吐出自己的结论：
“我的能力，其实是最根源的魔法。”
“唰——”
杰罗说着的同时，门白拉开，留着低双马尾的金发少女出现在门口。
——迪妮莎！
杰罗的心脏猛的跳动一下。
眨了眨眼，杰罗想起自己刚才说的话。他以肯定刚才的话被迪妮莎听见了，杰罗说服自己这没什么，顶多会被当成意义不明的自言自语。但是很快的，杰罗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经没办法再去想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了，心里涌起的悸动和血液沸腾般的兴奋，都和他的意识无关的，像是要冲出他的身体般，想要传达给眼前这个少女。
杰罗低下头，将视线从少女的脸上移开，如果不这样他很难抑制住冲上去拥抱她的冲动。
就在杰罗在混乱的大脑中寻找合适的语言时，他的视线中，迪妮莎在校服下纤长的双腿轻盈的迈开，从门口径直走到属于会长的座位坐下。
杰罗抬起头，迪妮莎不紧不慢的在桌上摊开资料，拿起笔在纤细指尖转动起来。
看着桌上的资料，少女的神情专注，似乎完全没注意到房间内有另一人的存在。
——这是......被无视了。
杰罗沸腾的血液瞬间冷却下来，张开口酝酿了半晌后，杰罗小声的说道：
“那个......”
“别说话。”少女淡淡的抛出话语，“蟑螂如果会说话我会困扰的。”
“蟑螂？”
“听说看见一只就会有三十只藏在附近，我都那么刻意不去看你了，你可以带着你的同类消失吗？”
“就算你不看我也在这里啊！逃避是不能解决问题的啊，别自欺欺人了！”杰罗不禁提高了声音，“而且为什么会把我当成蟑螂啊？你对我到底有什么意见啊？”
“是啊，有什么意见呢？”
迪妮莎停下了手中的笔，像是困扰一般的盯着桌上的书本。
似乎是遇到了什么难题，迪妮莎好看的眉毛轻轻皱起。
“我明白了，”迪妮莎点了点头，“人类厌恶蟑螂是不需要理由的。”
“你到底明白什么了啊？”杰罗大声喊道，“我倒是完全听不明白啊！”
“人类厌恶蟑螂是天性，我看见你就有种说不出的厌恶。由此可以得出，你就是蟑螂。”
“才不是吧？我之前做了什么让你讨厌的事情吗？为什么看见我就会觉得厌恶啊？”
迪妮莎沉默了片刻：“长相问题？”
“啊......”
杰罗听见了什么破碎的声音。
——原来是我的心啊。
杰罗低着头笑了起来。
“是啊，为什么会这样厌恶你呢......”
听见迪妮莎呢喃的声音，杰罗抬起头。少女的视线仿佛不经意的抬起，与他的视线交汇。
只是看见她酒红色的眸子，杰罗就几乎要迷醉其中。
“你是谁？”迪妮莎轻轻问道，“我们之前见过吗？”
一瞬间，这清淡的话语穿越了长久的时间，杰罗浑然忘却了和爱丽莎讨论的计划，心中满是将一切向少女坦白的冲动。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学生会室的门口传来。
“他的名字是杰罗·巴德里克，姐姐。”爱丽莎站在敞开的门口，脸上挂着单纯的微笑，“他是我的男友。”
第十一章 缺失的恋心
“原来是他啊......”
迪妮莎转开头，轻轻说了声。
看不见她的表情，杰罗却隐约的听出了迪妮莎语气的言不由衷。
——是敷衍，还是......
杰罗摇了摇头。
——比起这些，爱丽莎为什么要这样说？说好的不是说“普通朋友”吗？
没等杰罗想明白，迪妮莎又转回头瞥了眼杰罗。
“听话懂事的好女孩总是会被坏男生骗，看起来似乎是这样的。爱丽莎，我第一次对你的眼光产生怀疑。”
爱丽莎略显尴尬的笑了笑：“杰罗同学，虽然看上去有些......但不是什么坏男生哦，对的！”
回过神的杰罗立马附和：“就是就是，我要是坏人，这世上就没有好人了。”
迪妮莎用手在桌上撑起侧脸，视线玩味的扫过两人：“大清早和教师打架的人，也能把这话说出口啊~”
“那是因为......”杰罗说到一半，看着迪妮莎的脸又说不下去了，要是说是因为她的原因，只会被当成脑袋奇怪的变态吧。
“是因为姐姐吧。”
令杰罗没想到的，爱丽莎似乎猜到了杰罗想说的话，微笑着替他说完。
“哦？”迪妮莎余光扫过杰罗，嘴角扬起，“难不成这家伙是打算跪倒在我面前，说着‘请把妹妹交给我’这样的热血派？”
“才不会啊！”杰罗下意识的吐槽后，突然又想到，“好像又有点对......虽说我们的目的是这个，但是也不至于一见面就直奔主题吧，结果还是不对吧，嗯，应该是不对......”杰罗埋下头，独自嘀咕起来。
“啊哈哈......”看到杰罗这个样子，爱丽莎只能继续露着略带尴尬的微笑。正当她想说什么的时候，敲门声响起。
爱丽莎在进入学生会室的时候关上了门，而学生会的其他成员很少在学生会室露面。杰罗正想着来着会是谁呢？对方已经自顾自的推开了门。
“呀，你们已经到齐了啊~”身着浅色休闲服的卡罗尔抬起手向几人打了个招呼，然后看向迪妮莎，“迪妮莎小姐，好久不见。”
“卡罗尔老师？”迪妮莎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不过也只是惊讶而已，她还是撑着侧脸一副慵懒提不起兴趣的模样，“全校最受欢迎的男老师到这一次也没来过的学生会室有什么事吗？”
“全校最受欢迎的男老师”——听到这句话的杰罗耳朵抖动了一下，小声的咂了咂舌。
“只是来瞻仰一下全校最受欢迎的学生会长，”卡罗尔对着迪妮莎明媚的露齿一笑，“虽然很想这么说，但是我今天是有事要拜托会长大人。”
“啊？”“请说吧。”
杰罗和迪妮莎的声音重合在一起。两人看了眼彼此，迪妮莎再度厌恶的皱起了眉。
“不、不是，我听错了。”
杰罗诚恳的解释让爱丽莎转回了头。
“我打算帮我的学生递交一份社团申请，”卡罗尔继续面带微笑的说道，“这些学生并不是很清楚这方面流程，就拜托我这个顾问代劳。这可能就是受欢迎的代价吧~”
“恕我直言，卡罗尔老师......”迪妮莎刚开口，另一个声音便插了进来。
“你骗谁啊？受欢迎什么的，和你这种人无关吧？”杰罗义愤填膺的指着卡罗尔，“别装模作样的，现在是我和迪妮莎小姐说话的时间。”
杰罗说完后，瞪着卡罗尔示意他离开。
“杰罗......”爱丽莎在他身边轻轻的拉了拉他衣袖。
顺着爱丽莎的视线，杰罗看见了盯着自己的迪妮莎，以及那双满是厌烦的眼睛。
“我不说了。”
杰罗闭上了嘴。迪妮莎再次转开头。
略带疲惫的叹了口气后，迪妮莎坐直身子，看向卡罗尔：“申请拿过来吧。”
卡罗尔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向杰罗递来个致谢般的眼神。杰罗咬紧牙没有说话。
迪妮莎看着卡罗尔递上的申请后，脸上的表情变得让人捉摸不透。
“卡罗尔老师真的觉得这样的社团会得到允许吗？”迪妮莎似笑非笑的看着卡罗尔，“如果我递交给教导处恐怕一秒钟都用不了就会被否决吧。”
“那可真是可惜，”卡罗尔对迪妮莎眨了眨眼，“这会是一个很有趣的社团，会长大人也这么觉得吧？”
“这我倒不否认，”迪妮莎眯起眼睛，“就我个人而言，比起那些老套的社团更倾向于这一边，如果有空闲的话，说不定我也会去参加看看。”
“听会长大人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还不能就这么放心哦，”迪妮莎将卡罗尔递来的申请放在一边，“审查社团申请是我的工作，如果贸然将这种东西交上去我的名誉会受影响。”
“但是会长大人总会有办法吧？”卡罗尔同样微笑着眯起眼睛。
“那当然，你以为我是谁。”两个笑眯眯的人开始了无言的对视，似乎都在等待对方主动开口。
杰罗在一边咬着牙，心里满是被排挤的不甘和层层叠叠的问号。
——为什么卡罗尔会突然说什么社团，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而且，他们在说的社团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迪妮莎会表现出这样的态度？好在意好在意，真的好在意啊！
不想被排除在外，想要加入到话题，更想知道他们说的社团是什么，杰罗用力的盯着两人。
“这样吧，”迪妮莎翘起腿，放松的靠在椅背，“要想让这个‘魔法、异能、异世界研究社’成立......”
“那是什么啊？”终于听到社团名字的杰罗，不可思议的大喊道，“这个乱七八糟的社团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啊？为什么要把魔法、异能、异世界揉在一堆啊，到底要研究什么都已经分不清了啊！”
“爱丽莎，”话被打断的迪妮莎皱着眉说道，“把杀虫剂拿来。”
“不、不能把杀虫剂对人使用吧......”爱丽莎慌张了起来。
“那就把这只蟑螂赶出去，扫帚还是苍蝇拍随你挑。”
爱丽莎来回的看着面色愠怒的姐姐和脸上写着“完蛋了”的杰罗，最后带着歉意看向杰罗。
“杰罗同学......”
“我......”
看出迪妮莎是真的生气后，即便是杰罗也生不出继续赖在这里的想法，但是就这么出去又未免太丢人，杰罗想了想后，一脸毅然的站起身，面色肃穆的对迪妮莎竖起大拇指。
“我会回来的。”
留下一脸不明所以的几人，杰罗昂首挺胸大步走向门口。
拉着门把准备打开门时，杰罗的背后传来声音。
“杰罗同学也在场比较好哦，”卡罗尔带着笑意说道，“他将是这个社团的社长，迪妮莎小姐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向他提。”
杰罗转过身，视线茫然的在卡罗尔和迪妮莎的身上交替。
“会长大人应该也这样认为吧，”卡罗尔转过身看向杰罗，“让这个男人担任社长，这个有趣的社团就会变得更加有趣。”
迪妮莎还在思考，卡罗尔继续说道：
“到时候会长大人也请务必在社团内挂个名，若不是这样的话，”卡罗尔眯起眼睛笑了笑，“这个挂着研究之名的社团就只是玩笑了。”
“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卡罗尔？”一离开学生会室，杰罗就立马向卡罗尔责问道，“这么重要的事情就不能和我提前商量一下吗？”
“这不是我的主意，我只是帮我的学生递交申请而已。”
看到卡罗尔这么悠闲的反应，杰罗揉起了拳头。
“我现在有点喜欢这个世界了，”卡罗尔看着前方，突然说道。
“啊？”
“因为在这里会长大人又变会了人畜无害的食草系男生。”
“哈？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这拳头......”
杰罗挥起拳头，被卡罗尔一把捏住脑袋。
“看吧，这就是大人和小孩子的差别。”
脑袋痛得像要裂开，杰罗看着卡罗尔微笑的脸，本能似的感觉到了恐惧。
“不要小看音乐老师哦~”
卡罗尔笑着放开了杰罗。
杰罗看了看，还好这里是旧校舍，不会被其他人看到。爱丽莎被迪妮莎留在了学生会室，杰罗这是跟着卡罗尔莫名其妙的被带到了这里。
看着卡罗尔悠然自得的背影，杰罗下定了将自己的“能力”研究透彻的决心。
“看样子，打扫已经结束了。”
在一间旧式教室的门板门外，卡罗尔停下了脚步。
“这里是......”
杰罗看着已经只剩支架的班级名牌，迷茫的问道。
“来见一见你的社员吧，社长大人。”
卡罗尔推开了门，一阵阵谄媚的声音涌了出来。
“亚历克斯大人，这里的课桌都是我清理的，请奖励我吧！”
“辛苦了，我的小猫咪。请把你的手交给我吧，如此美丽的手不应该因这样的杂活而疲惫，请允许我用我的胸膛来温暖它吧~”
“呀，亚历克斯大人！”
女生们的尖叫宛如魔力爆发引起的震荡波，杰罗一时没站稳，被掀得连退几步。
“亚历克斯大人，还有我，我清洁了地板！”“我擦的墙！”“玻璃都是我擦的！”
“别着急，我的小猫咪们，我会一个一个的奖励你们的，”被女生围在中央的亚历克斯撩开额发，“别担心，夜还长着。”
“亚历克斯大人~”
“啪”，杰罗关上了门。
“没别的事我先回去了。”
“为什么连那家伙都来到这边了？会长大人是想怎么问吧？”卡罗尔微微一笑，“一会儿还会有另一位老师到来，到时候会长大人就知道了，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进到了这个世界。”
“所有人？”杰罗皱了皱眉，“如果我想得没错，另一位老师是德雷克先生，那么还剩下的......”
“吱呀——”伴着老旧门板发出的声音，教室的门被打开，一个身材娇小的黑发女孩探出头。
“团长，等你好久了，”别着发夹的艾莉向杰罗勾了勾手，“快进来！”
“这就是委托我递交申请的学生。”卡罗尔拍了拍杰罗的肩，“现在没有怨言了吧？”
这间旧校舍的教室，便是整理出来的社团活动室。现在还只是空空荡荡的，就只有中间用课桌拼凑的会议长桌。
杰罗、卡罗尔、艾莉、亚历克斯一起挤在长桌一角。看着其他空出来的座位，杰罗心里满是一种说不出的别扭。
这几个人倒还不算是出乎他的预料，最令他想不到的是——艾莉的一位同学正坐在他的腿上。
“音弦，请相信我！我没有忘记你，真的！”
杰罗的辩解完全被音弦无视，音弦继续坐在他腿上愉快的晃荡着双腿。
“团长，你应该庆幸音弦一直寸步不离的暗中保护爱丽莎。”在杰罗对面的艾莉说道，“音弦的能力在这边也很有用哦。”
“音弦也有特别的能力吗？”杰罗看向自己这个白白净净的妹妹，“什么样的？”
“容易被人无视的能力。”艾莉露出以前不曾有过的元气笑容，“即便走在路上也会被当成不存在被人撞到的能力，体育课的双人练习找不到人组队的能力，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上厕所的能力，从不会被老师点名的能力......”
“够了，别再说了......”杰罗温柔的抱住了音弦，“学校就是这样的地方，哥哥以前也是这样。伤心的时候就来找哥哥吧，哥哥是你的同伴。”
“不被点名的能力还真好啊，”亚历克斯翘着椅子，随口说道，“要是我也有这个能力就不会总是被老师叫去做这个做那个了。”
“闭嘴，你根本不知道代价是什么！”杰罗怒视着对方，“你知道明明每天都老老实实去上学，最后看出勤记录全是空白的感受吗？老师不是不想点你的名字，而是直接以为班上没你这个人！”
看到杰罗如此激动的反应，亚历克斯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些，自顾自的点了点头后，他坐正身子，向杰罗低下头。
“我不该说这些的，没考虑到你们的感受，不好意思。”
杰罗眨了眨眼：“亚历克斯，你该不是这个世界的幻象吧？”
“哼哼，”艾莉低低的，面露阴险的笑了笑，“都是我调教得好啦~”
“好了，各自的问候就到此为止，是时候进入正题了，”卡罗尔摊开手指向艾莉，“我已经告诉了会长大人，成立社团的想法是艾莉小姐提出的。现在请艾莉小姐告诉我们缘由吧。”
艾莉清了清嗓子：“其实是这样的。到了这个世界后，我感觉身体里似乎多了某种能力，姑且叫它‘异能’吧。这种能力就像是我以前擅长的察言观色的强化版，又有一些幻境魔法的感觉。”
艾莉也有特别的能力吗？杰罗正思索着，察觉到艾莉看来的视线。
“还不只是这些，我在这个世界的记忆也有很在意的地方。”
艾莉放轻了声音，杰罗感觉对方看来的视线似乎多了些许热度。
“这个世界的我似乎从很早以前开始，就暗恋着这个世界的团长。不只是暗恋，这个‘我’还用能力去观察过所有和团长有关系的女性。”
艾莉坦然的说着，倒是杰罗莫名的觉得有些害羞。
“当然，这些女性之中就有迪妮莎小姐。”艾莉停了停后，观察着杰罗的反应，“现在的迪妮莎小姐和以前存在于这个记忆中的并不相同。”
看到杰罗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后，艾莉满意的扬起嘴角。
“我今天和不少人询问过迪妮莎小姐的情况，现在我基本可以确定了。我所知道的迪妮莎小姐并不一样，这个不一样的记忆可能因为是我异能感知的结果才得以保留。”
杰罗注意到，艾莉的说法就像是这个世界其他人的记忆都被进行了一定程度的篡改。
没等到他继续深想，艾莉用像是发布宣言的语气继续说道：
“我偷偷用异能观察了现在的迪妮莎小姐，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迪妮莎小姐并不是失去了以前的记忆，而是被消除了特定情感。因为情感的缺失，这份情感有关的记忆都被篡改。而这个世界主人的记忆被篡改，其他人的记忆也为了与之契合，各自发生了变动。”
杰罗明白了：“所以，解决的方法就是让迪妮莎小姐重新得到这份情感？”
“是的，”艾莉含笑的盯着杰罗，“既然是和团长有关，团长应该也知道迪妮莎小姐失去的是哪一份情感了吧？”
“恋心......”
说出这个回答后，杰罗的心里既有甜蜜又有些许怅然。
想到解决的方法后，杰罗自信的笑了起来。
“我知道了，我会让她再一次迷恋我的。”
第十二章 好学生
清晨，杰罗对着镜子整理了半天头发，伸出头看向客厅。
“怎么样，哥哥帅吗？”
音弦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哥哥，快迟到了。”
这个妹妹怎么这么老实啊？杰罗叹了口气：“音弦，我们来这里的目的不是为了上学，出勤次数也对我们毫无影响。我们现在最应该在意的，是我。”杰罗指着自己，“如何让我提升魅力，帮我想办法追到迪妮莎小姐，这才是当下我们最紧要的任务。”
杰罗走到音弦面前，语重心长的说完后，蹲下身看着妹妹的眼睛。
“知道了吗？”
“知道了，”音弦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可是要迟到了。”
“你根本不懂嘛！”
杰罗放弃了继续解释。不过仔细想想，他又觉得音弦说的似乎有道理。迪妮莎怎么说也是学生会长，能成为她男友的当然不可能是整天逃课的坏学生。而且，她现在对杰罗的印象似乎就只是在校门口和教师打架的坏学生，如果能让她看到自己认真学习的一面，说不定就会——
“嗯嗯，不过经常有这样的桥段吗？看到平素作风不良的坏男生给流浪猫喂食，女主角都会认为自己平时误解了对方而对对方心生爱恋。这就是叫反差萌的东西吧。”杰罗抱着手不停点头，“哼，不愧是有三个妻子的我，果然想了个不错的主意。”
“哥哥，”音弦拉了拉他的衣角，“真的要迟到了。”
“是啊，不能再浪费时间了啊，”杰罗嘴角悄悄扬起，“要开始了，我和迪妮莎小姐两个人的战争。”
赶在预备铃敲响前，杰罗和音弦抵达了校门。
迪妮莎和风纪委员等人正准备结束早上的检查，杰罗慢腾腾的走进校门，和他预料的一样，迪妮莎的视线看了过来。
“哼。”杰罗捋了捋额发，脸上挂着自信的笑容，他正准备抬起手向迪妮莎打招呼时，一个身影挡在了他面前。
“又是你？”
杰罗看着昨日就在这里阻扰自己的男老师，对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仰起脸。
“这是我要说的。昨天给你的教训不够啊，还想来骚扰迪妮莎会长？”
“骚扰？我只想打个招呼也叫骚扰，你不要欺人......”昨天的气还没消今天又被这样挑衅，杰罗埋下头，捏起了拳头。
“哥哥，”音弦拽了拽他衣角，“我先走了。”
“嗯？哦、哦。”
看着像是完全不被外界影响的音弦，杰罗愣了愣。等到妹妹纤瘦的背影消失在教学楼后，杰罗重新看向挡在面前的男老师。
“昨天是我错了，给老师们添麻烦了，真对不起。对了，”杰罗拍了拍男老师的肩膀，“老师这里有些头皮屑，我帮你拍干净了。请老师放心吧，我以后不会再给老师添麻烦了。”
“那么，老师辛苦了，老师再见。”杰罗鞠躬行礼后，从男老师的身边绕开。
校门边已经没有了迪妮莎的身影，刚才这一幕没有被看到杰罗有些失望，不过也算顺利开了个头吧。
留下一脸问号的男老师，杰罗精神焕发的朝教学楼走去。
——再次感谢音弦妹妹。
午饭时间，杰罗和爱丽莎一起坐在操场边的树荫下。
杰罗正捧着爱丽莎亲手制作的便当，说着自己想出的计划。
“这真的能行吗......”爱丽莎露出了担忧的表情，“总觉得姐姐不是会被这些地方吸引的人。”
“但是她对我有偏见是事实吧，”杰罗扬着手中的叉子，“明明真实情况是她比我坏得多，现在却说我是坏学生。”杰罗叉起便当盒中的一块蛋卷，放进口中，“爱丽莎听说过东方的一个词吗？‘杀人不眨眼’说的就是迪妮莎小姐。”
“姐姐，在这方面.，”爱丽莎想了个稍微好听点的说法，“只会考虑如何更有效率的达成目的，所以有的时候会用一些不怎么正当的手段。”
“她的手段从没正常过，”杰罗撇了撇嘴，“你知道刚和她做盟友的时候我有多害怕吗？那段时间可是天天都担心被她在背后捅刀子。”
“姐姐不会的啦，”爱丽莎笑着说道，“对于姐姐来说，杰罗先生是无可取代的重要的人。”
心脏突然猛的颤动了一下，像是有一些记忆不由自主的想跑出来为这句话作证。杰罗突然觉得被爱丽莎这样说有那么点害羞，他笑着掩饰过去。
“其实迪妮莎小姐也不是那么极端，她在真正的成为佣兵团一员后改变了不少，”杰罗摸了摸鼻子，“当然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还要感谢佐伊小姐和青鸟小姐她们。”
“那段时间，姐姐一定过得很开心吧？”
“是啊。”
杰罗与爱丽莎一同望着阳光下空旷的操场，感受着抚过身体的暖风。
“真的很开心。”混在风声中，杰罗轻轻的说道。
——开心得连放弃生命都变得痛苦，连自己留下的最后记忆都满是后悔。
摩挲着小指上的戒指，杰罗的表情慢慢舒展。
“好吃吗？”
身旁的爱丽莎突然问道。杰罗转过头，发现她在看着自己，像是已经注视了许久。
“听佐伊小姐说你喜欢吃甜食，我其实偷偷学了许多。”
“当然好吃！”杰罗又叉了一块放进嘴里，一边咀嚼着一边向爱丽莎眨着一边眼睛，“好吃得都想把你娶回家了。”
和杰罗预想的不同，爱丽莎并没表现得害羞或者高兴，而是抗议般的撅起嘴。
“杰罗现在说的话不知道该不该信了。”
“干、干嘛要怀疑啊？”
杰罗赶紧咽下嘴里的蛋卷，心虚的问道。
实际上爱丽莎做的料理只能算中规中矩，比起向日葵和奈菲的甜点还有不少差距。不过爱丽莎在意的似乎不是这一点。
“其实这是赔礼。”别开头的爱丽莎突然说道。
“啊？什么赔礼？”
“这份便当是为昨天的事情道歉。”
“昨天？”杰罗一脸困惑，“爱丽莎有什么需要道歉的吗？”
爱丽莎回过头看向杰罗，红宝石般的眼眸像是要看清杰罗的每个表情。
“介绍杰罗的时候，把杰罗说成了我的男友......”爱丽莎声音越来越小，“杰罗可能会困扰。”
“怎么可能？”杰罗笑着摇了摇头，“我还以为说什么呢。这样的介绍根本没有问题嘛，不如说本来就该这么说，根本没有需要道歉的地方。”
“是吗？”爱丽莎笑眯了眼，“我就知道杰罗会这么说。”
“这大概就叫‘心有灵犀’吧，”杰罗摸着脑袋笑了起来，“这也是东方的说法哦，用来形容我们正合适。”
“嗯，我相信杰罗。”爱丽莎微笑着说道，双腿在树荫下的长椅上欢快的荡来荡去。
话题差不多结束了，这么想着的杰罗又叉起一块蛋卷。
“果然，杰罗最想娶的是姐姐吧？”
一阵轻风吹过，长椅边的树影没有规律的晃动。
“什么？”
杰罗困惑的看着爱丽莎。
爱丽莎带着不变的微笑，轻轻摇头，金色的短发被风撩起，白皙的脖颈和精致的侧脸展露在杰罗眼前。
爱丽莎抬起手压住金发。
“午休快结束了，要是杰罗不把便当吃完，我说不定会生气哦~”
“唔！”
杰罗赶紧埋下头，一连叉起几块蛋卷塞进口中。
——爱丽莎，时不时会让人觉得很成熟。
杰罗一边努力吞咽着，一边回想着爱丽莎在风中的侧脸。
她如同自语的话杰罗当然听到了，只是他感觉那句话不管怎么应对都只会让现在两人间的气氛被破坏。
明明已经将彼此当成自己的命运之人，但是两人间的距离却如此微妙。就像是有某种脆弱的东西隔在两人之间，这个物体的存在需要两人共同维持，太近或者太远都会让这个它破碎，而它碎掉之后会发生什么，杰罗和爱丽莎都不知道。
——但是，已经决定了要踏出一步了吧。
在那错误的一夜之后，那个隔在两人之间的东西说不定早就被砸了个粉碎。就算再不想面对，现在也是迎接这个改变的结果的时候。
咽下最后一块蛋卷后，杰罗接过爱丽莎递来的茶水。
夸奖了少女“准备得真周到”，爱丽莎也露出了单纯惹人喜爱的笑容。
但是这个笑容很快被刚才被风撩动的侧脸掩盖。感受着沁入心脾的茶香，杰罗闭上眼。
——真是像啊。
爱丽莎刚才的侧脸，和迪妮莎在学校的走廊、在洒满夕阳的坡道、在学生会室眺望天空的侧脸。
——都露出这样的表情，感觉寂寞的应该是我吧。
杰罗做了个深呼吸，将一口喝干的茶杯递回给爱丽莎。
“好喝吗？”爱丽莎勾着头略带调皮的向杰罗问道。
“好喝，好喝得都想把你娶回家了。”
“真话？假话？”
杰罗的嘴角微微扬起：“要我亲你一口吗？”
“不要，”爱丽莎脸颊微微泛红，抬起便当的盒子挡住半张脸，露出的眼睛眨了眨，“杰罗的嘴上全是蛋卷渣。”
杰罗轻轻笑了笑：“不是正好尝尝自己蛋卷的味道吗？”
“不要。”
即便只能看见眼睛，杰罗也知道爱丽莎在微笑着。
隔在他们之间的脆弱之物还在——至少现在像是又变回了这样，但是这层脆弱的隔阂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更薄了些。
杰罗注视着身边的爱丽莎，少女美丽的眼睛同样望着他。
对于彼此，他和爱丽莎都更坦诚了。
正因如此，他才无法回答爱丽莎刚才的问题。
装作专心的听了一天的课后，杰罗发现不对了。
“迪妮莎小姐根本看不到啊！”
就算他每节课积极举手回答问题——虽然每次的回答都是“我不知道”；就算他抢着帮值日生擦黑板——虽然态度有点强硬，值日生看他的眼中已经满是畏惧；就算他还拿着半边面包满校园的找流浪猫——因为表情太过狰狞导致再次惊动保卫处将杰罗送回了教室；就算自己做了这么多品行优良的好学生才会做的事，杰罗终于意识到——不被迪妮莎看到都没有意义！
“那是......学生会长吗？”
同班同学的声音传进杰罗耳中，他立马锁定了目标——是一个站在窗边的男生。
杰罗立马冲过去，挤到男生身边望向窗外。
“噫！”男生惊惧的退了一步。
“是杰罗......”“他又要干嘛？”“这家伙最近是不是有点反常啊，以前总是阴沉沉的一个人呆着，现在怎么突然这么活跃？”“听说还在校门口和保卫处的打架......”
窗外是中庭，聚集了不少学生，杰罗在其中找寻着迪妮莎的身影，没空理会教室里对自己的议论。
“不是因为那个吗？被理事长家的二小姐看上，觉得自己和以前不一样了，当然要炫耀一些，做一些引人注目的事情。”一个故意拔尖的声音压过了其他议论，笑了一声后，声音变得更尖锐了些，“贵族家的小姐一时心血来潮而已，不会真的有人傻得当真吧？”
杰罗转过头，看了眼说话的女生。
在记忆里寻找了一番，这家伙似乎以前也经常嘲笑薇薇安，不过最后不知怎么的和薇薇安关系又变得不错了。
“女生的关系真是复杂。”杰罗叹了口气。
“怎、怎么？我只是随便开句玩笑。”女生似乎被杰罗刚才的眼神吓到，脸上露出一瞬的畏惧，在看到杰罗叹气后，表情放松了下来，重新变回之前游刃有余的讥笑，“这种玩笑谁都听得出来吧？还是说一不小心说道你痛处了？你该不是真的这么想过吧？”
女生貌似惊讶的捂着嘴，接着大声的笑了出来。
“对哦，脑袋正常的人一般都会这么想吧？毕竟对方是贵族家的小姐，你有什么能让她看上的呢？”女生用讽刺的眼光上下打量杰罗，“才能？样貌？还是说一些平常不方便显露的能力？该不会是那方面很厉害吧？呀呀呀，原来爱丽莎小姐那副清纯的样子是装出来的，其实她是会对阴沉男人发情的变态。这还真是好笑啊~”
女生笑得前仰后合，身边的跟班却只是干笑了几声附和。只不过这些尴尬的附和声并没传进她耳中，她更没发现教室中死寂般的奇怪氛围。
“不管怎么说这也太过分了点。”杰罗捏着拳头一步步的向她走来，途中没有任何障碍物，其他同学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闪到了一边。“本来看在薇薇安的份上我不打算对你怎么样的，但是你显然没领会到我的好意。反正向你这种人也不会反省的，就让我教一下你吧什么是尊重。”
“你......你要做什么？”女生连退了几步，直到撞到了身后的课桌，“你知道打我的后果吗？你会被退学，那位爱丽莎小姐也会受你牵连，就连学生会长也是，她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确实，”杰罗点了点头，“我今天可是决定要做好学生的，当然不会做这种事。”
“知道就好！”看着步步逼近的杰罗，女生虚张声势的挺起胸膛。
“但是我有东西想让你看看，”在离女生一步之遥的地方，杰罗停了下来，嘴角忍不住上扬，“你刚才不是问我有什么特别的能力吗？老实说，特不特别我不知道，说成异能的话其实还是个很朴素的能力。所以，到底怎样就请你自己判断吧。”
女生艰难的咽了口唾沫。
杰罗耸了耸肩，将手慢慢伸出。
片刻之后，刺耳的尖叫声从教室传出。
一个血淋淋的物体从窗户飞出教室，落在中庭。滚了几圈后正正的停在迪妮莎面前。
第十三章 异能
看着自己满是鲜血的手，杰罗有些无奈。
“这下是不是变得有点麻烦了啊？”
杰罗只是用自己的能力制造了一个头骨，还用心的顺便淋了点鲜血上去。没想到头骨刚在手中出现，就被那位女生一把拍飞。杰罗甚至没能做出反应，旋转的头骨便挥洒着血液飞出窗外。
刚才的骚乱中，女生撞倒了身后的课桌，摔坐在地，现在仍像是没有回过神的盯着前方，没有空洞的眼神看不出在想着什么。
窗外，来自中庭的喧哗在教室也能听清，杰罗咂了咂舌。
在教室内他还能用魔术、障眼法之类的解释，但如果在其他没办法第一时间进行解释的地方，这件事很可能就不知恶作剧能说清楚的。
毕竟杰罗有着作为死灵法师的原则，不管用“召唤”还是“创造”而成的头骨，都必须做到原滋原味百分百的真实。
“但愿不会被当成凶杀案处理......”
杰罗在心里祈祷着，没再理会班级中其他人的反应，冲出教室，向中庭跑去。
远远的，杰罗就看见中庭被一些学生围了起来。不过又和杰罗想的不同，这些学生并不是围在一起凑热闹，而是像有组织的遮挡其他学生的视线，保护着身后的某块区域。
——这是......封锁现场？
杰罗的脑中出现了自己被保卫处带走，关押在奈菲隔壁的画面。
然而，就在他小心的靠近时，一名学生发现了他，然后向其他人说了些什么。
杰罗犹豫着不知道是继续靠近还是拔腿就跑，围成圈的学生散开，金发的学生会长从人群中央走出。
“这不是蟑螂同学吗？真是巧，居然在这里遇见了，”迪妮莎笑容满面的向杰罗打着招呼，接着悄悄的眯起眼睛，“是来认领失物的？”
“我不是什么蟑螂同学，请不要像那个嘴臭女仆一样给人起这种外号......我叫杰罗·巴德里克，你可以叫我杰罗同学、杰罗团长、杰罗先生。算了，重点不是这个。”
从迪妮莎走来的地方，杰罗顺着血迹看到了那颗头骨。
“那个是......表演用的道具，不小心掉到了这里，我是来回收的。”
“哦，道具吗？”迪妮莎挂着意义不明的微笑，而周围的学生们在听到杰罗的话后明显松了口气。
慢慢的，迪妮莎抬起手托着下巴。
“确实是很精致的道具，我刚才检查过一遍，简直和真正的死者头骨没有区别。”
“怎么会？”杰罗摸着头笑了一声，“说什么真正的死者头骨，迪妮莎会长又没真的见过。”
“我见过哦。”迪妮莎微微睁开眼，“就在生物实验室，杰罗同学现在去说不定还能见到。”
“那难道是......”杰罗愣了愣，随后反应过来，“那不是骨骼模型吗？！”
看到他的反应，迪妮莎“噗嗤”一声的笑了出来。
“好了，这件事就到此结束了，”迪妮莎对周围的学生们说道，“你们去做自己的事情吧，大家今天辛苦了。”
学生们开始散开，不断有人说着“会长大人辛苦了”，然后向迪妮莎敬礼道别。
杰罗相当自然的走到迪妮莎身边。
“这些人都是学生会的吗？”
“更多的是班级的执行委员，”迪妮莎一边应对着其他学生的道别，一边对杰罗说道，“因为前几天发生的事，我们每天都组织了校园内的例行检查。”
“哦.......”杰罗兴趣欠缺的应了一声。
“差不多该结束的时候，正好有一颗头骨掉下来。如果不是从你的班级掉下来的，我已经通知相关的专业人员来调查了。”
迪妮莎虽然是这么说着，不过杰罗只注意到了某个细节。
“你知道我在哪个班啊？”
杰罗一脸掩饰不住的笑容，迪妮莎瞥了他一眼后，叹了口气。
“再怎么说，妹妹的男友我还是会调查一下的。”
“是啊，是啊，”杰罗摸着头“呵呵”的笑着，“毕竟你最喜欢调查了嘛。”
“这是......什么意思？”迪妮莎转过头，看着杰罗，眼中明显有涌动的不快。
“因为......那个，你的能力......”
感觉到无形的压力，杰罗没能继续说下去。
“请不要装作很了解我。”
面无表情的说完后，迪妮莎回过头，走到头骨的旁边。
留在原地的杰罗正不知该怎么反应时，迪妮莎抬起脚在头骨边点了点。
“把你的道具收拾好，跟我来。”
“啊？”杰罗眨了眨眼，眼中慢慢的又注入活力，“哦！”
头骨已经不再滴血，不过就这样在身前抱着还是有些吓人。证据就是即便走在人迹罕至的旧校舍，杰罗也已经听到了好几声尖叫。
要是当初不弄这么多血就好了，只是白白净净的骨头说不定还挺可爱——杰罗已经止住了无数次想把这骨头扔掉的冲动，忍着两手黏糊糊的触感，小心的回答着迪妮莎的问话。
“就算是所谓的‘魔法、异能、异世界研究社’，也不会用到这样的道具吧？更何况你们社团的申请还在处理中，还不能进行社团活动。”
迪妮莎没继续说，但言下之意已经很明确。
“迪妮莎会长还不相信这只是一个普通的道具？”
“我从来没相信过你。”迪妮莎看着前方，轻轻说道，“一开始我听见了女生的尖叫，并且从窗口掉落了物体，却没有一个人望向窗外。这个大小的物体不可能没有人注意到，却没有一个人做出反应。这只能说明当时的教室中发生了更加严重的事情。既然如此，这个头骨就算真的是普通的道具，但也不会仅仅只是‘道具’。”
“不愧是迪妮莎会长。”杰罗佩服的点了点头，“我当时是用这个去吓唬了一个女生。”
“全班都被吓到了？”迪妮莎用余光瞥了杰罗一眼，“你应该知道在我面前撒谎是没有意义的。”
“因为迪妮莎会长有着世界级的情报收集能力。”杰罗耸了耸肩，“我没有说谎，全班确实被我吓到了。可能是我拿出这个‘道具’的方式有些特别。”
“怎样的特别？”
“大概就像这样吧。”
感受到迪妮莎看来的目光，杰罗伸出手。
闭上眼，想象了在另一个世界再常见不过的某物，感受到空间中某种能量的流动，杰罗慢慢的摊开手。
盯着杰罗手中折射着光芒的美丽物体，迪妮莎微微蹙眉：“水晶？”
“准确的说是‘照明水晶’，虽然是这个世界没有的东西。”
杰罗轻轻敲打水晶表面，水晶并没有像在现实世界那样发出光亮。
“毕竟只是个没有魔力的空壳。”
杰罗笑了笑，将水晶递向迪妮莎。
“送你。”
“谢谢。”
迪妮莎接过水晶就顺手扔在了地上。
杰罗的脸立马皱了起来。
“啊，抱歉，好浓的血腥味，我以为是什么被诅咒的东西，一不小心......”
迪妮莎满脸欢愉的笑容完全看不出刚才是不小心。
杰罗咬了咬牙。有什么办法呢？她是迪妮莎，当然会做出这种事。
“不过，作为魔术，刚才杰罗同学的表情就太普通了些。”迪妮莎恢复了正经的语气，看向前方说道，“如果那不是有灵力的诅咒物，杰罗同学想让我知道什么呢？”
杰罗舒了口气。
“迪妮莎会长应该已经想到了。”
“那么，杰罗同学也猜到我想说什么了吗？”
两人的脚步不约而同的停下，似乎都知道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会将魔术向不是魔术的方向猜想，那就是早就知晓有超越魔术的存在。”杰罗转过头看向迪妮莎，“一般人是不会相信异能的，除非亲眼见过或者......自身也是异能者。”
迪妮莎抿嘴一笑：“杰罗同学果然没有辜负我的期待。”
杰罗略带得意的仰起脸。
“——是个脑袋不正常的坏学生。”
迪妮莎补充的话，让他的脸又埋了下去。
“总之，剩下的进来再说吧。”带着笑意，迪妮莎拉开木板门，“作为社团申请的考察，‘魔法、异能、异世界研究社’的第一次社团活动就在本学生会长的监督下进行。”
即便没有人通知，纪律性良好的“魔法、异能、异世界研究社”成员们，已陆陆续续悉数到场。
“那个，我知道大家现在有很多话想说，但是我还是先做一个开场白吧。”杰罗站起身，看着挤在一堆的社团成员，以及像是被排挤般独自坐在一边的迪妮莎，清了清嗓子，“虽然还未正式成立，但是‘魔法、异能、异世界研究社’第一次研究会，现在......”
“坐下吧，杰罗同学，这种形式主义只会给彼此还不熟的同学增加压力。”迪妮莎慢条斯理的品了口茶水，微笑着看了圈众人，“各位的名字和学年班级我都知道，想必各位同学也已经认识我了。只是我没想到像亚历克斯同学这样的正经学生，也会参加这个莫名其妙的社团，我可以直接了当的问一句吗？”
迪妮莎翘起腿，看向亚历克斯。
“你也有、或者自认为有什么异能吗？”
亚历克斯看了眼身边的艾莉，扬起嘴角，打了个响指：“与我可爱妹妹相亲相爱的异能。”
“是异常才对吧，”艾莉迅速的接过话，“还是根本不存在的，已经可以作为犯罪证词的异常。”
“哼哼，我的妹妹今天也还是一如既往的傲娇。”
“哥哥再这样我不介意为你病娇一次哦。”
“呃，请把对我的爱抑制在可控范围。”
“可惜对于哥哥我只有杀意。”
在亚历克斯认输的眼神下，艾莉平静的笑了笑。
注意到迪妮莎的视线移来，坐在教室角落的卡罗尔耸了耸肩：“我只是顾问，会长大人不用问我，我可没什么异能。”
教室另一边的德雷克盯着手中的书籍，头也不回的说道：“我只是旁听，严格说来与这个社团都没有关系，当然也不会有什么不可思议的力量。”
迪妮莎收回视线，落在杰罗的身边。
“爱丽莎，现在劝你可能没有用，但是你真应该离这个男人远一点，”迪妮莎轻叹一声，“这种莫名其妙的社团不是你应该呆的。”
爱丽莎低着眼微笑着，为自己的姐姐参满杯中的茶水。
“如果姐姐是想要和杰罗同学独处，我会离开的。”
爱丽莎坐回到杰罗身边，轻声说道。
这句话显然让迪妮莎慌张了起来。
“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爱丽莎，这个男人......”
迪妮莎看着杰罗，似乎一时又无法理清自己的思绪，最后像是察觉自己的失态，泄气般的垂下眼。
看到迪妮莎这样的表情，杰罗不禁觉得有些新奇，然而新奇过后，他又感觉到些许的寂寞。就像现在的座位一样，这里的所有人都有着两个世界完整的记忆，只有迪妮莎不同。
现在的迪妮莎不再是能掌控所有情报，在幕后施展诡计的那位公爵之女，她所知的自己，就只是一介普通学生——稍微特殊一些的学生。
“还是由我来说吧，”杰罗主动接过话，“那边的艾莉，还有可能迪妮莎会长没注意到，就在你旁边的音弦，再加上我。我们三人，有一些比较特殊的能力。”
迪妮莎抬起头，略显茫然的看向身边。感觉到有人拽了拽她的衣袖后，她才看见一位眉目清秀皮肤白皙的女孩。
“迪妮莎小姐，”音弦平淡的对着迪妮莎说道，“我们一起泡过温泉，在‘风暴之眼’。”
迪妮莎的眼神更加疑惑了。
“音弦的能力就是稀薄的存在感，不刻意去注意很容易忽略她的存在。”杰罗将话题拉了回来，“艾莉的能力稍微复杂一些，大概刻意理解为一定程度的读心术。至于我，”看到迪妮莎看回自己了，杰罗微微一笑，“正如迪妮莎会长所见，我能够具现化自己想象的物体。”
迪妮莎精致的眉毛微微皱起：“关于这些，我需要知道得更详尽。例如使用前提、能力极限、施展范围、可能受那些因素影响等等。最好能够给出精确数据化的回答，如果不能我想做一些测试。”
“在这之前，”杰罗笑着看着她，“迪妮莎会长还有要向大家说的吧。”
迪妮莎的眼睛微微眯了眯。
“确实，如杰罗同学所想的，我也有一个特殊的能力。”迪妮莎低着眼，轻轻说道。
“没什么，告诉大家吧，不就是获取情报之类的......”
和杰罗的声音重叠，迪妮莎垂着头，像是在向不知名的神忏悔一般，低低的发出声音：
“这可能是某种精神控制，我只在动物身上试验过，但是我知道它对人也同样有效。”迪妮莎顿了顿，低垂的眼仿佛涌动着如淤泥般浑浊的物质，“我似乎能控制心怀怨恨的生物。”
第十四章 邀请
被称为“便利店”的店铺外，杰罗等到了走出店子的音弦。
“怎么样，用掉了吗？”
杰罗确认周围没人后，小声的问道。
音弦点了点头，然后递给杰罗一块买来的面包。
“看样子，至少生计是不用担心了。”
杰罗接过面包，揉了揉妹妹的头发。
“剩下的去买音弦喜欢的东西吧，记得要吃午饭哦。”
说完后，杰罗和音弦一起咬着买来的面包，走向学校。
这是第一次社团会议的第二天，杰罗在头天晚上发现在这个世界的货币只够他和音弦的一顿晚饭。一直研究到半夜，杰罗总算用自己的能力制造出了令自己满意的“货币”。这种用特殊纸张制造的货币有复杂的防伪标志，就算杰罗用想象就能复制这些标志，要在同一时间将这些细节分毫不差的拼接上仍然不是那么容易。
不过，与高阶魔法的咒印相比，一两张钱币还是太简单。这一晚的研究，杰罗就当成对另一种能量的熟悉应用。
“想象若是真实，那便是真实”——杰罗现在的能力如果换成魔法，很可能是超越9阶的禁咒。这种能力可以理解成魔法，又超越了魔法，就算这不是当前最要紧的事情，杰罗也很乐于花时间来研究它。
——至少在研究这些的时候，杰罗能暂时忘掉迪妮莎的事。
“别乱花钱，留出中午的午饭钱。”在校门外，杰罗蹲下身整理了音弦有些歪斜的衣领，再次叮嘱道。
音弦点了点头，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反应，如果是其他人杰罗一定觉得对方在敷衍自己。
“可能我只是有点寂寞吧，”杰罗自嘲的笑了一声，拍了拍妹妹的背，“有艾莉照顾你，也轮不到我来担心。”
音弦还是继续点点头，杰罗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瞥了眼教学楼的方向，说了声“差不多到时间了”，音弦就头也不回的小跑过去。
杰罗望向校门，依旧在作着检查的迪妮莎似乎早就注意到他，视线在他身上来来去去了许多次，只是此刻的杰罗却不像前两天为她的目光而感到喜悦，更多的，反而是一种不知所措的迷茫。
因为这种迷茫，靠近她和她打招呼或者躲着她从她的视线下逃开，都让杰罗觉得轻率又失礼。可能是他知道迪妮莎期待着他能给出答案，但他无法回答。
“猜~猜~我是谁~”
正当杰罗站在校门犹豫不决时，一双手从背后蒙住他的眼睛。
就算不听那别具特色的中性嗓音，杰罗认识的会做这种事的人只有一个。
“别闹了，比克阿蒙。”
“那又是谁啊？！”
对方放开了杰罗，跳到他旁边。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被放出来了。”
杰罗盯着奈菲上下打量了一番。
奈菲今天还是穿着男生制服，黑色的中短发看上去就像教养良好的美少年。
“那是当然，”奈菲拍了拍挺起的胸膛，“我告诉他们其实我喜欢男人，他们就把我放了。目送我的时候，还有几个人哭了出来。短短的两天就被我给迷住了啊，我真是个罪孽深重的女人。”
“不是吧？真的有这么厉害？”
“你以为呢？”奈菲帅气的一甩刘海，“那些人当时的表情我现在都还记得，有的人还一边哭着一边请求神的原谅，请求神原谅他对可爱的男孩子心动~呼呼呼，我的那句话效果好过头了啊。”
杰罗下意识的远离了奈菲一步。
——这家伙，偶尔会露出小妖精的一面。还是让她变回女人更安全吧。
“对了，老师站在这里干什么呢？难道是在偷看迪妮莎小姐？”奈菲手搭在眼上朝迪妮莎望去，“只敢在暗处偷看喜欢的人，这就是又酸又甜的暗恋吗？我说老师啊，你又不是啥也不懂的童贞男了，不至于这么窝囊吧？”
“闭嘴，你懂什么！”
杰罗正思索着怎么解释，奈菲就拉起他的手腕。
“嘁嘁，别说话了，迪妮莎小姐看过来了，打招呼啊！”
奈菲拉起杰罗的手，满脸笑容的挥动起来。
“嘿嘿，迪妮莎小姐笑了，真是可爱啊~”
奈菲痴痴的笑着，拉起杰罗向对方跑去。
“等、等等......”
杰罗的话还没说完，一个身影挡在两人面前。
“又是你们。”
男老师推起眼镜，眼睛向下斜视着两人。
“又是这家伙......”
不过杰罗今天看到他却有了中放心的感觉。
奈菲突然抬起头：“那是你母亲吗？”
“啊、哈？”
男老师下意识的抬起头，奈菲趁此机会抬脚踢在他的胯下。
“呼呼呼~真是个笨蛋。”
留下捂着下身抽搐着倒在地上的老师，奈菲拉着杰罗跑向迪妮莎。
身后响起了男老师的责骂，周围的其他老师向奈菲追了过来。
“拿出你男子汉的骨气，老师！”
在杰罗背后推了一把，奈菲一边叫着“有本事来追我啊”一边留下一串尖笑跑开。
愤怒的老师们追着奈菲离开，一时留出的空间仿佛成了迪妮莎与杰罗独处。
两人的视线撞到一起，短暂的沉默后，迪妮莎拿起笔——
“和长相可爱的男同学不正当交往，严重违反校纪校规，建议勒令退学。”
“喂喂喂，你在乱写些什么啊？”
迪妮莎一边继续写着一边用冷淡的声音说道：
“猜猜我是谁。”
“你从那里就在看了吗？”
迪妮莎放下笔，抬眼看着杰罗：“为了避免爱丽莎被某个轻浮男人欺骗，我把你认识的每个女性都调查过一遍。不只是学校，还包括你生活过的区域，从三岁到八十岁。”
“这个年龄范围是不是过分了点啊？你到底是怎么看我的啊？”
“事实证明我还是小看了你，原来不只是女性，你对男性也......”
“好了，别再说了。”杰罗抬起手，“你对我不信任这点我已经完全明白了。不过我也没什么好辩解的。”
杰罗转过头，看着在一边领着教师们转圈的奈菲，嘴角微微扬起。
“正如你所见，奈菲有她特别的地方，有和别人不同的可爱的地方，如果相处得再久一些我说不定会喜欢上她。至于这种喜欢是不是男女之间的恋爱我就不确定了，可能我从来就没分辨清楚过。但至少有一点我能肯定——”
杰罗看向迪妮莎。
“我不会因为和某人变得亲近而忽略原本亲近的人，每个重要的人对我都是无可取代的。爱丽莎是，某位不坦诚的大小姐也是。”
迪妮莎望着杰罗，微微皱起眉，似乎是在理解他的意思。
片刻后，她再次拿起笔。
“看来要多写几条罪名把这渣男送进监狱才行。”
“喂喂喂，停下啊，这已经不是晨检的范围了吧？”
“就写随身携带的挎包中发现尸体的头颅......”
“哈？我不是昨天已经给扔了吗？”
“放心吧，一会儿我会把他放进你书桌抽屉的。”
“你是魔鬼吗？！”
迪妮莎的目光突然黯淡下来。
“可能是吧，”迪妮莎抬起头，脸上露出微笑，“如果有人怨恨我就好了。”
预备铃响起，迪妮莎合上手中的记录本，转身向教学楼走去。
混在人群之中，少女的背影很快便被淹没。杰罗站在原地，眼前却还停留着迪妮莎笑容的幻影。
——这就是你的梦吗，迪妮莎小姐？
杰罗回想着昨日会议上迪妮莎的自述。
只拿动物做过试验，一次也没真正使用过的能力，这对迪妮莎而言到底是美梦，还是噩梦？
——自己，到底能给她怎样的回答？
杰罗埋下头，远远的听到奈菲“还是被你抓到了啊”的笑声，跟随着其他学生一起迈出脚步。
午休时间，操场边的树荫下。
杰罗在爱丽莎期待的目光中打开便当盒，一股浓郁的鲜味飘出。
“好香啊。”杰罗猛的吸了一口，“就像是把整只的多尔夫水母和翼海鲨的鱼鳍加上阿比耶斯的触手混在一起熬成汤，光是闻着就像有很多魔力的样子。”
“这么夸张的食谱杰罗从那里听说的啊？真的能做出来吗？”爱丽莎睁大了眼，看到杰罗慢慢漏出的笑后，噘起了嘴，“才不是那种听起来就不好吃的东西，全都是常见的海鲜食材。不过料理起来可是很费功夫哦，每一种食材都要单独处理，加入的时间和顺序都非常有讲究。所以......”
爱丽莎小心的望着杰罗。
“要是味道有点奇怪......”
“咕噜咕噜咕噜。”杰罗一口气喝干了汤，然后看着爱丽莎，“嗯？怎么了？太好喝一下子喝完了不行吗？”
“杰罗。”爱丽莎无奈的看着他，“虽然我知道你是想让我开心，但是今天的主食是这个。”
爱丽莎从放在身旁的提篮中取出一个盒子。
“这是我做的蛋糕，因为杰罗这几天都在吃甜点，可能会有些腻，所以才做的海鲜汤。”
杰罗摸着已经鼓起的肚子：“这、这样啊。没关系，根本不腻，再来多少都无所谓！”
“不如说，”杰罗打了个响指，对爱丽莎露出自认为帅气的笑容，“有最甜美的爱丽莎作伴，什么样的甜点都索然无味。”
爱丽莎看了他一眼，视线移向别处。
“之前说好吃都是骗我的啊，如果我离得远一些，是不是杰罗吃东西都会会好吃一些。”
杰罗立马慌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当然要爱丽莎在才更好吃，只要是爱丽莎陪着我，我就算是吃石子也觉得好吃。呃，我不是说爱丽莎做的料理像石子......”
杰罗的双手胡乱的比划着，爱丽莎轻轻抓住了他的手。
“v抱歉，我不应该使坏的。”
杰罗终于松了口气。
“杰罗会觉得我很奇怪吧？”拉着杰罗的手，爱丽莎轻声说道，“经常会问一些让杰罗为难的问题。其实我都知道答案的，为了故意让杰罗为难才问出口。”爱丽莎抬起眼，微笑着看着杰罗，“就好现在这个问题一样。”
“爱丽莎......”
杰罗闭上眼，冷静的思考着。
爱丽莎想要告诉他什么，这是超越了两人间那层障壁的提问，杰罗不可能避而不答。
没有了探知情感的魔法，杰罗只能靠自己的理解。但是这并不难理解，如果对爱丽莎的感受一无所知，这就是杰罗作为守护骑士的失职。
但是此刻——从爱丽莎指尖的温柔中，杰罗所感受到的是——
“爱丽莎，你在自责吗？”
爱丽莎微笑着捧起他的手，贴在自己脸颊：“是的，我想让杰罗看到我在自责。我总是用这种方式来获得杰罗的原谅，减少我的负罪感。但是即便我有过后悔，下一次还是会做同样的事。”
爱丽莎的唇轻轻开启：“我是个狡猾又自私的女人。”
爱丽莎的狡猾和自私......杰罗沉下视线，声音平缓的开口：
“陛下的狡猾和自私，我有满足它们的义务。”
“但是这是愚忠哦，我的骑士大人。”爱丽莎红色的眼眸向杰罗望来，“成全心爱男人的温柔和善良，这也是身为女人的义务。明明其他几位姐姐都能做到，就只有我还不够成熟。”
杰罗的眼中流露出些许悲伤，刚张开口，爱丽莎纤细的食指按在他的唇上。
“我不允许我的主将动摇，这是我的命令。”
看到杰罗还不能完全释然的表情，爱丽莎的唇角微微扬起。
“不要以为我的命令是为你着想哦，这也是我的狡猾和自私。”爱丽莎笔直的盯着杰罗，红色的眼中仿佛蒙上了一层异样的妩媚，“你必须如你承诺的对我们一视同仁，我不允许你对谁有丁点的偏袒，即便对迪妮莎姐姐也是一样。”
没有等杰罗回应，爱丽莎柔软的身体轻轻压了过来。
“今晚来我家吧，我带你到我的房间。”
爱丽莎的唇贴在杰罗耳边，温热的吐息断断续续的牵引出深藏皮肤下的热度。
“警卫巡逻的路线我已经记好了，晚上我会在庄园外等你。”
察觉到杰罗想问什么，爱丽莎像是捉弄他一般将身子贴得更近一步，宛如拥抱一般。
“我会叫上姐姐一起。属于我们三个人的秘密，就在那里全部坦白吧。”
第十五章 信任
放学后，又到了社团活动的时间。
旧校舍的活动室里，迪妮莎带来了社团申请通过的消息。
“不愧是迪妮莎会长，这么胡来的社团都能通过，想必是下了不少功夫吧？”
卡罗尔靠在教室的前门，若有深意的向迪妮莎问道。
“我倒是希望聚集在这里的闲人们能懂得感激，”迪妮莎看着两位老师和完全没必要出现在这里的几位学生，眼中有些许的不快，“可以的话我不喜欢以什么社团的形式来讨论这些，更不希望有无关人士像看表演一样的看我们做测试。”
“我明白你的感受，迪妮莎小姐，但我们不是无关人士，这点请你务必相信。”德雷克在教室窗边的位置，表情认真的说道，“这里的人不是没有原因聚集在此，我们都是想要帮助你，这也是在帮助我们自己。”
“地理老师的交流能力比教音乐的高明不少，”迪妮莎轻轻抬起眉毛，“是因为科学比艺术更有说服性？”
“也可能单纯是会长大人不喜欢我。”
“我以为卡罗尔老师的目的就是被所有人讨厌。”
“那可真是天大的误会。”卡罗尔对迪妮莎眨了眨一边眼睛，“被迪妮莎会长这样的美女讨厌可是很伤人的。”
迪妮莎礼貌的微笑以对后，转过头看向杰罗。
“那么开始吧，今天的异能研究。”
望着迪妮莎发愣的杰罗这时才回过神。
“呃，对、是的。”
迪妮莎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杰罗和艾莉、音弦面前各有一张迪妮莎给与的调查表。杰罗大致翻阅了一遍，上面列举了需要测试的条目，按照留下的空格来看，每一张都是每天的测试，而这一本就是一个星期的测试量。
虽然能感觉出迪妮莎的用心，但是说实在的，杰罗并不喜欢这样的按部就班。理解和顿悟才是魔法进步的钥匙，这个道理同样适用于这个世界的能力。
杰罗随后翻动着调查表，到了最后一页，纯白的纸张上再不是单调的表格，而是短小的几个问题——
“什么时候发现的？契机是什么？”
“对此有什么感觉？”
“想要摆脱还是想要掌控？”
杰罗偷偷抬起眼看了迪妮莎一眼。
这些问题，也正是杰罗想要问她的。
在迪妮莎的监督下，艾莉和音弦完成了各自的测试，接下来轮到杰罗了。
说是异能，杰罗几人的能力更像是江湖骗术，缺点是没有任何特殊的光影效果，就算在别人眼前展示也很难被当真，优点也是没有特别的效果不会对周围的幻境造成影响，就算是在普通的教室也能随意施展。
艾莉准确的猜出了所有人心中所想的数字，音弦测试出了从对方的注意中消失所用的最小时间，而杰罗要测试的——他自动跳过了“创造物”大小和重量的极限，看向复杂和精密程度这一项。
——试试那个吧。
在头脑中回忆着自己所知最精巧的物体，意识如温柔的手指拂过物体的每一个细节。
透明的光幕在空中形成，隐约可见一个人影如熟睡般在其中平躺。慢慢的，光幕拖着人影降落在地面。仿佛某种生物的卵孵化，光幕褪去，人影清晰的显现出来。
杰罗睁开眼，第一眼就看到迪妮莎脸上无奈的表情。
“我希望这不会是什么生物，不过这也意味着我要想办法处理一具尸体，或者是相似的东西。”
“要是我想的没错的话，会长的担心是没有必要的，”围在旁边的艾莉小声的说道，随后不可思议的抬起头看向杰罗，“不过，这真的能凭空制造出来吗？”
杰罗看着自己制造出的成品，耸了耸肩：“不比制造钞票难。”
“这个难道是传言中的.......”似乎是太过难以置信，德雷克无法说出此物代表的名字。
“型号阿尔法，”爱丽莎帮他进行了补充，“用恶魔之身进行培养，内部可有魔纹的魔法人偶。”
迪妮莎面色难看的看向周围，似乎是从身边的人们身上感受到了某种无法接受的隔阂。
“杰罗同学，像平常那样下达个指令试试。”卡罗尔提议道，脸上带着某种讥讽的神色。
杰罗摇了摇头：“我能保证魔纹的完整，但是无法在这个世界感知到魔力。阿尔法无法在这个世界启动。”
“那就只是一具不会发臭腐烂的尸体，”卡罗尔摊开双手，“兴许可以卖给有特殊癖好的有钱人，也就只能这样了。”
知道魔法傀儡无法行动后，其他几人的反应也变得平淡了些。
“这个世界并非是没有魔力，”杰罗突然说道，“魔力是携带信息的载体，如果我的想象能通过某种介质传达给世界，并在世界中收到回应，那么至少，这个世界也存在与魔力相近的物质。”
因为刚开始制造出的物体太过震撼，之后的测试杰罗都选择了一些更常见的东西。
测试结果记录完成后，迪妮莎并没有对结果作太多总结，而是草草的宣布社团活动结束。
从她偶尔看来的眼神，杰罗察觉到她想要对自己说什么，于是让其他人先行离开，自己和迪妮莎等在了活动室。
不过，同样留下的还有一人。
没有顾忌一旁的迪妮莎，爱丽莎拉着杰罗的手在他耳边小声说道：
“不可以偏心哦，重要的话一定要留到今天晚上三人一起的时候说。”
杰罗只能点头答应，没想到爱丽莎突然踮起脚在自己脸上亲了一口。
放开杰罗后，爱丽莎微微泛红的脸上做出调皮的表情。
“晚上再见。”无声的做出这样的口形后，爱丽莎转身向迪妮莎点头行礼后，离开了活动室。
望着被爱丽莎关上的木门，杰罗露着傻笑。
——爱丽莎似乎越来越开朗了，有时候调皮，有时候又会任性的向自己撒娇。
杰罗从前总担心爱丽莎会因为顾忌别人的感受而勉强自己，但是现在的她会在自我和别人之间权衡。
至少在自己面前，她越来越像个普通的女孩了——想着刚才爱丽莎调皮的表情，杰罗不小心漏出了笑声。
“我知道我的妹妹很可爱，但是可以请你克制一点吗，杰罗同学？”
迪妮莎就像是看害虫一般的看着杰罗，不过其中还混着无可奈何的无力。
“一边增加了另一边就会减少吗？这可能就是所谓的能量守恒定律。”说着，杰罗摇了摇头，“应该叫姐妹守恒定律吧。”
迪妮莎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杰罗迎着她的视线，直白的回道：“妹妹变得越来越开朗，而姐姐却越来越自闭。”
迪妮莎眯起了眼睛。
“你从哪里看出我自闭？或者说我的哪里让你觉得自闭？”
“我印象中的迪妮莎小姐，”杰罗突然停下，闭上眼思考了一下后重新说道，“我知道的迪妮莎会长，任何时候都是一副将所有一切控制在手的，游刃有余的表情，她笑的时候虽然很迷人但是也意味着某些人要倒霉了，从来都只有她去捉弄别人，不会允许有人来捉弄自己。而且，她接近你的时候就像是一只不怀好意的猫，你还在思考她接近的理由时，她就已经从你身上得到了想要的一切。”
杰罗说着的时候脸上就像是蒙了层朦胧的光芒，仿佛怀念又仿佛某种一触即散的悲哀。
“那么......”迪妮莎低下视线，“现在感觉到的我呢？”
“像只受过伤而不敢再离开洞窟的小兔子。”
片刻的沉默后，迪妮莎摇了摇头。灿烂的金发在空中飘动。
“我没受过伤，唯一会让我害怕的，就只有......”
迪妮莎低下头，看向自己抬起的掌心。
“我想要得到答案。这份力量是什么，它想告诉我什么——我到底是什么？”
杰罗静静的注视着迪妮莎，没有说话。
“我调查过关于我的一切，但越是调查就越是觉得真相在逃避着我。我可能只有让这份用在人身上的能力发挥它应有的作用，我才能找到它指引我的目的地，但是......”
迪妮莎的声音中断。隔了许久，从窗口照入的阳光在地板上偏转了不少角度，迪妮莎轻轻闭上眼。
“有个声音，在我想要将用怨恨控制别人的时候，这个声音每次都会出现，他会制止我，会说我的做法是错的。这个声音只会说这些，不会告诉我原因不会指给我正确的方法，用着讨厌的命令的语气，不会回答我的问题也不会理财我有怎样的感受，就只是每一次每一次不停的阻止我。”
迪妮莎的眉头皱起，像是察觉到杰罗看来的视线，厌恶的睁开眼。
两人的视线交汇，迪妮莎别开头。
“真的很讨厌。”
“是吗......”
杰罗只能这样回应。
他不知道自己脸上是怎样的表情，有没有如他所想的露出微笑。他只知道如果自己想要再说些什么，不仅会破坏与爱丽莎的约定，自己说不定还会不小心哭出来。
“杰罗同学，”迪妮莎盯着脚边的地面，轻声问道，“你们是真实的吗？”
杰罗无法清楚的作答，他抿着嘴点了点头。
“那么，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吗？”
杰罗闭上眼，继续点头。
“那么，不真实的原来是我吗？”
“不是的！”一瞬涌起的心痛让杰罗慌忙的开口，“你是真实的，迪妮莎小姐......我用生命向你保证，你和你知道的一切都是绝对真实的。”
迪妮莎回头瞥了他一眼，撇下的嘴角微微扬起。
“杰罗同学是认为自己的生命太过廉价，还是早就已经习惯撒谎？”
“迪妮莎小姐，不是，迪妮莎会长，”杰罗表情严肃的向她解释道，“我知道你在怀疑什么，也知道你把我留下来的目的。我可以直接回答你，反正大家都知道不可能瞒得过你。”
看到迪妮莎看过来后，杰罗松了口气，继续说道：
“这个社团的大家都知道一些比较特殊的事情，包括一些技术和在这个世界不可思议的存在。”
“因为你们是来自异世界的人吧？还是有魔法存在的异世界。”迪妮莎直接说道，“可能是某种降临，也可能是与异世界记忆的融合。你们确实没有刻意隐瞒，能频繁的说出‘这个世界’的人，至少也是知道其他世界的存在。”
“而我在调查这个社团的成员时，也收到了不少你们反常举动的报告。杰罗同学你是最典型的一个。”迪妮莎深吸一口气，“告诉我，这一切的真相。”
这一刻，杰罗就像是回到了南镇，他还只是几个人的团长时，身为公爵之女的迪妮莎正向她的盟友下达命令。
回想着那个时候的自己，杰罗感受到的其实是对迪妮莎的依赖。她不仅告诉自己该如何前行，还反复重申对自己的信任，她需要自己，自己也需要她——只不过有些时候要小心一点。
杰罗笑了笑。
“请容我拒绝。”
一味的迎合是无法触及迪妮莎真实的内心的，这一点杰罗已经反省了许久。
说出这句话后，杰罗心中的后悔被冲淡不少。
“盖在真相上的幕布不是没有意义的，当你无法理解真相所具有的意义时，贸然的触碰机会让你得不偿失。”杰罗站起身，走向活动室的木板门，“在适当的时候，我会告诉你一切。”
“这个时间为什么要由你来决定？”
杰罗回过头：“这一次，由我来引导你。”
在迪妮莎的眼中，杰罗再次看到那如淤泥般浑浊的物质。那些东西，说不定也在曾经的他眼中出现过——就在那些把自己封闭在自己的空间，直到连自己是否真实存在都无法确认，形同死灵的日子里。
“我不会再阻止你，不会再评论你的想法的对错。”杰罗放轻了声音，“我会告诉你原因，为你找到正确的方法，再也不会用命令的语气，更不会不在乎你的感受。只要你......再信任我一次。”
金发的少女目光似乎被轻微触动，看到那些浑浊从美丽的酒红色眼眸中消散后，杰罗打开了门。
“今晚可能有不错的夜色，请不要睡得太早。”
第十六章 魔法与剑术
“怎么样，哥哥帅吗？”
镜子前，借着被叫做“电灯”的照明设备发出的光芒，杰罗找寻着让自己看起来最帅气的角度。
音弦拽了拽他的衣袖。
“哥哥，我要刷牙。”
这孩子是在说自己挡着她了吧，不过更重要的不应该是回答哥哥的问题吗？
杰罗盯着音弦，音弦同样望着他。
“哼哼，其实音弦是害羞吧？”杰罗捋起头发，“真是可爱，不愧是我的妹妹~”
“哥哥，”音弦眨了眨眼，“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啊？为什么这么问？”
“哥哥看起来，像是很担心。”
“担心？”杰罗挑起眉毛，“担心什么？”
音弦摇摇头：“我和哥哥一起，我可以照顾哥哥。”
“应该是我照顾你才对吧。”
杰罗将洗漱池的位置让了出来，揉了揉妹妹的头发。
“没必要担心我，今晚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
杰罗最后看了眼镜子，然后对音弦眨了眨一边眼睛。
“等我带好消息回来。”
离开住所后，专属于夜的宁静包围了杰罗。
从一盏路灯走到另一盏路灯下，看着自己的影子拉长变短最后如路人一般擦肩而过。
杰罗还在思考。
从与迪妮莎道别后，他就一直在思考。
要用怎样的方式告诉迪妮莎真相？怎样说明自己与她曾经拥有过的关系？在这个世界，迪妮莎又是怎样看他的？在这个世界，迪妮莎这个存在到底在追寻着什么？
迪妮莎一直抱有的疑问，究竟该如何为她解答？
只是大单纯客观的说出自己知道的并不难，但是那毕竟都是杰罗自己所看到听到触碰到的迪妮莎，只是留在他记忆中他所知的迪妮莎，这并不单纯也不客观。如果只是告诉迪妮莎这些，到底算不算得上真正的“真相”？
——如果自己愿意，或许可以编造一些对自己有利的谎言，引导迪妮莎回想起在梦幻岛获得的秘密。
“但是会被迪妮莎小姐看穿吧？”
杰罗笑着摇了摇头。即便在这个世界，迪妮莎不再有掌控一切的余裕，但是她还是迪妮莎。谎言的破绽必定会被她轻易看穿。
比起无法从迪妮莎口中得到秘密，杰罗更害怕失去迪妮莎的信任——即便这个世界的迪妮莎似乎并不信任他。
“狗摇起尾巴的时候，不是看见了主人就是在想着自己的主人。”
突然的声音让杰罗抬起头。
在不知不觉间，周围的一切已经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迷雾中。白色雾气像是飘在寒冰上的水气，氤氲着昏黄的街灯，释放着刺骨的冰寒。
“卡罗尔......”
杰罗转过身，身着笔挺制服的音乐教师正半隐在白雾之中。
“杰罗同学，这个时间点可不该有学生出现在大街上。”
卡罗尔脸上尽是不加掩饰的讥讽，杰罗忍不住皱起了眉：“能操纵雾气的教师才更奇怪吧？”
“你倒是擅长二胡的音乐教师，还是使用二刀流的杀人魔？”杰罗眯起眼。
“现在我更希望你能把我当成劝迷途学生回归正道的人生导师。”
卡罗尔一步步走到杰罗身边，感受到卡罗尔身上异样的能量波动后，杰罗挑起眉毛。
“异能？”
卡罗尔撇了撇嘴：“我不否认。”
“为什么要瞒着我们？”
“没有告诉你们的必要而已。”
看到杰罗投来的视线后，卡罗尔轻蔑的一笑。
“说出来可以帮助迪妮莎的研究？在迪妮莎小姐的面前，会长大人的智力果然会下降到令人绝望的地步——虽然平时已经够让人绝望了。”
卡罗尔低下视线盯着杰罗的眼睛，向他压近一步。
“我们来这里是为了这愚蠢的橘色扮演游戏？伟大的杰罗骑士长是忘了那些受到你的召集，在北境用自己的生命履行对你的承诺的那些战士？还是忘了优利卡和那只汪汪，还有那位为你在两个世界奔走的魔族城主？也许我们的骑士长大人可以说自己厌倦了争斗，也许你也可以说你的性格本来就不愿意承担其他人的责任，我并不想劝你，如果你不是自私自利连自己的生命都无法承担，你也不会在饿死被内厄姆大师捡到。”
卡罗尔将眼睛眯成缝隙，只露出残忍与危险的光芒。
“比起用说的，我更喜欢用剑解决问题。”
像是被一双手撕开，冰寒的雾气在两人周围空出一片。一道亮光反射到杰罗脸上，杰罗低下头，看见卡罗尔手中的两把长剑。
“这样的东西并不好找，但是迪妮莎小姐为我准备的那个‘家’里刚好有一对。”
“够了，卡罗尔。”杰罗厌恶的从剑上别开视线，“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允许。我知道该怎么做，我已经有计划了，你不要做多余的事。”
“我当然知道你有计划了，我们的会长大人一直都有自己的计划，虽然这些计划最终都要其他人付出更多代价进行补救。”卡罗尔耸了耸肩，“今晚也是这样吧——这条道路的终点是一个奢华庞大的庄园，会长大人既然去过金穗城自然知道这座庄园的原型。好消息是这座庄园里没有一个如狮子般的公爵，坏消息是今夜在庄园的约会取消了，改成音乐老师与其助手的家访。”
卡罗尔向杰罗眨了眨眼：“会长大人的计划，我会不留余地的帮忙。”
“卡罗尔，”杰罗的眉头不奈菲的皱起，“我会把一切向迪妮莎小姐坦白，这就是我今晚的计划。”
“很好，我会适当的进行补充的。”
“我倒影了爱丽莎，只有我和迪妮莎小姐和她三人。”
“我明白了，”卡罗尔竖起食指微笑道，“我会像见不得光的臭虫一样找地方躲起来，然后在你们情到深处的时候像会脸红的幽灵一样消失。”
“就算你真的是臭虫幽灵我也不能带你去。”杰罗咂了咂舌，“我不会违背与爱丽莎的约定，你不要再说了。”
“不愧是女王陛下最忠诚的骑士，我就快死心了。只不过，”卡罗尔挑起剑指向杰罗，再度涌来的白雾更冰冷了几分，“我也和自己做过约定，今晚必须要带回成果——至少是看到会长大人表现出那么一丁点干劲。”
“我觉得我已经非常有干劲了。”
杰罗垂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现在的事情让他感觉不可理喻，但是不可理喻的究竟是他自己还是卡罗尔呢？事实上，他反感卡罗尔介入今晚的谈话并不是因为与爱丽莎的约定，而是他希望今晚的时刻能只属于他们三人。这短短几天的学生生活也确实令他感觉到了平常难以体会的幸福，在这里，他更多的时候会放下现实世界的记忆，将自己代入到属于这个世界的杰罗·巴德里克体内。
是因为不用再投身战斗、不用再在英灵柱刻上战士的名字时听到那些哭泣，还是因为每天与爱丽莎在操场边长椅上的午餐，还是放学后那个奇特社团的社团活动？
杰罗其实很清楚答案。
——因为这个世界有迪妮莎小姐。
他想要接近、想要让迪妮莎看见他的魅力、想要她喜欢上自己，但是杰罗却又不敢靠近，不敢让她看到自己，就好像那位绑着自己曾称赞过的双马尾的少女实际只是幻影，是阳光下飞舞的泡沫，是轻轻一触就会飞向天空的蒲公英。
“其实不是那么有干劲，对吧？”
卡罗尔将手中的剑向杰罗抛去一把。
“也许尝试着阻止我能让你更有干劲。”
“叮——”
手腕一阵麻痹，长剑不收控制的从手中脱出。
“哈哈，第四次。”
杰罗脱手而出的长剑如被吸住一般，绕着卡罗尔手中的长剑旋转几圈后飞上夜空。
卡罗尔伸出手，落下的长剑像是有意识的精灵落到他的手中。
“有干劲了吗，会长大人？”
杰罗放下麻痹的手，侧过身：“去你的，卡罗尔！”
“砰！”
杰罗另一只手伸出的同时，一把短小的短柄火枪从枪口冒出火焰。
“可惜。”
卡罗尔的声音如鬼魅般在杰罗的身后冒出。
“会长大人还是老样子，身体的动作出卖了你所有想法，不管你打算拿出的是鲜花还是火枪，结果都是一样。”
“啧。”
杰罗扔下手中的火枪，向后跳开。
卡罗尔站在原地，悠闲的看着他。白雾缓缓的绕着他的身体流动。
“不过我倒是有点没想到，连弩弓的结构都不知道的会长大人居然能制造出这么复杂的火枪。”
“一开始就不让你在社团旁听。”
“只是随口一说而已，我对会长大人的能力了解多少并不影响这场战斗的结果。”卡罗尔耸了耸肩，“不过我倒是知道了会长大人对火枪有一番研究。”
“虽然我看上去是个战斗魔法师，但其实我也算是学院派魔法师。”杰罗微笑着看着卡罗尔，“我研究的东西可不少。”
“这个味道是......”
卡罗尔像是做清晨的深呼吸一般，闭上眼嗅了嗅空气的味道。
“似乎是味道很不错的油，”卡罗尔睁开眼笑着问道，“会长大人对料理也有兴趣？”
在被白雾遮掩的地面，杰罗洒下的油已经流到了卡罗尔的脚边。
“我只是想试试再现一些低阶的魔法，”杰罗一边后退一边说道，“没有魔力的魔法和抹油‘气’的剑士，究竟哪个更厉害，不想知道结果吗？”
杰罗划下手中出现的火柴，燃烧的火焰在空中留下旋转的轨迹，无声的落在白雾之中。
下一刻，腾起的火苗迅速扩散，一瞬间便驱散了雾气朝卡罗尔扑去。
“即便没有‘气’，这个世界的身体也足够令我满意。”
面对几乎是转瞬之间来到身前的火焰，卡罗尔用更快的速度退后，再纵身跃起，借助路灯杆跳上街旁的围墙。
“速度、力量、爆发力、反应力还包括身体的灵活性，”站在围墙上，卡罗尔隔着火焰俯视着杰罗，“这个世界的音乐老师得到的锻炼说不定远比你想象中多。”
“但是也终究只是个凡人。”
杰罗摇了摇头，侧过身，让出身后才“创造”出的机器。
“剑神弩？”
“徒有其表而已。”杰罗走到弩机的启动处，火焰的光芒倒影在雪白的机身中，仿佛冰雪包容了火焰。
“不打算用你所谓的‘魔法’了？”卡罗尔讥讽的笑道。
“这也是魔法，”杰罗轻抚着绑成一束如白骨般的弩箭，“叫做骨牢的魔法。”
“嘣——”伴随着沉闷的声响，白骨弩箭朝向夜空飞出。
完全没入漆黑的夜空后，弩箭一度消失。
片刻后，最先显露的还是白骨，不过是分散开，变成如巨爪般的白骨，随着白骨的落下，依稀能看见沾满月光的缕缕丝线，丝线连着白骨在空中逐渐展开，宛如白渔夫抛撒出的渔网。
“这根本不是什么骨牢吧。”
卡罗尔轻轻笑了一声。
“很巧妙的设计，不愧是脑袋里装满了复杂咒印的魔法师，”卡罗尔赞赏了一句，“不过‘力’的流动也是同等奇妙，掌握了它也能做出一些类似魔法的事。”
随着卡罗尔的话音，一道银色的闪光朝天空射出。
卡罗尔掷出长剑，准确的击中被丝线牵扯的白骨。清脆的碰撞声后，长剑旋转着落下。就在此时，如同与之交替，另一支长剑被掷向天空，撞击在另一支白骨上。
接住落下的剑，卡罗尔继续像表演杂技般掷出。反复数次之后，敞开下落的“骨网”歪歪斜斜的落向了另一个方向。
“很不错的表演，不过我在看表演的时候分心做了个实验，这点还请你原谅。”
看着杰罗摆出的姿势，卡罗尔偏了偏头：“实验结果马上就要展示给我了？”
“正如你想的那样，”杰罗合拢双手，摆出模仿火枪的姿势，将双手的食指对准卡罗尔，“迪妮莎小姐的测试表里有一些能力极限的测试，现在来测试一下创造时我能给与的压力极限。”
“所以，”卡罗尔眯起眼，“测试用的创造物是？”
“土擅长防御，风擅长辅佐，元素魔法中除了无法拿在手中的火，最适合攻击的就只有全能的水了。”
杰罗合拢的双手中，隐约能听见因挤压而喧哗的水声。
“这可比火枪的子弹更快哦，算成魔法大概也有4阶。祈祷自己能躲开吧，卡罗尔。”
卡罗尔没有说话，只是平持长剑，对杰罗挑了挑剑尖。
“来吧，让这烦闷的夜再清凉一些。”
杰罗沉下腰，用事先创造出的支架稳定身子。
下一刻，没有声音、没有先兆，一束几乎如白色气体的水流从杰罗的指尖喷出，几乎在产生的同时就达到了卡罗尔面前。
卡罗尔并未作出反应，他像是已经知道结果般嘴角挂着闲适的微笑。
“到此为止了。”
一个清冷的女声响起。就像空间出现了断层，射向卡罗尔的水流在卡罗尔身前消失。
杰罗指尖喷涌的水流也在同时消失——似乎连存在也被否定，又或者从一开始就从未出现。
第十七章 失约
“这条路上班最近，我很喜欢，不要弄坏它。”
这仿佛自言自语般没有音调的独特声音，杰罗还有着印象。
回过头，将束起的银发搭在肩膀的美丽女性缓步走来。
“这不是理事长大人吗？”
街道上的火焰无声熄灭，卡罗尔轻盈的从墙上跃下，向女性躬身行礼。
“在这样的夜里独自外出，莫不是理事长大人有什么难以排解的心事？”
女性的视线在卡罗尔身上稍作停留后，看向杰罗。
“你，找到自己要找的人了吗？”
与优利卡相近的脸上，是比少女更加冷漠的表情。
不知是不是有了和优利卡相处的经验，杰罗从女性人偶般的脸上，看出了些许对自己的关心。
“她不是这里的学生，是我记错了，玛格丽特大人。”
“原来如此。”
曾经的白夜城主，迪妮莎、爱丽莎与优利卡共同的母亲，玛格丽特·西鲁菲尔走向杰罗，抬起手伸向杰罗的头。
杰罗一直看着她的动作，玛格丽特的每一步、抬手的动作，都有种不容打破的连贯，这不只有对于自己行动的笃定，还有不允许对方反抗的魄力。杰罗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是在犹豫该躲开还是抵抗时，玛格丽特的手已经放在了他头上。
“今后一定还会重逢的，只要彼此都心系着对方。”
称不上温柔的抚摸让杰罗的心情有些复杂。
——为什么连摸头都要展现出如此强烈的气势？
而且，这真是的摸头，不是在把揉捏头骨？
不管是什么，反正整理了半小时的发型是完蛋了。
“玛格丽特大人，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杰罗抬起眼望着对方，出声问道。
玛格丽特微微偏头。
“如果我知道，我就会回答你。”
这种小动作也和优利卡很像，但是优利卡做出来就满是稚气的可爱，但是玛格丽特却在稚气之下，有种说不出的成熟魅惑。
杰罗烦恼起来，这是为什么啊？
难道是因为那个吗——杰罗的视线移向女性丰满的胸部——这就是成熟和幼稚的区别吗？
“为什么......不把这个遗传给你的女儿啊......”
“嗯？”面对杰罗不小心漏出的自言自语，玛格丽特的头更歪了些，“什么？”
“呃，不是，我想问的是，刚才玛格丽特大人用的是......异能吗？”杰罗想不到该用什么来形容这种能力，说出口后又觉得不合适，他抿了抿嘴后摇起头，“应该先问这个吧，为什么玛格丽特大人会在这里？这应该不是偶然，难道玛格丽特大人是特意来阻止我们的？”
玛格丽特偏着头看着杰罗，许久没有说话。
——是因为自己的问题不方便回答吗？还是在考虑该从哪里说起？难道说......是在考虑蒙混过关的借口吗？
杰罗死死的盯着玛格丽特，试图从她的眼中看出她在想什么。
“咳咳，我不是要打扰二位，”卡罗尔在旁边插话道，“虽然现在的情况已经够麻烦了，但是要再有几个人来到这里——我可能想不到什么好的解释，到时候就靠你们了。”
“呃，那个......玛格丽特大人？”
杰罗试着呼唤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幻觉，杰罗看到理事长大人的眼睛重新凝聚起光芒。
“抱歉，走神了。”
玛格丽特站直身，闭上眼对杰罗微微低头。
杰罗知道玛格丽特大人是在向自己道歉，但是比起这个，他更关心的是——
“为什么在这种时候会走神啊......”
这一次倒是很快就收到了回答：“出门的时候，我有没有关上房间的窗户，很在意。”
“这种事情......”杰罗忍住了吐槽的冲动，不管怎么说，对方也是自己妻子的母亲。清了清嗓子后，杰罗提议道：“总之，先换个地方再谈吧。”
“那就去理事长大人的庄园吧，”卡罗尔一脸微笑的说道，“贵族家的招待，我早就想要体验一次了。”
结果还是只能这样吗？虽然让卡罗尔如意了杰罗非常不情愿，但是如今的发展也只能这样了，今夜的三人约会看来是没戏了。
“不行。”
出乎杰罗预料的，玛格丽特否决了卡罗尔的提议。
“不能去，”玛格丽特看着杰罗说道，“还不是时候。”
“还不是时候、现在还早、时机成熟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你——理事长大人，不觉得这样的话很像是大人哄小孩子的吗？”卡罗尔撇了撇嘴，“‘现在你可能会记恨我，但是等你长大就懂了’这可是不少父母对孩子做了过激的教育后用的说辞，但是我一直都很疑惑。到底是这个道理太过复杂？还是父母放弃了应该属于自己的责任——要知道，传授道理的方法可有很多，再多花点时间和耐心说清楚，不可以吗？”
卡罗尔对着玛格丽特眨了一边眼睛。
玛格丽特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大概不是发神而是真的做了一番思考后，点了点头。
“你也跟着来吧，我一起向你们说明。”
一间24小时营业的“咖啡厅”，轻缓的音乐氤氲在柔和的灯光之中，仿佛将包容在其中的三人与世界隔离。
咖啡厅除了他们就只有静默不语的中年店主。这是很奇怪的感觉，杰罗虽然有与之相关的记忆，这些记忆却与杰罗在现世中的常识相违背。不知名能源点亮的“灯光”，不知从何处奏响的乐曲，还有玛格丽特所说的“真相”——这是很奇怪的感觉，能接受却无法理解，就像是有人一开始就灌输在脑中的知识，你早已习惯它们的存在，却一次也没认真思考过，直到被另一个人提起——就像是那些被人编造的神话。
“所以我才颠倒了存在和消亡的界限，让你制造的水流消失。”
解释了一通自己的能力后，玛格丽特总结般的说道。
“说出来玛格丽特大人可能不信，”杰罗努了努嘴，“你的能力我其实知道，从某个神话之中。”
“这样啊。”
玛格丽特平静的回答道，不过杰罗从她眼中隐约看出了失落——还不止一点点。
“这个异能，会不会太夸张了点？”卡罗尔反常的露出了一丝严肃，“如果真的能颠倒万物的境界，这不是已经能超越法则了吗？”
“只是这个世界的法则。”杰罗补充了一句。他并不想深入讨论这个话题，爱丽莎还在约定的地方等着他，虽然他提前出了门，但是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没有任何人能用任何方式逃避法则，在这个世界内，”玛格丽特面无表情的说道，“不论是魔法还是神力。”
“真的是这样的吗？”杰罗沉吟道，“那是不是说，制约这个世界的法则比现世还要强大？”
“因为是很重要的世界！”
玛格丽特回答的声音中多了些力度。大概是她很在意这个世界吧，杰罗想到。
“等等，等等等等等！”
杰罗突然拍了桌子站起身。
“为什么玛格丽特大人会知道这些啊？”杰罗双手撑在桌上，难以置信的向玛格丽特问道。
“糟了。”银发的理事长大人捂住自己的嘴，虽然脸上依旧没有表情，但是杰罗明显看到她紫色眼睛中的慌乱。
“才不是‘糟了’什么的吧？”杰罗用力拍着桌子，“玛格丽特大人究竟是什么人？在这个世界里又是怎样的存在，可以一五一十的全告诉我们吗？”
“不可以。”玛格丽特没有丝毫犹豫，立马回答。
“为什么？”
“那孩子会伤心。”
“什么跟什么啊......”
杰罗捂着脸无力的坐了下来。
玛格丽特说的是谁杰罗不用想也知道，这样看来似乎只有一个解释了。
“玛格丽特大人，是迪妮莎小姐愿望的载体，迪妮莎小姐将自己拥有的另一个世界的记忆放在了你这里——是这样吗？”
如果是这样，梦幻岛的那些秘密，只要问玛格丽特就能全部知道。这样想着的杰罗转过头看向卡罗尔，卡罗尔同时看来的眼神也表明了他有着同样的想法。
只不过——
“不是的。”
玛格丽特摇摇头，不再说话。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杰罗忍不住又拍了下桌子。然后突然想到这是在妻子的母亲面前，又为自己的失态而一阵愧疚。
“还不到告诉你们的时候。”玛格丽特别开脸看向别处，“这不是那孩子所期望的。”
“又是这样，”卡罗尔一拍手，“你们都没发现吗？用不完的金币、会自动涌出美酒的酒杯、喝下就能长生不老的泉水——梦幻岛的宝藏就在眼前，但是我们精明的领路人却自己在门上绑了把锁。必须要找到钥匙才能入内吗？很好，”卡罗尔摊开双手问道，“迪妮莎大小姐到底想要什么？和这家伙在这个世界完成以前没完成的愿望，恋爱、结婚、生子，直到老死吗？”
“不，不是的。”
杰罗睁开闭上的眼，看向玛格丽特。
“我知道迪妮莎小姐想要什么，迪妮莎小姐其实已经告诉我了——就在今天。”
卡罗尔眯起眼微笑起来：“你们都觉得猜谜很有意思？那你们应该能猜出我脸上的假笑下面有多少不耐烦吧？”
“迪妮莎小姐想要我给她关于她能力的答案，我答应她今晚会告诉她。”
但是自己真的想到答案了吗？杰罗咂了咂舌。
“看我都做了什么？我居然耽误了会长大人如此重要的事情。”卡罗尔优雅的低头致歉，“现在补救还来得及吧，就由我来护送会长大人到和爱丽莎小姐、迪妮莎小姐共度良夜的爱巢。”
杰罗厌恶的皱起眉：“回答我已经给过你了，还是说你打算再打一场？”
没等到卡罗尔说话，玛格丽特将端正的脸前倾，盯着杰罗。
“不可以，不可以到庄园里来，还不是时候。”
卡罗尔也闭上嘴停了下来，观望着杰罗会如何回答。
“这个还不是时候的意思，该不会是说我和爱丽莎的年龄，还不到能在一起过夜吧？”杰罗有些烦躁的抓了抓头发，“玛格丽特大人到底是在担心什么？”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玛格丽特放慢了语速，视线中多了些不近人情的冰霜。
杰罗看着她，沉默的思考了一会，然后压低声音向玛格丽特说道：
“庄园里藏着什么秘密吧？这个秘密是害怕被我知道，还是怕被迪妮莎小姐知道呢？我要是将这件事告诉迪妮莎小姐，凭借她的调查能力......”
“不行，不能给她说。”
玛格丽特锐利的视线射了过来，杰罗一瞬以为自己快被灭口了。
冷静过后，杰罗想起玛格丽特刚才的话——一直“不行、不行”的，不像是正被胁迫的小女生吗？
“只是不进到庄园吧？我知道了，我答应你，玛格丽特大人。”
杰罗的视线瞥向卡罗尔，褐发剑士似乎察觉到他在打算着什么，从座椅的靠背上坐起身。
“我也不会把庄园里藏着东西告诉给迪妮莎小姐，只要玛格丽特大人帮我一个小忙。”
看到玛格丽特认真的表情，杰罗悠闲的翘起腿。
“这位教音乐的老师，可以让他今晚不来打扰我吗？当然，如果可以，我希望他永远都不会来打扰我，找个什么时空的夹缝把他丢进去最好。”
“很不错的计谋，会长大人。”卡罗尔笑着鼓起掌，“你确实从我身上学到不少东西，看到你越来越像我，我很欣慰。”
杰罗嗤笑了一声，没理会他。
“玛格丽特大人，交易同意吗？”
银发的女性盯着他，眨了眨眼：“我可以相信你吗？”
“绝对可以。”
玛格丽特闭上眼。
“那你也可以相信我。”
杰罗赶到约定的地点时，只有空荡的小径和扭曲的树影。
咖啡厅中的谈话比他预想中更长，杰罗已经迟到了。
再次确定周围没有任何人后，杰罗轻轻叹息一声。本来就是避开守卫逃出来，无法在这里等待太久也很正常，杰罗只会责备自己的不守时。
呆呆的望着月亮发了会儿神后，杰罗抬起脚准备离开。这个时候，一个轻柔的声音叫住了他。
“杰罗？”
杰罗立马转过身，穿着轻薄长裙的爱丽莎仿佛夜的精灵般，从树影下走出。
“抱歉，我刚才又回了下房间，等了很久吧？”
杰罗摇摇头，迎了上去：“我才是该道歉，路上发生了一点事——不，是很多事，所以迟到了。”
“杰罗，听我说，”拉着杰罗的手，爱丽莎仰起头略显慌乱的望着他，“我刚才又去寻找了一遍，到处都找不到姐姐，姐姐不在庄园里。”
第十八章 树下的尸体
远远的，庞大的树影笼罩在夜空中，仿佛一团散不开的迷雾。
某种笃信的情绪带着炙热的温度在杰罗身体里流淌。向着旧校舍中庭无法看清的树下，他步伐平稳的接近。
“是为什么呢？”
如迷雾般的树影下，少女仰着头望向夜空。纤细的身影在浓厚的黑暗中仿佛一触即破的幻影。
“在这里一定会被你找到......只会是被你找到，”随着脚步声的靠近，少女回过头，脸上带着单薄的笑，“这样的想法一直在我脑袋里，我都快分不清是想躲着你，还是在等着你了。”
“要等我的话就别乱跑啊。”
杰罗走到少女身旁，抬起头。没有高楼的阻挡，璀璨的星河在眼前铺开，深蓝色的夜空通透壮丽。夜空之下的稍远处，无人的操场空旷得有种突兀的寂寞。
“这里有什么吗？”身旁的少女轻声问道，“为什么我会想躲到这里来？”
——“躲”吗？
杰罗闭上眼。
——以前真难想象，自信无畏的迪妮莎小姐会用这样的词。
“迪妮莎小姐，”唇边浮起微笑，杰罗出声问道，“在这里的时候，你是怎样的感觉？”
迪妮莎低下头沉默了些许，声音混在树影中低低的传来。
“这是怎样的感觉呢？”迪妮莎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看到这棵树我会忍不住想，它之所以长得这样高大是因为树根下埋着一具尸体。”
“诶？话题是不是变得奇怪了？”杰罗愣了愣。
“因为尸体给了大树营养，大树才用这些营养长出了繁茂的枝和叶。在尸体和大树看来，这或许是一种生命的寄托。如果是这样，”迪妮莎转过头，红色的眼眸笼罩在阴影中，“尸体所爱的恨的、拥有的、追求过的，大树是否能记得？”
阴影晃动，从叶缝中漏下的月光在少女洁白的脸上洒落。
是夜风啊，杰罗在迪妮莎美丽的眼眸中挣脱出来。
夜风中，枝叶摩挲的沙沙声阵阵起伏，仿佛冲刷沙滩的海潮之声。
“如果这树下真的埋着尸体，这具尸体在活着的时候，一定是个活得无比认真，并且比谁都热爱着这个世界的少女。”心中略感触动，杰罗放轻了声音，“这样的感情才会成为大树成长的养料，而不是憎恨生命的毒药。”
“真是奇怪呢，我也有同样的感觉。”迪妮莎仰起头，看着树影的眼中落满月光，“躲在这样茂密的枝叶之中，她终于不再孤单了。”
——“孤单”。
听着这么多愁善感的词汇，杰罗再度闭上了眼。
大多数时候，这个世界的迪妮莎都是孤身一人。一个人的时候，她在想些什么呢？望向天空的时候，她又在看着什么呢？
为什么到了梦境之中，她还在追寻这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让她还无法得到解脱，这一次，她又在追寻什么？
“迪妮莎小姐，这并不是一颗普通的树。传说中，这棵树有着不可思议的神奇力量。”
“不是传说，是传言才对吧。”迪妮莎轻轻搭下眼，“没有根据的话，我不会相信。”
“但是我相信。”
察觉到迪妮莎瞥来的视线，杰罗伸出手指向前方。
“刚好能看到操场，也就是说，现在我们所站的位置和上一次完全一致。”
“上一次......”迪妮莎皱起眉，“你在说什么？”
“只要闭上眼，燃烧的篝火和被照亮的夜空就会在眼前出现，操场上的喧嚣和风吹动树梢的声音都和那一夜一样。迪妮莎小姐也能感觉到吗？”
迪妮莎摇了摇头，目光复杂的看着他：“你说的那些，到底是什么？”
“是什么呢？”杰罗轻轻微笑，“对这颗传说之树，迪妮莎小姐刚才说出了自己的感觉，迪妮莎小姐不想听听我对它的感觉吗？对于我为什么会找到这里来，迪妮莎小姐应该会有好奇吧？”
“告诉我，为什么？”
酒红色的眼眸中表露着急切，从中感受到的思绪犹如落在干草上的火星，杰罗原本平稳的情绪一瞬间激荡起来。
——自己一早就想说了。
杰罗在这个时候才察觉到，迪妮莎想要知道的事情，其实是他一直困在内心、无法向其他人倾诉的秘密。这个秘密就像是诅咒，知晓它的存在也无法消除，只有在特定的人面前说出解咒的咒语，才能从中解脱。
“和迪妮莎小姐不同，我在这里感觉到的并不复杂，只有后悔。”
在迪妮莎的注视下，杰罗继续说道：
“曾经我以为这已经无可挽回，这棵树、这里的一切，关于它们的记忆都会成为刻在我灵魂中的伤痕。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在这里，我除了依旧对过去没能做到的事情后悔，还有了一些其他的幻想。”
杰罗的唇角微微扬起。
“这些幻想，其实都不是什么新东西。在更早的以前，我都幻想过不知多少遍了。某位大小姐虽然嘴上不饶人，说什么天地崩坏宇宙毁灭之内的话，但是我相信我和她的默契，只要我和她还是共犯的关系，还未同样的目的而并肩作战，我们就会有光明且幸福的未来。”
杰罗半闭上眼。缺失另一个世界的记忆，迪妮莎理所当然的无法理解杰罗的话。在杰罗看来，少女望着他的眼中有着从前未曾见过的懵懂，这样的目光不仅可爱，还藏着一些依赖和憧憬，就像是在温暖的床铺中听着睡前童话的单纯孩童。
“再继续说下去吧”、“还想听过多”——从迪妮莎的眼中，杰罗看到了这样的请求。
因为胸膛荡漾着的情愫，杰罗感到心脏在欢愉的微微麻痹。
他知道迪妮莎在这时想要倾听什么，这也正是他早就想要倾诉的。两人的感情就像是两段相互靠近的涟漪，激烈的起伏接触到完全相同的彼此便相互消湮归为安稳的平静。
两人都没有察觉的——就像是早就应该如此——杰罗牵起了迪妮莎的手，与她并肩，彼此相视。
“迪妮莎小姐，我喜欢你。”
不需要再躲着了吧，爱丽莎想到。
寂静的夜无法隐藏任何声响，即便是在旧校舍去往中庭的拐角，杰罗的告白爱丽莎也能清晰听闻。
必要的话已经说完，接下来的两人应该很快就能回到从前的关系，现在似乎是一个现身的好机会，既不会突兀也能让树影下的两人清醒或者冷静一下。
——明明应该是这样的。
可是......为什么，脚一步也无法移动......
“恶心，这只蟑螂在说什么——原本是想这么说的，但是为什么呢，听到这句话时我只是有一种很怀念的感觉，相当久远的怀念。”
姐姐的声音在夜里了无痕迹的飘来，和之前的语调相比，现在的声音更加轻柔，没有多少感情激荡，只是像同旧友谈起往事一般。
“告诉我，杰罗同学，这样的话以前你经常对我说吗？”
“别乱想了，你知道把这句话说出口有多艰难吗？要我再说一次说不定我就会死在这里。”
“也就是说，这是第一次吗？”
“是的，第一次。”
“......那一定是在我心里——我所不知道的那个我的心里，已经听你告白了无数次吧。”
“喂，这种自恋狂的发言少说一点啊，我这边也很害羞的啊！”
背抵着墙壁，爱丽莎的身体无力的滑下。
姐姐的轻笑声混在夜风之中，绕过爱丽莎的身躯远去。
这算是成功了吧，对于今晚向迪妮莎解释的目的，对于大家来到这个世界的目标也算是前进了一大步，并且，在这个世界时常露出忧郁面容的姐姐这样自在的笑了出来，爱丽莎认为自己应该为之欣慰。
承担自己的责任，做出理所应当的正确之事，这是爱丽莎从前一直坚信的信念，但是这个世界并不公正，正确与错误并没有明显的界限，在那次逃亡之夜里，爱丽莎理解到了，比起对与错，这个世界有更显而易见的东西。生与死、乐与悲、得到与失去，将自己限制在对与错的束缚中，什么都无法得到，就算拥有的事物也会眼睁睁看着它们被夺走。
责任赋予的只是空白，自己心中的喜恶才能赋予生命色彩。
正因如此——
“我只想自私一点......这样的想法是错的吗？”
轻轻抱住蜷缩的双腿，爱丽莎将头埋进双膝。
“你是没有错的，爱丽莎。”
一个柔软的怀抱将爱丽莎紧紧抱住。
“任何的感情都不应该有错，如果难以承受，就在我的怀里哭出来吧。”
或许是对方的声音太过温柔，爱丽莎原本平静得冰凉的胸口突然涌出热流，察觉到这是泪水的时候已经无法抑制。
“为什么......我不能和其他人一样啊......”
压抑哭腔的努力化作拥抱的力量，爱丽莎将头埋进对方的胸口，像是寻求救赎般发出嘶哑颤抖的声音；
“我不想破坏约定，但是......我到底该怎么做......母亲......”
轻抚着女儿的头发，玛格丽特声音轻柔的，仿佛夜晚的摇篮曲一般哼出话语：
“怨恨、嫉妒、痛苦，它们都不是毒药，感受这一切，跟随自己的感受，答案终会出现。”
随着话音的远去，怀中的啜泣逐渐停歇。玛格丽特放开了爱丽莎，小女儿的双眼恬静的闭合，纤长的睫毛在泪水的湿润下晶莹闪烁。
此时，两人的周围已不是夜风吹拂的旧校舍，而是被静谧灯光幽幽照亮的少女卧室。
“安心的睡吧，爱丽莎。”
将少女安稳的抱上床铺后，玛格丽特合拢了丝质的床罩。
看着小女儿的睡脸，前白夜城主的眼中落下一丝忧伤。
“至少在这里，我想给你安稳的幸福。”幽暗的壁灯无声熄灭，月光代替灯光照在房间，玛格丽特的眼微微闭上，“至少......让我能赎一些我的罪过，在我构筑的梦境中......”
“爱丽莎？”
杰罗望向进入中庭的转角。他隐约听见了爱丽莎的声音，凝视了转角许久感觉到的只有黑暗，没有任何气息。
听错了吗？杰罗微微蹙眉。
“渣滓。”
“啊？”
听到身旁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杰罗眼角跳动了一下。
“恶心的蟑螂！花花公子！见一个爱一个的人渣！”
回过头，杰罗就看见迪妮莎冰冷的双眼。
“那个，迪妮莎小姐......”
“有什么想要辩解的吗，”迪妮莎眯起眼睛，“爱丽莎的现任男友先生？”
“没、没有。”
杰罗低下了头。
话题一回到爱丽莎这里，刚才的气氛就荡然无存，就算是已经经过了各种锻炼的杰罗，现在也只觉得尴尬。
“大概就是这样吧。”迪妮莎突然说道。
“什么意思？”
“杰罗同学，”迪妮莎笑眯眯的看了过来，然后说道，“你的脑子真是迟钝。”
“哈？”杰罗眨了眨眼，“为什么突然人身攻击。”
“话不说出来你就不会懂吗？和你这样愚钝的家伙交流真是费劲。”
“不是，说这话之前能不能先去查下‘交流’的定义啊？”杰罗现在脑袋里满是问号，“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啊？”
“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迪妮莎收回视线，重新抬起头。
“大概，这就是我想要躲着你的理由——这就是我想说的。”
爱丽莎忧伤的表情一闪而过，杰罗一时找不到回应的话语。
迪妮莎没再说话，短暂的空白后，杰罗打破了沉默。
“我知道迪妮莎小姐会在这里，但是我没有让爱丽莎跟来。”
“渣滓。”
“呃......”
“因为那些话你很难在爱丽莎面前开口吧？”望着夜空，迪妮莎继续说道，“但是，我躲在这里并不是因为爱丽莎。”
迪妮莎的话戛然而止。然而，不可思议的，杰罗心中笃信般涌出少女没有说完的话语。
“迪妮莎小姐躲着的，是你所追求的真相。”
将心中浮现的语句复述出来，杰罗望着迪妮莎。等待着她的回应。
“‘交流’，也不完全需要话语嘛。”迪妮莎斜着眼，余光看向杰罗，“接下来的原因，杰罗同学也能猜出吗？”
杰罗摇了摇头。
“这是我一直想对你说的话，迪妮莎小姐。”
从身侧走到少女面前，杰罗认真的看着对方如醉人红酒的双眸。
“你不是残缺的次品，更不是什么怪物。即便你既不单纯又不珍惜和尊重生命，但是你没有必要害怕你所追求的。你生命的轨迹精彩且壮丽，你知道后必定会为自己而骄傲。”杰罗将手放在自己胸膛，“你也并不孤单，你的一切，我都记在这里。”
慢慢的，夜风吹动树梢，清凉的月光照亮了少女荡开的微笑。
“讲给我听吧，你眼中我的一切。”
第十九章 应激性选择失忆
“哥哥，哥哥......”
迷迷糊糊间感受到压在胸口的重量，在窒息的痛苦中，杰罗睁开眼。
“音弦，是你吗？”
出现在杰罗眼前的是一个小巧可爱却不失圆润的曲线。过了半分钟，清醒过来的杰罗才总算明白，自己的妹妹正背对自己坐在自己胸口。
“哥哥，哥哥，该起来了......”
音弦还在语调单调的重复呼喊着。清晨微凉的空气从没有防备的地方吹过，杰罗觉得全身都凉飕飕的。
“哦~起来了，终于起来了~和艾莉说的一样，真是神奇！”
杰罗不知道音弦是用怎样的表情说出这样的话，现在他想的只有一件事——
“让我可爱妹妹做出这种蠢事的就是你吗，艾莉？下次我会让你亲自来叫醒这东西的。”
经过一番知识矫正并告知音弦要和艾莉保持距离后，杰罗和音弦整理完毕离开了家。
去往学校的路上，杰罗不停的打着哈欠。
昨夜和迪妮莎分别时，已经是凌晨。杰罗在去寻找迪妮莎之前，爱丽莎答应了杰罗会把一切交给他，自己会安心的在房间休息，但是杰罗知道爱丽莎的性格，自己如果不告诉她最后的结果，她很可能会一直担心。
而且，这个结果不能是别人去转告，这是唯一能减轻杰罗负罪感的方法。
然而到最后，杰罗也没能见到爱丽莎，不知从哪里出现的玛格丽特将他挡在了门外。
杰罗现在完全有理由相信这栋理事长家的庄园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否则也用不着理事长本人亲自严防死守。
混在上学的人潮中，杰罗盼望能快点见到爱丽莎，道歉的话已经在心里练习了无数遍了，现在他只想尽快向对方说出口。
正在杰罗想着这些的时候，一缕被阳光照亮的金色在视线中一闪而过。
杰罗立马朝那个方向看去。
隔着涌动的人群，两人的视线相互重合。
短暂的无言后，对方迈开步伐径直走了过来。
“杰罗同学，昨晚没有睡好吗？我是不是该提醒你衣领的扣子没扣上是会被扣分的。”
放开了绑起的金发，英姿飒爽的学生会长面带戏谑的站在杰罗面前——一如初见时的模样。
“迪妮莎小姐......”
“是迪妮莎会长大人才对吧？”
看着杰罗呆呆的样子，迪妮莎突然靠近，凑到他的耳边吐出气息。
“中午来学生会室，我有事情单独和你说。”
感觉到周围一齐射来的视线，杰罗全身紧绷着不敢说话。
一夜之间，迪妮莎又变回了那个他熟悉的迪妮莎了。
“果然很有趣。”离开杰罗后，迪妮莎玩味的看着他，“谢谢你昨晚告诉了我这么有意思的消遣方法。”
“别拿别人当消遣......”
杰罗刚皱起眉反驳，迪妮莎的双手便环在他的脖颈。
肌肤相贴的亲密接触让杰罗再度屏住呼吸，余下的话语也不由自主的吞回肚中。
“其实我昨晚也没睡好，这次就放过你吧。”
纤细又冰凉的手指划过杰罗咽喉，仔细的帮他将歪斜的衣领整理，再将松散的领扣扣上。
“昨晚的事情，今天中午继续吧。”用刚刚能被旁边听见的声音说着引人遐想的话，迪妮莎向杰罗眨了眨右眼，“不要失约哦，不让我睡觉的人渣同学。”
直到迪妮莎回到校门边继续作着风纪检查，杰罗也没能从她的话语中回过神来。周围目睹了刚才一切的学生也是一样。
“不愧是哥哥大人，”音弦佩服的低下头，“这样一来，哥哥就可以畅快的享受姐妹......”
杰罗赶紧捂住了她的嘴，后面的话只漏出了一丝音调，杰罗已经听出是非常糟糕的词了。杰罗不敢相信这是单纯的音弦会知道的词汇。
“这些话到底是谁教你的？”
“艾莉。”
音弦轻而易举的供出了真凶。
“啧，我就知道。”
杰罗看了看周围，其他学生隔出一段距离看着他小声的相互私语，就连在迪妮莎身旁那位阻拦了杰罗的教师也用着异样的眼光向他看来。
事情变得麻烦了，杰罗能想象这之后会传出怎样的传言。
小声的叹了口气后，杰罗朝那位在阳光下无比耀眼的学生会长看去。
——还真是怀念啊，这样的感觉。
不过，现在的自己，已经不是这种程度就能难倒的了。
“既然已经暴露了，我也就不隐藏了。”向着周围窃窃私语的围观者，杰罗咧开嘴露出阴险的笑容，“姐妹两都已经被我搞到手，接下来就是理事长大人了。哼哼哼，用不了多久，整个学校都会落在我的手中，哈哈哈哈！”
随着杰罗张狂的笑声，周围那些嫉妒和不怀好意的目光慢慢的变成震撼和畏惧。仰着头，牵着音弦的手，杰罗从人群自动让开的道路中大步踏入校门。
与迪妮莎交错而过时，两人各自直视着各自的前方，嘴角却在同时默契的漏出微笑。
“爱丽莎今天请假了吗？”
杰罗咂了咂舌。
“噫！”
被他拉住问话的一年级女生恐惧的颤抖起来。
这样的反应让杰罗更加不快了。
虽然可以说是自作自受，但是这短短几日就从没有存在感的孤僻学生变成全校闻名的不良，名声坏得如此之快以至于传出“现在的杰罗是被某种不可名状的怪物附身”这样的传言。
如果只是传言杰罗自然不会在意，但是听说了那“不可名状的怪物”的名称，杰罗不得不在意起来。
“**的野兽......”
大概是杰罗现在的表情比刚才更加吓人，一年级女生畏畏缩缩的念出了“怪物”的名字。
不需要太多推理，放出谣言的真凶已经能确定了。再加上教给音弦的那些奇怪知识——
“艾莉......真正的野兽是什么样子，你会知道的......”
留下惊惧得缩成一团的学妹，杰罗开始在脑中构思对付幻境魔法师的计划。
通过一些特别手段，杰罗得到了重要的情报。艾莉的班级在上午的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威胁艾莉的同学编造了一个理由后，杰罗在体育馆仓库中等待着对方的到来。
没过多久，仓库的门被拉开，一个娇小的身影出现在仓库门口。
见到仓库没有其他人后，少女毫无防备的走了进来。
“哼哼哼~”
随着拉门被关闭的声音，杰罗从门边的阴影走出。
“我等你很久了，艾莉。”
被身后的声音吓了一跳，少女回过身。
“团长？”一瞬的疑惑后，别着发夹的艾莉脸上露出高兴的笑容，“太好了，团长，我正想找你呢。”
“嗯......嗯？”
“团长该不是知道我有事情要告诉你吧？这个地方也选的很好，在这里就不会担心被谁偷听了。虽然只是区区团长，这一次考虑得相当周全嘛~”
艾莉赞叹的对杰罗点了点头，然后眯起一边眼睛。
“居然能想到一起，我和团长还有这样的默契吗？糟糕，有点心动，说不定又要旧情复燃了。”
凑到杰罗跟前的艾莉，望着他的眼中逐渐有了些灼人的热度。
“咳咳咳！”杰罗将手抵在嘴边干咳了几声，“嗯，差不多就是这样。毕竟我也当了这么久团长了，提前察觉到团员有事报告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小心的瞥了眼艾莉，发现少女眼中的崇拜更多了，杰罗不禁挺直腰背摆出严肃的表情。
“好了，现在可以直接向我报告了，究竟是什么事情要通知我的？”
“团长，你不觉得奇怪吗？”艾莉抿嘴一笑，后退两步，靠坐在仓库堆叠的运动垫之上，“为什么迪妮莎小姐会失去原本的记忆？”
“艾莉知道答案了吗？”杰罗愣了愣，心脏微微颤动起来，“是为什么？告诉我。”
艾莉眯着眼，神秘的笑了笑。
“团长应该听过这样的理论吧，人类的大脑对于刺激的承受是有界限的，超出这些极限的刺激会造成大脑的损伤，为了自我保护，我们的脑袋会选择屏蔽一些有害的信息。这就是为什么会有人会失去太过痛苦的记忆。”
艾莉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我在这个世界的能力已经让我看到了好几个这样的人了。但是，人的记忆是不受控制自行工作的，他们的失忆也并不是完全抹去这些记忆，而是将它们储存在一个不会被触碰到的区域，就像是设下了封印一般。这种施加了封印的记忆，有着和正常记忆不同的违和感，经过一番自我学习，现在的我已经可以轻而易举的分辨有谁藏着类似缺陷的记忆，”艾莉歪着脑袋得意的笑了笑，“团长应该已经知道我要说什么了吧？”
杰罗咬了咬嘴唇。
“迪妮莎小姐，就是这样的吗？”
“没错。”
艾莉阴沉的笑着回道。
杰罗叹了口气。
尽管没有这样具体，但他其实也想过类似的事情。不管主动还是被动，迪妮莎将她的过去，将她与他共同保有的经历，她拥有的、追求的，所有构成她的一切都当成了破坏身体的毒。如果是这样，那么她一定过得不开心，她为自己所创造的结局，也不是圆满。
“后悔了吗，团长？”艾莉勾着头看向他，“觉得当初应该对迪妮莎小姐更好一点？”
闭上眼，杰罗轻轻摇了摇头。
“我一直在后悔，现在只是多了不少的愤怒。”
“对谁的？”
“很多人，”杰罗长长的吐出口气，“包括我自己。”
“嘁嘁嘁嘁~”
艾莉像是小雀一般窃笑起来，发现杰罗看过来后，她爬上身后的垫子，盘腿坐下。
“其实团长没这个必要的，迪妮莎小姐的状况和普通的应激性选择失忆有一些不同，”艾莉停了停，欣赏了一会杰罗的表情，继续说道，“迪妮莎小姐的失忆是记忆被封印了，也是因为身体判定这些记忆有害，不过这个判定不是自发的，而是受到了外在力量的引导。”
“外在力量的引导？”
“所以说，对于迪妮莎小姐来说，记忆被封印并不是比喻，而是实际发生的事情。”艾莉低低的笑了起来，“正是弄明白了这个，我才想立马告诉团长哦~”
艾莉的表情似乎是在等待杰罗的表扬，但是他现在被另一个随之而来的问题困扰，没有空闲思考其他。
“封印记忆......在这里，谁有这个能力......”
“换个方向能更快找到答案哦，”艾莉细声的提醒道，“这个封印是善意的引导，施加封印的人是在真正为迪妮莎着想哦。”
杰罗的脑袋里已经浮现出这个人的身影。
“但是，为什么......”
紧接而来有出现了其他无法解决的问题，杰罗一下子理不清该从哪里着手。
心里的烦躁和头脑的肿痛感让杰罗揉了揉眉心。
“怎么了，团长？觉得我的推理有问题吗？”
“不是，”杰罗摇了摇头，“不如说你解开了我很多疑惑——至少，我知道为什么迪妮莎小姐一开始看着我的眼神会像是看讨人厌的蟑螂了。”
“因为团长本来就是蟑螂？”
“才不是啊！”杰罗无力的吐槽了一句。
被身体本能的当成有害物，已经是蟑螂以下的级别吧。
“真想向理事长大人好好抱怨一下。”
做完报告后，艾莉开始愉快的晃动起身子。
“很有用吧？现在团长应该已经知道该做些什么了吧？”
“确实。”杰罗瞄了艾莉一眼，“所以呢？”
“奖励的吻。”
艾莉仰起脸噘起嘴。
“那好吧。”
杰罗走到艾莉身前，托起少女瘦弱的下巴，俯下身。
“诶？团长，等......”
毫不拖泥带水的动作没有给艾莉反悔的空隙。才张开口，艾莉的话便卡在了口中。
“谢谢你，艾莉。还是你最靠得住了。”
放开了少女后，杰罗认真的说道。
“唔、唔唔......”
似乎是惊吓过度，满脸绯红的少女已经说不出话来。直到抬起的手触碰到被杰罗轻吻的脸颊，眼中含泪的艾莉才幽幽的发出声音：
“**的野兽......”
欣赏着眼前的美景，杰罗眯起了眼。
“对哦，我一开始是准备清算这个来的。”
“咕！”
恍惚的艾莉一下子清醒过来，赶紧捂住嘴。
“原来是这样吗？”
杰罗摩挲着下巴，大概已经明白来龙去脉了。
“抱着这样的情报就可以为所欲为，是这样的打算吗？哼哼哼~”
结果到头来还是被自己乱开的玩笑坑了一手，杰罗带着玩味的笑将视线在少女身上游走。
“接下来，亲哪里好呢？”
艾莉立马抱紧了身子。
“够了啊，团长！我道歉还不行吗？快去找你的迪妮莎小姐啊！”
尽管之前心情复杂得难以理清，但是从体育仓库出来时，杰罗心里剩下的只有高兴。
这个世界的问题已经有了眉目，接下来就是想办法解决，并且，在此之外——
“只要抛开羞耻心，我岂不是无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