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苏醒
有期待的同时，就会有与之同等的恐惧。
杰罗不得不承认，这是自己一直以来都需要改正的懦弱之处。
如果说在其他地方已经有所转变，但在情感上尤其是在和某位少女有关的情感上他始终还停留在最开始的那个时期。
渴望与胆怯交织，既无法远离又不敢靠近，以至于他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够再次来到她面前时。
“奥里莉安......”
杰罗低头凝视着冰床上沉睡的蓝发少女，垂下的手中握着罗里安国王给予的挂坠。
寒气如单薄的轻纱盖在少女健康红润的皮肤上，流过樱色的唇，优雅的鼻尖，弧度美妙的眼线。沾在浓密的长睫毛上落成晶莹露珠。
从前杰罗认为薇薇安的眼睛有着奥里莉安的样子，之后发觉薇薇安只是薇薇安，然而现在他却又从眼前的少女看到了那名少女的影子。
无法控制思维的混淆，自责与愧疚在心中如潮汐蔓延。
“这个东西你知道怎么用吗？”
“那是当然，我可是女神啊。”
缇亚拉精神的声音让流水的光线明亮不少。
“话说母亲大人居然还活着，我得到的‘传承’居然是被修改过的，这样一看我不是最可怜的吗？我不但被母亲大人当成了替罪羊，还被父亲大人流放，缇亚拉原来还是这么不招人喜欢的孩子吗？我一直以为就算父亲大人再怎么讨厌我，至少母亲大人一定是爱我的，结果他们都是一伙儿的，这个世界是不是对我太残酷了些啊？”
“但是听你的语气你似乎还挺高兴？”
“呼呼呼，那些英雄传说里主角的身世不都是有大阴谋吗？这种被父母抛弃然后反叛逆袭的主角听上去就很酷啊！”
笨蛋的快乐还真是简单，尤其是没血没泪的神级笨蛋。
杰罗闭上眼睛，靠着冰床坐下。
“不懂得爱与正义的家伙是成不了主角的吧？”
“真是的，缇亚拉懂的嘛！”女神的声音低了下去，“其实，刚开始的时候我一直觉得父亲大人将我驱逐出境是一时气愤，等到不生气就会把我接回去。最可恶的就是那个把缇亚拉的东西私吞，还把缇亚拉卖掉的叛徒。父亲大人一定就是这样才找不到我实际并不是这样，父亲大人根本就不想我回到罗里安。那个时候我就已经想通了，缇亚拉的人生就只属于缇亚拉自己，什么都不需要考虑，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做能让自己开心的事情就好了。”
“原来你是那个时候变成笨蛋的啊。”
“可恶啊，缇亚拉才不是笨蛋嘛！是象征了自由的女人不对，女神！”
杰罗笑出了声：“这个说法真是够蠢。”
“呜......”
在女神生闷气的时候，杰罗将手中的挂坠抛到空中。
“在王都的祭坛边，我听到王后殿下的声音。她让我向两个人转告两句话。”
挂坠在空中逐渐化作碧绿光粒飘散，被吸附到缇亚拉的水晶表面。
水晶仿佛脉动的闪烁发光。
“一句是传达给国王陛下的，希望他能将王都祭坛维持女神意识的‘神****，供你吸收；另一句则是想让你原谅你的父亲，因为越是珍惜的东西，越要放在无法触及的地方。”
洞穴中流动的各种光线，杰罗站起了身，感受着光线如同嬉戏般穿透自己的身体，最后汇聚在水晶之中。
水晶中的少女看上去稍微成熟了些。
“所以，象征自由的女神，你大概是做不了叛逆物语的主角了。复活后好好的向父母报恩吧。”
半响的沉默后
“......、嗦啊，”水晶泛出像是脸红般的霞色，“你才是，快点把你的女人带走然后向我报恩啊！”
杰罗瞳孔颤抖了一下，猛的回过头。
仿佛只是睡了个懒觉，少女皱着眉从冰床上撑起半身。
仿佛天空的蔚蓝长发从肩头滑落。
她睁开了眼，视线缓缓抬起。眼眸中光芒汇聚，逐渐凝聚成一名银发青年的倒影。
少女的唇微微开启，许久才发出声音。
“你......是谁？”
杰罗搀扶着奥里莉安来到了纳特的小酒馆前。
看到只有骷髅酒保孤身一人，杰罗松了口气。
“纳特先生，有什么能暖身子的饮料吗？”
骷髅空洞的视线低低的扫过两人。
“我这里的饮料都能温暖身体。”他迅速调好一杯酒后放在杰罗面前，收回手骨说道，“不过满怀情义的怀抱比任何烈酒都更温暖。”
“谢谢你，纳特先生。”
杰罗将飘着果香的酒杯递到奥里莉安的手中，然而少女只是神情呆滞的盯着酒杯。杯中晃动着的倒影似是无法理解之物，她无法思索出它们的用途。
杰罗接过纳特递来的另一杯，在少女的注视中送到唇边喝了下去。奥里莉安学着做出了同样的动作，似乎被喉头的刺激吓到呛了出来。
杰罗小心的拍打着少女的后背，视线却被她眼角的泪光吸引。
纳特的酒馆充斥着的依旧是暖色调的暧昧光线，这些光线汇聚在少女的泪光中却变得清澈而又明亮。
他确实想给奥里莉安拥抱，想告诉她他有多么感激和愧疚。
但是他无法做到，因为......
“她，失忆了。”
从挂坠中获得的“神性”让缇亚拉恢复了更多的神力，即便如此，仍然不足以让奥里莉安完全复活。
奥里莉安虽然恢复了自主的意识能够只有行动，但是仍旧是一具“活着的尸体”。她无法自发的产生“生命能量”，支撑她活动的能量仍旧需要杰罗的传输供给。
缇亚拉所做的，只是将杰罗传来的“生命能量”增幅提纯，她也不能保证这具“活着的尸体”能“活”到怎样的程度。
“说不定，这孩子因为当初死亡时间过长，在我将你们的‘生命能量’连接前，记忆就受到了损伤？......总之，不是缇亚拉的错嘛！”
相比只能躺在冰床上的“睡美人”，这样“活过来”的奥里莉安已经好得多了。
而且，在一开始的惊愕过后，杰罗心中的某个地方像是松了口气般从压力中释放出来。
说不定，这个可怜又柔弱，如一尘不染的白纸般的奥里莉安，是杰罗潜意识中一直希望的。
在陪着奥里莉安一言不发的吃完纳特烹饪的食物后，杰罗将少女带到了自己的房间。
看着终于在床上睡着的奥里莉安，半屈单腿靠坐墙边的杰罗也缓缓沉入睡眠。
他特意等到了深夜独自回到“风暴之眼”，并确认了卡罗尔不在才进入温泉之源。那个时候的杰罗并不确定挂坠的“神性”是否足够让缇亚拉复活“奥里莉安”，但是他更在意的是如果奥里莉安醒来，自己该如何面对她。
杰罗知道自己一定会比现在更加迷恋她，如此汹涌澎湃的心跳就是证明，而且现在他们没有了敌对的理由，甚至能成为并肩作战的战友。他想要向她道谢，想要告诉她因为她才能有现在的自己；想要再一次乃至千百次的向她表白，想要用一个拥抱将恩怨情仇都变成今后幸福的养料。
他觉得自己能够做到，但是有期待的同时，就会有与之同等的恐惧。
因为对方是奥里莉安，所以这些本应该通向幸福的画面都可能被无情的讥讽撕碎、践踏。
或许，现在这样，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
第二天，杰罗在“风暴之眼”没能找到卡罗尔，只好带着奥里莉安前往凤凰庄园。
路上，少女只是沉默的望着车窗外的流动的街道，杰罗并不知该向她如何搭话。
出了南镇的主道，开阔的视野让奥里莉安的侧脸明亮了几分，从平原吹来的风将少女的蓝发轻轻扬起。金色的阳光落在她的睫毛上。
杰罗难以自抑的发出了声音。
“奥里莉安，你害怕吗？”
对方可能并不熟悉这个名字，在隔了几秒后才困惑的偏过视线。
“我的意思是，什么都不记得，你可能会觉得害怕吧？”与少女的视线相对让杰罗格外的紧张，“......你可以相信我。”
从少女的表情中杰罗看不出什么实际上，他并不能像和其他少女那样无顾忌的盯着对方。
比起从前，一种无力和被施舍的卑微挡住了他的眼帘，让他无法将视线抬得更高。
“杰，罗？”少女从口中拼凑出杰罗教给她的发音，“你是谁？”
少女稍显冷淡的视线问出了昨晚同样的问题，不过这一次杰罗知道，她问的不再是名字。
“我是你的朋友，以前我们一起在训练兵营地学习、锻炼，现在我们是一同工作的同伴。”
杰罗努力做出坦诚的笑容。马车在这时颠簸了一下，他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是否因此走样。
“我......想不起来......”奥里莉安轻轻咬着下唇，令人可怜的眉毛皱了起来。
“我会让你想起来的，”杰罗急忙说道，“我知道有恢复记忆的魔法。再过不了多久，我就能把那个魔法学会，那个时候......”
杰罗停了下来，他不知道之后该用怎样的词语将话语补全。
“嗯，是这样吗？”
奥里莉安似乎并不在意，将头重新转向窗外。
阳光一列列的从树荫穿过，在这样交替的色彩中，少女的侧脸仿佛一张看不清的油彩画。
在庄园的大门外下了马车，杰罗就发现铁门内侧有人通风报信。
没等到他走到几步，一个步伐轻快的少女便走了过来。
然后，在看到杰罗身后的少女后停下了脚步。
“不愧是团长先生，一晚上的时间就又找到新欢了？”
迪妮莎今天穿着方便活动的宽松便衣，虽然不知道她从哪儿弄来的，不过这身打扮看起来是要有一番大动作。不过现在少女的脸上则是强忍这怒火，即将爆发的表情。
“这家伙的本性就是这样，你不会现在都没看清楚吧？”
青鸟跟在迪妮莎的身后，看来杰罗一眼就转向一边。
“杰罗......”
跟在最后的优利卡想要走上来，被迪妮莎抬手拦下。
“等等，”迪妮莎眯起眼睛打量着奥里莉安，“团长先生似乎比我想象中更有魅力。”
她向前两步，露出微笑。
“这位小姐是‘王国之鹰’的女儿，奥里莉安瓦伦丁小姐吧？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的清纯美人。”
迪妮莎说完后，向旁边一瞥。
“优利卡小姐，你有对手了哦~”
青鸟在一边撇了撇嘴：“干嘛要用像是好色大叔一样的语气。”
奥里莉安低下头靠向杰罗身边。
“好吵。”
飘荡的声音似乎无法触及地面，回荡在相对的众人之间。
杰罗的手指被温柔的触感包裹，他低下头正对上奥里莉安抬起的视线。
“能帮我杀了她们吗？”
从指尖传来的不只是被少女握住的温度，还有某种类似于恐惧的抗拒。
而在少女的蓝色眼睛中看到的，只有如湖面般的风平浪静。
再向下，奥里莉安白皙的脖颈向下，落在衣襟敞开的胸脯上，被光线染成金色的金丝雀挂坠仿佛振翅欲飞。
杰罗一时无法分辨这是幻境还是现实。
“把这家伙做成标本放在客厅展览怎么样？不然送去店子里卖钱？嗯，送给那些有特殊喜好的客人，感觉能赚不少。或者拿去贿赂政客？还是用来威胁拜拉姆伯爵大人？时不时寄一两根手指过去效果一定不错吧。呵呵，呵呵呵~”
迪妮莎的声音让杰罗清醒过来，当他看过去的时候，大小姐失去光泽的眼睛似乎只剩了癫狂。
这边的情况更加危险吧？
“青鸟小姐，拜托照顾一下奥里莉安小姐，她因为某些原因失忆了。”
杰罗从奥里莉安手中抽出指尖，跑去摇晃起迪妮莎的身体。
“醒醒啊，不要输给心魔啊，迪妮莎小姐才不会这么轻易认输吧？”
“可是......”迪妮莎眼中泛起泪光，精神年龄仿佛缩水了一半，“那个女人居然指示团长先生来杀我，不可原谅嘛，绝对不可原谅嘛！”
就因为这个就变成闹脾气的小孩子了吗？这个佣兵团还有没有靠得住的人啊？
杰罗只能用哄小孩子的方法摸着迪妮莎的头，说着“乖啊，乖”，然后不出意料的被迪妮莎的利爪在胳膊上留下了数条血痕。
然而，这边刚结束，杰罗就感觉到一丝仿佛夹着杀气的视线。
看过去时，只有奥里莉安随着青鸟离开的背影，和飘在空中像是被利器划成两半的落叶。
第五章 来自深渊
接手账目的那一刻，迪妮莎就把注意力放到了佣兵团之外。
“这就是团长先生打算用来对付我的资金来源？”
迪妮莎指着账目后清晰明了的几个字“来自深渊”。
“带我去！”
凤凰庄园，团长办公室。
金发的大小姐像是仓鼠一样鼓起脸颊。
“这个......一次长途传送需要耗费很多水晶，如果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
“我不管，带我去！”
那个算无遗策，总是谋定而后动的迪妮莎小姐居然露出了“不给我买玩具就哭给你看”的小孩子的表情。
不过事到如今杰罗倒是有那么些见怪不怪了。从她换成这个双马尾的发型开始，迪妮莎小姐就似乎产生了另一种新的人格姑且称作“迪妮莎妹妹”。这个心理年龄只有十岁不到的“迪妮莎妹妹”，有着包括强烈依赖性在内的所有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特性。
而且，惹她生气的话，可能比惹迪妮莎小姐生气更为可怕。所以，杰罗只能选择屈服。
“我明白了，就听你的吧，迪妮莎妹妹。”
“哈？团长先生脑袋里哪根筋不对了吗？这是什么鬼称呼，对自己的主人兼老板尊重点啊！”
双马尾不高兴的甩到一边，迪妮莎撅起嘴发脾气的样子仍旧和威严沾不上边。
“杰罗，我也要去。”
优利卡略显着急的靠过来说道。
“那就一起来吧。”
女神的请求当然不是拒绝。然而旁边的大小姐似乎更加不悦了。
“这种显而易见的落差感是怎么回事......”
在地下实验室和布莱尔说明后，布莱尔同样表示了赞同。
“对于裂缝我刚好有猜想需要证明，不过这不是我一个人的猜想。”
于是，艾莉又加入了进来。
只不过最后还多了个让整体气氛变得压抑的另一人。
“杰罗，这位小姐不会也是......”
布莱尔看着独自站在一旁的蓝发少女，小声的向杰罗问道。
“她就是奥里莉安，我和哥哥说过的。”
布莱尔思忖着点了点头。在通往银辉城的小镇上，杰罗向布莱尔倾诉的自己的过往中，奥里莉安这个少女确实占了相当重要的一部分。
“因为某些原因她现在还没恢复记忆，”杰罗接着说道，“我陪着她会放心些。”
“失忆了不是更应该静养吗？留在庄园不是好一些？”
杰罗摇了摇头，望着抱着单臂与众人保持着距离的少女。
“我陪着她，放心一些。”
抵达“金穗城处刑场”的同时，脚下大地传来阵猛烈的颤动。
沿着传送阵向甬道延伸的白色光石如眨眼般闪烁了数次，明暗交替中，杰罗感觉到身旁有人向自己倾倒过来，下意识的接住了对方。
“抱歉......突然使不上力。”
恢复光亮的世界中，杰罗搂着奥里莉安，少女蔚蓝色的长发从他的手腕滑下，如清凉的流水，少女清澈的眸子与他视线相接，柔弱的光芒一闪即逝。
奥里莉安将视线移向别处，杰罗把她扶了起来。
“就这样，可以吗？”
杰罗打算放开她的时候，少女突然说道。从她的侧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当然不行！”迪妮莎大步走了过来，“这么蹩脚的演技是在逗我笑吗？你该不会是头一次模仿人类的母猴子吧？”
奥里莉安手指颤抖了一下，适才她那令人难以释怀的眼神在杰罗脑中一闪而过。
“迪妮莎！”
杰罗的声音让大小姐在两步之遥停了下来。
“奥里莉安小姐是我的......朋友，请不要这样诋毁她。”
杰罗本打算说成“恩人”，临到嘴边又换了个说法。
“......所以我比朋友还不如？”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希望大家能友好共处......而且，失去了记忆还要被误会，奥里莉安小姐不是很可怜吗？”
迪妮莎埋下了头。
藏在宽松布料下的胸脯如浪潮起伏，杰罗看到少女的双手扭成了拳。
“是的，团长先生的同情心泛滥就去可怜其他人去吧。我不需要这些东西，我想要的东西我靠自己就能得到。”走到杰罗面前将他的手抓起时，迪妮莎才抬起头直直的看着他，“现在，我觉得随便就被坏女人欺骗的团长大人也很可怜，所以给我抓紧了，我不会放开你的！”
“至于你，”迪妮莎微微偏头，与奥里莉安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好好隐藏自己吧，别让我们之间的游戏太快结束。”
手，果然被拽得紧紧的。
“走了哦！”
杰罗望着这位跳动着可爱双马尾辫，像是较劲般一个劲拉着自己向前行进的少女，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触。
仿佛从她的金发上散落的金光都成为了蜜糖，落在自己的胸膛杰罗不得不感慨，从前让自己避之不及的“来自迪妮莎小姐的好意”，接受了之后居然是如此令人舒畅。
而且，迪妮莎也在改变吧？
就同杰罗所建议的，迪妮莎在试着用自己能力以外的方式进行思考。在他面前表现得也越来越坦率。
至少，这样在如此多的人面前牵着手以前的迪妮莎一定做不出来。
“......现在也是害羞得不行吗？”
杰罗能瞥见的迪妮莎的侧脸上，已经通红一片。
才走了几步后，杰罗发现优利卡有意无意的朝自己靠来。
“啊要摔倒了”
捧读的声线让人不禁怀疑少女是不是根本就是敷衍。
被拦腰抱住的时候，杰罗停了下来。
“优利卡小姐，你觉得这样我还走得动吗？”
优利卡疑惑的仰起了脸。
“呃，能告诉我这样做的意义吗？”
“艾莉说的，不然杰罗会被别人抢走。”
杰罗向一边看去，罪魁祸首笑着向他挥了挥手。
迪妮莎没有回头，但杰罗能感受到大小姐正在囤积的怒火，奥里莉安更是对抗般的将他的手抓得更紧。
优利卡还在困惑的眨着眼。
“这都什么情况啊......”
“我才要问你们是什么情况啊，”还被留在传送阵上的布莱尔实在忍不住跟了上来，“可以不要动了吗？我用魔法把大家一起传送下去。”
到达裂缝边缘时，已几乎看不到处刑场原本的面貌。
倒塌的石墙被清理干净，通往裂缝的地面被全部铺平。石壁上、道路中，看不见曾经的篝火和火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附着在石头表面的黑色火焰。
即便火焰看上去是黑色，外焰的光依旧是耀眼的白。在这些火焰的照明下，整个地底世界几近是亮如白昼。
“这里是......”
迪妮莎失神般的呢喃着，突然放开杰罗的手朝前方跑去。
从裂缝边，越跑越快，一直向着被黑暗包裹的螺旋阶梯跑去。背着光，迪妮莎扬起的发尾就像是扑入阴影的金色蝴蝶。杰罗挣脱了奥里莉安的手跟了上去。
迪妮莎一直到旋转阶梯的底部才停下，她仰起头，望着环绕着竖直白玉的浮空阶梯。
“我来过这里。”感受到杰罗跟到身边后，迪妮莎轻声说道，“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甚至不能确定这段记忆是不是属于真正的‘我’。”
她将视线抬得更高，试图到达这白色光芒的尽头。
“我经常会做这样的梦。一直在坠落，无可奈何的坠落，周围充斥着黑暗，只有一道笔直的光柱伴随着我。”迪妮莎走到平台的边沿，向下望去，“直到全身沉入冰冷的水底，我就会醒来。”
“这不是真正的醒来，团长先生，”迪妮莎回过头，眼神空旷且笔直，“水底有其他东西，一些让我不愿意回想的东西。”
杰罗走到同样的边缘，半眯起眼睛向下望去。
除了浓得像是粘稠液体的黑什么也看不见。
“要下去看看吗？”
杰罗刚说完，迪妮莎就像是要阻止他一般抓住了他的手臂。
“现在不要......”迪妮莎牵强的微笑起来，“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吧？”
回到裂缝边，布莱尔一脸担心的走了过来。
“怎么了吗？”
“没什么，继续赶路吧。”
在哥哥的视线从身上移开后，杰罗回过了头。
笔直的光柱竖立在仿佛无尽的黑暗中。在刚才那个时刻，不知是否是被迪妮莎的焦虑传染，杰罗仿佛听见了黑暗深处的呼唤声。
尽管无法分辨这是真实还是幻觉，但杰罗可以确定的是，以前来到这里时是不曾有过这样的感受。
而一开始那能够让玉石闪烁的颤动，让杰罗不由得陷入了更深的思考。
用同样的方法通过裂缝后，只剩下数米长的甬道后，是一片开阔的地区。
崎岖不平的地面裸露着不少石柱，黑色的火焰黏在石柱表面，照亮了整片大地。
抬眼望去，这几乎是加上了周围山丘的整个凤凰庄园大小。并且这个大小还在辛勤的骷髅士兵的劳作下向外扩张。
与在边缘地带开垦石壁不同的是，平整地面的中央匍匐躺着一头从鼻腔喷出黑炎的巨龙。
见到这一幕，几人的表情各不相同。
杰罗和布莱尔都是习以为常，甚至连优利卡都没多少反应；艾莉从刘海下露出压抑的厌恶和恐惧；奥里莉安睁大了眼；迪妮莎则是写在脸上的惊喜。
“之前在金穗城和银辉城传出的龙的传言，果然和团长先生有关！”迪妮莎欢快的跑来拉起杰罗的手，“不愧是我的团长先生~”
大小姐的脸上再看不到丝毫阴霾，杰罗忍不住挺起胸膛。
“不过是收服一两只黑龙，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嗯！”迪妮莎重重的点了点头，双手包裹着杰罗的手，“还有更厉害的吧，我会期待的！”
如此明亮的笑容杰罗只有一种解读这家伙不会是在配合自己吧？
这之后，为了展现自己的绝对支配，杰罗用向鼻孔里扔石块这样屈辱的方式唤醒了黑龙。
“主人？主人.......主人！”
黑龙向众人发起了冲锋。
“趴下，翻过身，四脚朝天，学狗叫！”
除了最后一项，杰罗的命令被忠实的执行。这一连串动作让现场几乎所有人得到了满足除了一位少女。
“这真的......是龙吗？”
奥里莉安的呢喃迅速被迪妮莎的轻笑声淹没。
“好像一条狗哦。”
“那以后就叫它贱狗吧，”杰罗叉着腰大笑着，感觉人生达到了巅峰，“怎么样，艾娅？喜欢这个新称呼吗？”
黑龙用背部在地面蹭来蹭去，扬起一片沙尘。
“啊，久违的主人的辱骂，真是舒服，再来点，再多来点~”
场面一时安静下来。
威严的声线与喘着粗气的内容形成太强烈的反差，第一次接触的人的脑袋必定会处理不过来。
看着迪妮莎恢复正常的表情，杰罗的心情也冷却下来。
“总之，就是这样的家伙......”
就这样，再没有任何欢声笑语，只有风声和黑龙粗重的喘气声相伴，一行人再次来到通向上层的传送门前。
命令尼萨格艾娅在附近等待后，杰罗用丝巾当作面纱为优利卡戴上。
“这样能少一些误会。”
杰罗说完后，优利卡脸上的红晕才慢慢消散。
刚才的距离似乎确实近了些。
尤其是优利卡淡樱色的双唇，在火把暗红的照明中有种异样的诱惑。
就像是要吹散两人之间的奇特氛围，迪妮莎将杰罗拉到传送门前。
“从这里出去就是魔王国了吧？”迪妮莎催促着说道，“那就别浪费时间吧！”
然而，令杰罗完全没有想到的是，将众人穿过魔法门到达迷宫第十层时，拉着自己手腕的这名少女，金色的长发在触及光芒的瞬间，仿佛被清洗掉每一根发丝的色素般，闪亮的金发转瞬变成了明澈剔透的银发。
迷宫守卫者再一次围了上来。
不过和上次不同的是，这一次他们的目光全都被迪妮莎所吸引，震惊的眼神就如同看到了天神降临。
仿佛畏惧于迪妮莎身上的光芒，守卫们在数米之外停下，排成一列跪拜下来。
“吾等恭迎夜之王回归。”
迪妮莎朝杰罗看了过来。
“不愧是......团长先生？”
少女歪了歪头。
“不要装傻。”
“魔族原来这么热情......”
“再怎么热情也不会随便给别人取绰号。”
“我应该怎么做......这边的风俗是怎么样的啊？”
看来就算是迪妮莎小姐也对这样的状况感到棘手吗？
这个时候就需要自己展现骑士精神的进行援助。而且，自己有这样的能力。
杰罗回想了自己刚进入深渊与魔族遭遇，到现在在魔王国混得“风生水起”的经历，总结出一个道理。
“随便说点什么都行，反正这些魔族会自己开动脑筋帮你圆过去。”
受到杰罗鼓励后，迪妮莎定了定神。
走上前，大手一挥。
“凡人们，畏惧我吧，我从地狱回来了！”
第六章 夜之王
杰罗的脚尖被狠狠的踩了一脚。
“这是你的错哦，团长先生。”迪妮莎红着脸，满是幽怨的朝杰罗看来，“最近和团长先生呆得太久，被团长先生的傻气传染了。”
杰罗看了眼几乎快趴到地上，又是祈祷又是请求宽恕，闹哄哄乱作一团的迷宫守卫，觉得大小姐言之有理。
所幸还是有尽忠职守的守卫理智清醒。于是警报被拉响，传送门一带被魔法屏障隔离。守卫们如临大敌的作出了防御准备。
“是因为上一次的事情吗？又增加了些有趣的东西嘛。”
布莱尔的注意被魔法屏障吸引过去，似乎已经开始了对其结构的解析。不过他的猜测在某种程度上很可能就是事实，杰罗难以想象他们再来这里几次，这个传送门附近的守备会森严到怎样的地步。
最后的结果也和上次一样，在漫长的等待后，流歌大人前来救场。
“这次比上次还要夸张啊，不愧是菲尼克斯大人。”
“哪里哪里，过奖过奖。”
考虑到自己背上聚集的复数视线，杰罗这一次终于在流歌大人面前维持住了表面的稳重。
这个时候
“哥哥。”
音弦从流歌的身后冒出头。
原本警戒着流歌的迪妮莎耳朵动了动。
音弦走到杰罗身边，主动牵起他的手，然后一言不发，仿佛只是回到了原本的位置上。
看着身上缠着绷带的小女孩，又看了看一脸受用的杰罗，迪妮莎托着下巴眯起了眼睛。
没有再在路上耽误，一行人乘坐马车达到了白夜城城主府。
收到消息的加特尔特早已等在了大门前。
然而，就连这位杰罗实质上的唯一眷属，似乎也没有将太多注意放在自己主人身上。几乎见到迪妮莎的所有人，都无法再将视线移开。
杰罗心情相当复杂，不光是对迪妮莎的变化感到奇怪，更多的还有心里酸酸的醋意，最复杂的是，这份醋意的原因与对象他一概不知，反正酸就完事了，
而另一位遭受冷落的，则是第一次回到祖国的，货真价实的半魔族。
杰罗还希望优利卡能在这里回想起什么，结果只看到少女面纱下的失落。
杰罗多多少少能够明白的，就算是优利卡被忽视了也会觉得寂寞。
“不用在意，优利卡，我和你的感受是一样的。”
少女紫色的眼睛立马亮了起来，就像要抱住杰罗一样将身子贴了过来。
“果然杰罗也是这样想的吗？原以为是属于我们的这个发色，原来这么普遍，果然杰罗也会觉得遗憾吗？”
这才是情绪低落的原因吗？
这是不是意味着如果知道自己原本是黑发，优利卡会更加失落？
杰罗尴尬的笑了笑。
“是、是挺遗憾的......”
在杰罗进行了介绍后，迪妮莎与流歌走在最前笑声不断的交谈着。两人之间的氛围好到了完全不像是才刚认识，看上去犹如两株靠拢的红玫瑰与白百合，一颦一笑都如画一般。
杰罗再次被醋意淹没，同样不知道该酸谁是好。
走在后面的他们就像是被两人的气氛隔开，与两人有着明显的脱节。
奥里莉安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杰罗身边。
“这里到底是？”
一行人已经走到了揭见之间的门外，侍卫推开了门。
“深渊魔王国的要塞都市，东部氏族的中心白夜城。”杰罗一边走入房间一边说道，“这里的城主是魔王国最优秀的发明家，也是顺位十三的王位继承人。”
“你的消息已经过时了，菲尼克斯。”城主宝座上，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翘着腿高扬起下巴，“下个月评定下来，可能就是十二了哦~”
几乎只用了一杯茶的时间，尤利塞斯就对迪妮莎表示了臣服。
杰罗找到一个空隙想知道他这么没骨气的原因。
“你才是啊，到哪里找了个这么麻烦的东西来？”尤利塞斯用恐惧的眼神盯着在一旁研究他发明的迪妮莎，“没有男人会不惧怕夜之王吧？这东西的危险程度仅次于梅内西斯！”
随后尤利塞斯又被叫去为迪妮莎做讲解。看起来，迪妮莎很满足这位城主大人的态度，时不时还会用手轻轻抚摸城主的脑袋每一次都让尤利塞斯吓得半死。
如此状况杰罗也不得不向自己的眷属请教了。
“到底什么是夜之王？”
加特尔特示意杰罗到一旁角落。
“大人看到那双深红的眼睛了吗？”加特尔特远远的看着在和尤利塞斯交谈的迪妮莎说道，“那就是夜之王的标志。”
“就只靠这个？”
“这位‘迪妮莎’大人周身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也是夜之王身份的证明。”
周身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
杰罗真想把这些魔族的脑子敲开看看，为啥他们总能察觉自己完全感受不到的气息，还偏偏对精神魔法有天生的抗性。
“这个身份有什么含义？”
“夜之王的每一次降临都会带领魔族更加强大。”加特尔特顿了顿，盯着迪妮莎的眼睛半眯起来，“不过这种强大是有代价的。历代夜之王都是嗜杀成性、冷血至极的王族，他们经常会只为了娱乐而残杀其他种族，甚至同胞。夜之王也是有记载的，唯一能够无视魔纹的制约杀害其他王族的王族。”
她绝对干得出来。
这是杰罗的第一反应。
“应该不会吧，”杰罗在愣了一秒后，摇了摇头，“她现在正在改了，我可以为她担保。”
“希望如此。”
之后杰罗又和加特尔特聊了些其他的。
加特尔特向杰罗提议，希望他能去见一见红石氏族的族长，杰罗想了想，没有推脱。
这一天，迪妮莎几乎一直在尤利塞斯的“科技展览馆”，布莱尔和艾莉去拜访了白夜城的魔法神殿，比较意外的是奥里莉安居然主动提议要和他们同行。流歌向杰罗借走了优利卡即便向流歌询问理由也以“秘密”为由拒绝了，看到流歌向自己竖起食指眨着一边眼睛的模样，杰罗除了按住胸口不让心脏跳出来以外做不出其他动作。
大概是看到了哥哥如此没用的一面，音弦也跟着首领一同离开。
谢绝了布莱尔一同前往魔法神殿的提议，杰罗选择留了下来。虽然他也对这个世界尚存的魔法信仰感到好奇，但他现在总觉得没法离开。
因为那位在展厅中央，围着巨大机械走来走去，有着银色双马尾，深红色眼眸的少女，真的就如纯洁可爱的白兔一般迪妮莎如此新鲜的一面，将视线移开一秒都会觉得浪费。
为了方便布莱尔这一行人类在白夜城行动的方便，杰罗特意让加特尔特与他们同行。然而，即便战士长不在身边，他的那句劝告还不断在杰罗耳中回响。
“如果夜之王是女性王族，性格会更加残暴，甚至会将吞食恋人的身体当作爱的表达。这是不能轻易靠近的存在，比起将夜之王作为对象，人类都会好上许多。”
看着迪妮莎不顾尤利塞斯阻拦将头钻进机器，再出来时已经成了完美的烟熏妆，杰罗想起曾经自己也犯过同样的傻，忍不住笑了起来。
“团长先生，过来过来~”
发现了他的视线，迪妮莎满脸堆笑的朝他勾了勾手。
等到杰罗走近时，迪妮莎的视线越过他看向他身后的某物，杰罗疑惑的转过头，立马感觉到一双手贴在了自己的脸颊。
等他明白是怎么回事时，回过头看到的已经是迪妮莎高高在上的微笑。
“还敢嘲笑我就不只是这样了哦。”
看着大小姐那满是油污的手，杰罗也能想象自己脸上是个什么状态。
杰罗只能摇了摇头。
“刚才那个可不是嘲笑。”
“那就当作偷看我的惩罚。”迪妮莎撅起嘴将脸别开。
这家伙到底有多小气啊？
杰罗忍不住叹了口气。
“能成为这家伙的恋人究竟是哪里的倒霉家伙啊......”
“嗯？团长先生在说什么？”
迪妮莎满脸微笑的靠了过来。
看着在一旁脸色惨白，身体抖动得像是要四散逃逸的城主大人，杰罗不禁再叹了口气。
这家伙今晚多半要做噩梦了。
单是一天似乎还不够迪妮莎过足瘾，杰罗只能遵从老板的安排将魔王国之旅延长到第二天。
另一边，布莱尔一行似乎因为某种原因需要在魔法神殿留宿，也就是说，杰罗要在白夜城单独一人睡一晚。
仔细想想，这还是杰罗第一次有这样的体验。尽管下意识的压抑了思考向那方面流动，薇薇安的面容还是止不住的从记忆中涌出。
黑暗变得浓厚，房间和身下这张床铺都显得莫名空旷，这个时候，敲门声响了起来。
杰罗的心脏颤动了一下。
整理了重新穿好的衣物后，杰罗清了清嗓子，打开门。
“啧，是你啊。”
抱着枕头的小屁孩站在门外。
“太慢了，菲尼克斯，你知道你让本大人等了多久吗？你是想要冻死本大人吗？”
“嗯，是的。”
杰罗关上了门。
“咚咚咚，咚咚咚”，尤利塞斯拼命的砸着门。
杰罗捂着脑袋，咬了咬牙，重新将门打开。
“说吧，什么事？”
“呃，其实没什么，只是觉得菲尼克斯说不定会觉得寂寞，所以......”
门扉将城主大人的话语隔断。
这小屁孩在说什么？再怎么寂寞也轮不到小屁孩来安慰吧？
敲门声又向了起来，一道比一道激烈。
“所以说，到底什么事？”
打开门后，尤利塞斯似是被杰罗不耐烦的表情吓到。
抱紧枕头将头埋了进去。
“可恶，废物菲尼克斯，这都看不出来吗？本大人做噩梦了，害怕嘛！”
杰罗盯着城主大人后脑勺的发旋，半响后，砸了砸嘴。
“进来吧。”
毕竟残暴的夜之王是自己带来的，杰罗也必须负起责任。不过怎么哄小孩子睡觉，他完全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姑且开一瓶酒吧。
结果没说到几句话尤利塞斯就响起了鼾声。将他放在床铺上盖好被子，杰罗继续一个人喝着剩下的酒。
房间内被点亮的只有一盏暗淡的台式魔法灯，杰罗坐在沙发上，暧昧不清的光和暗仿佛在与他相邻的位置凝结成模糊人影。
“真是不听话的笨奴隶，”杰罗晃动着酒杯，盯着其中光线的倒影，“让主人觉得寂寞的这一刻，就已经是失职了吧。”
杰罗8将剩余的酒一口吞下，或许是喝得太急，杰罗的视线不受控制的摇晃起来。
朦胧之间，一个有着猫耳轮廓的身影浮现在杰罗眼前，他失神般的伸出了手。
“你到底在哪里......”
“就在你身边哦。”
影像同样伸出了手，两手相触时，凝结了光的烟尘被风吹散。
什么也没有，昏暗的房间又恢复了原样。
“但是不是幻觉。”粘稠的讥讽声音仿佛附耳边。
杰罗猛的回过头。
“嘻嘻嘻嘻嘻......”
同样的幻影化作烟尘飘散。
“你应该知道的”
声音再次响起，更加清晰，也更加熟悉，杰罗记得这个声音。
“我们要来找你了，嘻嘻嘻......”
这是恶魔的声音。
第二日，梅内西斯来到了白夜城。
“什么嘛，又是新的女人吗？真不愧是‘**的猛兽’。”
做出这种反应的梅内西斯大概是见到迪妮莎后最为正常的一个，只能说不愧是顺位为五的顶级强者。
不过杰罗只是用“哦”的一声表达了对强者的敬佩。
“菲尼克斯昨晚没休息好吗？”
这一次是两人远远的守护着陪着迪妮莎在机械中嬉戏的尤利塞斯，梅内西斯用手指搅弄着自己侧马尾的发尾，用不经意的语气问道。
“为了照顾你做了噩梦的弟弟，我只有牺牲自己的睡眠了。”
“尤利塞斯那家伙，又开始依赖别人了吗？你也是，不要总是这样娇惯那家伙！这样子他永远都做不了独当一面的城主。”
杰罗耸了耸肩：“其实尤利塞斯已经很厉害了，能够管理这么大的白夜城。我就连我那个佣兵团都管不好。”
“你以为有多少人在做着本该他做的工作啊？”
“身边能有这些人的存在，这也是那个臭小鬼的本事。”
“你这家伙......”
感觉到身旁的注视，杰罗转过头，梅内西斯脸颊突然泛红将脸别开。
“干嘛总是一不注意就露出一幅温柔的样子嘛，很令人困扰啊！”
“诶？有这么严重吗？”
“就是这么严重，让我严重的困扰了。”
杰罗一时语塞，梅内西斯居然是这样看自己的吗？
毫无征兆的，他盯着红莲城主的视野突然颤动了一下。一丝刺痛扎入神经。
“这个魔族喜欢你，这都看不出来吗？如果你想要她的身子，不消三分钟我就能帮你搞定。”
来这套吗？
杰罗的嘴角微微翘起。
五指的指甲伸长，刺入自己的大腿。
疼痛将幻觉消散后，杰罗重新睁开眼。
“怎么了吗，菲尼克斯？”
眼前是红莲城主担忧和怜惜交织的眼神。
杰罗将心底突然涌起的依恋之情压下，对她微微笑了笑。
抬起头，迎上迪妮莎关切的视线，杰罗甩掉手上的鲜血伸了个懒腰。
“这下不打瞌睡了。”
第七章 白夜
“团长先生这个样子，我根本没办法集中精神。”
因为这样的理由，迪妮莎中断了参观。
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伤，还是在洒上治疗药剂后又绑上了绑带。迪妮莎在帮杰罗做这些的时候脸上都带着享乐般的微笑，以至于杰罗在想大小姐是不是看到伤口就会兴奋的体质。
“对啊，还有这一招啊......”
梅内西斯带着懊悔与羡慕的表情盯着杰罗腿上的绑带，咬着指甲的低声嘀咕：
“下一次受伤是多久呢？”
杰罗的身体在突然的危机感中颤抖不已。随便编了个理由，独自逃了出来，杰罗赶紧找到了加特尔特。
今天约好要去见红石氏族的族长，加特尔特也一早便从魔法神殿返回了城主府。
“在见族长大人之前，有一个需要大人注意的地方。”加特尔特一脸凝重的说道，“红石氏族是非常讲究礼教传统的氏族，希望大人能在族内保持礼数，千万不可做出无礼的举动尤其是在这个时期。”
杰罗有些伤心，没想到在眷属看来自己是那种冒失野蛮的家伙吗？
不过他还是强打精神的说道：“在讲礼貌这方面我还是很有自信的。”
看着眷属还不怎么放心的表情，杰罗暗自决定，这次一定要做一次完完全全的绅士，把名誉挽回。
所以，就算加特尔特刚回到这属于红石氏族的堡垒就因为要紧事被人叫走，杰罗仍旧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快的、异常稳重的在会客厅静坐。
只不过
“这也太久了点吧？”
不但没有接待，甚至连一丝响动都听不到。要不是为了维持绅士风度，杰罗早就到处跑去看情况了。
杰罗索性观察起这间别具一格的会客室。
同白夜城的其他地方不同，红石氏族的建筑还保留着上个世纪的风格。不但材质大多是简单加工的石材，建筑外形也和城堡相近。而最有特色的地方，就是这些石材深浅不一的夹杂些许暗红色。
这间会客室便是在暗红墙壁的环绕下，装饰着魔兽的牙与角，铺着兽皮地摊摆放着骨制工艺品，充满了豪放野性的房间。
“但是，为什么......这种风格的房间会有东洋风格的人偶？”
杰罗盯着房间一角跪坐在地的少女人偶。伸展开大概有半人高，平整的刘海和精致的五官仿若真人，身上的紫色华袍虽然略显宽大不是那么合身，但精致美丽的刺绣与凸显高贵气质的造型毫无疑问可以称得上艺术品。
让杰罗觉得风格不搭的重要原因是人偶的头发，拖到地面的长发如轻纱般散开，单论长度绝对超过了人偶的身高，还是如夜空一般的纯黑杰罗要是没有想错的话，这个人偶的造型一定就是东方传说中的妖怪
“座敷童子......”
虽然传说中并不是作恶的妖怪，但是这个外形看着还是有点让人发渗，再加上如此强烈的违和感，杰罗不禁抱怨了一句：
“有点让人不舒服啊。”
人偶的眼睛突然睁开，就像是玻璃珠在眼眶中滚动着，两只同样漆黑的眼睛看向了杰罗。
“噫！”
杰罗险些从座椅上翻下来。
“老朽不过是小憩一会儿，怎么会被说成令人不舒服之物。”
“说、说话了！”
杰罗整个人蹲到了椅子上。
“为何汝要如此惧怕，难道老朽的声音有什么奇怪之处？”
声音并不奇怪，虽然措辞很奇怪但还是和形象相符的女童声。
“但是能够发出声音这点就很奇怪了吧？！”
“汝甚是无礼呢，老朽又不是哑巴，为何不可发出声音？”
是啊，为什么不能发出声音？
杰罗闭上眼让脑袋清醒下来。
很显然，会说话会动的那东西不是什么人偶，再大惊小怪下去不只显得自己轻率无知。
现在自己是稳重的绅士才对。
暗自点了点头，杰罗睁开了眼。
眼前出现了一张妖怪的脸。
“呜哇啊！”
他就这样从椅背上翻了过去。
“老朽有这么吓人吗？”妖怪拖着长发与更长的裙摆走开了，情绪似乎有些低落。
看到对方这幅模样，杰罗的心里突然腾起罪恶感。
“抱歉，刚才只是我没坐稳而已。”
“哦？”人偶少女转过头，上下打量了杰罗，“汝这家伙名讳是何？”
“名讳？现在还有用这种说法的？”杰罗眨了眨眼，回答道，“叫我菲尼克斯就行了。你呢？”
人偶少女半搭下眼，像是在说不可理喻般的看着杰罗。
“汝连身在何处都不知吗？”
杰罗歪了歪头，完全不明白对方的意思。
“罢了，看来只是一介愚人。”
人偶少女说完便打算离去。
“啧。”
杰罗咂了咂舌。
虽然不知道这家伙是谁，不过他知道自己又一次被小孩子嘲讽了。
而且这一次还是一个看起来只有7岁不到的小女孩，创下了新的记录。这也让自诩为专治臭小鬼的杰罗感觉到了新的挑战。
“慢着！”杰罗抬起一只手，气势十足的喊道，“你是在看不起大人吗？”
“大人？在老朽看来尔等和才出生的小毛孩没有差别。”
“哦？这倒是很狂妄嘛。那就是说你懂的很多嘛？”
“这是必然。”
小女孩挺起了胸。
“那么你知道5乘以7等于多少吗？”
“35。”
居然会乘法，好厉害......杰罗发出了赞叹声。
“老朽该不是被小看了吧......”
“那么，35乘以35等于多少？”
“1225。”
瞬答吗？
杰罗半信半疑的在心中默算。对于魔法师而言这些计算都是基本功，魔法咒印是精巧的图案，每个角度与每条线的长短需要对应多少的魔力输出都必须进行严格的计算。
在得出与女孩同样的答案后，杰罗略微有些震惊。
这家伙，不一般。
“好吧，如果做对了这一道题我就承认你吧，”杰罗用认真的眼神注视着女孩，“1225乘以1225等于多少，给你一分钟时间。”
“不需要，”女孩闭上眼睛扬起下巴，用清脆的嗓音答道，“1500625。”
在提出问题的同时，杰罗就在进行着计算。
然而，他依旧在女孩作答后许久才得出结果。
“怎么会......”杰罗颓然的半跪在地，“我居然输给了一个小女孩......”
“所以说啦，老朽根本不是小女孩......汝根本没有证明的打算吧？”
对啊！
杰罗幡然醒悟，会做算数也和年龄无关啊。
重新燃起的斗志让杰罗站起身。
他能够想到的，能够证明大人和小孩的区别的他已经看到了，一片光芒之中那条唯一的，通往胜利的道路，获胜的方程式已经解开，那就是
“你知道大人是怎样造宝宝的吗？”
空气沉默了。
对方脸色发红，身体颤抖，完全是一副被难题击败，羞愧难当的败者模样。
这一刻，杰罗的手中握紧了胜利。
“蠢货！变态！性骚扰！去死、去死、去死！”
一只小巧的木鞋飞了过来，杰罗轻松躲过，又一只飞来他一手抓住。
“发脾气的样子也和小孩子一样，差不多该承认了吧？”
女孩满脸通红的埋下头，酝满了怒气的声音慢慢响起。
“......别碰老朽的鞋子！”
长长的黑发漂浮在空中，如章鱼的触手般挥舞。
杰罗低下头躲过扑来的黑发，锋利的触感还残留在空气之中。
“别躲啊，无礼之徒！”
“怎么可能不躲啊？！”
这家伙果然是妖怪吧？
杰罗一边肯定着自己的想法，一边在不断袭来的黑发中仓皇逃窜。
背后是不断落下的装饰物，魔兽骨头的碎片四处纷飞，被波及的地毯化作了毛屑之雨落下，甚至连暗红色的墙壁都被划出了裂缝。
再不制止这家伙，红石一族的城堡说不定就此被从内部毁灭了。
“主人......”
贪灵似乎想说什么，不过这个时候杰罗没有处理其他事的空闲。
在不断的东躲西藏中，他发现了人偶少女的一个弱点。
“只要攻击那里的话......”
他抓住了一次攻击的间隙，纵身从躲藏处跃出，在无数黑发接连袭来的同时向前扑出，翻滚一圈后他站起身，手上已经多了某物。
“那是......”
女孩睁大了眼。
“是不适合小孩子穿的长裙子。”
杰罗拉着女孩拖在地上的纤长裙角，以宣告胜利的姿态轻轻一笑。
“不要碰老朽的衣服啊”
感受着一瞬提高的杀气，杰罗摇了摇头。
“还打算反抗吗？”
手抓着裙角高高扬起，摔倒的声音随即传来。
杰罗用怜悯的眼光看着拼命抓着裙子，用婆娑泪眼瞪着自己的女孩，轻声说道：
“怎么样，学会如何尊重大人了吗？”
“......杀了汝......一定要杀了汝......”
缩成一团还说着反抗的话，看来教育得还不够。杰罗看了看手上的裙角，干脆一使劲，“撕拉”一声，除了残留在女孩手中的一两块布片，其余的布料全到了杰罗手中。
房间的光线下，女孩乳白色的皮肤仿佛在闪闪发光。在丝一般散落的黑发下，这珍珠般的光泽让杰罗脑袋有些发昏。
“你这家伙都不穿内衣的吗？”
没能收到回答，女孩只是双目无神的流着泪，嘴唇中不断有不成话的死亡威胁传出。
这个时候杰罗才终于冷静下来，望着房间中宛如废墟的景象，空虚的后悔在心底溢开。
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啊？这个样子根本不是绅士吧？
他拿起手上的长裙打算盖在女孩身上，在他刚走到女孩面前的时候，激烈的脚步声闯进了会客厅。
“加特尔特，你终于来了，你根本不知道我在等你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杰罗看着从门口涌入的大批战士，以及战士中央的战士长，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微笑。
然而，众人都像没听到他的声音般，目瞪口呆的盯着他脚边的女孩。
一个魔族老者从人群中钻出，一脸震惊的看着这一幕，随后立马奔向倒在地面的女孩。
“白夜大人！您没事吧，白夜大人？白夜大人......”
这个时候，加特尔特终于清醒过来，并发出了杰罗有史以来听过的最大的吼声。
“你都在做什么啊，大人？！”
杰罗被赶出了红石氏族，大概以后再不可能被允许进入。
在马车上等待了整整一个小时之后，加特尔特才终于出现。
“道歉了一个小时吗？”杰罗看着眷属红肿的额头，大概能想到刚才的情景，“那个小鬼到底是什么人？”
“不是什么人的问题......况且白夜大人也并不是人，”加特尔特痛苦的闭上了眼，“菲尼克斯大人还是尽快离开白夜城吧。”
杰罗这个时候才注意到，“白夜”和“白夜城”......
“主人，我早就想要提醒你，”脑中响起了贪灵的声音，不知是不是错觉，这个声音听起来有几分和人相似的无奈情感，“刚才主人眼中的女孩，实际上是和我一样的存在。”
杰罗终于得出了结论。
“刚才那就是......魔王的七神器之一的白夜？”
“请称呼为魔王陛下和白夜大人。”
这次真的是得罪了不能得罪的对象。
“但是，为什么武器能变成人形的姿态？”
杰罗的这个问题，贪灵给出了答案。
“没什么奇怪的，只要我的‘神知’成长大一定地步，我也能拥有同等的姿态。”
而白夜大人会出现在红石氏族的原因，也是因为城主太弱，无法提供神器日常消耗需要的能量，只能由城内的大氏族轮流照看，这段时间刚好轮到红石氏族而已。也正是因为白夜突然失踪，加特尔特才会一回到氏族就被拉进了寻找神器大人的“要紧事”。
“对了，你的氏族长到底是为什么想要见我啊？”
加特尔特露出了更加沉痛的表情。
“族长正是想要通过白夜大人的力量帮菲尼克斯大人解析魔纹，或许还能找到对抗**恶魔的方法。不过现在......侮辱神器是相当严重的罪过，更何况是我们这个氏族，氏族长一定会为洗刷白夜大人所受的屈辱向议会进行申请。那个时候，菲尼克斯大人的立场就一定......”
“呃......到底是申请什么？”
“顺位制裁。”加特尔特深吸口气，“王位顺位之上的王族对下位王族按照议会的判决执行制裁。因为菲尼克斯大人属于没有顺位的王族，任何有顺位的王族都有权对大人进行制裁。”
“那就是随便哪个王族都能欺负我的意思？”
“大人反抗的话会被当做对议会的挑战，如果有必要，可能会惊动王座大人。”
事已至此，杰罗没有其他想法。
“赶紧跑吧。”
第八章 计划清单
在当天，杰罗就带着原班人马返回了南镇。
与他们同行的，还有两位城主和随身护卫，以及经过严格挑选的“技术人员”。
这一次，有了充足的准备，杰罗之前所提出的要求都得到了满足。梅内西斯需求的回报也很简单，建立两方的贸易通道。
第一批运回魔王国的货品需要红莲城主大人亲自挑选，因此这一次梅内西斯在南镇呆的时间也会比上一次更长一些。
不过杰罗在答应对方后，梅内西斯那偷偷摆出庆祝姿势的模样，让杰罗不禁怀疑她是不是另有所图。
从流歌那里领回优利卡之后，杰罗才知道，优利卡居然拥有成为马克西亚的潜能。流歌在教授了她一些马克西亚的基本技巧后，更发现这种潜能明显远超普通魔族。
最先提出这一点的是迪妮莎，她只是凭感觉就发现优利卡与音弦有诸多相似，提议让流歌将优利卡带去测试后，结果证实了迪妮莎的猜想。优利卡确实是半魔族，并且是有着马克西亚潜能的半魔族。
优利卡似乎对自己所属什么种族不怎么关心，只是对于自己被支开这一点一直表现得闷闷不乐，以至于杰罗领回她之后明显察觉到优利卡对于迪妮莎的怨恨。
另一边，从魔法神殿归来的三人看起来各有收获。
布莱尔得到了“纠缠双子之神”的启示，艾莉寻找到了幻境魔法影响裂缝的方式。
两人共同探讨出一种穿越“裂缝”的方法，不再需要任何“锚”，只要一直用某种特殊魔法“欺瞒”裂缝的判断，直到移动出裂缝判定的范围，就能实现穿越两个世界。
布莱尔负责消除空间残留在“基本粒子”上的标记，艾莉用幻境魔法在裂缝周围散播影响判断的魔法拖延裂缝判定的时间。这些没有被裂缝限制的物体就能通过裂缝之中建立的传送阵快速移动，进而脱离裂缝判定范围获得穿越的自由。
在当天杰罗便辅助他们进行了魔法咒印的绘刻，在重复了多次的失败、调试，再失败、再调试之后，这个猜想终于得到成功的验证。
主要得到持续的魔力供给，今后两个世界的往来便可在脱离杰罗的情况下自主进行。
至于奥里莉安，在从魔法神殿返回后，一直像朵夜昙花那样和大家保持着距离的安静沉思。这种情况杰罗也能认为是得到了某些启发吧。
总之，这次花费了大量魔力水晶的深渊之旅整体看来获得了许多成果，如果不是以扒光神器的衣服并畏罪潜逃作为结束就更完美了。
在安顿了各位深渊来客之后，杰罗本想照例举办一场酒会，没想到被迪妮莎小姐狠狠的批了一顿。
郁闷的过了一整晚。第二天，迪妮莎顶着两团浓浓的黑眼圈将一份长长的表格交给了杰罗。
“团长先生，按照上面的交代将事情一一安排下去，完事后向我报告。”
大小姐扔下表格后，摇摇晃晃的走到办公室门口，仿佛力气用尽般扶着门框喘着气。
“接下来是打算休息吗，迪妮莎小姐？”
杰罗提心吊胆的问道。
“怎么可能？我还要去镇上找那群工匠，商会那边也必须再联系一下。对了，魔王国的两位城主的招待能交给我吗？我有很多想法打算和他们交流。”
“......别勉强自己啊。”
“现在最勉强的是时间。王都的消息这两天就会放出来，不在这之前做好准备我们的处境就会变得被动。我可是喜欢主动出击的女人。”
杰罗想起了迪妮莎昨夜的训斥，心里格外不是滋味。
“还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
“把我交代的事情做好，如果还有空闲，就去实验室帮下忙。”迪妮莎靠在门框虚弱的笑了笑，“至于现在，如果团长先生能给我一个爱的拥抱，我说不定会更有干劲。”
“那好吧。”
杰罗站起身走到了门边。迪妮莎的目光紧随着他，脸颊迅速泛红。
“事到如今就算说是开玩笑我也不会收手哦。”
迪妮莎将脸别开。
“那还真是求之不得......”
就算害羞成这样也不忘放狠话，杰罗一面感慨着真不愧是迪妮莎小姐，一面真心的希望自己能成为支持少女的力量。
不过，在迪妮莎离开后，只剩他一人的办公室中，他却感受到了似乎是来自少女的力量。这具身体里所充满的干劲显然不是鼓励或者期望，而是一旦松懈就会被甩在身后的紧迫感。
迪妮莎小姐给了自己与她并肩同行的机会，不好好把握可不行。
“就是这样，明白了吗？”
在紧急召集了整个佣兵的全体团员后，杰罗头一次作为团长下达了全员命令。
“说的什么东西啊，根本听不懂......”“这家伙是在说梦话吗，那种事情怎么可能存在嘛？”“话说那是谁啊，这么趾高气扬的样子，是想被收拾吗？”
挤在庄园大厅内的团员一句接一句的议论起来。杰罗预先能想到自己的话会带给他们不小冲击，但是没想到他们的议论也给他自己带来了沉重的打击。
“我是你们团长啊，之前不是见过吗？”
团员们的议论暂时停下。
“就是那个右手特别发达的团长。”“那个一直单身的童贞团长吗？”“是那个没有女人缘的可怜团长啊。”
杰罗感觉到了来自团员们温和的同情视线。
团员们用目光守望着团长，大厅内仿佛一片温暖祥和的景象。
“打起精神来，团长！”莉萨在一旁为杰罗打气道，“童贞能加强魔法能力，至少我们大家都知道你是个厉害的魔法师。”
“那根本就是没有根据的传说吧！”
杰罗敲打着面前的桌子，将目光移向一旁的布莱尔。
“哥哥也知道的吧，那就只是传说。”
布莱尔抱着手皱着眉思忖着说：“实际上我没有对此进行过严密的实验，也没有切身体会。毕竟，我到现在也还是童贞。”
罗里安最天才的魔法师毫无畏惧的在大庭广众下承认自己是“童贞”，混乱的大厅再次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将敬仰的目光投向了布莱尔**师，莉萨吸了吸流出嘴边的口水，向杰罗说道：“多向你哥哥学一学，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第一个看不起自己的人通常是你自己。”
“别用像是名言的话蒙混过去，”杰罗怒不可遏的敲打着桌子，“我不是童贞这件事你最清楚吧？”
莉萨僵住了。
“不、不是，我和这家伙才没什么，”对于突然集中到自己身上的视线，莉萨慌忙的解释道，“别用招人误会的说法啊，我才是真正的童贞啊。好吧，我认输了，团长大人不是童贞，就这样，我不会再取笑团长了。”
“哼！”
杰罗感受到自己的威信正在慢慢聚集，他向其他团员看去。
“什么嘛，居然不是童贞吗？真没意思。”“可恶，团长居然不是童贞，我退团算了。”“团长不是童贞的佣兵团谁呆得下去啊，把这里烧了算了。”
杰罗的思维停止了。
自己的佣兵团都招了些什么人啊。
“你们先给我等一下！”
杰罗飞快的跑出了房间，片刻后，飞一般的回到大厅。
身边带着的是从贵宾间借来的深渊第一美人。
“那个，要我做什么好呢？”流歌嘴角上扬的向杰罗问道。
“只需要在合适的时候附和我一下就行了。”
杰罗再次看向自己的团员们，众人似乎被他脸上自信的笑容所震慑，安静得像一群绵羊。
“去深渊迷宫猎取魔兽，说不定能邂逅这样的美少女哦。”杰罗微微眯起眼睛，“那么，回答呢？”
流歌在这时在大厅中展现了一个大方和含蓄交织的微笑，似乎对杰罗的说法感到无可奈何。
集体的吸气声几乎让大厅变为真空，呼吸停滞了不知多久，回答声响起。
“团长，我们随时待命。”
青鸟在最后做了总结：“一群笨蛋。”
在上次与南镇的佣兵公会会长见面时，会长就暗示了“温泉之友”已经有晋级a级佣兵团的资格。这一方面是因为击败“漆黑羽翼”的传言，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东境的局势令大批佣兵撤离了南镇，南镇的a级佣兵团空出了名额。
“温泉之友”用实力证明了自己配得上与传说同名，这在南镇本身就是极大的宣传。因此佣兵团现在的人数已经达到了80人。对于更远一些的地方，“温泉之友佣兵团”的名声甚至超过了同名的杀手公会。虽然佣兵团击败“漆黑羽翼”一事对于大多数人只是传言，但也有不少愿意相信传言的人不远千里赶到南镇。
这其中不但有希望加入佣兵团的自由佣兵，还有希望得到佣兵团帮助的委托人。
靠着逐渐向周边扩展的业务，“温泉之友佣兵团”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只有几个小队，呆在南镇都还受排挤的小佣兵团，而是真正的成为了南镇最有名的佣兵团之一。
不过，这个佣兵团也随着总管女仆的请假，领导层的懈怠，原本就自由散漫的风气被进一步的放纵，造成了前段时间杰罗所见的停滞不前，各阶层腐化的现象。
对此，迪妮莎的对策就格外的简单粗暴。
按照委托执行量安排深渊的迷宫之旅。
完成委托的质量不够的小队，全部拉去白夜城迷宫补习。在赚够了剩余委托折算的水晶后，才允许从迷宫返回。
这个水晶量当然是扣除各种消耗的水晶之后计算得出的。并且，每个小队的前几次的深渊之旅，都会有佣兵团的高层陪同。
白夜城的迷宫有着明确的难度分层，杰罗也不担心团员会在其中遭遇什么意外。只要做好身份登记，他们在白夜城的行动同样会受到魔王国律法保护。
虽然对于这群完全不懂得服从命令的团员还有很多不放心，但这些都被当成了两个世界交流的尝试。
佣兵团团员与白夜城当地住民的自由通商也是试验的一部分。对于两个世界的人民自由接触会造成怎样的结果对此满怀兴趣的梅内西斯理所当然的同意了这个提议，甚至已经开始拟定相关的法令法规。
不过杰罗更关心的是，在这期间要如何确保对团员的制约。自己在白夜城已经惹了麻烦，如果团员再惹什么麻烦，大概下一步就是被全部驱逐，合作也就成了天方夜谭。
不，更惨的是这边的世界受到魔族单方面的侵略。
为了避免这种事情发生，为了整个人类与魔族的友好共存，必须让团员能够规范言行。
关于这个，迪妮莎在表格的小角落写了留言。
“两天后会将这个问题解决。”
并且大小姐还用稍小的字体在留言下又写了留言。
“到时候会让魔族尝一尝被侵略的滋味。”
这条留言的留言下方，还画了一只竖着眼睛咆哮的猫。
也许大小姐是想画狮子吧，不过这家伙大晚上熬夜的兴致干嘛这么好啊？
杰罗看到这条留言立马撕下来塞进嘴里吞掉。不知道被梅内西斯这些好战派看到会是什么下场。
表格的另一项就是让嘉尔和优利卡整理一套完整的训练教材。嘉尔负责的是基础武技训练，优利卡则是隐秘方面的训练。
这些教材都不需要立马交出，而是让两人选定特定的学徒在训练的同时进行归纳，逐步的修改完善。直到任何人都能凭借这套教材自行练习。
迪妮莎小姐似乎完全不重视什么叫“知识产权保护”，不过用她写在清单上的话来说就是只要核心技术掌握在自己手中，没有任何东西是不能分享的。
“知识因为分享而获得生命力，这种生命力能够在不同的土壤中结出不同的果实。竞争能够为土壤提供养料，而我们只要保证自己的养料最为充足，那些终会结出果实的藤蔓便会迁移而来。”
毫无疑问的，迪妮莎小姐的目光永远都是盯着更大更广阔的世界，而不是局限在一隅一角的得失。而她势必会以更快的速度走在她所注视的世界前方，想要追随她的任何人都必须拼尽全力，没有丝毫懈怠的紧随其后。
对于在魔王国获得的机械技术，迪妮莎同样不会吝啬，而是当成诱惑能工巧匠的诱饵公诸于众不在乎被吸引来的是单纯的匠人还是满怀阴谋的小人。
在此之前，杰罗需要执行的，清单上最重要的任务，便是将凤凰庄园打造成第一个魔法与机械结合的梦幻城堡。
第九章 按部就班
“我已经把出海的行程安排好了，不过在此之前要先帮我一个忙。”
贵宾室内，对于杰罗的要求，梅内西斯没有任何犹豫的爽快回答：“不必客气，我的愚弟尽管拿去用吧，有什么怨言直接揍他就行了。”
然后不顾尤利塞斯悲伤的鸣叫，红莲城主以“寻找贸易商品”为由，在青鸟的陪同下开启了购物之旅。
从青鸟的反应来看，比起呆在庄园执行另一项任务，陪着贵宾逛街似乎更合她意。
“我家分部长也拜托您一同照顾了，泥石流大人。”
本意是希望能让两位少女轻松的享受采购的乐趣，不过让客人的护卫照顾自己的部下怎么说都有些不和常理虽然是这样，但是杰罗认为这位全副武装的铠甲勇士不叮嘱一句的话，谁知道会在街上引发什么骚动。
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听懂，杰罗在感受到护卫大人长久的凝视后，听到对方沉重的叹息。
在铠甲的摩擦声中，护卫点了点头。
“青鸟小姐也是，一定要对泥石流大人尊重一点。”
“用不到你说！”
青鸟对着高大的黑色铠甲展现出灿烂的笑容。
“我们走吧，泥石流大人。”
梅内西斯同样在前方催促道：“不赶紧跟上可就扔下你不管了哦，泥石流~”
更加剧烈的金属挤压声中，杰罗感受到城主护卫全覆式面罩下的眼睛又盯住了自己。
大概是错觉吧杰罗背后渗出冷汗的想到那张威武可怖的面罩下，似乎有如有实质的巨大怨恨。
大厅那边，莉萨和她的部下在统计每个小队的委托情况，原财务两兄弟在深渊工匠的指导下学习建造工具的使用。
杰罗则是带着尤利塞斯来到了实验室。
经过法尔孔的通知，符文**师与结界**师终于找到返回机械研究的借口。杰罗以“深渊最伟大的天才发明家”的头衔向**师们引荐了尤利塞斯。
保罗在一旁用巨大的鼓掌声对这位天才发明家的到来表示了欢迎。与保持着矜持的**师们不同，魔法装备店店长在鼓掌结束后立马不顾对方身份的拉着少年城主不歇气的提出问题。
看着双眼由清醒变成晕眩，表情由自满变成慌乱的城主大人，杰罗预感到这家伙在这里呆的时间不会太短。
“这位少年真的是这些巧妙机械的发明者？”法尔孔捋着胡须问道。
“看起来不像吧？不过魔族就是有一些特别的能力。至少对于机械这方面，尤利塞斯确实是天才。”
还是个足够努力的天才，光凭这点就比从不努力的自己强了。
杰罗感慨的叹了口气。
“对了，法尔孔大师，不知道你是否有空，我有事情想要拜托你。”
离开实验室，杰罗带着德鲁伊魔法的大师来到了某个被简陋围栏隔开的空地中。
“这里是庄园的前一个主人秘密的种植园，大师应该能感觉出这里种植的是什么吧？”
法尔孔眯着眼睛嗅了嗅，随后摇了摇头。
“幻龙果，腥红药剂的原料。明明是一种极其美丽的植物，却因为被滥用而蒙受恶名。”大师转过头，用看不真切的表情问向杰罗，“你是打算让我复苏它们吗？”
“对于大师而言不是难事吧？”
法尔孔笑着捋了捋胡须。
“你与魔族的往来我听布莱尔说过，共助会并不是守护者，不在乎你和魔族做什么。你也是魔法师你应该知道，我们对于深渊和魔族只有好奇，如果你打算与他们通商交易我们同样赞同，但是这东西不应该被当做商品无论它会产生多少价值。”
杰罗笑了笑。
“共助会的使命是保护诸神创造的世界，所以就算是另一个世界的安危也会在意吗？不过请放心吧，我想要的不是腥红药剂，而是在此之上的东西。”
注意到大魔法师眼中的好奇，杰罗走到空地中央，展开双臂。
“我想要更强的致幻剂，能够作为武器使用的致幻剂。”杰罗看向四周，视线过处仿佛土地仿佛带上了喜怒哀乐各种情绪，“我拟定了一项新的实验计划，希望法尔孔大师能和我一同参与。”
“是和灵种有关吧？”大师一语道中，随后看着杰罗笑出声来，“这样就没有不参与的理由了。正好也有机会锻炼一下我的新学生。”
“既然如此，那就让我们继续去下一个地方吧。”
杰罗兴致勃勃的说道。
法尔孔摸着苍白的胡须无奈的摇了摇头。
“看来这小子是打算彻底压榨我们这些老骨头了。”
杰罗耸了耸肩：“我能保证接下来看到的大师一定会感兴趣。”
这一次，两人来到的是隐藏在蓄水池之下的另一个水池。
“这个是......”
“家养的多尔夫水母。”
“我能偷偷带两只回去吗？”
看着眼睛冒出光的大师，杰罗自豪的仰起头。
“当然不行，这些家伙是群居的，离群了就会寂寞而死。”
“那我只好带上一群走了。”
“那就更不行了啊，这些都是我的宝贝啊！”
水面折射的光线像是波浪一般在墙壁上游动，将触手纠缠在一起的水母们看到两人便爬上岸围了过来。
杰罗拿出身上的水晶一颗颗的投向它们。水晶还在半空便被触手争抢着卷下。
抢夺到食物的水母仿佛表示喜悦的用半透明的身体怕打水面溅出水花。
“小子，你这次算是抓住我的软肋了。干我们这行的都有个通病就是看到可爱的动植物就会走不动路，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杰罗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脸，“这些家伙可爱虽然可爱，不过又挑食吃得又多，我希望能改良一下他们的品种......吃得少拉得多的最好。”
“不给马儿草又要马儿跑的意思吧？”
杰罗以为大师是在讽刺自己，没想到法尔孔大师轻轻点了点头。
“没问题，我会给它们调制更营养的饲料。我已经能想到几种矿石的组合了，都是味道很不错的矿石，它们没理由不喜欢。”
味道不错的矿石是什么东西啊？本打算完全信任大师的杰罗突然不怎么放心了。
不过杰罗只是尴尬的笑了笑。
“总之，拜托大师了。”
实际上，杰罗察觉到迪妮莎给自己的任务清单中有这些东西时，还是曼然是陈了好一阵。他没想到这些事情迪妮莎小姐都知道，自己虽然没打算隐藏，但一方面是没有适合的时机说出来，另一方面就是对于佣兵团的运营自己也忘了不少。
不过这个疑问杰罗在这之后立马得到了解答。
“方舟”之内，杰罗来寻找布莱尔的老师“白银之殇”卡梅莉塔，刚好布莱尔也在。
“迪妮莎小姐也很关心‘灵种’的研究进度，在接下来的战争中，‘灵种’的使用会发挥非常大的作用。”杰罗说完后小声的嘀咕了一句，“虽然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对我们的研究这么清楚。”
“哦，那是因为那个吧。我把杰罗给我的那张单子给迪妮莎小姐了。”
布莱尔漫不经心的说道。
“就是佐伊小姐写给我的那张单子？”
“是的啊，有什么问题吗？”
看着哥哥单纯无垢的双眼杰罗一时说不出话。
以后开会都会不叫他了吧。
之后的谈话，布莱尔一直都处在杰罗警惕的注视中，似乎生怕他听到了什么机密。
“好奇怪啊，难道我做错了吗？”
在谈话告一段落后，布莱尔困惑的进行着自言自语。
“不应该啊，看他们两的关系也不需要再提防什么......”
为了确认自己的猜想，布莱尔拍了拍弟弟。
“杰罗是要和迪妮莎小姐结婚的吧？”
杰罗正喝着茶，一口喷了出来。
“怎么可能，这种事情可是天地毁灭，宇宙到了尽头都不会发生啊。”
“诶？我又理解错了吗？我完全以为杰罗和迪妮莎小姐是相互喜欢的。”
“算了，哥哥是没法理解我和迪妮莎小姐的关系的，不要再纠结这个了。”
布莱尔似乎不打算放弃。
“会不会是你们想得太复杂了？反正你都打算娶好几个妻子，加上迪妮莎小姐不行吗？”
“不要再说这个了啊！”杰罗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说不定会被这个高智商低情商的哥哥绕进去，“其实我这次主要是想拜托两位空间**师一件事。”
布莱尔与“白银之殇”同时看了过来，杰罗脸上还带着刚才未消的余晕，做了个深呼吸，然后说道：“我希望两位能和我一同制造一种新的水晶熔炉。在实验室那台现有的水晶熔炉的基础上进行改造，制造出能够在短时间内炼制‘灵体’的熔炉。”
在知晓了空间魔法的原理后，杰罗就有过这样的想法。既然迪妮莎给予的任务中就有人工制造“灵体”这一项，杰罗便打算借此机会与两位空间**师一起试验一下自己的想法。
如果是能够用魔法找出“基本粒子”改变的捷径，说不定也能找到魔核炼制成“灵种”的捷径。
只要能减少“神知”成长与魔力输入的时间，“灵种”的量产并非不可能。
从“方舟”离开后，时间已经接近黄昏，杰罗在返回的路上遇到了另一位许久未见的大魔法师。
“喵~”
莉莉利索的跳到杰罗的肩上用脸蹭着他的下巴。
“气色越来越差了，年轻人。”
伯纳戴特用手翻转礼帽向杰罗问了个好。
“需要长辈给予一些谏言吗？”伯纳戴特将扭曲的笑脸凑到杰罗面前，“长辈都喜欢给予晚辈劝告，大多数是因为心理上将自己摆放在了不平等的高处，用劝告的方式巩固自己的这种认知但我不是，我只是喜欢谏言、劝告这一类发音。”
中年绅士“咯咯”的笑了两声。
“你不喜欢吗？”
“如果有用的话，”杰罗想了想，补充了一句，“最好不要是那种让人听不懂的。”
“这是个好问题。”伯纳戴特一手竖起一根手指退后两步，“诸事万物的形态都是由观测者决定的，但若是这个观测者无法理解所观测的事情，物质又会回归于混沌状态吗？”他将一只手指弯曲，“如果观测者无法理解自己的死亡，他的观测会继续，还是被未经观测的状态突然中断？”大魔法师盯着剩下的一根手指笑了起来，“还是说他进入了一个新的系统，需要另一位观测者的观测才能决定他的存亡？”
“好了，”杰罗竖起手掌打断了他，“我已经知道我完全听不懂了，还有其他建议吗？”
“命运之所以是命运，是因为命运所占据了物质变化的所有概率。而在其中有着一种更高的规律，”伯纳戴特弯曲的眉角仿佛倒过来的笑脸，“杰罗先生，没有什么是在不借助外力的影响而趋于稳定，森罗万象终将被混沌吞噬。如果不想让你的身体陷入更深的混沌，就做出抉择吧。”
虽然还是听不懂，不过杰罗依稀感受到事情的严重性。
“什么抉择？”他沉声问道。
伯纳戴特突然出现在杰罗耳边，手指戳在杰罗的心脏：“你身体的声音会告诉你。”
“看你的样子你已经听到了吧？”言灵**师嘴角诡异的上扬，“那你可要小心了哦，杰罗先生。混沌的身体无法让你前往神界，只会将你拖进地狱。”
莉莉最后又在杰罗的脸上不舍的蹭了蹭，跳回到伯纳戴特的怀中。
“最后给你三个劝告吧。一，现世神可是很辛苦哦；二，好好接待远道而来的朋友；三，没有足够的觉悟，不要试图染指亡灵魔法的禁忌。”
中年绅士用手指在空中优雅的划出圆弧。
“怎么样，劝告的发音确实好听吧？”
目送着**师的离去，杰罗轻轻叹了口气。
“总算是听懂了几句。”
等等，自己真的听懂了吗？
“......只能自己去猜了吗？真是个神棍。”
不过，自己身体的状态的确在各方面都存在着问题。魔纹、恶魔之印、魔王石，再加上现在都还正体不明的另一项“神知”。
“贪灵，你觉得我现在还是人类吗？”
许久，杰罗才收到回答。
“主人，你觉得我是灵器吗？”
看来大家都没法作答。
杰罗抬头看了看头空，夕阳染红了半片天空。
如果什么都不做，就会被混沌吞噬无论是这个世界还是自己，迪妮莎会不会是知道这些才总是不顾一切的向前冲刺。
明天是关键的一天，如果失败了自己和迪妮莎说不定真的会被混沌吞食。
不想成为单纯的替罪羊，就发表个令大陆轰动的独立宣言，让整个世界的目光聚集于此。
这才会是与迪妮莎相配的舞台。
第十章 高台审问
卡斯巴西特终于等来了回信。
并非书信，而是各个神殿相互联络用的传话水晶。比起容易伪造的信件，来自主教撒马尔大人那充满慈悲的话音更能令卡斯心安。
关于王都发生的事件，他总算不用捕风捉影的从流言中猜来猜去。那只是教会为了对罗里安采取进一步行动，所自导自演的一场闹剧。流言中被杀掉的审判军实际根本不存在，那只是一些有罪之人所扮演的而已。
至于教会接下来会采取怎样的行动，卡斯充满了期待。
他在这个乡下地方呆的时间够长了，这个地方不但没什么油水还到处倒是无法招惹的存在。要说他在这里学到了什么，就只有“装聋作哑能活得更久”这一个道理。
在任何地方神殿主祭都应该是高高在上、受人敬仰的圣人，偏偏在这里，他总是要对别人点头哈腰受人呼来喝去，还时不时感觉到生命受到威胁。以至于他现在遇到稍微有身份的人都会无意识的摆出下仆的姿态，似乎低下头做出谄媚表情已经是身体的本能反应。
卡斯早就受够了，他觉得自己大概是活得最窝囊的主祭大人还好帕青哥给了神殿不少收入，能让他在声色场过上受人尊敬的生活。
“不过，现在终于要结束了。”
对于接下来的“进一步行动”，即便主教大人没有明说卡斯也完全能够想象。西境之主下落不明，东境的战争随时可能爆发，罗里安正处在内忧外患的艰难境地。如果这个时候再得罪了教会而且是杀害审判军这么严重的罪行，教会索要的任何赔偿罗里安都会想方设法满足吧？
甚至可能是割地赔款什么的。
卡斯想到这里不禁笑出了声，到时候教会在罗里安的地位又会提高到另一个档次。说不定就连那帮家伙都要畏惧自己。
“那帮该死的杀手......”
这个时候，卡斯的另一个传话水晶亮了起来。
“国王陛下与撒马尔主教签订了条约，将罗里安西境金穗城所属南镇，及其以西的土地割让给卡伦教国。教国不再追究审判军覆灭的责任。经过光明神的见证，双方宣布条约生效，即日起开始执行。”
卡斯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能分辨出这是教会在王都的联络员的声音，但是他不是很理解声音表达的内容。
南镇不仅远离教国边境，还是罗里安重要的交通要道，占据了这里就相当于同时掐住王都与西境两处的咽喉，从此两大城对于教国而言都是门户大开毫无防备。
罗里安国王会愿意割让这里？
卡斯甚至连这样的幻想都不会有，因为这样的等同亲手将国家双手献出，实在太过荒谬。
不过......说不定真的能做到......
“如果是那位撒马尔大人的话”
卡斯忍不住笑出声来。
那位阴谋诡计无所不用其极的撒马尔大人，说不定已经让罗里安国王成为了傀儡。
这样的话......
“自己就是教国的新土地上的第一个主祭，这不是等同于开疆扩土的将军吗？”
那个时候，拥有了这片土地最高权力的自己要做些什么好呢？
卡斯用深呼吸压抑住激动得颤抖的身体。
就从剿灭这里的杀手组织开始吧。
这个时候，一个莽撞的身影打断了他对未来的畅想。
“主祭大人！”
来人是神殿的一名神官，卡斯记得没错的话，今天这名神官是休息才对。
“神的面前不可惊慌。”
卡斯对着神官施放了一个“清醒咒”。这是最简单的光明魔法之一，不过效果不错，神官迅速的平静了下来。
“现在说吧，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神官的看向卡斯的眼中再度被惊恐填满。
“主祭大人！我在街上看到的，一群全副武装的家伙正朝神殿赶来。我们赶紧跑吧，不然绝对会被杀的！”
卡斯立马想起了刚才的消息。
是啊，被国家抛弃的镇民最可能的泄愤对象是自己啊！
还想什么以后的好日子啊，赶紧找地方躲起来才是最要紧的。
“你说是一群全副武装的家伙？”一边满头大汗的将自己的财物打包，卡斯一边向看呆了的神官问道，“他们有什么标志吗？”
“呃......我记得好像有一个黑头发的小个子女孩，扛着一面旗帜。”
“旗帜？上面是什么图案？”
神官露出困惑的表情说道：“挺眼熟的一个图案，好像是展翅的一只大鸟。”
卡斯浑身一颤。
“什么大鸟啊，那是凤凰！”
“咚”
剧烈的声响引起了大地的晃动。
卡斯冲到窗前，将头探出窗外。
分不清是脚下的大地还是身处的这栋建筑在摇晃，卡斯看到了腾起的漫天烟尘，以及陷入烟尘之中的断裂倒塌的钟楼。
这是南镇建筑的最高点，也是神殿的标志性建筑。然而现在它正被外力所折断，一整块的被尘埃吞没。
他察觉到自己似乎正被谁所注视，向对方的方向看去，他看到了一个身着执事服的银发青年。
虽然外貌发生了不少变化但卡斯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就是那个被他卖给了死灵法师的尸体。
关于他的事迹最近听得越来越多，以至于卡斯始终无法忘记那天在死者登记表上看到的名字。
“杰罗巴德里克。”
“找到你了。”
杰罗对着那个探出窗外的面孔微微一笑。
对方立马缩回脑袋。
“骸骨之墙。”
杂乱拼接的白骨仿佛菌类一般从墙壁和地板中冒出，迅速的将整个房间包围。
一高一低两道凄凉的惨叫声从中传出。杰罗转过头看向身后的团员们。
“莉萨带人把神官什么的都抓起来，青鸟小姐负责将周围围起来。”杰罗说完后，问向身边的布莱尔，“扩音的设备准备好了吗？”
布莱尔点了点头：“一旦演讲台准备好，我这边随时可以。”
杰罗看了看神殿中央的广场，原本大理石铺就的广场已被钟楼倒塌的尘埃淹没。
用魔导枪摧毁的钟楼一方面是一种标志，另一方面只是为了让镇民的目光聚集。特意选到正午时间，可以确保钟楼倒塌不造成任何伤亡。
而且，摧毁了教会的标志建筑，不就可以制造另一个标志建筑了吗？
“那就劳烦二位了。”
杰罗退到一边，将道路让给一老一小两位森林德鲁伊。
在这里，他要建立南镇第一座法师塔，并且是在短短的数息之间。
“希望这能成为诸神信仰回归的标志，”法尔孔拿出了一颗表面青翠欲滴的圆形种子，“就让此地成为世界之树的庇护之地吧。”
两位德鲁伊共同走到广场中央，无形的风将尘埃抚净，大理石地面裂开缝隙。
法尔孔将种子投入缝隙之中，与帕伊卡一同闭上双眼，虔诚的跪拜在地。
距离十几米外的杰罗感觉到脚下的大地中仿佛有巨大的生物穿行，难以抵抗的力量让“人”的存在变得渺小，而这股力量持续一阵后，仿佛遇到了大地的反弹，又从相反的方向向力量的发源处聚集。
仿佛绿色的喷泉涌出，聚集的力量化为缠绕的绿色蔓藤直冲天际。
大地再度颤抖起来，地面隆起，建筑的表面裂出细痕。刺入云霄的藤蔓快速膨胀，根部的大理石地面被整块掀开，原本绿色的表面被深色的棕色替代，云朵环绕的顶端展开帷幔般的树冠。绿叶的阴影投下，一个庞然大物在云端俯视南镇。
“这实在是......”
作为象征性的标志太过巨大，更不用说当作什么演讲台。
“是不是有点过了啊......”
就连布莱尔也是如此感受。
“德鲁伊的传说中，世界正是世界之树的果实，”法尔孔一边向杰罗走来，一边解释说，“这个种子正是德鲁伊的秘宝，也是世界这个果实中少数的几颗种子。”
然而，杰罗所惊讶的是
“这样的种子居然还不止一颗？”
“然而一个世界能够同时激活的只有一颗，在这颗世界之树枯萎前，即便找到其他种子也不会有任何作用。”法尔孔捋着胡须，用敬仰的目光望着择天蔽日的巨树，“这还只是幼苗，高度也不过百米，如果有信仰作为养料，它甚至能成长到一座城市的大小。曾经有过精灵族在世界之树上繁衍生息的记载，希望它以后也能成为我们新的都市。”
“别想这么遥远的事情了，”迪妮莎一脸倦容的从后方走出，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我现在只想赶快把事情做完回去睡觉。”
杰罗在巨树的半腰处用魔法固定木板打了个简易的平台，布莱尔将水晶制作的扩音装置架设在台上。
这个时候神殿的所有神官都被聚集到神殿的广场上，主祭卡斯则是被莉萨用绳子绑得严严实实。
杰罗从平台望去，男女老少的镇民都在街道、阳台或者建筑物的走廊上，仰起头看向此处。
虽然对于在公众面前发言还是有些紧张，不过杰罗还是鼓起勇气站在了扩音器面前。
“咳咳，试音、试音。喂~喂？喂！”
“吵死了！”
下方传来了团员们集体的怒吼。
这下杰罗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原本准备好的话似乎没有一句适合。
总之，先问声好是绝对没错的。
“那个，今天......天气不错啊。”
天空一道霹雷闪过，闷雷之下万籁无声。
“呃，不知道各位，生活愉快吗？”
杰罗发现一股看不到的气氛仿佛笼罩了整个南镇，并且随着他的话语，这个气氛就更沉重几分。
“其实......今天稍微有点事，呃，不用太紧张，也不是很不得了的事情。说起来有多少人认识我呢.......应该没多少吧，哈哈......”
一阵魔法波动，布莱尔出现在杰罗身边，将手搭在他的肩膀。
“迪妮莎小姐让我把你带下去，说是不要让你在上面继续丢人。”
杰罗默默的低下了头，将手放在兄长的手背上。
“下次不用告诉我后半句。”
本来预定是自己做一个开场白，毕竟是作为“温泉之友佣兵团”的团长，需要在南镇获得一定的知名度。
虽然主要还是迪妮莎的舞台，不过杰罗会作为主要支持者站在对方身后，现在他连这个权利也被剥夺了。属于他的位置改为了更有名气的布莱尔。
“不甘心......”
杰罗小声的嘀咕道。
离他不远处，才将卡斯主祭送到布莱尔手中的莉萨则是一脸陶醉的望着高台。
“布莱尔先生果然好帅......”
杰罗再次咬紧了牙。
“不甘心啊！”
在高台之上，不息的风将迪妮莎的金发高高扬起。丝毫不顾发丝拍打在脸庞，迪妮莎拉起卡斯身上的绳索将他抛到高台边缘。
“南镇的住民们，罗里安的合法公民们，睁大你们的眼睛，”迪妮莎拉起绳索，强迫卡斯仰起上半身，“这个男人的脸，你们应该都见过吧？”
迪妮莎放松绳索，踩在卡斯的背上。
“接下来我要向这位主祭大人提几个问题，一些可能不怎么有趣的私人问题。”
“第一个，”迪妮莎弯下身子看着主祭惨白的脸，“主祭大人的全名是什么？”
“你想要愚弄神的仆人吗？你的行为会遭到教会的报复，你们这些胆敢侵入神的庭院之人，必将受到严惩，一个都别想......呜哇哇啊！不要！请不要这样！”
迪妮莎拖动卡斯身上的绳索，将他的上半身完全拖出高台边缘。看着下方渺小的大地，卡斯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我知道你是个很容易交流脑袋转的挺快的家伙，所以你也应该知道我喜欢听什么，不喜欢听什么吧？”迪妮莎同样踏在几乎滞空的卡斯身上，烈烈袭来的狂风仿佛随时将要将少女拉至空中，“你也应该知道下面还有很多人可以代替你。”
“迪、迪妮莎大人，看在往日的交情上饶了我吧！”
“那就请回答我的问题吧。”迪妮莎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卡斯望向下方的地面，在几乎窒息的风中吞咽了口唾沫。
“我是卡斯巴西特，是一名侍奉光明神的祭司。”
“卡斯大人不是一般的祭司，是神殿的主祭呢。那么，你是多久获得这个身份的？”
“十、十年前。”
“前一届的主祭呢？”
“因事调离。”
“什么事？”
似乎是被风夺走了温度，卡斯的脸变得更加苍白。
“我不知道。”
“那我就问个你知道的，”迪妮莎轻轻笑了笑，从下方袭来的风将她的发丝向后抛起，“王后殿下是你们被你们杀的吧？”
卡斯身体剧烈抖动了一下，几乎险些从高台滑落。
“十年前，你的前辈用教会的秘法召唤出恶魔，你们驱使恶魔袭击了王后。你们不但污蔑王后与恶魔有染，致使公主被驱逐，还用魔法控制了国王。就在这里，你们对罗里安王国犯下了如此多的罪孽，现在还打算将这个国家整个吞并。卡斯大人，我说的对吗？”
卡斯刚想开口，迪妮莎放松了踩在他背上的脚，主祭大人的身体沿着边缘便向下滑去。
“怎么了吗？没有办法回答吗？这个问题一定很难吧？不过这里足够高，说不定在落到地面前主祭大人能想到答案。”
“迪妮莎大人，求求您......”
卡斯转过头，脸上满是泪痕。
“那就祝您好运吧。”
迪妮莎抬起脚站到一边，满脸微笑的对主祭大人挥手作别。
伴随着恸哭般的哀嚎，身着绣金长袍的男子从高台上旋转着落下。
被放大的哀嚎传遍了整个南镇，以至于哀嚎声所传达的内容也让整个南镇的住民听得清清楚楚。
“也就是说，那些都是现任主教撒马尔所为，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是吗，卡斯大人？”
本该落到地面的卡斯莫名的从一个淡蓝色的光圈中落回到高台之上，迪妮莎乐此不疲的找到他身上的绳索头，牵了起来。
“那么，我想再问一个私人问题，”牵着绳子的迪妮莎笑着蹲在主祭的面前，“听到国王将南镇割让给教国时，主祭大人是怎样的感受？”
迪妮莎在风中撩起长发。
“是不是高兴得想要跳起来呢？”
第十一章 教国之旅
“不出意外的话，我们下个月初就能回到圣光城。”
“每次蕾比雅这样说都会出很多意外。”
“拜托了，蕾比雅团长，我还想赶在降灵日之前回家啊。”
“那有什么办法，‘亮羽’大人的嘴可是只有蜜酒才能堵上的。”
骑在马背，蕾比雅的身体随着马蹄的声音悠闲的晃动。听着团员们的对自己的议论，她望着逐渐落下的夕阳轻松的笑了笑。
“实际上，比起蜜酒我现在更喜欢索菲亚的水果派，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没放什么特殊的调料，但那双手触碰过的食物都会格外好吃。”
“就是这个感觉啊，我懂，我非常懂！”副团长“黑犬”赛加斯催促马与蕾比雅并行，“只说味道的话算不上顶级，但正是这种青涩感，这种与高明料理人不同的特别味道，能感觉到这名少女是怎样的认真，怎样将自己的心意贯彻进食材之中简直就像是在舔着索菲亚沾满酱汁的手指一样，让人愉快得欲罢不能......”
“赛加斯大人！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感想啊？我以后再也不要做东西给你吃了！”
一名骑在白色骏马上的少女大声的挥着拳头抗议。
少女的身材面前能够够着马镫，在高大健壮的白马背上显得格外娇小。少女身上披着一身深褐色斗篷，面容藏在兜帽之下，随着手臂的挥动有几缕发丝在兜帽中闪烁金色光芒。
这个名为“火羽”的佣兵团一共三十六人，无论是佣兵团成员的装备还是身上散发出的气势，都能看出这是一支精锐中的精锐。而那名被叫做“索菲亚”的少女则是被其他佣兵隐隐围在正中，她身旁的这些同伴不时用锐利的目光扫过四周，警惕之意非常明显。
实际上，蕾比雅一开始并不打算让团员表现出如此露骨的保护姿态，这无疑是在暴露目标，然而她小看了这位“索菲亚”小姐的魅力。
原本只是一时兴起，被少女那不同于普通贵族的眼神吸引，蕾比雅隐约从少女的眼中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但是这并非引起她“恻隐之心”的原因。她只是因为“好奇”和“兴趣”收留了少女，蕾比雅不打算为此付出太多，只要她觉得有可能危害到佣兵团的利益，她会毫不犹豫的将对方抛弃。
然而，越是接触，蕾比雅越能发现少女身上那些与众不同的特质。那是一些只属于童话故事的主角，对于现实说得上天真的“美德”。然而这些美德并不天真，它们都经历过某种磨炼，因此才能够以更加真实的姿态展现在少女的身上。
那或许是血的洗礼，但是这样的洗礼并没有将她变成与自己相同的人蕾比雅这个时候才明白，那时候她从少女眼中看到的，是已经被自己所抛弃，那个只存在于理想中的“自己”。
这样的少女，对于她们这些为了钱而沾满鲜血的佣兵太过耀眼。
蕾比雅知道，不只是她，整个佣兵团的所有人大概都羡慕着少女这样的存在，并发自内心的希望少女不会再受到现实的任何一点污染。
因此，蕾比雅也将自己儿时宠物的名字赠与了少女。
那是一只有着金色尾羽的鸟类异兽，为了保护小时候的蕾比雅曾与恶犬搏斗，是蕾比雅认为的最有勇气的鸟儿。
善良、勇敢、坚强，就像是教国人心目中的“天使”，只要见过索菲亚的人都能感受到这些品质。一开始被这些品质吸引后，又能感受到少女的温柔和感性，似乎对世间的万物都充满了感激。刚进入佣兵团的时候，只是一点小小的恩情都能让她感动到要哭出来，佣兵团因此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鸡犬不宁后，终于熟悉了与少女的交往方法。
除此之外，“索菲亚”最打动人的，就是她的认真和努力。
一开始她能做的，也就只是一些零碎的杂活。尝试过让她洗衣、做饭，结果都差强人意。更不用说她原本自荐时所说的后卫连弩都拉不开的后卫，蕾比雅还是头一次见到。
但是这只是一开始，佣兵团的谁都能看出，对于自己帮不上忙最为在意的，就是索菲亚自己。
平常人能做到的事情，索菲亚即便花费加倍的时间也要做到；能做到普通的水平后，索菲亚还会用更多的时间将它做到完美。
就如蕾比雅喜欢的料理一样，索菲亚做出的东西总有一些与其他不一样的感觉，就像是光明神赠与她一双能够为平凡事物赐福的手，经由她的触碰，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不再平凡。
慢慢的，这位小姑娘不仅能做许多后勤，还参与到一些讨价还价的谈判，与需要复杂计算的统计工作。索菲亚开始用自己的能力为佣兵团创造价值了。
在这期间，索菲亚学会了骑马，能够使用短弓，并且真正的掌握了不少草药的制作方法。
毫无疑问的，蕾比雅无法再将她视作随时可以抛弃的“外人”，而是真正的佣兵团的一员。
然而，与之相对的，索菲亚的魅力同样吸引着佣兵团以外的人。
从罗里安边境离开已经行进了小半个教国，以索菲亚为目标的杀手们仍没有放弃。曾有一次索菲亚与佣兵团的一名团员外出，原本只是在一个小镇普通的物资补充，索菲亚却在中途与佣兵走散。蕾比雅带着整个佣兵团在小镇寻找了一整天，终于在镇外的猎人小屋找到了索菲亚。
那个时候她已经奄奄一息的倒在血泊中，旁边是一名早已凉透的男子尸体。
男子身上只有一处致命伤，是被半片镜子碎片划破喉咙，而索菲亚身上有好几处刀伤，她用才学会的针线裁缝将伤口缝上，并用草药止血，防止伤口感染。靠着这些她才撑到被蕾比雅的营救。
蕾比雅查到了这个男人的身份，一个活动在边境地带的强盗团伙的首领。这伙强盗行事太过残暴，没有任何原则，以至于他们的同伴都厌恶到重金悬赏他们。然而这些人总是躲在最深处的密林中，迄今还逍遥法外。
深入到教国内地，离开了熟悉的森林，这伙强盗大概已经被赏金猎人猎捕得七七八八。而这位被称为“红尾狐”的首领，也被索菲亚亲手解决，这个臭名昭著的强盗团伙多半就从彻底从世界上消失了吧。
经历了这些，索菲亚身上的光芒依旧没有变质。她并非不喑世事，她知道人心险恶，却依旧保持着内心的善良。反而是佣兵团的团员们，对于这位年纪最小的后辈从关照变成关爱，再变成现在这样让人不禁觉得是不是保护过度的架势。
就因为这样，索菲亚在佣兵团内得到了一个让人不小心就会当真的外号“公主”。
不过叫出口的话，索菲亚会脸红的抗议两句，所以一般只会在调侃少女的时候使用。但是这并不代表这个外号出现的频率低，对于佣兵而言，调侃就和日常问候一样。索菲亚也因此从刚开始的无所适从，变成了会大声的反抗。平常的说话声音也越来越响亮，行动敏捷果断，性格逐渐变得外向从这些方面来看，索菲亚似乎正在成为一名真正的佣兵。
这段旅程如果不会结束就好了。
到达圣光城就是分别，贵族小姐又会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佣兵们依旧为了钱而杀人。晨曦是短暂的，身为佣兵早已对此心知肚明，而且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比佣兵更习惯离别。
但是还是会惋惜。
所以那些家伙才会说这种话吧。
“说起来，我记得这附近有一个风景很不错的小镇，要不要稍微绕一下远路？”
“来了，团长口中的意外。”
“哪有什么风景，蕾比雅只是喜欢那个特产的果酒吧？”
蕾比雅闭上眼睛微微一笑：“我是个对自己诚实的女人，没什么比忠于**的活着更加自由。”
“那就没办法了，”赛加斯扬起马鞭在空中划了半圈，“调转方向，我们要在日落之前赶到迷途镇，那个地方可不好找住处。”
“找不到旅店公主就抱着我睡吧，我不会让你着凉的哦。”蕾比雅回过头，从少女脸上看到了期待之中的羞赧。
即便都斗篷藏了大半，不过依旧可爱无比。
“我才不要啊，团长只会脱我衣服，怎么可能不着凉啊。”
“上一次是我不好，我已经反省了。”蕾比雅笑着说道，“这一次我们就先脱光再抱一起相互取暖吧。”
“这不是根本没有反省吗？”
看着少女憋红的脸，蕾比雅大声笑了起来。
几乎找遍了全镇，“火羽”佣兵团终于找到一家尚有空房的旅馆。
不过环境差，收费高，爱丽莎和老板讨价还价了许久，老板仍不打算便宜一个子。
自己果然很没用。
如果是姐姐在这里结果一定会不一样。
“今晚就和团长一起睡吧，至少能减少一些花费。”
团长应该也会高兴......蕾比雅大人虽然经常会做一些恶作剧，但却是一位非常可靠的大姐姐。
爱丽莎经常会将蕾比雅与自己的姐姐迪妮莎相比，两人有着完全不同的性格却也有许多相似点。从第一次见面爱丽莎就能感觉到，这是一位自己能够依靠的女性，她相信自己的感觉，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只不过迪妮莎姐姐不会对自己动手动脚就是了......”
爱丽莎想着上一次和蕾比雅睡一张床上时，蕾比雅几乎一整晚都在一边抚摸着爱丽莎的身体，一边感叹着“真是舒服啊，这才是真正的少女的肌肤”。
要不是察觉不到蕾比雅这个行为中带有的恶意，爱丽莎一定会以为自己已经被玷污，已经不再纯洁。
不过她感受过真正的“恶意”，所以才因为与这些善良的人相遇而心怀感激。
在那一次，她只是稍微离开了同伴的视野，醒来时已经身处一间封闭的小屋内。
出现在她面前的人爱丽莎并不陌生那是她想要忘记却怎样也无法从记忆中抹去的脸。
“还记得我吧，小白兔。我就是一直追在你后面，打算咬掉你的耳朵，剥下你的皮，再整个将你吃掉的狐狸。哦，对了，一般人都叫我红尾狐。”
爱丽莎无比清楚对方想要从她身上得到什么，这种清晰的认知加大了她心中恐惧。
她没有办法反抗，只能任由对方用匕首一次次的划开她的皮肤。对方只是享受着这样的施虐的快感，并为感受到她的生命随着血液的流出体外而陶醉不已。
在爱丽莎觉察到死神一步步逼近，意识开始被黑暗拉扯进冰冷的虚空，这个时候，男子的兴奋也到达了顶点。爱丽莎不知道他在她的脸上看到了什么。对方解开了自己的衣服，激动的情绪让手无受控制的颤抖，以至于解开腰带的多次失败让他心急如焚。
这个时候爱丽莎的手触碰到了一直带在身上的姐姐赠送的告别礼物。
她在这一刻重新获得了力气，用破碎的镜片划开了男子的喉咙。
并不深的伤口还不足以一击致命，男子犹如困兽般的反抗着。仿佛天旋地转，地动山摇，爱丽莎好几次都彻底的昏迷了过去。她只记得一件事，就是将镜片更深的刺入男子的喉咙。她的身体忠诚的执行了她的意志，满是泡沫的污血喷溅到她全身，生命消逝时的痉挛令她扎入男子肌肉中的手指几乎折断。
在感受到灵魂被抽离躯体的瞬间，爱丽莎想到了自己。属于她的生命也和这些人一样，脆弱而又卑微。这样的一生如果只是为了某个人赋予的使命而活，就未免太过悲哀。
她想起来了，自己在原本那单调的生活中实际上找到了不单调的东西。
她有喜欢的人，有的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有的在远方等待着她，还有的，需要她亲口将喜欢的心意传达而出。
她想到了自己追求的生活。
如果是为了那样的生活，而不是毫无希望的“使命”。
她能够从这堆血污中重新站起来，就算是拼了命也要继续活下去。
所以她现在能够对佣兵同伴们的调侃施以还击，能够在他们叫自己“公主”时候挥起拳头抗议。
今晚也一定能够守住自己的清白！
做了这样的决定，爱丽莎回到了旅馆大厅。
蕾比雅团长正和副团长与另外几个佣兵团骨干围在一桌。
副团长赛加斯的声音传了出来：“教国决定开战了吗？”
“已经在集结军队了，这一次应该不需要太多部队。”
“是的啊，毕竟对手只是一个孤立的小镇。或许雇佣我们佣兵团就能攻打下来。”
“这样的好事轮不到我们吧？不过真想去参一脚啊，听说是个挺富裕的小镇。”蕾比雅看到爱丽莎走来，向她眨了眨眼睛，“对了，索菲亚有听说过吗，那个在金穗城边上，叫做南镇的小镇。”
爱丽莎微微睁大了眼。
“发生什么了吗，那个小镇？”
蕾比雅微微眯起了眼。
“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不过，它向教国宣战了。”
第十二章 公主的决意
迷途镇所在的位置偏离主干道，是一座坐落在茂密丛林中的小镇。
但是，这并不影响它的繁荣。
要说西北大陆最适合佣兵生存的国家，非教国莫属。卡伦教国除了与罗里安接壤的东部，北面的冰原、西面的荒漠，甚至是南面的无尽之海都藏匿着数不清的遗迹，只靠着对于这些远古遗迹的探索就能养活无数佣兵团。更不用说教国经常会组织军队对周边的崇拜异教的少数民族进行围剿，这又是佣兵团的一大收入。
教国这些不同于其他国家的特别之处不仅让他的国内充斥着大量的佣兵，还让这些喜欢聚众闹事的佣兵团自发的建立了一个又一个属于佣兵的小镇。
迷途镇就是其中之一。
爱丽莎并不喜欢这样的地方，火羽佣兵团曾经在类似的小镇留宿过。在这里，法律只保持了最低限度的约束力，只要不惹出人命，无论发生什么所有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这种地方，佣兵团只会按照自己的规则做事，实力就是话语权。
除开想要从这些无礼的佣兵身上赚钱的家伙，这些地方不会有佣兵以外的人居住。这些地方就像是光明之下的暗影，光明神的圣光越是明亮，这些暴徒就会聚集得越紧。也可以说正是有了它们的存在，才确保了教国其余地区的安宁和谐。
因为身上有着“火羽”的标志，爱丽莎并没有受到过什么骚扰，不过她能清楚的在空气中感受到对于自己和对于其他人的恶意。时至今日，这样的感觉依旧会让她害怕。
但她现在需要把这样的恐惧压制下来，因为她有必须打探到的情报。
头一天晚上，爱丽莎听说了南镇向教国宣战的消息，她缠着蕾比雅团长详尽的了解了事情的始末。
不久前，在罗里安王都，发生了一场针对教会审判军的袭击，审判军遭到重创，甚至连罗里安王都的神殿主祭都在袭击中下落不明。罗里安王国的首席**师引咎辞职，国王阿拉斯泰尔为了安抚教会，将南镇作为赔偿割让给了教国。
本来罗里安国王的做法就已经够奇怪了，但是更为奇怪的是，在国王宣布此事的当天，南镇的某个佣兵团便袭击了当地的教会神殿，让神殿主祭在全镇住民的眼前承认了这一切都是教会的自导自演的阴谋，甚至还翻出了十年前王后遇刺与教会的关系。
“现在的国王陛下被教会控制，所宣布的一切都非陛下的真实想法”以此为由，南镇单方面拒绝执行国王的命令，并宣布暂时脱离罗里安国王的领导。
“不止如此，他们还打着救援国王的名义对教会和教国宣战，说是要将国王从教会的控制下解救出来。”
头天夜里，在圆桌旁众人谈论着此事的时候，蕾比雅团长带着讥讽的说道。
“他们想怎么做？攻打到圣光城，还是攻下自家王都？”赛加斯满不在乎的喝了口果酒，“无论哪一种听起来都像是在讲笑话。”
“听说那个镇上的领主早就逃跑了，现在占据那里的是一个有着贵族血统的私生女。”
“那还真是个值得传颂的传奇故事，大概那名私生女大人已经把自己想象成故事的主角了吧？”
“如果真的能赢下来那可真是了不起的传奇，”蕾比雅小口的抿了口酒，“不过最可能的情况，私生女只是为了自己的贵族梦而搭上整个小镇的住民。”
“蕾比雅小姐也是这样认为的？”赛加斯翘起了嘴角。
“将小镇当成交易的筹码，只要罗里安王国抛出合适的条件就会毫不犹豫的将镇民舍弃。最终贵族依旧享受荣华富贵，为此流血牺牲的只是一无所知的平民。”
团长大人的话语让一桌的佣兵安静下来。
“敬这些该死的贵族！”
“敬这令人发笑的正义！”
等到众人举杯共饮之后，爱丽莎无法释怀的表情才被蕾比雅发现。
“那个小镇上，有公主认识的人？”
爱丽莎的眼中闪过一丝悲伤，随后被更强烈的光芒掩盖。
“团长，请告诉我，那个私生女的名字！”
听到姐姐的名字时，爱丽莎没能掩藏住内心的震惊。然而她随后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那是自己的姐姐，自己早就知道她会有让整个大陆瞩目的一天。
而且，不只是瞩目。
“她能做到的，”爱丽莎盯着自己的佣兵同伴们说道，“她一直都是最了不起的传奇。”
在这一夜里，睡在爱丽莎身旁的蕾比雅也仿佛在思考什么，一整夜都格外老实。
这一天，爱丽莎早早的起床，帮团长准备好早餐后，轻声的掩门而去。
比起其他地方，佣兵聚集的小镇能打探到更多情报。
来回奔波于各个酒馆、旅店，爱丽莎打探到不少于南镇有关的消息。
她的姐姐迪妮莎，并没有对南镇的住民有任何限制，已经有少量的民众迁离了小镇，更多的似乎都处于观望之中。毕竟一个小镇向国家宣战这种事情太过异常，大多数人都相信只要罗里安的大人物出面，这出闹剧就会结束。
至于现在的南镇，是由几个佣兵团共同管理，主要是两个a级佣兵团“天国佣兵团”与“温泉之友佣兵团”，还有另一个仅有六人却有着非同一般影响力的“漆黑羽翼佣兵团”。站在这三个佣兵团之上，虽然没有明确的身份，却可以当作是南镇的实质领导者的，便是西境公爵的私生女“迪妮莎莱弗帝”。
在此之外，爱丽莎还打听到一些类似传言的小道消息管理南镇的三个佣兵团中，迪妮莎小姐最忠实的支持者，便是“温泉之友佣兵团”，而这个佣兵团的团长，则是罗里安天才魔法师的弟弟“杰罗巴德里克”。
关于这位团长的传言还有很多，但大多数就连给予爱丽莎情报的人们自己都只当成玩笑比如这位团长曾经出现在罗里安北境屠杀了一整个村庄，然后又出现在西境杀掉了发疯的西境执掌金狮公爵，最近还有传言说他和那位迪妮莎小姐一起出现在王都，甚至连教会的审判军都是他们两人袭击的。
在谈论这位团长大人时，周围有不少人跟着起哄。
“听说他还能够召唤巨龙！”“我听说的他是无比邪恶的死灵法师。”“我怎么听说他是个厉害的剑士呢？甚至强大到能用剑控制天气的地步。”“不是因为他，他那个佣兵团才赢过了‘漆黑羽翼’吗？”
说完后，众人哄笑了起来。
“罗里安人的想象力真是夸张。”
对于这位杰罗团长的传说，爱丽莎无法区分真假，她似乎觉得并没有区分的必要，她祈祷着“杰罗先生”还是她心中的模样。在爱丽莎心中，他已经足够强大，虽然有不是那么可靠的地方，但是因为他的温柔，这些地方都变得令人怀念而又喜爱。
爱丽莎没有争辩，她继续寻找着任何与南镇，与自己的姐姐，与那位青年有关的消息。
“似乎出现了很大的一棵树，一瞬间从地面冒出来的，遮蔽了整个小镇的大树。”
“那里聚集了很多异教徒，多半都已经变成了恶魔的聚集地。”
“附近出现了很多不明的机械，可能背后有绯月帝国的参与。”
“据说基维尔有个王子也表示支持那个小镇，不过只是个不被器用的王子，大概是想要提升下存在感吧。”
“听说那个私生女和那个年轻的佣兵团团长有一腿，这是我的独家情报哟小姑娘，想知道的话......”
爱丽莎没再听下去。
姐姐终于还是和杰罗先生走到了一起。
没有比这更值得高兴的事情。
爱丽莎甚至不需要去怀疑这个消息的真实性，没有人比她更明白迪妮莎姐姐的优秀，也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杰罗先生的温柔。
不知道是希望还是预感，她在很早以前就想过这样的结局。
这两人在一起一定会幸福的。
但是......无法压抑的思念就像是冰冷的水将身体淹没。
想回到两人身边，就算只是送上祝福也好。
不这样做的话，自己就连呼吸都无法维持。
恍恍惚惚之间，爱丽莎发现自己回到了旅馆的房间。
“很好吃哦，今天的早餐。”蕾比雅含笑的看着她，“打听到什么了吗？”
爱丽莎一时无法回答。
自己究竟是想听到怎样的消息，一开始是抱着这样的心情去打听消息的，爱丽莎发现自己已无法想起。
“那我换个问题，”蕾比雅在床上换了个坐姿，调换了翘起的腿，“索菲亚想要怎么做？”
她用手撑起下巴。
“索菲亚，想回到罗里安吗？”
爱丽莎抬起头，眼神像在森立中迷失了方向的小鹿。
“团长......”
两人相互对视着，蕾比雅轻声叹了口气，示意爱丽莎到身边坐下。
“我喜欢的索菲亚可不该是这个样子，”蕾比雅抚摸着爱丽莎的金色短发，“要知道，公主大人可是说不定要领导一个国家的人，是承载了人民的意志，或者只为了一己私欲而对其他人下命令的贵族中的贵族。”
“我才不是什么公主......”
“真是没气势的反驳。”蕾比雅轻笑一声说道，“索菲亚身上有很多优点，这些都是让人不小心就会喜欢上的地方。但是我最喜欢的，还是索菲亚公主的眼睛。”
爱丽莎感觉自己的双眼被一双温暖的手蒙上。
“索菲亚有一双美丽而坚强的眼睛，这双眼睛一定能带领你找出想要的答案。”
蕾比雅的气息突然靠近爱丽莎的耳边，温热的吐息略带湿润的钻进她的耳朵。
“现在告诉我，你看到的是什么？”
爱丽莎抿紧了唇。
安静的房间并不平静。
许久后，爱丽莎轻轻的发出声音。
“团长，我能雇佣火羽佣兵团吗？”
“我们的目的地呢？”
“圣光城，我想参加到讨伐的部队。”
“那还真是刺激。”
蕾比雅放下手，微笑的看着少女的眼睛。
和第一次见面一样，那是双能够代表希望的眼睛。
“火羽佣兵团，遵从公主命令。”
杰罗站在船头，迎接着海风的洗礼。
梅内西斯趴在船舷兴奋的不断发出惊叹，完全不知道她的兴致什么时候才能消停下来。尤利塞斯抱着腿脸色发白的缩在姐姐身旁，这家伙倒是整整吐了三天，大概连最后一丝力气都沉入大海了吧。
这次出海杰罗不只是邀请了两位魔王国城主，连同他们的护卫以及加特尔特和音弦一道，来享受这只存在与这个世界的旅程。
距离那次对卡斯主祭的审问已经过了一周，南镇现在彻底成为了整个大陆关注的焦点。
脱离罗里安独立，与对卡伦教国的宣战，都是迪妮莎亲自在世界树上进行的发表。在此之后，原本与佣兵团进行合作的商会纷纷撤资，就连工匠协会也将对佣兵团的援助收回。唯一还支持佣兵团的，就只剩下中立的佣兵公会不过实质上起不到什么作用。
佣兵团的贷款，迪妮莎用自己的资金全部填上。当少女在各大商会代表的面前，将一摞圣金币抛在贷款结算人的身前时，杰罗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做“老板”。
“用不了多久，你们就会回来求我们。那个时候你们应该想得起现在，我们彼此所有的情谊可是就在此一笔勾销。”
看着各位商会代表离去时灰溜溜的背影，杰罗领悟到一个道理同样的话不同人说出来效果就完全不同。
如果是自己说出这样的话，只会被认为是败犬之吠。而迪妮莎小姐说出口时，败者就变成了对方。
这就是所谓的人格魅力吧。
就在如此有魅力的迪妮莎小姐的带领下，实验室改进出了第一台“内燃机”。这种“内燃机”大体上与魔王国的原版没有太多区别，只是用符文魔法提升了机械的耐久性和稳定性，并用结界魔法增强了机械内部的能量转化。
改进后的“内燃机”不但更加耐用，体积更小，还能在用上等量“燃料”的情况下产生更大的力量。
相比旧式靠水晶魔力驱动的机械，这种机械不仅消耗低廉，还有力，也就具备了更广泛的用途。
在成功用新一代的“内燃机”驱动用作耕种和收割的魔力机械后，实验室接二连三的按照尤利塞斯的图纸制造出了其他的机械其中就有被尤利塞斯称为“汽车”的东西。
然而，随着凤凰庄园日夜不停的加速建设，资金问题再一次摆在佣兵团面前。
“那就出海吧！”
在某天清晨，迪妮莎指着日出的方向精神饱满的高呼着。
“大海中有无尽的财宝等着我们。”
杰罗很想提醒大小姐海在南面，不过看着被她的声音吸引来的魔王国的众人，杰罗闭上了嘴。
因此，为了寻找大海的财宝，杰罗与迪妮莎再次乘上了本尼特船长的“新凯西号”，迎着风浪出发。
第十三章 出海，航行
这次出海其实有着多个目的。
南镇在宣告脱离王国后，大多数官员们都和领主威利男爵一同逃离了小镇。留下的几个官员也放弃职务呆在家中。整个小镇都处于停滞状态，维持秩序的也是“天国佣兵团”与“黑潮”。
谁都不期待蛮横的佣兵和崇尚暴力的黑帮能维持怎样的秩序，好在迪妮莎小姐的威名对他们还有一定的束缚力。至少短时间内，这些恶徒的管理能起到普通以上的效果。
无论是佣兵团还是现在的南镇，都太过缺乏有能力的管理人员。佣兵团内全是一群只知道打架的白痴，南镇更不可能全依赖迪妮莎一个人。在这种情况下，迪妮莎根本不可能有离开南镇的空闲。结果迪妮莎做出了杰罗怎么也想不到的决定。
迪妮莎让自己的大哥“奥尔法”，担任了新的南镇领主。
迪妮莎不但给了奥尔法领主的全部权利，还不插手官员的重组，任凭他启用自己的亲信。杰罗不知道奥尔法对迪妮莎是否还心存恨意，但是迪妮莎对于自己大哥的信任显然超出了一个上位者该有的范围。就杰罗所能想到的情况，迪妮莎都应该安插一些自己的手下才对。
可能最令杰罗不能接受的，是迪妮莎让一个外人担任领主。
“就是因为如此，大哥才会明白我想要他达到怎样的效果。大哥头脑很好用，会明白我的用意的。”
对于迪妮莎小姐的这番解释，杰罗的理解就是反正我头脑不好用就是了。
不过杰罗多少还是能够想明白，将耀光城治理得井井有条的奥尔法大人本身就有着优秀的内政能力，放手让他去做一定比让他蹑手蹑脚处处提防更好。大概就是因为比其他人更了解自己妹妹的秉性，所以这种“信任”也有着断绝了他退路的含义。而且说到底，杰罗也认为迪妮莎的野心不是一个小领主能够满足的。
耀光城位于南镇正北方，是距离南镇最近的一座大城，奥尔法就算是召集自己的旧部也花不了太多时间。那个时候，南镇就能靠着完备的政府职能脱离依靠暴力团体维持治安的窘迫局面。
这就让迪妮莎具备了同杰罗一同出海的空闲。
而他们出海前的准备工作同样做了不少。一边是向凯撒索取允诺的贸易航线，另一边是准备一些非比寻常的货物。
这个货物便是实验室改进过的“内燃机”以及“魔导枪”的样品。
迪妮莎打算以此为切入点寻求到“沉睡公主”的领主阿露芙蕾娜男爵的同盟。对于这个同盟，迪妮莎的要求并不高，只要能将“沉睡公主”作为中转站连接与基维尔王国的贸易。
而这条贸易路线的最终目的，是为了提升法兰王子在基维尔的地位，从而在外交上确保南镇的合法性。
依靠尤利塞斯的发明，法兰王子想要改变自己在国内的话语权应当不难。一旦令基维尔王国觉得有利可图，他们必定会想法设法支持南镇的独立尤其是在两国即将开战的现在。
但是迪妮莎的目的并不是将南镇变成基维尔的附属，南镇的贸易对象不会局限于基维尔官方。迪妮莎计划靠着“黑潮”的走私路线与基维尔的地下势力取得联系，将这些新发明卖到更遥远的地方比如更热衷于机械和魔动装置的绯月帝国。
杰罗无法理解为什么要做得这么麻烦，只是把东西卖给基维尔或者干脆直接卖到罗里安国内不是更好？成本降低了，盈利周期也更短，何必做舍近求远的事情。
迪妮莎的回答是：“现在和罗里安的贵族做任何交涉，对方都只会当成卑躬屈膝的哀求。只有在罗里安之外，交易才能成为公平的交易。”
况且绯月帝国是最明白机械所具有的潜力的国家，在那里不但能得到最纯粹的贸易，还能取得一定程度的技术交流。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尤利塞斯发明的机械都需要燃料驱动，大多数需要煤少部分则需要一种黑色的油。前者并不难找到，后者被称为“油”的东西，则需要从“原油”中进行复杂的分离才能得到。
罗里安境内，产出“原油”的地方并不少，大多数不是做煤油灯就是当成放水的沥青，有的地方还有直接用“原油”烧饭取暖。不过“原油”无法直接用作这些机械的燃料，掌握了原油分离技术的就只有深渊中的魔王国。
作为现世机械技术最顶尖的国家，绯月帝国同样对“原油”有着相对成熟的应用。正因如此，绯月帝国有着大陆最大的“原油”产量，这就是迪妮莎期望的最稳定的贸易商品。
只要“内燃机”得到推广，燃油供给就能形成长期的市场。而对于魔王国而言，“原油”需求同样是个巨大的缺口。单是“原油”和燃油两者的贸易，就能形成一个被独家垄断的市场。
不过这个市场必定不会被垄断太久。
被“内燃机”驱动的机械有着革新时代的生命力，它们的发展是不会受到燃油的供给不足所限制，而燃油的巨大市场同样会诱使各国研制自己的“原油”分离方法。今后的市场还是由占据最多“原油”产出的国家所霸占，杰罗他们需要做的，就是在这一刻来临前尽可能快的革新技术，开辟一个新的市场。
另一方面，虽然还不清楚绯月帝国是如何将“原油”与机械联系在一起的，但是迪妮莎认为可能从他们那里得到一些与魔王国不一样的“炼油”思路。
才从南镇出发的时候，原本是有一整个船队，经过“沉睡公主”之后，法兰王子与“漆黑羽翼”便带着大部分货物直接前往基维尔王国。迪妮莎虽然也同那个被称作“红色郁金香”的远房姨妈进行了交涉，然而结果并不理想。
阿露芙蕾娜男爵的判断是，现在的南镇即便有这样的技术，也没有大量生产并转化为军事力量的实力。
迪妮莎需要进一步的证明自己。
不过对于迪妮莎提出的贸易路线，阿露芙蕾娜并没有拒绝。考虑到迪妮莎能提供的商品，这毫无疑问是个双赢的提案。
这场原本严肃的谈话，却因为男爵大人的一句“你们两果然成为了这样的关系啊”而顿时尴尬起来。
迪妮莎一个劲的进行着解释，跟在少女身后的杰罗只能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在一旁沉默。
“也没什么不好的，像我一样三十多了都还是单身才是真的辛苦......”
有着一头鲜艳的红发，身上随意套着一件让人不知道该让眼睛看哪儿好的低胸长裙，身材偏偏又好到令人发指，就是这样具有成熟风韵的美女却在说着这些事情的时候，露出了像是少女一般的幽怨。
“真是羡慕你们。”
“我和团长先生才不是那样的关系啊！”迪妮莎还在红着脸辩解。
“真好啊，我也想有个能陪着我与全世界为敌的男人啊......”
“所以说啊，我们不是那种关系啊！”
“那我能让这位杰罗团长陪我一晚上吗？”
阿露芙蕾娜用食指点在下巴，向杰罗投来一个像是猫咪撒娇般的眼神，迪妮莎立马张开双臂挡在杰罗面前。
“不行！”
“说不定我会重新考虑同盟的事情哦~”
“不行！团长先生是个公私分明的人！”
“为什么要代替他做决定呢？你们不是恋人吧？”看着满脸通红的迪妮莎，阿露芙蕾娜露出了恶作剧得逞的笑容。
“因为这家伙是必须要和我妹妹结婚的！”
迪妮莎坚定的话音落后，房间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沉默以男爵大人的一声叹息结束。
“你也一样辛苦啊，迪妮莎......”
最后，这一晚被留下来陪伴“红色郁金香”的，变成了迪妮莎小姐。
虽然很过分，不过在迪妮莎陪伴领主的同时，杰罗带着魔族的众人与“漆黑羽翼”的各位，再一次在赌场娱乐了一整夜。在此期间，优利卡还回想起了曾经来到这里的记忆碎片。
而对于迪妮莎的那一句充满气势的反驳，一直像是飘荡在激流中的木筏，怎样都无法安定下来。
“新凯西号”拥有空间充裕的船舱，即便携带货物也能容纳相当数量的乘客。
一同出海的除了杰罗、迪妮莎、优利卡和魔王国的众人，还有特地被迪妮莎带上的奥里莉安。
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奥里莉安一直被迪妮莎带在身边，而与杰罗见面时，奥里莉安总被支开。
虽然两人都没对此说过什么，杰罗也尊重她们的决定，不过这样明显被避开的感觉还是令他有些寂寞。
就这样，新凯西号从贝尔姆湖航行进入到无尽之海。梅内西斯盘腿坐在船头，听着本尼特船长的解说学习与海洋有关的知识，不时发出“好厉害”的感慨。尤利塞斯今天也继续晕船。优利卡和音弦在流歌的指导下练习马克西亚的隐蔽技巧。加特尔特与“泥石流大人”二脸沉默的相对而坐。杰罗尝试着新的魔神魔法，空闲时编写新一本《杰罗百科》，迪妮莎与奥里莉安则是在船舱中不知道计划着什么。
一路风平浪静，直到接近凯撒所说的“骷髅岛”。
骷髅岛并不是被亡灵生物占据的岛屿，而是到处都飘荡着骷髅旗帜，属于海盗的小岛。
现在在新凯西号前方，就有一艘升起黑色骷髅旗的海盗船。
“换上黑旗，开过去。”
杰罗收回望远镜，对着船上的水手们说道。
两船接近时，海盗船降下风帆向新凯西号靠拢，紧接着一排排勾爪飞了过来。
“都是些新面孔啊，这里谁是管事的？”
一个带着黑色三角帽，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荡着绳索落在甲板上。
杰罗赶紧一边挥手一边向他走去：“是我，是我，我是管事的。”
中年男子仰过头，看着一个个落在身边的同伴，大声笑了起来。
“这家伙还真有意思。”
哄笑声在甲板上奏响。
“团长先生，你就不能稳重一点吗？我可不喜欢因为你的原因被人看轻。”
迪妮莎在身边轻声抱怨，杰罗下意识的看了眼她的胸前迪妮莎小姐有着弧度相当优美的隆起，还算有点分量吧。
他很快的回过神来自己在想什么啊？
“嗨，老船长，这些人不会就是传说中的海盗吧？”
另一边，求知欲强烈的红莲城主激动的向本尼特大爷问道。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城主大人毫不顾忌的跑了上去，对着明显是海盗首领的中年男子上下其手，最后拉扯着对方卷曲的黑胡子对着弟弟一个劲挥手。
“快看啊，尤利塞斯！这是真正的海盗啊，活着的海盗啊！”
杰罗已经完全愣住了，对方身后的海盗们倒是先一步反应过来。
“这个女人在干什么啊？”“喂，赶紧放开老大！”“混蛋，这是在小看我们吗？”
一时间，刀剑出鞘的声音接连响起。
本以为没有嘉尔，就不会有惹事的源头。结果还有这对姐弟吗？
杰罗叹了口气，思考着该用怎样的魔法让这群人平静下来。
“等等！”
海盗首领伸手拦住了手下。
杰罗这时才看到，这个皮肤黝黑，满脸皱巴巴纹路的中年男子脸上竟然是一副腼腆而又享受的表情。
“好久没被这么温柔的手抚摸过了，我忍不住想起了我那个阔别多年的女儿。”
男子深情的感慨完后，身后立马传来反驳。
“醒醒吧老大，你根本没有女儿啊！”
“嗦！人类的感情都是互通的，你们这些蠢货是没法理解的！”
保持着胡子被揪住的姿势，海盗头子转过头对手下们怒斥道。
“我今天高兴，就不收你们这些菜鸟的引荐费了！”依然被抓着胡子，中年男人对着杰罗说道，“跟紧我们，我来带你们上岛。”
事情就这样解决了？
不但没有引发冲突，还剩下一笔开支。
杰罗不得不对红莲城主刮目相看。
“不愧是顺位第五的顶尖强者......”
然而当事人的表情却似乎很是失望。
“怎么一点都不残暴凶狠，这真的是海盗吗？......下次干脆打两巴掌吧。”
果然还是把这位顶尖强者归于嘉尔同一级别吧。
做了如此决定后，杰罗站在新凯西号船头，望着雾霭中的岛屿缓慢的向自己靠近宛如一头露出海面的远古巨兽。
第十四章 海上的宝藏
骷髅岛附近的水域满布暗礁和乱流，就算知道路线，没有一定的技术依旧无法安全驶入。
所幸新凯西号有着经验丰富的本尼特船长。
穿越外围的迷雾后，海面突然平静下来，一个停满了船只的港口仿佛被阳光所偏爱般，倒映着蔚蓝海水的波光，在新凯西号的面前铺展开来。
“真美~”
没见过世面的红莲城主发出了感叹。
“经过了刚才那样恶劣的景象，如此风平浪静的景象确实令人身心舒畅。”
流歌大人做出了恰当的点评。
“此地作为本次旅途的终点，颇有几分诗意。不知您意下如何，黑山岩大人。”
加特尔特与黑色铠甲并肩而立，铠甲沉默的点了点头。
音弦和尤利塞斯则只是呆呆的看着被阳光照亮的岛屿，一言不发。
“骷髅岛这个名字也太不符实了。”迪妮莎说完后看向杰罗，“不过团长大人最好多留心一点，这里的船似乎太多了点。”
登上岛后，杰罗感受到了与平静景色不同的氛围。
除了杰罗与迪妮莎，一同登岛的就只有魔王国的两位城主和护卫。虽然杰罗很想让梅内西斯留在船上，不过城主大人对于亲眼验证“海盗传说”的机会所展现出的兴奋让杰罗放弃了这个想法。
现在这家伙，大概就和从小听着猎龙的故事长大，终于有机会见到龙的斩龙一族差不多吧。
尤利塞斯是介绍商品的主要讲解员，他必须跟着。护卫自然要跟随主人，剩余的人杰罗都让他们在船上呆着。这里不是适合游玩的地方，还没完全靠岸杰罗就感觉到无数不怀好意的视线。
这里是海盗的营地，再怎么愚钝的人都知道要小心行事。
“但这个道理，似乎不适用于魔王国城主......”
杰罗无奈的看着像是只来到一片新果林的猴子，在周围上蹿下跳的梅内西斯。
红莲城主摇晃着银色的侧马尾在沿途的商铺、堆积的货物，和三五聚在一起的海盗间快速穿行。最后钻进一个喧闹的酒馆，在引起了好几声怒吼后从酒馆的二层探出头。
“菲尼克斯，我这样好不好看？”
梅内西斯戴着一顶不知从哪儿来的巨大三角帽，笑容灿烂的向杰罗问道。
杰罗看着三角帽中央的骷髅头，和帽檐垂下的复杂的金属装饰物，心里隐隐感觉到些许不妙。
这样浮夸的帽子，大概是某种地位的象征吧。
虽然他说不清楚，不过总感觉麻烦已经找上了他们。
“女人，把老子的帽子还回来！”
一个几乎快要压垮房屋的沉重脚步声由远及近，向着趴在露台边的梅内西斯冲来。
红莲城主轻巧的侧过身子，一道巨大的人影压垮了木栏杆从二楼直直的扑到地面。
对方仰面扑在杰罗面前，带路的海盗们见到这个身影后一脸惧怕的退到一边。地面上，体型高大得异于常人的男子爬起身，脑袋摇晃了一下。被愤怒充满的眼睛扫视一圈，最后停在杰罗身上。
皮肤黝黑的海盗船长砸了咂嘴，苦着脸走上前。
“巨骨船长，你先冷静一下......”
话还没说完，中年船长就被一拳打在脸上倒飞出去。
“打起来，打起来，这样子才是真正的海盗嘛！”
梅内西斯在二楼高兴的喊道。
然而整整高出杰罗一半的巨人充耳未闻，只是沉默的走到杰罗面前。
“叫那家伙来挑衅老子的就是你吧？老子最讨厌你这样的小白脸！”
巨人扬起了拳头，单单拳头的大小都和杰罗的头相差不大。
然而杰罗只是盯着他，露出了这一生最无辜的表情。
没有什么比受到如此牵连更加委屈。
拳头的阴影落了下来，一道沉闷的声音响起。
黑色的威武盔甲代替杰罗接下了拳头。
在巨人面前平时看上去高大的铠甲护卫也显得矮小了几分。再一道声音响起，两人变成四拳相接相互角力的状态。
“啊啊啊啊”
巨大全身肌肉隆起，脸上青筋暴露，似乎想要凭借体魄的优势压垮黑色铠甲。巨人的整个身体都仿佛扑在了铠甲身上，然而下一刻，巨人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双脚却被慢慢抬离地面。
“嘭！”
巨人被黑色铠甲整个翻了一圈倒载在地。
看着整个头都陷入地面的“巨骨船长”，杰罗完全想不出这位“泥石流”护卫到底用了多少力。
铠甲护卫完成了放倒对方的动作后，重新站起身。酒馆边围观的海盗们纷纷退后半步。
接着
“为船长报仇！”
拔出武器的海盗们从四面涌来。
“该为船长报仇的是我们吧，混蛋们！”
带路的海盗们向着袭来的同类挥舞起刀剑迎了上去。
“我们要帮忙吗？”
流歌嘴角微扬的向杰罗问道。
“找个空隙离开这里吧，”看着眼前混乱的场景，迪妮莎有气无力的说道，“就算是我也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从混战中钻出来后，带上还在加油助威的始作俑者，杰罗正打算离开，突然感觉到一道看向自己的视线。
朝视线的方向看去，一个男子远远的向他做出口型。
是“这边”的意思。
隐约还留有这个人的印象，杰罗带着众人跟了上去。
“上一次见面我就觉得你不适合这边的世界，没想到再见的时候就引发了这样的骚动，”男子在灌木丛间的道路不快不慢的走着，稍微偏过视线瞟了杰罗一眼，“你这家伙倒是不能小看啊。”
杰罗还在回想自己在什么时候见到的这个人。
“是不是已经想不起我是谁了？”男子笑了笑，“那一次收了先生不少好处，还没道过谢。”
杰罗有点印象了。
“但是，好像......和那个时候的感觉有些不同啊......”
“我们干的可是类似中介的生意，当然要小心一点才行。对于第一次接触的客人，当然要做一些伪装。就当成程序的一环吧。”
“现在才是你真正的样子？”
“是的，”男子回过身，黑色的短发下一双狭长的眼睛眯了起来，“你可以叫我德雷克。”
德雷克之后问了些“黑潮”和凯撒的情况，然后说明了会带着杰罗去见骷髅岛的主人。
听到这里，杰罗与迪妮莎相互对视了一眼。
“我们只是想要一条稳定的贸易路线，有必要去打扰这里的大人物吗？”
德雷克回过头神秘的一笑。
“在这里，我是最了解你们现在的状况的。所谓的中介要能够养活自己，最重要的就是获取足够多的情报。在我现有的情报中，才从祖国脱离的你们，面前就有个巨大的机遇不打算来了解一下吗？”
杰罗知道，对于这种事情，无论自己的想法如何，迪妮莎绝对已经被勾起了兴趣。
果然杰罗朝身边的大小姐瞟了瞟，只看到一张不怀好意的笑脸。
跟随着德雷克，一行人穿过阳光充裕的灌木区，进入了枝叶繁茂的密林。
“没走错吧？”
杰罗忍不住问了一句。
“耐心一点，就快到了。”
德雷克头也不回的继续在枝叶间穿行。
杰罗觉得事情发展得越来越奇怪了，为什么只是找基维尔那边的联络人会找到这种地方，这里会出现的只有昆虫和异兽吧？
然而，迪妮莎的反应则不一样，越是向前少女的表情就越是兴奋，就像是嗅到了前方飘来的宝藏的味道。
杰罗想起了迪妮莎小姐出发前的宣言“那就出海吧，大海中有无尽的财宝等着我们！”
“该不会前面真的是什么藏宝地吧？”
“那可说不定哦。”
德雷克传来了模棱两可的答复。
而就在他话音刚落前，德雷克掀开一片树枝，一块被帐篷围出的营地露了出来。
“维多克船长一直在研究骷髅岛的传说，前不久将所有海盗船长召集过来，然后在这里建立了一个挖掘场。要说这里要没有宝藏我可不信。”
德雷克刚接近营地，就被几个男子挡在身前。
“上一次已经是最后警告了吧，德雷克。没有维多克船长的许可，谁都不能靠近这里。”
德雷克勾着腰将身子让到一旁。
“放轻松，各位。这次我是带客人来的，他们就是维多克船长让我请来的大人物。”
杰罗感觉到对方的视线从自己身上轻描淡写的掠过，停留在迪妮莎和梅内西斯与流歌的身上。
“船长有让你去做这些事？”拦路的男子显然对德雷克没多少信任。
“秘密委托，我和维多克船长可是很多年的老朋友。”
在对方表露出更加不信任的眼神时，德雷克走到前方。
“要是维多克船长知道他的贵宾被无礼的拦在营地外，你应该知道后果吧？”
德雷克的视线盯着营地中央的一个帐篷，帐篷的帘子半开着，仿佛有人在帘后窥探着这里。
挡在他身前的男子不愉快的砸了咂嘴，将路让开。
德雷克对杰罗做了个邀请的手势，然后带头走入营地，杰罗这个时候大概明白，自己是被这家伙利用了。
“很有趣不是吗？”
迪妮莎跟着走了上去。
“站岗辛苦了。”
路过拦路的男子时，梅内西斯摘下三角帽行了个脱帽礼。
对方的怒气立马冲出头顶，见到这一幕的杰罗只能加快了步伐。
尤利塞斯同样快步跑到杰罗身边。
“梅内西斯那家伙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啊？”
杰罗点了点头，这是他头一次与小屁孩的意见一致。
见到德雷克与杰罗一行，营地的人都停下了手头的工作盯着他们。
德雷克径直走入中央的帐篷，杰罗跟了进去。
“结果我还是又见到你了，德雷克。”
帐篷中央是一个在油灯下看着桌上发黄图纸的中年男子。
方桌旁边站着两个绑着头巾的海盗，在杰罗进入帐篷的同时，两人的视线迅速在他身上一扫而过。
“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维多克船长。”
德雷克恭敬的敬了个礼。
“那么，他们是谁？给你一个做介绍的机会，在你说完后，我再决定是割下你的舌头还是割掉你的脑袋。”
被称为维多克船长的中年抬起头，干瘦的面容上有着深陷的双眼，薄得看不见嘴唇的嘴上是一个弯曲的鹰钩鼻，黑发蜷曲得像才从海里捞起来的海藻。
船长的视线扫过众人，浑浊的眼球仿佛什么也没能看清。
“咳咳，”德雷克清了清嗓子，“这位，是击败了‘漆黑羽翼’的‘温泉之友佣兵团’团长，被人称作‘白色恶魔’的御龙使，杰罗巴德里克爵士。”
德雷克如此隆重的介绍让杰罗一时有些不适应。
自己什么时候这么有名了？
“其余的呢？”
维多克船长看向其他人。
“杰罗爵士的同伴。”
气氛一时沉静下来。
这是什么笼统的介绍啊，搞了半天知道的情况只有自己吗？
虽然很想这样吐槽，其实杰罗心里对于自己比迪妮莎小姐还要有名产生了不少的满足。
“恶魔是怎么回事啊，菲尼克斯，你怎么会有那样不详的称号？”
梅内西斯倒是毫不客气的打破了平静。
“这只是谣传！”杰罗赶紧解释道，“这个世界的人类就喜欢夸大其词。”
帐篷内响起了干涩的笑声。
“你所谓的贵宾是这样说的。”维多克船长拔出了短柄火枪，“在我开枪之前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德雷克咬了咬牙，转过身看向杰罗。
“在你们来之前凯撒就托人转告了我，如果有人能解开无尽之海的难题就只能是你们了。”
说完后，德雷克皱着眉看向维多克船长。
“我说完了，开枪吧。”
“祝你好运，德雷克。”
船长扣下扳机，响亮的枪声伴随火花飞溅。
杰罗几乎是下意识的，用凝结出的骨剑将弹丸格开。
“呼......”
安静的帐篷内，只有德雷克长长的吸气声。
他侧过头向杰罗点头致谢后，迎着维多克船长的视线向前走去。
“现在能让我加入了吧？”
对方轻轻笑了笑。
“勉勉强强。”
“我想要东边的那一块。”德雷克将手搭在船长面前的方舟上说道。
“别对我提要求，我看起来像是心情很好的样子吗？”维多克船长将火枪递给桌旁的手下，“去给那个放骗子进来的家伙送行吧，兴许以后我就不会受这些无礼的骚扰。”
谈话结束，从营地离开的时候，杰罗正好碰见海盗们将之前拦路的男子的尸体拖到别处。泛青色的地面留下一道并不明显的血痕。
“所以说，我们得到的机遇是什么？”
德雷克不惜做到这种地步也想加入的事情，杰罗不可能不感兴趣。
然而回答杰罗的，却是迪妮莎。
“无尽之海的传说团长先生没听说过吗，那些和‘梦幻岛’玛格梅尔有关的传说？”
第十五章 交错的愿望
万物皆有源头，就连被世间认为是邪恶化身的异兽也不例外。
异兽是被恶意扭曲的野兽，这扭曲的根源，就藏在无边无际的无尽之海上。
曾经信奉海神的民族相信生命起源于大海。众神将善与恶分离，就像光明与黑暗。善的一面散播为高等生命，例如人类或者精灵，恶的一面边造就了异兽、魔兽与恶魔。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个向海而生的民族消失了踪迹，这些神话传说却流传下来。
“关于梦幻岛的传说，最早就是从这里兴起。”
维多克船长控制着骷髅岛附近一直到基维尔王国近海的海域，是这一带的海盗之王。有了他的命令，新凯西号就不再会成为海盗们狩猎的对象，挂在旗杆上的标志就能作为畅行的通行证。
这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达成了杰罗此行的目的。
不过他们现在显然有了新的目的。
“梦幻岛‘玛格梅尔’，作为诸神造物时的住所，是善与恶、光与暗交界的岛屿。既然是岛屿当然是在无尽之海上啊。”
跟随着德雷克的船，迪妮莎手撑在船舷上，享受着海风的吹拂。然后说出了让杰罗无语的话。
“就这样？”
“就是这样。”
“不考虑一下其他情况吗？比如浮在空中的岛屿什么的。”
“团长先生，”迪妮莎奇怪的盯着他，“你不会是幻想故事听多了吧？”
“......你刚才说的哪一点不是幻想故事，请明明白白的告诉我。”
在清凉拂面的海风中，迪妮莎露出惬意的表情。
“没想到能在这里得到线索，果然好女人就是容易被幸运之神眷顾。”
这家伙在转移话题啊。
杰罗无奈的半搭下眼。
这已经是离开骷髅岛的第三天，他们探索了不少个海岛，仍旧无法找到符合“藏宝图”的地点。这个“藏宝图”是德雷克照着维多克船长的地图临摹下来的一部分。完整的地图有五个标记，这仅只是属于东部海域的一角。
传说中的梦幻岛有着数不尽的财宝，像是比人头更大的钻石，能永远流出美酒的酒杯，金银珠宝更是数不胜数。而梦幻岛最吸引人的，就是位于岛上的“不老泉”，只要喝上一口那里的泉水，就能得到永生不死的力量。
“梦幻岛”的传说是所有航海家和海盗的终极梦想，维多克船长也不例外。自从他用近乎恐怖的方式成为海盗之王后，便开始寻找一座被迷雾环绕的岛屿。这就是现在被海盗当成据点的“骷髅岛”。
“骷髅岛”显然为这些海盗提供了天然的藏身处，然而这并不是他的真正目的。“骷髅岛”上藏着通往梦幻岛“玛格梅尔”的“钥匙”，而这把“钥匙”现在终于被挖了出来。
这就是维多克船长手上的五个标记。标记分别对应五个方向，中央的标记指向“骷髅岛”，维多克船长与他的手下已经在岛上对应的地点进行了挖掘。一个类似于拱门的建筑就此脱离了泥土的掩埋，再次重现在阳光下。
这一发现让维多克船长欣喜若狂，他似乎已经找到了去往“梦幻岛”的道路。然而接下来的好几年，维多克船长带领他的手下几乎找遍了整片海域，都没能找到符合其他标记的地点。出于无奈，他们才召集了其他的海盗一同寻找。
这就是德雷克所了解的，关于“梦幻岛”的始末。
消息已经放出，“骷髅岛”被其他势力盯上的风险也大幅倍增，因此杰罗他们才看到在那个平静的码头聚集了如此多的海盗。
对于“梦幻岛”，杰罗同样有着非去不可的理由。但是现在他有着同样无法搁置的事情，经历了在海上漂泊的这三天，他自问无法做到和迪妮莎同样的惬意。
已经过了一个星期了，如此远的距离也让他得不到南镇的一点消息。等他们返回时，南镇已经被监视者率领的教会军队踏平了也说不定。
另一方面，单调的海上航行时间一长就显得乏味，就连一直兴高采烈的梅内西斯现在都安静了许多。
但是对于迪妮莎而已，寻找梦幻岛，或者说寻找到母亲的消息，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是不是为了这个目的，其他的一切都能放弃？
杰罗的脑中浮现了薇薇安那红着脸带着渴望眼神仰视自己的脸。
心里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他最终也无法说出其他话。
返回船舱的时候，他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奥里莉安。
“你在想什么？”
少女主动叫住了他。
自己在想什么呢？杰罗似乎自己也弄不明白。
他思索了一会儿，轻轻笑了笑。
“奥里莉安小姐还是一如既往的角度犀利，一击就能命中要害。”
“我什么也没说。”
少女皱起了眉，看上去更加柔弱了几分。
杰罗苦笑的摇了摇头，然后平静的看着她。
“这段时间感受如何，有想起来什么吗？”
奥里莉安低下眼，视线向船舱的门边瞟去。
“那个女人，在看着这里？”
不知是戒备还是反感，但是杰罗清楚奥里莉安说的是迪妮莎。
“我还以为你们关系不错，奥里莉安小姐不是整天都陪着迪妮莎小姐吗？”
奥里莉安脸上看不出任何反应，抓起了杰罗的手腕。
“跟我来。”
奥里莉安的手有着令人安心的温度，这样的温度有一半来自自己，想着这些与少女的联系杰罗就有种说不出的满足。
两人来到了船舱底部，除了灰尘与霉菌还有这并不充裕的光线，这里只剩死气沉沉的货物。
奥里莉安放开了杰罗，转身面对着他。
“迪妮莎莱弗帝小姐，一定很讨厌我。”少女低下视线，略显怯懦的呢喃道，“我以前是不是做了什么冒犯过她？”
杰罗隐约感觉到了奥里莉安的不安。
“发生了什么吗？”
“迪妮莎小姐是杰罗先生信任的人，如果她讨厌我一定是我的不对。所以......一定是我以前做过什么。”奥里莉安神态悲伤的盯着脚边，右手抱起左臂，看上去更显得纤弱，“能告诉我做过什么吗？我想要好好的道歉。”
杰罗闭了会儿眼。奥里莉安以前的所为确实有能够让迪妮莎生气的地方甚至会让那位迪妮莎小姐想方设法除掉她都不意外，但是迪妮莎应该不知道那些。更重要的是，现在的奥里莉安就像白纸一样，虽然有一些异于常人的思考方式，但是并没做出什么能够招人怨恨的地方。
就算迪妮莎小姐再怎么小气，也不至于让奥里莉安产生这样想法吧？
“奥里莉安小姐为什么会这样想，迪妮莎小姐做了什么吗？”
可能是杰罗的语气过于严肃，奥里莉安的表情一时慌乱起来。
“没什么，只是感觉而已，也有可能只是我误会了。”
奥里莉安侧过了身子，似乎是有意将左臂藏了起来。
“奥里莉安小姐......”
一边想着不可能会这样，一边又在脑中显现出具体的画面，杰罗心中不忍的拉住了奥里莉安的左手手腕。
“能让我看看吗？”
奥里莉安小幅度的试图挣脱，仿佛是知道了杰罗的决意，咬着下唇将脸别开。
少女放松手臂的力量等同于准许，杰罗拉起奥里莉安的衣袖。
白皙纤细的手臂上，一条条交错的红印如正在吸血的水蛭吸附在皮肤上。
杰罗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似乎猛的收缩了一下。
他将少女的衣袖放下，无言的沉默了许久。
“为什么要污蔑迪妮莎小姐？”
杰罗说出口的同时，自己是否又污蔑了奥里莉安的想法在脑中盘旋不断。他说不出确切的理由，但是仿佛是残留在那些伤痕上的印象与自信又果断的迪妮莎相差甚远那些不可能是迪妮莎的所为，即便是偏执，杰罗也生不出其他想法。
随着海浪的拍打，昏暗的光线在船舱中摇晃。感觉到注视自己的视线，杰罗抬起了头。
“杰罗先生，喜欢迪妮莎小姐吗？”
奥里莉安清澈的眼睛直视着他，如澄清深潭的眼中看不出任何情感。
自己喜欢迪妮莎吗？
这是杰罗最不愿意触碰的问题。
“我并非偏袒她，我有信任迪妮莎小姐的理由。如果奥里莉安小姐能给出相应的证据，我同样会公正的进行判断。”
“公正，”奥里莉安的嘴角浮起一丝微笑，“在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公正就被你剥夺了。”
杰罗难过的皱起了眉。
船身似乎遭遇了一个大的波浪，随着船舱的起伏，灯光摇晃，灰尘与发霉的气味四处飞扬。奥里莉安突然向杰罗的身体靠近半步。
“杰罗......”
奥里莉安温柔的牵起他的手，仰起头，用蓝色的眼睛注视着他的眼。
“你喜欢我吗？”
柔软的声音穿过尘埃，光线无法照亮的阴影随之扭曲。时间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在墓园内，在月光照耀的林边，在幽深孤寂的地底，那些他说过多少次，无比确信的话语，现在却像是哽在喉头，怎样都说不出声。
奥里莉安失望的闭上了眼。就在杰罗想要解释什么的时候，她踮起脚尖用双唇封住他的话语。
并不长久的吻随着船身的再次摇晃分离。
奥里莉安的整个身体抱了上来，她将头靠在杰罗的胸口，轻声呢喃：“我现在很害怕，可以不让我这么害怕吗？”
轻微的颤抖从少女纤瘦的躯体上传来，杰罗不敢有丝毫动弹。
“奥里莉安......我该怎么做？”
“说你还需要我。”
“我当然需要你，就连我的生命都是......”
“那为什么不抱我呢？”
杰罗仿佛听见了戏谑的笑声。
“说你还喜欢我吧，让我结束这痛苦。”
奥里莉安在说什么？
仿佛身体被看不见的力量控制，杰罗始终无法做出对方希望的动作。
他无法理解少女的话语。
奥里莉安期望的，所需要的，并不和其他人一样，她期待的是
“你想结束的，是自己的生命吗？”
少女没有作答。
“但是这不是我期望的，”杰罗的心中突然涌出难以言喻的激烈情感，“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会将我的生命输送给你，不论多少，不论你怎么使用，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不会让你死的！”
“想要你陪着我死，是不是更简单了？”奥里莉安抬起头看着他，嘴边带着杰罗熟悉的，令人怀念的，残忍的微笑，“你还真是擅长说些不负责任的话。陪着我去死的话，那个傲慢的女人一定会被悔恨和悲伤逼疯。还真是想看一眼那样的场景。”
“不要那样，奥里莉安......我喜欢你，活下去。”
“终于，肯抱我了啊。”
两人的声音在海浪拍打船板与吊灯摇晃的声响中逐渐消散。
对于奥里莉安，杰罗所怀有的或许并非感情。她是他的愿望，是他过去对现实的一次小小的反抗，是他曾经认为的一切美好的具现。后来，这个愿望降临到他的身边。他不是能够分得清现实与幻想的人，同样更不懂得爱意并不等同温柔。
她用自己的生命延续了他的生命，他再将自己的生命与她分享。他们反复告诉对方“活下去”，因为本质上，她不仅是他的愿望，现在的他也是她的愿望。
他们是同一类人，几乎是镜子的两面。只是杰罗已经从那样的生活中挣脱，而她却更加偏执的抱着过去仅剩的参与，将它们当成自己的一切。
“迪妮莎小姐，我想过了。我们在这里耗费了太多时间，是时候返航了。”
杰罗回到甲板上向迪妮莎坦言说道。
“确实，这样的确缺乏效率。我会想办法组建自己的船队，找个机会将这群海盗一网打尽。”
迪妮莎的回答让杰罗做好的心理准备全部落空，然后被一巴掌拍向另一个方向。
“呃，总之，先回去再说吧。”
“关于贸易航线，我打算先交托给德雷克先生。团长先生有什么看法吗？”
“德雷克确实是个精明人，但是他现在更专注的地方是寻找‘梦幻岛’。可能对于我们的委托不会那么认真。”
“只能用后续的长期计划来诱惑他，让他看到我们和他一样，有找到‘梦幻岛’的决心，可能会好很多，”迪妮莎长长的叹了口气，“毕竟我们在基维尔可没什么人脉。你说是吧，团长先生？”
杰罗砸了咂嘴。
这夸张的演技和不停眨眼睛的暗示也太明显了。
是知道自己有自己的想法才否定了她的意见吧杰罗为两人之间还是如此默契而产生了几分感动。
“可能迪妮莎小姐不知道，我前段时间去了一趟白龙之冠，在那里有位大人物给了我一个手环。”
准确的说，手环是从嘉尔那里得到的。不过这也在剑圣大人的计划之中。
“手环中标记了一个位置，这个位置就在基维尔，我打算去那边看看。”
“就是两边都要做好准备是吧？”迪妮莎表示理解的点了点头，“我没有意见，也很想陪团长先生去看一看大人物都准备了什么。不过，在这之前，我想知道”
迪妮莎眯着眼睛向杰罗看来。
“是什么让团长先生态度突然转变的，我想听一听原因。”
对着迪妮莎如酒般深红的眸子，杰罗深吸了口气。
“我有魔法上的事情要向其他大魔法师请教，关于恢复记忆的。”
迪妮莎微笑了一下，转过身看向大海。
“团长大人的心思，还真是好猜。果然，还有有点无趣啊......”
少女迎着海风伸了个懒腰，金色的发丝沾满了阳光在风中散落光辉。
第十六章 意外的再会
剑圣大人给地点离白龙之冠不知道有多远，杰罗再怎么想也不认为“雷霆之殇”会在这里现身。
他们已经告别了德雷克，回到基维尔王国的西海岸，从这里登陆。
不同于罗里安只有通过南部的贝尔姆湖出海，基维尔有更长的海岸线。自从征服了南面的异族后，整个王国的一半都是被海洋环绕，另外的四分之一也是与海洋联通的贝尔姆湖相接，剩下的才是与罗里安和绯月帝国相邻的陆地。
因为基维尔王国本身幅员辽阔，几乎有两个罗里安大小，从它的东部沿海航行到西部海域都再一次耗费了三天时间这还是本身就没有深入东部海域的情况。
时间对于杰罗他们而言，完全是勒在脖子上的套索，紧得连呼吸的空余都没有。
在港口缴纳了相应的税金后，杰罗几乎是小跑的去到手链标记的地点。
“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望着眼前的建筑，杰罗开始怀疑沃特那家伙是不是想要陷害自己。
“不是很漂亮的别墅吗？团长先生莫不是认识基维尔的贵族？”
迪妮莎一边说着，一边满不在乎的向大门走去，就好像没看见门前那两个全副武装的守卫。
为了防止节外生枝其实是害怕某些人再惹出什么事情，这一次行动就只有杰罗和迪妮莎两人参与。
但是，似乎这位大小姐也是完全不懂什么叫低调行事的啊。
“那个，迪妮莎小姐，先等一等！不应该先做什么调查吗？比如弄清楚这个宅子是属于谁的，或者选择一个比较安全的方式与他们接触。而且不还有另一种情况吗？例如我们要寻找的地点并不是在房屋内部，可能是后院，还有地下室什么的......喂，你听我说话啊！”
完全无视了杰罗的劝告，迪妮莎已经与门卫友好的攀谈起来。
五分钟过后，“哐”一声，庄重的铁门被打开，其中一个守卫恭敬的领着迪妮莎走了进去。杰罗愣了一愣后，赶紧跟上。
“这是某个经营武器和防具的商人家族的府邸。能有着如此豪华的居所，这个家族的生意一定做得不错嘛。”
迪妮莎回过头轻轻一笑。
“团长先生现在有头绪了吧？”
杰罗撇了撇嘴，在心里感叹了一句。
也猜到会是这样。
但是他没有猜到的是还没有走进门，就听到了一个极易辨识的声音。
“你这样也算我的朋友吗？以前从没见你这么懦弱过。”
“但是......那是夫人的命令啊......”
“算了，绝交吧！”
在带路的护卫打开门的同时，一个慌张的人影从门后逃一般的撞了出来。视线在几人脸上扫过，看到杰罗时立马惊惧的叫了一声，然后跌跌撞撞的跑出大门。
“果然这才是见到团长先生的正常反应吗？”迪妮莎有意无意的看着他的白头发与脸上的魔纹说道。
“是就怪了。”杰罗随意的反驳了一句。他现在还在思考为什么沃特会让他来这个地方，这都是剑圣的计划吗？
“谁在外面？”屋内的声音不耐烦的问道。
守卫以“寻求商业合作的客人”的身份进行了介绍。在跟着迪妮莎身后进入房间后，杰罗脸上只剩下尴尬的笑容。
真是气派的屋子啊，金碧辉煌的像是宫殿一样。
杰罗先是逃避一般的观察了一番房屋内的陈设后，才将视线落在站在明亮大厅中央，满脸不悦的某位中性美女。
对方显然也看见了他，眼中满是不敢相信。
“你这家伙，怎么会在这里？”
杰罗扯了扯已经笑得有点肌肉酸痛的嘴角：“好久不见，奈菲大人。”
“啧！不要叫我大人，我已经被母亲大人逐出本家了，现在就只是个普通的商人。”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但是站在我的立场我不打算道歉。”
“你这家伙真是不会说什么好话啊......”奈菲叹了口气，在身边的沙发坐下，“你也不用道歉的，其实我现在觉得轻松多了，不用在意母亲大人的脸色......只不过......”
奈菲一副有难言之隐的表情，杰罗忍不住问道：“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白龙之冠的事情是我欠你的，只要我能帮得上忙......”
杰罗对于奈菲这样单纯的人还是很有好感，没有她的帮助，他们更是难以逃出白龙之冠，这个人情杰罗不可能不报答。
“那个，其实，是这样的，”奈菲突然脸颊泛红，支支吾吾的，眼神闪躲的瞟着杰罗。
看着少女这样害羞的摆弄手指的样子，迪妮莎眯起眼睛狐疑的盯着杰罗。
“所以团长先生刚才才那样阻止我吗？”
“我才不知道这家伙会在这里啊！”
两人的交头接耳刚结束，奈菲就像是做好了觉悟，用坚毅的眼神看向杰罗：“杰罗巴德里克，本人奈菲布雷德正式向你提出请求”
杰罗咽了口唾沫。
“请借我钱吧！”
奈菲重重的低下了头，屋内的女仆们似乎见证了主人的成长，欣慰的抹着眼泪。
然而杰罗只是：“哈？”
他想不到从来都是找别人借钱的自己，也有被人借钱的一天。
“我先声明我不是不会做生意，我的货物都好好的卖了出去，比其他地区的销量多了好几倍，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是亏损。我想要找到原因，但是你们刚才也看到了母亲大人吩咐他们不再向我供货，必须要我先结清账目。所以......只是一点小钱，杰罗你给我了，我卖了货立马能够还你。”
杰罗苦着脸皱起了眉：“那个，我姑且问一下，你说的小钱是多少？”
“先给我一百圣金币吧，之后的我再计算一下。”
杰罗已经快吓晕了。
他吸了口气，打算给这个纨绔子弟再上一课。
“我直说了吧，奈菲小姐你根本就没有金钱概念吧。而且还太容易相信别人，说不定去查一查交易过程中经手过哪些人，你就能找到亏损的原因。”
奈菲上扬的眼角不悦的翘了起来：“我才不会做怀疑朋友的事情！”
“那完了，这钱借你也是继续亏。”
“才不会啊，我可是奈菲大人！”
“先前不让我这样称呼你的是谁啊？”
“你是来嘲笑我的吗？反正看到手下败将变成这个样子你很高兴吧？”
少女倔强的眼中渗出泪光。
“亏我还觉得你是个不错的男人......算了，不愿意帮忙就走啊，不想看到你！”
被奈菲泛红的眼睛盯着，杰罗就像是做错了事，满心的负罪感让他手足无措起来。
“原来如此，情况我大概了解了。”
出乎意料的，迪妮莎托着下巴走到两人之间。
“不如这样吧，奈菲小姐，”迪妮莎微笑着对着少女伸出手，“钱我借你。不但如此我还能保证你的生意不再亏损。”
奈菲怔怔的看着她。
“真的吗？”
“那是当然，奈菲小姐没有任何不对，只是出了一点小小的差错，”迪妮莎露出了极其温柔和善的笑容，看得杰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只要奈菲小姐将你所有的交易记录，从供货到所有的客户，全部交给我，我一定能保证奈菲小姐往后只用坐着收钱就行了。那个时候，您的母亲大人也会为低估了你而后悔不已吧。”
奈菲的眼睛放出了光，完全没意识到这是恶魔的劝诱。
“美丽的女士，你是为我带来幸福的天使吗？”奈菲双手包覆上迪妮莎的手，“请告诉我你的名字吧，我一定会天天默诵着她为你向神祈祷。”
似乎是奈菲的抚摸手背的手法让迪妮莎感到不适，她挑动了眉角将手抽了回来。
“不巧的是神和祈祷我都不喜欢。不过......”
还以为她要说什么，结果迪妮莎只是转过头看向杰罗。
“这些话真希望团长先生也能学一学。”
那也太恶心了吧。
杰罗耸了耸肩。
反正看情况，奈菲就会这样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将自己的生意全交给迪妮莎吧。
说不定这也是为她好。
总之，再一次向这个单纯的家伙道个歉。
这之后的时间，奈菲完完全全的展示了自己绅士的一面，不但说话轻声细语，举止优雅得体，还毫不保留的满足迪妮莎的一切需要，无论是资料还是账本，甚至连经营产品的优劣之处，重要客户的喜好都一五一十的全部告知。
不得不说，对于这些东西了然于胸还能亏得这么厉害，这已经是某种才能了吧。
最后，在奈菲亲吻了迪妮莎手背作为告别后，杰罗与迪妮莎离开了别墅。
“所以那家伙是为什么亏损的？”杰罗带着一丝好奇的问道。
“没有特别的原因，和白给差不多定价当然不可能赚钱。那家伙倒是个很有趣的人。”
杰罗突然觉得有点不开心。
“既然有过这么低的价格，就算涨到正常价格也会让很多客户不满吧？你要怎么让她盈利呢？”
“这不是正好吗？”迪妮莎望着前方，嘴角轻轻上扬，“既然以前的货物无法盈利，我们就可以兜售其他东西。奈菲小姐的客户可都是大商会，不会被商品种类限制。至于她原本经营的武器防具贸易，我们可以开发新的客户。要知道，这些商品在真正的战争来临时才是最赚钱的。”
杰罗这时明白了。
“你打算用奈菲的贸易网售卖我们的机器，然后再将她的武器和防具运回罗里安？”
“所以以后要经常和这家伙打交道吧~”
看着迪妮莎现在微笑的模样，杰罗又是一阵不舒服。
“奈菲小姐，那个，虽然是女性，但是性取向......”
杰罗想到在“轰雷之喉”第一次见到奈菲时候的情景，对方可是连“都玩过那么多女人了”这样的话都说的出来的啊。
“团长先生是在担心我吗？”迪妮莎突然回过头看向他，然后勾起脑袋凑到他面前，“还是说，是吃醋了？”
无法忍受近距离与少女坏笑的表情相对，杰罗将头偏到一边。
一边想着赶紧转移话题，一边意识到自己已经返回了港口区，看到停泊在远处的新凯西号，他才突然意识到
“我们来这里是干什么的？”
两人又急忙的赶回了奈菲的别墅。
“奈菲小姐来到这里是前不久的事情吧？”
“毕竟是因为背叛了母亲大人......”
“那就奇怪了啊！”
听到杰罗的话，奈菲以“你们才奇怪吧”的眼神看着他。
“团长先生，你再看一看标记呢？”迪妮莎提醒道。
杰罗这才发现，进入标记的位置后，手环的标记又发生了变动。他看向变动后指引的方向。
“那里有什么吗？”从大厅无法看见，但是还是属于这栋建筑之内。
“难道是说的地窖吗？”奈菲不确定的说道，“这里的地窖我一次也没进去过，听说以前的主人喜欢在里面藏酒，我对那个没什么兴趣。”
“应该就是那里了。”
杰罗与迪妮莎对视了一眼。可能是信息，可能是某种东西，剑圣要交托的，应该就在这里。
在奈菲的陪同下，两人找标记的地点找到了一个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水晶瓶。瓶中深红色的浑浊液体像是陈酿的果酒，杰罗勉强看到酒中有某个物体。
“这就是杰罗要找的东西？”奈菲兴趣欠佳的挥了挥手，“我还以为是什么呢，这种东西你们带走就是。”
虽然很无礼，但是杰罗还是再次感谢在这里遇到的是这个单纯的家伙。杰罗记得酒瓶中那个物体的模样，他在卡罗尔的身上见到过。
在回到新凯西号后，杰罗就和迪妮莎一起将酒倒掉，从瓶中取出了两个物体。
一个是卡罗尔以前戴在胸前的挂坠，杰罗能从上面感受到某个女神的气息。另一个则是个与酒的颜色一致的映射水晶。
激活水晶后，一张手绘的地图显了出来，地图下方还有一排小字。
“你想要的就在这里，取得后，用一同埋下的水晶与我联系。”
杰罗还真是佩服沃特大人，不但把事情弄得这么复杂还采用这种不安全的传达方法。
感慨了一番后，他又才发现。已经够小的小字下面还有一排更小的字。
完全不知道用什么仿佛写下的文字表述着这样的信息。
“最好快一点，那些家伙的战争要开始了。”
第十七章 回归与讨伐
沃特给出的地点又是在另一座城市，所幸两地距离不是太远。
利用这段时间，迪妮莎正好向奈菲的客户推销南镇出品的机械。杰罗拜托梅内西斯暂替他保护大小姐的安全。
不过这个拜托似乎是多余的，梅内西斯对于迪妮莎的认知还是会带领魔族强大的“夜之王”，加上是不需过于提防“夜之王”残暴个性的女性，梅内西斯不仅不排斥迪妮莎，甚至还向杰罗坦言说过很羡慕这名少女。
“因为金色的长发很好看啊。为什么一到这个世界就变成了金色，不觉得太狡猾了点吧？”
好像这就是羡慕的理由，至于还有没有其他的杰罗就不知道了。
总之，有了梅内西斯作为护卫，她的护卫也能成为护卫，她弟弟的护卫也能成为护卫，还有什么比这更划算的吗？没有后顾之忧后，杰罗带着自己的眷属，一路马不停蹄的向着目标城市进发。
可能是终于没有会惹麻烦的人物存在，这趟旅途格外顺利。杰罗到达映射水晶给予的地点，找到了藏在一片废墟下的破布麻袋。
红龙圣剑就被装在这个不起眼的麻袋中。结果布雷德家族什么也得到吗？杰罗一边感慨着沃特这家伙真是干得出来，一边从麻袋中翻找出传话水晶。
“东西我拿到了，但是这些都只是卡罗尔想要的吧，根本就和我无关。”
没过一会儿，另一颗水晶亮起。
“帮我一个小忙，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
紧接着又一颗水晶闪烁起来。
“嘉尔除外！”
剩下的最后一颗也亮了起来。
“我不允许嘉尔嫁给弱者，想要娶她就先成为剑圣再说。”
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杰罗只能怔怔的站在原地。
即使还有水晶，这个大叔也会一口气全部用完的吧。
算了，反正从“风暴之眼”到“白龙之冠”也不算远。
回到南镇再说吧。
在杰罗带着加尔特尔返回港口的时候，迪妮莎的事情已经办得差不多了。在东部海域交给德雷克的，只是一小部分作为样品，德雷克的本职是联系私运通道的中介，靠着样品应该能找到一些不错的买家。而借着布雷德家族的贸易网，迪妮莎轻而易举的将剩下的货物倾售一空。
听说利用这两天时间，迪妮莎让奈菲组织了一场拍卖会，不仅是拍卖商品，还当场签订了不少长期合作的协议。在拍卖会上，迪妮莎拿出不只是燃烧煤炭的“蒸汽机”和燃油的“内燃机”，以及那些被这些机器驱动的新一代机械，甚至还透漏了不少正在研发阶段的机器图纸，和一开始不打算在民间售卖的魔导枪。
魔导枪理所当然的会被当成同火枪一样受到官方管制的武器，不只是售卖会引起不少麻烦，买家也会有很多顾虑，不过迪妮莎能够在拍卖会上拿出来，想必是对于奈菲找来的客户有一定的信心。
杰罗不知道拍卖会现场是什么模样，稍微想象了一下都是既热闹又危机四伏，毕竟主持人是迪妮莎小姐亲自担当。从拍卖会的结果也能看出，即便有了好几个长期合作的预付款，不过能在拍卖会上赚够允诺奈菲的一百圣金币，这场时间仓促的邀请制拍卖会就已经算得上创记录了。
至于奈菲小姐，杰罗再见到她时，她已经在对迪妮莎进行第56次求婚这让杰罗明白这家伙的可怕毅力的同时，也看到了她今后被当成工具利用的悲惨人生。
等等杰罗突然警觉难不成其他人也是这么看我的？
怀着如此复杂的心情，杰罗在返途中刻意的和迪妮莎保持了一些距离。
这的确也是有作用的，利用这段空闲，《杰罗百科》最新正式完稿。这一版的内容大多是前面版本的整合，又追加了一些他所遭遇过的异兽和魔兽。然而当他拿着这个找到还在和流歌进修的优利卡时，少女只是看了一眼就放到了一边。
“这里面的只是，我之后会好好学习的。”
少女表情认真的向杰罗做出保证。
这个不是学习资料啊！
虽然很想这样告诉她，但杰罗没能说出口。对于现在的优利卡，这个东西真的还有必要吗？
被突然的寂寞感包围，杰罗只能默默的垂着脑袋离开。
在归途中，杰罗总是看到奥里莉安独自一人坐在船尾的栏杆上，身上的长裙如花瓣一般伴着海风摇曳，仿佛一不留神就会随着风飘落海中。
就连夜晚也是如此。
海上的夜空格外明亮，星河像是从夜幕垂下的珍珠，一颗颗闪烁着温柔的光芒。奥里莉安就在船尾望着星空，让人忍不住会想到，如果她现在从船上跃下，说不定不会被黑暗的大海淹没，而是会如羽毛般飘入夜空。
因为这三位少女各不相同的影响，杰罗的心情一天不如一天，倒是梅内西斯没有再缠着本尼特老船长，而是在杰罗身边不着边际的换着话题闲谈。
也不知为何，在梅内西斯身边，恶魔的声音就会时不时出现。虽然知道对方是好意，但杰罗的精神反倒变得更加疲惫。
这样的状况在新凯西号停靠在南镇的港口后，终于改变。
只带了两名随从，现在的南镇领主奥尔法亲自到码头来迎接。不过他迎接的对象大概只是自己的妹妹。杰罗则是同样的在码头上看到了自己的哥哥。
似乎少了迪妮莎这座桥梁，南镇的官员就和佣兵团各自为政互不相干。
“有什么大事吗？”
远远望着在迪妮莎表现出温柔和蔼的兄长一面的奥尔法，杰罗向自己的兄长问道。
“发生了很多事情，不过最紧要的是这件吧，”布莱尔停顿了一下，“上次我们帮过的多罗斯莱弗帝，现在正领兵来讨伐我们。”
迪妮莎偏过头，与杰罗远远的互望着。
多半她也听到了这个消息。
“能把我们传送回庄园吗？看样子已经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
回到凤凰庄园，杰罗看到的第一个东西就是摆在大厅的巨大尸体。
“为了把这东西弄回来，我可是花了不少水晶。怎么样，厉害吧？”
杰罗还在想是谁会把魔兽的尸体堆放在大厅，结果对方看到他后先一步跑来向他邀功。
“是在深渊的迷宫中狩猎到的？”
杰罗维持着心平气和的语气问道。
“当然，莉萨和我一起带领的一个小队，不过这一只可是我独自击杀的。”
看着面前的红发女孩挺起平坦胸部的模样，杰罗也放弃了说教的念头。
“嘉尔很了不起啊~这一只就当成战利品留作纪念。以后就没必要运回来，直接在白夜城卖掉吧。”
杰罗简直不敢想象运回来这么一个庞然大物会耗费多少水晶。
然而，嘉尔不但没有理解他的用意，还一脸古怪的看着他。
“留作纪念干什么？血没法保存我就直接喝掉了，不过肉我想让团长也尝尝。”
嘉尔露出了属于孩子的纯真笑容，杰罗从这个笑容看到了女孩趴在魔兽尸体上舔舐血液的画面。
就和卡罗尔说的一样，斩龙一族果然是会喝魔兽的血还吃魔兽肉的啊。
“总之，还是谢谢嘉尔。”
继续下去说不定自己只会越来越头疼，杰罗打算终止话题，同时向着实验室走去。
“对了，团长。”嘉尔伸出手拉住了他。
“还有什么吗？”
嘉尔的脸颊有些泛红，双眼仍然直直的盯着杰罗。
“按照族内的规定，没有完成历练的战士是无法去深渊狩猎的。团长不但兑现了和我的承诺，还给了我这么棒的狩猎场。我想说那个......”
说到最后，女孩的视线还是害羞的低了下去。
疲劳似乎正在消退，刚才还觉得可惜的东西立马变成稳赚不赔，杰罗的目光同样温柔了起来。
“没有必要道谢的，以后我还会带你去看更多地方，留到那个时候再说吧。”
“嗯。”
嘉尔点了点头，然后将脑袋垂下，像是在忍受着什么似的小声说：
“现在，想要摸头也是可以的哦......只是一下，只准一下哦！”
杰罗深吸了口气，感觉空气都是幸福的香味，那头占了整个大厅一半的魔兽尸体也变得可爱了起来。
“我很期待今天的晚餐。”
抚摸着柔软的红色头发，杰罗一路积累的坏心情全部飞走。
只要和这些同伴一起，就没有问题是无法解决的。
“团长先生太娇惯这些部下了。”
进入实验室后，刚才一直旁观的迪妮莎轻声说道。
“部下就是用来娇惯的，有什么麻烦事全让身为团长的我来做不就好了？”
杰罗大义凛然的话语让迪妮莎一时没了声。
于是，杰罗在这一天展现了极其强大的行动力其实也就是在庄园到处转了几圈，了解了各项工作的进度。
实验室分别用“蒸汽机”与“内燃机”制造了两种“汽车”。两种分别都在魔王国现在的“汽车”基础上进行了改进，据说已经在凤凰庄园和南镇之间跑过了好几个来回。作为对比，实验室还用传统的魔力驱动制造了一辆“汽车”，虽然同样能够平稳行驶，然而速度与消耗都不是同一个等级。
法尔孔在这方面提出过猜想，是否可以参照“方舟”，将与巨型植物同调后的水晶当作动力核心。像是“方舟”那样只要光照充足就能补充魔力，魔力耗干了再用“蒸汽机”或者“内燃机”驱动。
这种混合动力的机械似乎能最大限度的节省燃料，虽然有着体积庞大的问题，但也是最贴切迪妮莎提出的“魔法与机械结合”的构想。
杰罗虽然一时间找不到这个方案的具体用处，但迪妮莎却说了一个让大家都难以想象的猜想。
巨型植物已经有现成的了，在贝尔姆湖就能看见的“世界之树”大概是已知的最大的植物。如果将它作为动力，是不是能够制造出小镇大小的巨型机械。
这个时候，迪妮莎说了自己提案的依据。
“团长大人不是问过我，东街的重建为什么是那个模样吗？我现在就能告诉你，我是想在那里建设一个要塞。我的父亲很早就看出了南镇的战略意义，我想要在他之前先让这里强大起来。”
看到其他人不是很能接受的样子，迪妮莎继续说道：
“不过那不是普通的要塞，只是徒有其表。地面部分是我设计的，在空间利用和节省材料上我可很有自信哦~当然真的遭遇入侵时，防御能力也是一流。但核心部分还是地下。因为爆炸而凹陷的部分我没有填充，而是加工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在里面修建工厂。工厂的投资来自特斯罗卡·谢林德子爵，这也是他开在南镇的火枪工厂。”
“不管是原料运输还是工厂运作时候的噪音和废渣，就算修建完成，也不可能完全掩人耳目吧？”保罗皱着眉抛出了疑问。
“我可不打算掩人耳目，身处夹缝中的我只想给周围的大人们一个台阶下。”
“就是说迪妮莎小姐治理的南镇就算变成法外之地也无所谓？”法尔孔略带不悦的问道。
“这不正是最适合各位的环境吗？”迪妮莎笑着回道，“就像现在这样。”
在最后，迪妮莎这个尚在建设的要塞，作为了成为“世界之树”一部分的候选。如果这个计划真能实现，以后的东街或者整个南镇可能都会成为一个活动的巨大机械。
不过，在现在，杰罗更关注的是那些和战斗有关的机械的制造。
光是成功的实验品是无法满足要求的，现在实验室正在设计量产这些机械的工厂。现有的工厂已经能通过魔法水晶的使用进行一些简单工具的流水线加工如日用品、农用品和粗制的刀剑等。但是有了能够持续工作的蒸汽机，工厂能完成的事情就多了起来。
虽然有了能用魔法精确塑形的大魔法师，完成这些机械的制造不成难事，但是这个产量毕竟还是成不了规模。单是迪妮莎签下的协议，需求量就是共助会的老法师们不眠不休半个月的工作量。
成功设计出的工厂已经有了不少，实际建设完成的也有了一座。
但同时又出现了新的问题，要建设这些工厂，庄园曾经的建设计划就要全部推翻，因为地不够用了。
再考虑到原料运输的问题，工厂的实际建设地点可能需要选在其他地方。
结合现在南镇人口流失的情况，最佳选择就是将工厂建设在南镇。不仅如此，考虑到今后对于南镇的掌控，整个佣兵团都需要向南镇靠拢。
想到凤凰庄园可能会变得冷清，杰罗心中就忍不住有些失落。
他想要进一步加深庄园与南镇的联系，奈何两地相距实在有些遥远。如果有一种新的交通工具能快速来回于两地......杰罗正想着这些事情，突然听到青鸟从实验室外带来的消息。
“多罗斯和格琳薇尔小姐？现在就在门外？”
杰罗没想到讨伐自己的人这么快就来了。
“他们好像是乘坐奇怪的东西来的，”青鸟神色奇怪的说道，“总之你去看了就知道了。”
第十八章 同类厌恶
佣兵团的成员不是在南镇执行任务，就是在迷宫狩猎魔兽，没有多少还留在庄园。然而现在仅剩的佣兵们都聚集在了一个地方。
庄园正门所对的主道上，隔着重重人影，杰罗看到了金发梳得端端正正，脸上笑得得意忘形的某位大人。在这个西境最后权势的男人身边，是一个小鸟依人一般含蓄微笑的黑发美人。
艰难的在自家团员组成的人墙中挤出条缝，杰罗终于从包围圈中突围出来。
然而，正当他准备打招呼时
“什么啊这是？！”
在两位新婚夫妇身后，是一个巨大的木质骨架。骨架的样子杰罗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个是巨龙。
“惊讶吧？羡慕吧？佩服吧？在伟大的科学下颤抖吧！”
多罗斯一边发出没品的声音，一边用舞步般的小跳跃来到杰罗身前。
“这就是今后天空的霸主钢铁之翼。”
杰罗再次向这骨架般的东西看去，犹如鸟类伸展的翅膀，狭长的躯干做成了马车车厢的样式，前端是模拟巨龙的头部，尾巴则是像鱼尾一般。
杰罗再三确认之后，将视线移回多罗斯脸上。
“这不是一点钢铁都没有吗？”
“但是多罗斯总觉得这个名字很帅气，所以就这样命名了。”格琳薇尔毫不掩饰语气中的宠溺，即便多罗斯回道“亲爱的也觉得这样很不错吧”，她也只是不置可否的温柔一笑。
然后多罗斯也腼腆的摸了摸后脑勺。
眼前的一幕，让杰罗真想问一问这两人是才交往的学生吗？总之，就是羡慕，非常的羡慕。
这个时候，“钢铁之翼”上的窗子被抽开，一个戴着防风镜的女仆冒出脑袋。
“就是这样，那边那个长得像蛞蝓的男人，看到这样的东西还不赶快向大小姐俯首称臣。”
大概是格琳薇尔在场的原因，帕诺茜的语气没有往常那样的尖酸，反而有着一种炫耀般的自豪。
“长得像蛞蝓的是在说团长先生吗？”
迪妮莎从团员们自动让出的道路中走出，一脸疑惑的站到杰罗身旁。
话说这么复杂的状况，迪妮莎小姐在意的居然是这个吗？杰罗简直不知该怎样回答。
“其实我一直觉得杰罗爵士很帅气的。”格琳薇尔微笑着说道，“不过最帅的还是多罗斯。”
“还真有人看得上我这个白痴二哥，这位格琳薇尔小姐，作为初次见面的忠告，你还是去检查下自己的视力吧。”
迪妮莎微微扬起脸，嘴角上扬。
“就算莫名其妙的纹身拉低了整体评分，正常人都看得出来，比起我那个浑身傻气的二哥明显是杰罗团长更帅。”
“这位就是多罗斯的妹妹迪妮莎小姐了吧，谢谢你的忠告。”格琳薇尔微笑不变的走到迪妮莎面前，“我不否认多罗斯有不少缺点，但愚钝不在其中。多罗斯的智慧只有同他一样善良温柔的人才能懂得，或许是迪妮莎小姐既不温柔也不善良才一点也没看到吧。”
“格琳薇尔小姐，你这话是真心的吗？如果是的话就太可怕了，人类社会大概要重新定义善良温柔的词义。不过应该是说笑的吧，格琳薇尔小姐似乎是个喜欢逞强的人。”迪妮莎眯起眼睛，“好好承认这是一场政治联姻不好吗？都快成为西境之主了，炫耀这边的成果不行吗？”
“迪妮莎小姐是想要诱导话题的走向，还是单纯想要讽刺我呢？其实我最不明白的是这是嫉妒吗？”
对着格琳薇尔歪着头貌似天真的提问，迪妮莎在胸前抱起了手。
“这就是物以类聚吧，二哥能找到的妻子在自以为是这方面还真和他不相上下。我还真想请格琳薇尔小姐告诉我，两位除了这方面的才能还有什么能令我嫉妒的？”
“据我所知，迪妮莎小姐到现在都没有过恋人吧？不受欢迎的女性通常会对婚姻美满的女性怀有怨恨心理，迪妮莎小姐也是这样？”
“但是据我所知，二哥这个性格就不可能让任何婚姻存在美满。莫不是格琳薇尔小姐认为和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也没关系？”
“关于这方面迪妮莎小姐完全可以向身边的杰罗爵士寻求答案。毕竟我和多罗斯同他可是无话不说的密友。”
迪妮莎的眉角跳动了一下。
“密友？也不过如此。倒不如先让团长先生告诉你们，我到底是不是没有魅力不受欢迎的女性。”
不仅是两位少女，杰罗还感觉到围观的团员们也一同将视线集中在自己身上。
话说这两个人是在吵架？
为什么刚见面就吵架？先不说迪妮莎，格琳薇尔可是温柔大方轻易不会生气的人啊。
杰罗无视了迪妮莎催促的眼神，皱着眉沉吟深思。
好像一开始是因为外貌的话题。
那就好解决了，应该吵架的不是她们，而是直接比对的当事人吧。
“喂，多罗斯，我可能要比你帅一点吧？”
对于杰罗的提问，公爵次子的回答是：
“放屁，明显是我更帅。”
“那就这样吧。”杰罗耸了耸肩，用“真不知道你们在争什么”的表情看向迪妮莎。
“啧！”迪妮莎发出响亮的咂舌声，这方面倒是很有几分黑道头子的样子。
然后杰罗的脚尖遭受了恶意的践踏。
“笨蛋团长！”
迪妮莎走向围观的佣兵，一条笔直的道路立马被让了出来。虽然走在团员们夹道注目的金发大小姐很有几分霸气，不过这个纤细的背影看上去却颇为凄凉。
“是格琳薇尔小姐的胜利。”
从“钢铁之翼”上走出的女仆如此总结道。
“快追上去啊，杰罗先生！能安慰迪妮莎小姐的只有你了。”
格琳薇尔着急的表情弄得杰罗一头雾水。
这难道是所谓的“胜者的怜悯”？
“真是的，如果杰罗先生是这样不温柔又迟钝的人，我真的会带军队来讨伐你哦！”
被这样说了，杰罗也只能赶快追了上去。
尽管他到现在都没明白迪妮莎和格琳薇尔到底在比什么。
不知为何，杰罗想要追上迪妮莎的时候，他的团员们一同围了上来，无言的用没有表情的脸正对着他。
整个场面非常可怕，杰罗完全明白了自己这个团长是多么不遭人爱戴。
如果有民意调查这种东西，杰罗的支持率在这一刻一定掉落到了冰点之下。
费劲力气挤出包围后，杰罗看到迪妮莎站在庄园门口似乎在等着自己。
“那个，迪妮莎小姐......”
杰罗喘着气跑到少女面前，刚一说话手腕就被抓了起来。
“跟我过来！”
迈着急冲冲的步子，杰罗被迪妮莎带到了属于自己的办公室。
虽然感觉到少女心情不好，不过迪妮莎在途中吩咐青鸟接待多罗斯和格琳薇尔的时候，语气比和杰罗说话的任何时候都要温柔只是青鸟的反应不是那么受用就是了。
“那东西到底是什么？”站在窗口，迪妮莎一脸凝重的盯着停在主道上的木质机械。
杰罗想了想：“木头做成的巨龙？”
“我可是听说这东西是飞过来的。”
“用魔法的话，我也能让东西飞起来。”不过消耗非常巨大，就算是纯净魔力的状态杰罗也只能让一张床三个人从庄园飞到南镇。
“从银辉城，飞到这里。别告诉我那个女仆是比团长先生更厉害的魔法师。”
看上去帕诺茜似乎确实是控制着整个机械的人，不过这个连两层高的楼顶都下不去的女仆怎么可能是魔法师。
“等等！”
杰罗突然有了点头绪。
“迪妮莎小姐还记得艾娅吧，那只黑龙？作为那位女仆小姐帮助我的回报，在银辉城的事情结束后，我让艾娅和她单独相处了一天。”
一开始艾娅和帕诺茜还是高傲的巨龙与胆怯的女仆，等到晚上去回收艾娅的时候，已经变成如哈巴狗一般四爪朝天舌头耷拉出来、翻着白眼的变态龙，与仪态端正却不间断说出辱骂词汇的毒舌女仆。
“就是在那个时候，这个女仆从黑龙那里得到了什么吗？”
迪妮莎用食指点着下巴，思考着。
果然这些地方很像格琳薇尔小姐。
思绪一瞬走神后，杰罗提议道：“要不要去找艾娅问一下？”
迪妮莎摇了摇头。
“直接问这边吧。我大概能够想到，这位格琳薇尔小姐是带着这东西来做交涉的。单单三人深入敌营，这个女人可能比我预想的还要难对付。”
结果在心里还是承认了对方吗？
想到格琳薇尔让自己来安慰迪妮莎，杰罗莫名的感觉到她对迪妮莎小姐说不定也不是真的讨厌。
女人都是这样口不对心的家伙吧？
杰罗一不小心笑了出来。
“有什么想说的吗，团长先生？”迪妮莎皱着眉盯着杰罗。
“迪妮莎小姐，”杰罗迎着她的视线看着她深红的眼睛，“本人杰罗巴德里克以这个躯体与灵魂保证，你绝对是个充满魅力受欢迎的女性。虽然我只能保证受我欢迎，但如果有几十个、上百个我，那么他们也一定会认为迪妮莎小姐非常有魅力，迪妮莎小姐一定也会受他们欢迎，我保证！”
迪妮莎睁着眼连眼皮也不眨的愣了半天，然后将脸“唰”的一声转到一边。
“哦。”
她小小的发出声音，然后用更小的声音嘀咕：
“几十个、上百个团长先生吗......那也太刺激了......”
整理了一番情绪后，杰罗和迪妮莎一同出现在会客厅。
布莱尔似乎已经在那里局促不安的等了许久，看到两人后露出了松了口气的表情。
这家伙连在自己的据点都会紧张吗？
杰罗再一次感觉到自己兄长在某些地方真是个废材。
不过在布莱尔的身边，杰罗看到了许久未见的有着幽蓝长发的少女。
“漆黑羽翼”的大部分成员都随着王子返回了基维尔，只有胧和菲诺、内奥米与零被留了下来。大概是考虑到这一次回国，有了“新武器”的法兰王子可能会被当成威胁，将她们留在南镇会比较安全这也能看做是“漆黑羽翼”对于佣兵团的信任，当然也有可能是塞西莉亚团长对于迪妮莎小姐的信任。
在会客厅中，比起布莱尔，胧的表现倒是稳重许多或许无表情天然就有在表现稳重方面具备优势。
“是弟弟先生。”
看到杰罗后，胧拉扯着布莱尔的衣袖叫道。
“啊，还有魔女小姐。”
听到胧的称呼，迪妮莎不明所以的轻笑了一下。
听布莱尔说过，胧似乎还对迪妮莎二话不说绑了自己的事情耿耿于怀，面对迪妮莎总会表现出又怕又想要招惹她的态度。
至于“魔女”这个称呼，并非指的是女性魔法师，而是同“恶魔”同一级别的邪恶生物。
考虑到真实情况，这个称呼或许还挺贴切。
“总之，现在迪妮莎小姐来了，两位还是直接和她谈吧。”布莱尔如释重负的长舒口气，从座位站起身，走到杰罗身边，“那我就先回实验室了。”
杰罗拉住了他。
“哥哥为什么只提了迪妮莎小姐，明明我也在的。”
布莱尔的表情立马在脸上冻结。
“杰罗......我的意思是......其实，呃，这个事情，大概只有迪妮莎小姐能做决定，你听了就知道了。”
杰罗其实不是很在意的，但是刚才才体会到团员对自己的冷漠，现在连自己的哥哥都这样，杰罗觉得自己这个团长差不多已经只剩个名头了。
“究竟是什么事，格琳薇尔小姐能直接说了吗？”
多罗斯在一旁撅起嘴：“你还不是直接无视了我，明明我才是将要成为西境执掌的人。”
“啧。”
这个男人真是矫情又恶心。
杰罗突然反应过来。
这不是在骂自己吗？
“这确实是我们向迪妮莎小姐提出的交易，”格琳薇尔微笑着说道，“我还希望杰罗爵士能和我们一起来说服迪妮莎小姐呢。”
“说吧，能让你们把自己送进讨伐对象据点的理由。可能你们觉得我够不成什么威胁，那就请继续发挥你们的自以为是，让我们一起来看看会有怎样的结果吧。”迪妮莎走到主人的位置坐下，翘着腿向格琳薇尔说道。
“面对交易对象摆出这样的态度可是会遭人讨厌的哦，说不定原本决定的条件都会再做调整。”
“比起大言不惭的教导别人的人，我这样的态度不是已经很好了吗？”
“我可是作为你兄长的妻子给的谏言哦。”
“请下次在‘兄长’之前，加上‘白痴、蠢货、令人厌恶的’这类形容词。”
“迪妮莎小姐！”
“怎么了吗，格琳薇尔小姐？”
两人互不相让的对视着。
“我大概知道迪妮莎小姐不受欢迎的原因了。”
“很不巧，我可是相当的受欢迎。有几十个、上百个男士都疯狂的迷恋着我。”
迪妮莎得意的将脸微微仰起。
“那好吧，我就直接说了。”格琳薇尔无奈的叹了口气，“两件事，一是我想要与你们进行技术合作。”
“没问题。”
迪妮莎立马回道。
“第二件事，是我要得到金穗城。”
“我要耀光城。”
“我有一个想法。”
“正好我也有一个想法。”
两人将各自的方法写在纸上将给对方。
“那就这样吧。”
格琳薇尔站起身，牵着多罗斯向杰罗进行了道别。
“诶？这就完了？”
“我们想到的都是同一种方法，就意味着不需要过多讨论。时间紧迫，就无法再和杰罗爵士叙旧了。”格琳薇尔优雅的向杰罗挥手作别，“下次在耀光城再会吧。”
在两人身后，迪妮莎传来声音。
“格琳薇尔，我讨厌你。”
“正好我也讨厌你。”
意义不明的对话后，两人缄口不言。
在最有可能成为西境之主的两人离开后，杰罗向迪妮莎问出了心中的不解。
“迪妮莎小姐为什么对格琳薇尔小姐印象这么差呢，你们到底在比什么啊？”
迪妮莎罕见的像小孩子一样鼓起脸。
“什么也没比，就是看她不舒服。我知道的，她看我也是一样。”
所以说，到底是为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