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失控的宴会
离开时只是两人，回来后却是大队人马。
仅仅只相隔一天，凤凰庄园再次大张旗鼓的举办了晚宴。
“这就是菲尼克斯能拿出手的招待？太穷酸了点吧~”
看到尤利塞斯刻意摆出的嘲讽表情，杰罗决定下一次给这家伙喂草料。住处也安排在养殖场吧，反正那里空位多。
“菲尼克斯，你的领地不觉得太偏僻了吗？缩在这种地方有什么意思，离得最近的是哪座城，我们明天就去把它打下来。”
这边又是梅内西斯好战的狂热表情，杰罗真想找个精神导师开导下这姐弟，能不能正常点啊。
“预定的只是一天一夜的体验旅行，不安份点就没有下次了！”
杰罗可不想这两个家伙在自己的庄园闹事，更何况这两个家伙还带了两个护卫。
白夜城主的护卫当然还是才貌双全的流歌大人，红莲城主的护卫则是一位身着全覆式黑色铠甲的战士。
这名被称为“黑山岩”的战士显然是沉默寡言的极致，不仅闷在死气沉沉的盔甲中不露出丁点皮肤，不发一言甚至连对周围做出反应的动作都没有。要不是还能从铠甲的面罩之下听到呼吸声，杰罗绝对会认为这只是一具魔动人偶。
能做到与这位“黑山岩”先生互动的，大概也只有梅内西斯一人。
不过，这种沉默配合上高大的黑色盔甲，再加上盔甲表面狰狞的魔法刻纹，这位护卫显然比看似柔弱的流歌大人更加震慑力。
这样的家伙配上梅内西斯这样的主人，不论在哪儿都绝对是会挑起事端的组合。
“招待的工作就交给你了，绝对要看好他们。”
杰罗如此对加特尔特说道，完全不在意对方同样是头一次来到庄园。
将深渊来客晾在一边后，杰罗找到了另一堆客人。
“艾莉，跟我回去吧，我一定会让你知道真相的。”
“纠缠不休只会被女人讨厌，我提醒过你吧。你已经耗光了在我心中的好感，再继续我真的会讨厌你了。”
“艾莉......父亲一定很想见你。”
“按你说的故事，我可感觉不出来。”
“那是因为......”
还未走近，争吵声已从房间传了出来。
杰罗敲了敲已经打开的门。
“我能打扰一下吗？”
亚历克斯警告的眼神盯了过来。
“家务事在这么多人面前上演，不太好吧？”杰罗用眼神示意了房间内的布莱尔和其他魔堕者，“更何况还没确定是不是家务事。”
“你这家伙！什么都不知道就不要随便插手别人的事情！”
亚历克斯的语气中满是焦躁，似乎知道了杰拉特的事情后精神变得更不安定了。
艾莉刚想说话，被杰罗制止。他走到了亚历克斯的面前。
“我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至少我知道艾莉对于你这个哥哥，也是在用自己的步调试着接受。你不用这样着急的想去证明什么，好好的为妹妹想想，做出个真正哥哥该做的样子。”
对于杰罗的话，亚历克斯只是轻笑一声。
“着急的想要证明？别装作什么懂的样子。”
“这个我确实懂，我知道的某个哥哥也是这样总想向弟弟证明。证明关心什么的，证明自己为弟弟着想什么的，结果真的很烦。”杰罗有意无意的向傻站在一旁的布莱尔瞟去，“这是离的越近越能感觉到的烦恼，所以亚历克斯最好也试着和艾莉保持点距离。一天就行，明天和布莱尔呆在一起吧，这家伙应该有不少心得能告诉你。明天过后再谈论这些。”
擅自做了决定，杰罗没有留出反驳的时间。
“哥哥先陪着他们一会儿，”朝着汇合在一起的魔堕者们挥了挥手，“你们，跟我来。”
算上迪埃尔，总共八人的魔堕者走在一起还是有那么些阵势。
尤其是这群人全是一副无感情的杀手模样。
带头走在最前的杰罗总觉得身后跟着一团黑压压的乌云，乌云过处所有颜色全被抹去，无论是走廊的墙壁、地毯还是照明的魔法灯都笼罩在灰暗之中。
“我说，气氛能不能不要这么沉重？我们现在是为你们举办欢迎仪式，给大家个面子，表现得开心点可以不？”
就如自言自语般，杰罗说出的话没有引起半点回应。
慢慢的，他脸上的表情也笼罩在乌云之下。
“这是必要的吗？”
迪埃尔在这个时候问道。
“说必要也可以说是必要，毕竟这是人之常情......是吧？”
杰罗不是很自信的说着，毕竟这些事他也没什么经验，让他来回答还是太勉强了些。
“什么是开心？”
帕伊卡无力的半睁着眼睛问道。
只有十二岁的小女孩向自己问这种问题，杰罗彻底投降了。
“你们先在这里等下！”
几分钟后，杰罗找来了心中的情感大师。
“青鸟小姐，你一定要帮帮他们，这个样子去参加欢迎会......绝对会变成葬礼现场的气氛。”
青鸟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又看了看呆若木桩的魔堕者们。
“我说，能不能在拜托别人之前把情况先说明白啊？我也是很忙的。”
这一次回来后杰罗觉得青鸟小姐心情好像一直不错，但是在对自己的态度上却没有好转是怎么回事啊，难道是真的被彻底讨厌了？
在这种情况下，杰罗老实的做了解释说明。之后，青鸟抱着手，微微挑起眉角打量着众人。
“先换身衣服吧。”
改变形象从改变外表开始。青鸟迅速召集了一帮女团员将魔堕者们带去加工。
还没想通自己的佣兵团何时多了这么多女团员，另一边就传来了令人不安的喧闹。
杰罗赶到时，预备作为新人欢迎会的现场已经围了一圈人。
“注意你的身份，人类！你没有挑战这位大人的资格。”
加特尔特的声音穿透人群传了出来。
围观的大部分都是杰罗没有见过的新人，其中间杂有身材健硕的疾风分部团员。正是因为这些大块头的存在，杰罗无法看到发生了什么。
“借过，呃，抱歉，借过一下。”
非常礼貌的从人堆中挤出来。过程既辛苦又悲哀，悲哀的是杰罗发现每个团员看到他时，都是露出一副“这谁啊”的表情，就连疾风佣兵团的团员也是一样。
没有一个团员认识自己，杰罗“借过”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完全是靠着眼神的乞求才突破人堆的包围。
最后，在满心疲惫的他面前的是
“嘉尔......又是你吗？”
尤利塞斯和梅内西斯悠闲的在一旁看着，流歌同样嘴角含笑的旁观。
加特尔特在中间像是人墙一般站着，两边是相互对视的红发女孩和黑色铠甲。
还在想最近都没怎么惹事了，结果又是在这个时候吗？
“团长，能穿得动这么夸张的盔甲，里面的人一定很厉害，我想要和他比一比腕力。”
嘉尔朝杰罗说道，周围的团员才开始将“团长”这个词和杰罗联系起来。
“菲尼克斯大人，如果还想让这位人类保住手臂，请命令她放弃这个念头。”
从加特尔特的姿势来看，他明显是在保护嘉尔。
这家伙对人类的看法似乎有那么些改变了。
不过，杰罗看向被战士长防范着的黑色铠甲。
“身为梅内西斯大人的贴身护卫，实力当然毋庸置疑。但是，”杰罗看向一脸好战的红发少女，“这位同样是我佣兵团的最强剑士。只是掰手腕的话，说不定比阁下想象中还要强那么些。何不来比试一番呢，”杰罗挑起眉毛望向对方，“泥石流大人？”
“......”
对方仿佛被杰罗气势震慑，后退了半步。
加特尔特面无表情的干咳两声。
“是黑山岩大人。”
眷属小声的提醒让杰罗脸上一红。
“这个什么鬼名字嘛？真的会让人不自觉的想到泥石流啊......”杰罗同样小声的回道。
“大人......恕我直言，神经没问题一般不会这样想。”
你也太直言了吧！
杰罗看着对方似乎还在思考这真不容易看出来总之就是还没有做出回应，现场正逐渐变得尴尬的时候，杰罗不改变盯着黑色铠甲的视线，向眷属问道：“你们怎么会跑到这边来的？”
就是为了防止两位魔族大人物惹出事情，杰罗招待他们的会场是另一层，按理说不应该跑到这里。
而且，明明说了要看好他们。
“尤利塞斯大人和梅内西斯大人都不是能闲得住的人，”加特尔特叹了口气，“在下已经尽力了。但是......尤利塞斯大人说要到菲尼克斯大人寝室找出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梅内西斯大人立马赞同，然后......”
这两位城主真当是去朋友家串门吗？
杰罗嘴角抽动了一下。
“辛苦你了。”
局面僵持不下时，梅内西斯走了上来。
“红石族战士长的意思菲尼克斯你没明白，”梅内西斯拍了拍贴身护卫的铠甲，奇特的没有发出丝毫声响，“泥石流，哦，黑山岩因为一直穿着这身盔甲，没办法精准的控制力量。掰断手腕可不是威胁，只是一不小心就会发生的事实。”
红莲城主念错护卫名字的时候，黑色铠甲再次退后半步难道是被打击到了？从梅内西斯愉悦的表情来看，这家伙绝对是故意念错的。
“你打算怎么做？”
杰罗问向嘉尔。
还没等女孩回答，尤利塞斯声音尖利的讥讽道：“看你样子比本大人还小吧？小孩子就不要耍脾气，伤到骨头可是会影响成长的哦~”
“......你说谁是小孩子？”
从红发女孩将头发竖起的那一刻，杰罗就知道今天这事情是躲不过去了。
就在这时，流歌吸引着全场的视线，走了过来。
“菲尼克斯大人，能听我说一句吗？”
“事情就是这样。”
杰罗在整理出的“擂台”前说道：
“我也会参与到这场比试。先由我和嘉尔比，胜者再挑战泥石流先生。”
“嘭咚”，沉闷的脚步声响彻大厅。
站在作为“擂台”的台桌旁，黑色铠甲重重的退后一步。
这次杰罗能确定了，这家伙绝对是因为自己被叫错名字受到了打击虽然再次叫错不是他故意的。
这个办法是流歌的提议。流歌见过杰罗的实力，他的判断是，能否在腕力上赢过菲尼克斯大人，就可判断是否会在之后的比试中受伤。
如此聪慧美丽，善解人意并且美丽，为他人着想还美丽得不行的存在，让杰罗又一次陷入了对自己性取向的拷问之中。
总之，这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嘉尔受伤的办法。
于是，在几乎整个佣兵团的围观下，突如其来的扳手腕比赛开始。
杰罗和嘉尔将手放在台桌上。
随着比赛开始的指令，台桌化作粉碎。
“嘘”
全场一阵整齐的倒喝声。
看着因无法承受自己和嘉尔的力量而粉碎的台桌，杰罗有些心疼。
“骨盾，增骨术，厚土庇护。”
数个骨盾重叠成半人高，在魔法刺激下生长的白骨将骨盾连为一体，最后在表面覆盖上厚实的魔法光彩。
“哦~”
周围发出意义不明的感叹声。
“再来！”
一段时间的僵持过后，嘉尔涨红脸认了输。
“团长！明明是个魔法师为什么还有这么厉害的气啊？这绝对是在耍赖嘛！”
团员们此起彼伏的口哨声中，佣兵团第一剑士在人堆中冲撞出一条血路跑了出去。
担心团员的杰罗刚准备跟上去，一个黑色的铠甲挡在了他的面前。
不知为何，杰罗从这具铠甲之中感受到了怒气。
“不要跑”这样的意识非常明显。
“第二回合，开始~”
在梅内西斯的宣布下，两人的动作如凝固般静止。
杰罗的右臂失去了魔法回路，灵体化的身体却能更方便的用魔力进行强化，加上苍狼之气的作用，杰罗才能还算轻松的赢过嘉尔。
不过，现在似乎都没不再有任何作用杰罗感觉自己正在试着扳倒一座山岳。
“呼！呼！呼！呼！”
不知是谁带的头，围观的团员们整齐的打起了拍子。
拍手，跺脚，口中的高呼，整齐划一的声音震动着大厅的空气，晃动着庄园的大地。
而比他们更加激烈的，是被围在中央的无声对抗。
齐整的声音如海浪阵阵翻涌，淹没了物体崩裂的细微声响。然而，肉眼可见的裂缝却没法掩盖。
裂缝像是蜿蜒爬出的巨蟒，转瞬之间便从骨盾重合的台桌下蔓延到大厅的地板，继而敏捷的穿越人群，爬上大厅的墙壁。
“啪”，一声清响，在众人停下了节拍的瞬间清晰的暴露出来。
大厅一人高的窗户突然碎裂，倒映了光芒的碎片从窗柩上摔落。
眉角轻轻跳动，杰罗的手被狠狠摔到骨盾上。
骨盾碎成湮粉，杰罗知道自己的手又断了。
大概，这是流歌大人都没想到的吧。
最后一击的余力随着裂缝散开，大厅的吊顶几乎整个落下。在所有人都做好用脸接住它们的准备时，下落停止了。
吊灯、碎石、粉末都奇异的浮在空中。
“蓝，抬起。绿，黏合。”
才来到大厅门口的疤脸男摆着用手托起某物的姿势说道。
总是跟在迪埃尔身后的一男一女魔堕者走了上前。
随着奇异的蓝色、绿色两道光线，落下的吊顶回到了天花板，完整的恢复原样。
“碎石，配合绿。”
褐色皮肤的魔堕者将手伸向地板。大地移动之后，绿色光线如缝针般穿插缝补着裂缝。
“帕伊卡。”
迪埃尔最后说道。
有着青灰色发丝的女孩走到崩落的窗户边，手指触碰到木质窗柩。窗柩如活物般快速扭曲，长出枝芽，不消片刻便蔓延到整个大厅。
“哦~”
佣兵团的成员鼓起了掌。投向大厅门口的魔堕者们的视线，纷纷带上赞许和认同。
青鸟叹了口气，扒开人群走到杰罗身边。
“能说一下是怎么回事吗？”
杰罗望着被如同被树吞没一般，形如树洞的大厅，说不出话最后这一手是怎么回事？前面都做得不错了啊，为什么要把整个风格都给我改变了？
“我能先问下他们的着装是怎么回事吗？”
杰罗用眼睛瞥了瞥“奇装异服”的魔堕者们。
“就只有会记两兄弟的衣服最多，而且效果不错吧？”
伊迪和戴尔吗？杰罗想了想，从接受度上来看确实不错。这么色彩浓艳到溢出傻气的衣服再怎么死气沉沉的人都会变得平易近人虽然第一印象会有某种负面认知。
已经有不少团员向他们打招呼了，总体来说还是不错吧。
“团长，还是露了一手嘛~”不知何时来到大厅的莉萨蹿到杰罗身边，“就算输了也给大家留下了不得了印象，有家伙还告诉我，这个团长绝对是喜欢用右手在被窝里做自我奖励～”
......这个印象该不是什么好印象吧？杰罗一时无法回应。
“作为宴会前的表演，勉勉强强还算有趣。本大人就原谅你的招待不周了。”
“这里的人类比想象中有趣嘛，菲尼克斯，我对你的喜好有些许改观了。仅限今晚的话，和这群人类一同享受宴会也不是不行。”
两位魔族城主接连说道。
说不上为什么，明明弄得周身疲惫，但杰罗发觉无意之间，今晚这场宴会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过程完全失控，结果却在预想之上，于是杰罗挺起胸膛大声的笑道：“那当然，都在我的计划之中啊呜噫！”
除了最后想要用手拍打胸口时，忘记手腕骨折这回事。
第十章 向导的乐趣
佐伊从某个地方回到凤凰庄园后，便默默的开始了清洁打扫的工作。
灵巧的避开横七竖八遍布在走廊和大厅的醉鬼，佐伊如在花丛间摇曳飞舞。随着魔法的光芒轻盈闪烁，狼藉的宴会会场很快便被收拾干净。
第一个会场打扫完毕后，佐伊推开了另一个招待贵宾的客厅大门。
楼下整个大厅完全变样佐伊都没露出任何表情，但看到眼前这番情景时，佐伊忍不住叹了口气。
抛下在一旁干坐着的客人不管，和罗里安的天才魔法师倒在一起，在地上发出阵阵鼾声的团长大人，不管怎么看都太过不堪，俨然一副沉迷于醉生梦死的废材模样。
果然，还是放心不下。
佐伊在客人的注视中走到杰罗的身边，俯下身靠近主人的耳朵。
“迪妮莎小姐来了。”
后者立马跳了起来，过大的动作幅度让靠在身上的空间魔法师一连滚出几米远，撞到桌脚才停下。
“主人，我是你的话现在已经向这几位客人赔礼道歉了。”
对着张皇四顾的杰罗，佐伊平静的说道。
杰罗慌乱的表情慢慢安定下来，看向坐在一旁的几人，揉了揉脑袋。
“流歌大人和泥石流大人坐了一整夜？”
“一人品酒也有别致的乐趣，”被称为流歌的女子回道，“黑山岩大人倒是就这样看着你们看了一夜。”
女子身上同时能感受到出尘的清澈空灵与妖异的娇艳妩媚，如此截然相反的气质奇妙融合的魅力大概无论男女都难以抵抗。佐伊只在第一眼就能确定，这位流歌大人绝对是主人需要保持距离的类型。
“对啊，是叫这名字来着......”杰罗懊恼的拍了拍脑袋，然后对着抱着双臂正坐在房间中央的黑色盔甲说道，“抱歉，泥石流大人，昨晚在下面就喝得太多，上来的时候脑袋已经不管用了......话说我是为啥回到上面来的？”
这样的道歉还真是敷衍，后面明显叫错的称呼又是什么昵称吗？
佐伊不发一言的在旁边观察着。
黑色铠甲不知为何险些从座位上跌倒，明明看上去是那么沉稳的姿势。
“因为梅内西斯大人说要让菲尼克斯大人见识自己的魅力。”奇异的女子嘴角微微上翘的提醒道。
“听起来好像很不妙啊......”
佐伊顺着主人的视线看到客厅另一边，倒在一起的有着相同银发的少年少女。
“我好像想起来了......梅内西斯大人是怎么想的，才会把拼酒当成展现魅力啊......而且，那个架势，真的太恐怖了。”
“梅内西斯大人就是这样一位不拘一格的王族。”
“连自己的弟弟也能灌醉，确实不拘一格......”
看着杰罗按着脑袋痛苦的表情，佐伊大概能想到昨晚这里发生了什么。
不过，太过惨烈的画面想多了也于事无补，佐伊走到杰罗身边，用光明魔法为主人减轻醉酒后的不适，同时问道：“主人还记得今天的安排吗？”
团长大人的脸上立马露出惊惧的神情，身体也小心翼翼的从佐伊的手指下逃离。
真是的，虽然抵在太阳穴的手指确实有办法将正在释放的治愈魔法换成攻击魔法，不过就因为这样就把自己的好意当成威胁，这样主人未免也太不懂人心了些。
“什么时候主人才能更成熟一点啊。”佐伊一边维持着不讨好的治愈魔法，一边用担忧的音调感叹道，“就因为昨晚我不在庄园，主人就把庄园弄成这个样子。这样的主人要多久才能离开我自立啊？”
“佐伊就跟个老妈子一样......昨晚也不是我一个人弄的嘛。”
说这话的杰罗完全没注意自己就像叛逆期的小孩子。
“而且，离不开就离不开吧，最好一辈子都不要离开。”然后又盯着撞到了桌脚还在睡的某个魔法师，小声嘀咕，“只要某人争点气，不要浪费机会......”
【为什么要回来？】
【为什么回来的是你？】
“佐伊小姐？”
被声音从记忆中拉回后，佐伊才发现自己的魔法不知在何时已经中断，看上去就像是单纯要用指尖戳进太阳穴。
被称为主人的青年脸上展露出惧怕的神情。
明明意识之中能够感受到对方，就算无法完全得知对方的思想，是不是会做出攻击的情绪也能知道吧。
“我就这么让主人害怕吗？”
佐伊的语气虽然是责问，但心中却难以抑制的感觉到失落。
而杰罗还完全没有发觉的不住点头。
“是很可怕！”声音刚落杰罗立马补充道，“太可怕了，想都不敢想，怎么会这样可怕。”
“......”佐伊的眼帘搭了下来，这次是真的有了怒气。
“要是哪天佐伊小姐突然不辞而别，我一想到这个，就像是知道了太阳不会再升起，这个世界不会再有春天，简直怕得不行！啊......真是太可怕了，怎么会这样可怕啊？”
自己的主人正用着略带挑衅的眼神看着自己，这时佐伊才恍然明白，翘起了嘴角。
“主人是想告诉我，在调戏女孩子这方面，已经有了不少成长吗？”
“声音，听得到哦~”杰罗指了指自己脑袋，“佐伊小姐的记忆我可是看了个遍，我完全知道佐伊小姐是个怎样的好女人。这样的好女人我可不会轻易放走。不管那家伙的觉悟能坚持多久，我已经将佐伊小姐看成了我的亲人。”
“所以，”杰罗最后说道，“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些回忆的原因，我会等着佐伊小姐的答案。”
“这下又是想说自己变得可靠了吗？”
“我是会为了别人而变强的类型，某个很厉害的女人说过。”
那还真是可靠呢佐伊微笑着想到这一点就算不说出来也早就知道了。
自己的主人很强，他今后一定还能变得更强，能呆在他的身边成为他的力量，确实很不错。
不过，就算是强也是有限度的，而这个世上有着打破限度的存在。
“我的事就之后再说吧，”佐伊向周围看去，“我的打扫还未结束，主人今天也还有重要的安排。更重要的是，主人再继续和我聊下去，对客人就太失礼了。”
杰罗没有否认，只是淡然的耸了耸肩。
“佐伊小姐之后可要把时间留出来，我这次可打算要和佐伊小姐认真商量很多事包括公事和私事。”
这个时候团长大人的表情，在佐伊看来的确是成熟了不少。
虽然有些不舍，不过这个主人，说不定已经成长到不需要自己操心的地步。
确认已经做过了，最后的借口也失去了。
“可以理解成约会吗？”佐伊微笑着略微颔首，“我会好好期待的。”
杰罗今天的日程确实安排得很满。
不但要和几个南镇的重要人物会面，还要陪梅内塞斯姐弟参观人类城镇，最后是处理从深渊运来的第一批支援物资。
但是这几件事各有主次，按照一定的顺序能连贯完成，并且其中有几项不需要杰罗全程参与善于用人才是作为上位者的基本素质。
想到这点，杰罗便打算在一开始就召集参与今日行动的主要人员。
然后就遇到了困难。
布莱尔就算勉强弄醒也是神志不清，派不上用场，人员减一；佐伊以整理资料为由推脱这个女仆是不是最近态度不怎么积极啊，请假次数也变多了人员再减一；嘉尔因为昨天的事情闹脾气，人员继续减一；艾莉本身就不喜欢这方面的工作，不考虑；莉萨还要带魔堕者们熟悉新环境，抽不出时间。于是，最后的结论是......
“这位是佣兵团的分部长兼技术研发部部长青鸟小姐，今天就由她来做我们的向导。”
杰罗憋出笑容的做着介绍，青鸟则完全是一副“好麻烦，真不想做”的厌烦表情。
尤利塞斯上下打量了少女，不屑的发出轻笑。
“好土。”
青鸟经常会更换自己的穿着，今天也是一身清爽的如薄荷花般的白色衣裙。
尤利塞斯显然是说了最能惹对方生气的话语，在青鸟的表情变得吓人之前，杰罗立马拍了拍不懂事的魔族脑袋。
“乱说，青鸟小姐穿得这么漂亮。”
尤利塞斯还想反驳，杰罗又扬了扬拳头。
“别在意，小孩子就是要多管教管教。”杰罗对青鸟说道。
少女盯着他，表情略微有些奇怪，最后将脸转向一边：“一开始听说是哪里的贵族，还以为......总之，就是不用死板的说敬语什么的吧？”
杰罗还没回话，另一边的梅内西斯就立马说道：“这样最好，我们的目的是观察这边的人类的生活状态。越自然，越原生态越好，放心吧，你的失礼我都会原谅你的。”
“这边的人类？说得就好像自己不是人类一样......”青鸟小声的嘀咕后，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反正就这样吧。”
这家伙是不在乎细节的性格真是太好了，杰罗现在不打算在没有任何铺垫的情况下告诉团员事实，要是这些魔族能被普通对待那就再好不过。
带着这样的气氛，载着深渊中的来客，马车驶向了南镇。
刚开始两位魔族城主都相当不矜持的一直向车窗外眺望，精神得完全看不出来是才从宿醉中清醒。不过这样的情况只坚持了十分钟。
“这不是和魔王国差不多吗？我说菲尼克斯，我们真的到另一个世界了吗？怎么一点异世界的感觉都没有啊？”
梅内西斯脸上写满了无聊。这种情况，杰罗只能回道：“别问我啊，我刚到魔王国的时候也想问啊！”
“对了哦，菲尼克斯是在这个世界长大的。一直以为自己是人类的魔族，想着就很好笑啊。那个时候，活得不轻松吧？”
青鸟在一旁歪着脑袋念叨着“异世界？魔族？”，红莲城主则是再次精神起来。杰罗真想劝劝她不要恢复得这么快，多和你旁边那个晕车的弟弟学一学。
不过被问到了也没办法，杰罗坦白的说道：“确实不轻松。一直被当成空气无视，换了个环境又总是被欺负。总是想着，最好能有个好的死法光彩的去死，活着只是痛苦没有任何意义。”
车厢内的空气一时沉重了许多，不过只限于杰罗身边。
“会被人类欺负，菲尼克斯真没用，哈哈哈呕”得意的白夜城主在嘲讽之余险些吐了出来。
“笑死我了，菲尼克斯你这家伙真是可怜，听得我身体里的母性都泛滥了，现在可以扑进我的怀里撒娇哦~顺便再被我的魅力迷得神魂颠倒，从此迷恋上我无法自拔。”
“容我拒绝。”
淡然的回绝了梅内西斯另有所图的好意，杰罗感受到身旁的视线。
与杰罗视线相对后，青鸟略显局促的将目光闪躲开。
“啧，没想到你有那样的过去......有点意外。”
为什么要咂舌？杰罗没想通，刚才明明感觉到的视线中有那么些许同情，但是咂舌是什么意思啊？
“再说点嘛，菲尼克斯再说点自己的事情。以前怎么被欺负的？现在想起被人类欺负是什么感受？要不姐姐我帮你报仇，灭了这个世界的人类吧！”
“干脆让马车调头吧。”
杰罗认真的想到，南镇的危险人物已经够多了，经不起魔族的折腾了。
这之后，在梅内西斯的保证下，参观得以继续。不过城主姐弟的重点已经由观察人类变成了观察杰罗。
从杰罗的从前一直说到回到魔王国之后，杰罗每个阶段的经历都能被他们找出各种笑点，然后讥笑嘲讽杰罗并以他的反应为乐。
这样的情况持续到杰罗拜访完佣兵公会会长胖会长说了些提升了佣兵团的等级，并对“温泉之友佣兵团“寄以厚望，期待将来成长之类的话；工匠协会的工匠代表顺便把青鸟留在那里和保罗研究从深渊带回的机械图纸；由黑潮引荐的商会会长以及其他几个愿意和“温泉之友”合作的佣兵团团长之后，才终于有所收敛。
因为杰罗能说的已经说完了，而这对姐弟也终于开始在人类城镇中找到乐趣。
“梅内西斯！这个很有意思啊！”
“叫姐姐，你这家伙！”
白夜城主在异族的手工摊前被揍了。
“菲尼克斯，这个是什么？似乎是某种食物，真的可以吃吗？”
“雪糕，别名冰淇淋。一种由降临者发明的食物，主要成分是奶油，应该是最适合这个季节的甜品。”
“那我......吃了哦！”红莲城主做好觉悟的伸出舌头。小口小口的舔舐着手中雪糕的样子莫名的色气，杰罗看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姐姐像狗一样。”
白夜城主在甜品摊前又被揍了。
“哦！哦！这个是！”
“难道是......传说中的......”
“海？！”
姐弟激动的对视着，眼中满是惊奇和不可思议。
杰罗不怎么忍心的打断了两人。
“不好意思，这只是湖。”
没有反驳，没有嘲讽，姐弟两接受了杰罗的说法。
“完全看不到边......”
“湖都这样大了，海要有多大啊？”
杰罗想起了在魔王国的记录中确实没有实际存在的大型水域的记载，之前还没怎么在意。
“魔王国没有海吗？”
“连湖也没有。大战的最后，陨落了几个自然神，法则的缺少让世界失去了不少概念。作为结果就是，原本的湖和海都消失了。”
看到杰罗的表情，梅内西斯接着解释道：“不过不是完全消失，我们还记得这些概念，说明湖泊和大海还存在世界的某处，只是没能找到而已。”
波浪起伏，湖光潋滟。将湖面两三船只风帆吹鼓的凉风阵阵拂面，湖水冲刷着岸堤的声响像是某种柔声细语。这些都是杰罗见惯的景色，他没什么特别的感受，只是觉得湖面映出的光亮太过刺眼。
不过魔族姐弟就是盯着这样刺眼的湖面，脸上露着直白的喜悦。
“这里最漂亮的时候是傍晚黄昏，”杰罗想着和爱丽莎一同望向金色湖面的情景，声音不觉轻柔下来，“我先带你们去‘白水亭’吧，那里的海鲜料理味道不错。吃完后，还有几处景色比较好的地方。黄昏时候我们再回来。”
能够把自己喜欢的东西分享给其他人，并从对方的喜悦中获得同等的喜悦，这大概就是作为向导的乐趣。
“下次时间长一些，我还可以带你们出海哦。那里有会飞出水面的鱼呃，应该是异兽那个场面也是难得一见的漂亮。”毕竟家里蹲的优利卡都这样说的。
“菲尼克斯！”
杰罗突然又感觉到一股无法反抗的吸力，回过神时自己已经在一个温度高得吓人的怀抱中。
“带我去游泳吧！”
杰罗从柔软的红色衣料中抬起头，看到梅内塞斯满布红霞的脸。
“虽然我一点也不会游泳不过只要抱着菲尼克斯就行了吧，放心，我很轻的！”
一股气流凭空而起，杰罗只觉得四周景色一阵旋转。
“喂，等等！先放开我！不对，还要先做热身！不是，不要抱得这么紧，会死的，真的会死的，还没下水就要死了！”
随着身体的下落，冰凉的液体夹带着一团团气泡包裹了身体。
“太麻烦了！好女人从不等人！”
混着气泡和隆隆水声，梅内西斯的声音摇晃着传入耳中。
随后，两人连挣扎也没有的直直的沉落湖底。
第十一章 完美的招待
“真是畅快啊~”
被目击者当成殉情，在一大帮渔民水手齐心协力下，杰罗和梅内西斯被捞了上来。
红莲城主在弟弟羡慕的目光中盘腿坐在地上，得意的感叹着：“真是畅快的游了一场啊~”
杰罗很想提醒她这根本不是游泳只是作死，不过因为要和这些正在用人生哲理开导他的水手渔民们道歉，实在忙不过来。
这之后，为了换掉全部湿透的衣物，杰罗带着梅内西斯去更换行头。当然不是去那家只会坑人的服装店，而是杰罗注意到的，梅内西斯曾格外留意的异族小店。
这家店子出售的全是东方国度的服饰，杰罗对这种服饰了解不多，只知道是种被称为“浴衣”的类似长裙的服饰。
不过再怎么不了解，还是比异世界的魔族知道的多一些，杰罗刚准备帮梅内西斯出主意的时候，红莲城主趾高气扬的对店主说道：“人类，把你店上的衣服全给我装起来，我全要了。”
虽然身上还在滴水，头发也湿漉漉的，怎么看都是狼狈的落汤鸡模样，但即便如此也无法掩盖城主大人的上位者气势杰罗和异族老板都被震惊了。
还好杰罗早一些恢复了过来，阻止了逐渐喜笑颜开打算去清空库存的老板。
杰罗向对方使了个眼神：“脑袋进水了，不要当真。”
老板回了个眼神：“你不也是？”
最后，在两人的协商之下，数量减少到了原来的一半。
“就当是我送你们的礼物，不要再有什么不满哦。”
以此堵上姐弟两的嘴，杰罗觉得自己太聪明了。
梅内西斯收下时莫名的低着头，就连跑向试衣间也是刻意不让杰罗看到自己表情；得知还有自己的份，尤利塞斯一直满怀嫉妒和怨恨的脸终于阴云消散，半跑半跳的去到另一个试衣间。
“那我也......”湿透的执事服黏在身上确实不舒服，杰罗刚准备去换时，发现试衣间已被占满。
“柜台里去吧，反正也没人想看。”
老板的语气还能听出销售额锐减一半的愤恨。
虽然老板介绍过穿法，不过杰罗换好自己的那声素黑色浴衣后，两个试衣间都还没有动静。
“菲尼克斯，本大人对这种非机械的东西不怎么擅长啊......”
尤利塞斯从试衣间露出了头。等杰罗进去帮忙时才知道，这根本不是不擅长的等级
“喂，会用腰带把手脚缠住完全是你智力缺陷吧？”
“吵、吵死了！是这东西不听话擅自缠上来的嘛，本大人什么都没做啊！”
这不争气的反驳让杰罗对魔族天才发明家的头脑彻底失望了。
将腰带系好后，杰罗把尤利塞斯带到试衣镜前。
“虽然和本大人的发明比起来没什么大不了，不过，还是挺凉快的嘛~”
身上是传统风格的藏青色浴衣，细弱的手臂从宽大的衣袖中露出，尤利塞斯看上去不再是平常的飞扬跋扈，反而像个正常的普通小孩。而这个脸上正展露出喜悦的普通小孩，绝对比臭屁的白夜城主可爱得多。
这个礼物没白送。
而另一边，像是听到外面的动静，又一个白色的脑袋从旁边的试衣间露了出来。
“菲尼克斯......”
探出的脑袋找到了杰罗，变成想要帮助却又没办法开口，最后整张脸都涨红的模样。
杰罗立马明白了。
“怎么想都不行吧......”
杰罗回想了刚才尤利塞斯那副不堪入目的模样，如果梅内西斯也是这样杰罗确定自己没法在那个狭窄密闭的空间对着衣衫不整还将手脚都缠起来的美少女冷静得下来。
光是想象魔力都开始躁动了啊！
“我能依靠的......只有你了......”
平素强硬的魔族城主突然发出柔弱的声音，还用湿润的眼睛看着自己，杰罗感觉自己身体中的防线正在疯狂撤退。
看到杰罗还在犹豫，梅内西斯轻咬下唇，眼神怯懦的看向一边。
“拜托了，不要再让我继续蒙羞......”
这样的梅内西斯，让杰罗在另一个层面感觉到危险他头一次觉得，如果不注意的话，说不定自己真的会被这家伙迷得神魂颠倒。
“不是可以让尤利塞斯帮忙吗？”
杰罗说出口后，少女的眼角立马威慑性的挑了起来。
“你在说什么蠢话，赶快给我过来。”
杰罗刚才一瞬的心动瞬间冰封冻结。
还好梅内西斯只是单纯的无法将腰带系上。一丝多余的肌肤都没能看到，杰罗在心安之余又有几分失落。
“菲尼克斯的眼光不错，我很喜欢。”
身着纯白底色上印有一簇鲜红花束的浴衣，梅内西斯在试衣镜前抱手而立，仰起头用睥睨的目光评价着。
虽然很想提醒她如此端庄秀丽的服饰并不适合这种姿势，不过她既然喜欢就不破坏气氛了。
给老板留下了剩余浴衣的配送地，杰罗走出店后，身上只剩了返途的费用。
“这下只有回去了。”
“诶？不是说了还要吃海鲜料理，还有几处景色不错的地方，还要再去湖边游泳吗？身为王族可要对自己的承诺负责。”
“你这不是都听到了吗？”结果还是把别人拖进湖里？
杰罗对着这样毫无自觉的红莲城主解释道：“原本是这样计划的，但是因为梅内西斯大人的专横独断，现在已经没有执行计划的资金了。”
“干嘛说得像我的错啊？在怪罪别人之前先审视下自己，菲尼克斯，造成这种局面也有你的原因！”身着清秀浴衣的城主大人用力的指着杰罗，“这点程度就把资金用完，你的气量实在太小！出门前就做好把这片土地全部买下的觉悟啊！”
“抱歉，贫穷限制了我的觉悟。”
“算了，之后的事情就交给我吧。哼哼哼，让你见识下什么是王族正统的做法。”
梅内西斯说完后就大踏步向前走去，嘴里还抱怨着“这个裙子好难走路啊”，只留下杰罗和尤利塞斯面面相觑。
“菲尼克斯，总之你小心点，梅内西斯的真身绝对是恶魔，等我掌控了魔王国就立马把她关进阴暗地狱。在这之前，本大人的安危就交给你了。”
“......只是吃个饭逛个街，没这么危险吧？”杰罗看着前方吸引了路人视线的魔族少女，不太确定的问着。
“一直这么天真，说不定会死的哦。”
尤利塞斯用与年龄不符的深沉口吻，望着天边发出了如云丝般的叹息。
被梅内西斯带着，杰罗和尤利塞斯在南镇转了不少地方，期间发生了不少这样的事
“把这个给我来两个。”
接过后，梅内西斯便用着与一城之主相符的姿态说道：“现在在你面前的是红莲城之主，顺位第五之王梅内西斯西鲁菲尔，我不会支付商品的费用，但我允许你提出与之价值相符的一个要求。”
威严而不失礼仪的语调，配合自身上位者的气质，杰罗本以为摊主会被吓到，结果对方全都是同样的一个反应。
“不用了，能和小姐说上话，我就已经回本了。不够的话，还可以再来两个哦~”
同样的情景发生了不少次。
虽然梅内西斯确实展现了王族的乞讨方法，不过这结果显然超出了她的预料。
杰罗一开始也很疑惑，南镇的住民有多么唯利是图他深有体会，这群家伙绝不可能有这么绅士直到他看到了某些人拿出的圣像，并听到了某些人的祷告。
于是在梅内西斯表述疑惑时，杰罗能够虔诚的回答她：
“我们都只是沾染了女神的荣光。”
对此，梅内西斯并不能完全接受。
“不怎么痛快啊......”
就这样在商店街用小吃搞定了晚餐后，天色渐晚，身着浴衣的三人向着湖滨走去。
半路上尤利塞斯抱怨了移动的不便，如果是魔王国，乘坐汽车很快就能到达。脚疼的尤利塞斯想让杰罗背他，杰罗本想着走了一天也难为家里蹲城主了，正打算答应他时。梅内西斯挡在了弟弟面前。
“软弱和天真是我最讨厌的东西，这点痛苦都无法克服，你还如何保护一城子民？”
杰罗看着梅内西斯的侧脸，隐约能看到与普通的劝诫不同的神色。
又是这样的厌恶和愤恨，这家伙说起这些事的时候到底想到的是什么？
还没等他理请思路，一阵异样的香气飘了过来。
“这个是......”杰罗想了想，“烤鱼？”
另外两位城主大人显然也闻到了香气，不约而同的向一个地方看去。
隐藏在树木遮掩之后，似乎有复数人影围在一起。
三人不自觉的走了过去，拔开枝叶，发现不少渔民正在一处湖边的碎石地上，围着篝火而坐。渔民有男友有女，篝火上则架着一条足有成年人一半大小的大鱼。
“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鱼？”红莲城主惊讶的说道，“这也太大了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弟弟抱了起来。
“噫！干什么？！”
尤利塞斯僵作一团。
“头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鱼，我似乎没有对大小的概念了，必须找个参照物。”
全然不顾他人，梅内塞斯抱着弟弟向着火堆走去。
“喂，你不是要把这家伙放上烤架吧？”
杰罗震惊了。
“不然我会混乱的啊！”
“你现在完全就是混乱了啊！”
在两人一声盖过一声的争吵中，尤利塞斯哭了出来。
“菲尼克斯，救命！”
“诶？这些人是谁啊？”“什么情况？”“骨肉相食？”“是不是帮下忙比较好啊？”
最后在杰罗和渔民们的协力制止中，红莲城主终于打消了将弟弟处以火刑的想法。
回过神时，除了梅内西斯以外的所有人，都因为对抗这位顺位第五的魔族王族而精疲力尽。
看着淡定自若的盘腿坐在烤鱼前的梅内西斯，杰罗想起了尤利塞斯的劝告。
这家伙，说不定真是恶魔。
“小哥，你的女伴也太吓人了吧，明明有这么可爱的脸。”一位年轻渔民搭话道。
“啊哈哈，这教会我们不能以貌取人的道理。”
“是外地人吧？第一次来南镇吗？”渔民大叔带着笑意问道。
“应该，可能算是吧？”
“很有品味的浴衣嘛~”一位渔民大婶笑容可掬的说。
“谢谢。”看着端坐在一旁的梅内西斯，杰罗补了一句，“都是我选的~”
不知是不是在刚才的共同合作中萌生了奇妙的情义，杰罗三人被邀请加入到了火堆旁。
随着这样不着边际的闲聊，天色很快灰暗下来，篝火的光变得越加灵动活跃。
“大家是为什么聚在这里呢？”
从聊天中，杰罗知道他们是好几家渔民聚在一起。
“并不是什么特别的，感谢丰收而已。”
“丰收？”
“其实在之前，我们日子并不好过，有怪物堵在了出海口，不仅出海的船经常被袭击，海鱼也不敢进入贝尔姆湖产卵，我们的收成少了一大半。这种情况大概持续了一年吧。”
“直到这一次的狩猎祭结束，怪物突然消失了，我们的收成又回来了。而且，现在南镇的税率，让我们也有余钱在这里感谢丰收。”
“原来是这样吗？”
杰罗说着的时候，不知不觉产生出奇妙的感受。
“啊，差不多可以吃了。”
渔民们开始将鱼肉从烤的金黄的鱼身剥下。
“小哥的。小姐的。小弟弟的。”
“别叫小弟弟啊！区区人类......”
抬手一拳打断尤利塞斯的抱怨，杰罗接过了递来的美食。
不过，同样领到食物的梅内西斯却一反常态的没有表现出太多食欲。
“吃吧，这一次就算不给钱也不会觉得愧疚。”
梅内西斯只是盯着餐盘中散发着香气的鱼片，不知在想什么。
“菲尼克斯，这边的人类都这样有活力吗？”
被突然问道，杰罗想了一会儿。
“和种族无关吧，只是因为平等和自由。大概这边的人类和魔王国的魔族没什么区别。”
虽然只是片面的平等和自由，杰罗在心里补充道。
也不知道梅内西斯是不是接受了这个说法，她怔怔的想了一阵后，突然放下餐盘。
“不行，这样一味的接受好意太难受了。不做出回报有损王族的名誉。”
她利索的站起身。
“各位，听我说！”
身着浴衣的女孩挺直身体，如战前演说的将军般大手一挥。
“今日是我梅内西斯西鲁菲尔第一次了解异世界的人类城镇。”
渔民们叼着烤鱼片，满脸问号的盯着她。
“我原以为生活在这里的都是见识短浅，头脑未开化的愚昧之徒。菲尼克斯也说过，这片土地没有魔王国的魔动机械，远比不上白夜城繁荣，甚至找不出能够在魔王国成为商品流通的特产。我现在才知道，这家伙才是未开化的愚昧之徒。”
梅内西斯狠狠的瞪了杰罗一眼。
“这片土地有另一种文明，这里的人类并未我所知的懦弱无能自甘堕落的低等人类，而是拥有着创造力与生命力，热情、懂得分享的高等种族。你们有着独特的艺术品，有着各种美妙的食物，还有着在魔王国都极其稀有的善心，我能够以我的名字起誓，你们绝对是能与我族对等的存在。为此，我将在此对各位的善意做出对等的报答。”
梅内西斯清了清嗓子，突然大声喊道：“红莲城之主，顺位第五之王梅内西斯西鲁菲尔，现在要唱了，给我竖起耳朵听好！”
尤利塞斯立马蒙上了耳朵。
接着，勉强做出雄浑声线的歌声在湖滨响起。
伴着浪声与风拉扯火焰的声音，献予神的赞美诗从梅内西斯的口中一口一口的吐出。
这样拼尽全力完全用嗓子喊出的唱法就算恭维也难说好听，但能够感受到少女认真倾注的感情。这一点，从渔民们脸上一言难尽的笑容中就能看出。
歌唱结束后，梅内西斯没有说话，唰的一声坐了下来，然后像对付仇敌一般撕咬着盘中的鱼肉。
看到这一幕，杰罗心中有不少触动，觉得自己也该做点什么当作回报。他想起了来时看到的一家小摊。
掂量了剩余的金币，杰罗起身说道：“等我一下。”
待到他返回时，天色已经全暗。他拿着买来的商品走到了湖滨。
“这也是人类的发明哦，期待一下吧。”
一声呼啸之音过后，偌大的花束在夜空盛开。
“嘭！”
斑斓色彩映在仰望着的脸上，映入平静的湖面。
“嘭！”
又是一声，仿佛雨后的绣球花，又仿佛阳光下的雏菊，艳丽的光焰在天空一闪即逝。
望着夜空腾起的焰火，杰罗走回到梅内西斯身边。
“就像流星雨一样。”
“还是有不少差别吧。”
杰罗耸了耸肩。
“这个叫什么？”盯着天空绽放的花朵，梅内西斯似乎无神的抓着杰罗浴衣的前胸。
“烟花，庆祝节日的时候会放。很漂亮吧？”
杰罗在心里感慨了一下为了这个，他可是把佣兵证都压给了摊主。
“嗯，很漂亮。”
少女用力的点了点头。
光芒再一次点亮夜空，同样点亮了仰望的眼眸。如雨落在湖面的坠落声后，下一朵烟花绽放的间隙，梅内西斯轻轻发出声音。
“今天真是得到了很多东西，我还是第一次从异性那里收到礼物，都还没习惯又让我看到这样的东西，我说不定真的会......”
焰火的声音掩盖了少女的语句。
“啊？真的会什么？”
刚集中的敏锐听力被震得暂时耳鸣后，杰罗大声问道。
“啊啊啊！为什么要再让我蒙羞啊！”
低下头，梅内西斯的眼睛盯了上来。不知是焰火的原因还是旁边篝火太甚，红莲城主的脸上绯红一片，眼中闪烁着胆怯与固执两种光芒。
“算了，用说的还是太麻烦......”
拉着胸口的手变成了抓，突然的力量拉着杰罗向梅内西斯靠去。
“嘭！”
烟花绽开，旖旎的光芒染红了世界。
杰罗的脸上再次接触到湿润柔软的触感，不同的是，这次靠近了嘴角，还能尝到些许烤鱼味道。
“总之，就是这样。”
红莲城主埋下头小声说道。
因为花光了返程的金币，三人只能走回庄园。
尤利塞斯趴在杰罗背上已经响起了轻微的鼾声。这一次是杰罗主动提的要求，梅内西斯没有阻止。
两人背着月光，在重建后的道路上踩着影子前行。
看来两位城主大人是要比预定多留宿一夜，不过收获也比预定更多。
听着夜的声音，一路无言。直到庄园的光亮已经能从树木的遮掩中看到时，梅内西斯开口说道：
“菲尼克斯会喜欢人类，之前我一直觉得不可思议，现在我多少能够理解。”
“因为两者并没有什么区别，是这样吗？”
“是的，这次回去后我会更仔细的思考我们的合作。”梅内西斯停了停，接着说道，“我要想个能在不伤害这些人类的文化和生命力的前提下，侵略这个世界的方法。”
结果还是要侵略啊......杰罗露出了苦笑。
“还有一点，菲尼克斯。”
感受到身旁传来的视线，杰罗侧过头。
“今天发生的事情，我大概一生都不会忘记。谢谢你。”
“这是我的荣幸。”
“还、还有，最最后一点！”
“嗯？”
“既然人类和魔族没有区别，”梅内西斯的眼中仿佛倒映了星河，“喜欢魔族也是可以的吧？”
第十二章 再一次的远行
“佐伊又请假了？”
杰罗无力的叹了口气。
“该不会是在外面有了对象吧？”
杰罗说完，就是一道像是要扎死他的视线刺了过来。
“这次是去处理一些以前的事，会耽误一段时间。”
“这不太好吧......”
杰罗小心的偏开视线，窥探青鸟身后的房间。
隔了一天，魔法烙印中依旧感受不到佐伊，杰罗本打算来对方的房间看看有没有留言什么的，结果刚到门口就遇见青鸟从里面出来。
“有什么不好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吧？你这家伙才是，一言不发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你有资格说佐伊小姐吗？”
被青鸟一顿劈头盖脸说得有些抬不起头，不过杰罗还是把佐伊房间的全貌大致看了一遍。
干净整洁就和佐伊本人一样，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是在桌上散落的放着好几本厚厚的书籍，这种小细节上的随性也很有佐伊的感觉。
只从房间的样子来看，倒不像是出远门，说不定很快就会回来了。
应该是自己想多了吧。杰罗点了点头，然后回道：“青鸟小姐是不高兴吗？”
“哈？”
被斩断的短发比杰罗离开时长了不少，随着青鸟夸张的声音如被风吹拂的草尖般颤动。
“你的意思是我是把气撒在你身上哦？”
杰罗努了努嘴。
“其实青鸟小姐误解我的意思了，我是说佐伊小姐以前的事......可能不是很好处理。”
青鸟抱着手将脸撇到一边。
“佐伊说过会回来，我相信她。”
脸上写满了不悦，低低的声音却格外令人怜惜。
看着这样的青鸟小姐，杰罗嘴角悄悄上扬。
“佐伊小姐的床单不知道为啥有些皱啊，像是才有人在上面滚来滚去一样。”
“滚、滚、滚来滚去？！”青鸟瞬间泛红的脸上，眼睛胡乱的转起了圈，“应该是那个吧？莉莉最近好像很喜欢来这个房间，可能才来过吧？”
“是吗？青鸟小姐知道的真清楚啊~”杰罗笑着看向少女，“和佐伊完全和好了吧？”
青鸟将脸再次别开。
“要你管！”
杰罗知道，在感情这方面，佐伊绝对是比自己高不知多少个等级的存在，他就算担心也没法给出什么建议。总之最后能够和好真是太好了。
另一方面，杰罗在清晨的时候便和布莱尔一同将魔族的几位大人送回了深渊。
加特尔特与音弦在前一日和两位城主护卫一同清点了从白夜城运来的支援物资不难想象虽然有四个人，但实际干活的只有一半。不过总体来说这只是表示接收的形式而已。
之后布莱尔便在会记兄弟的面前，表演了如何用传送魔法变出一整箱宝石，着实把两兄弟吓得不轻。初步估计了一下，虽然无法全部填补佣兵团资金的缺口，不过暂时能让解决大部分问题至少某人再来催债的话，勉强能应付一阵。
加特尔特和音弦也随着两位城主返回了白夜城，作为杰罗这边的代表处理之后的合作事宜。杰罗不是不想将音弦留在身边，不过在做好询问她真意的准备前，还是让这个妹妹暂时呆在喜欢的首领大人身边吧。
至于黑龙尼萨格艾娅，暂时放回迷宫担任监工。说成监督实则是保护那些进行地底大改造的“骸骨勇士”不得不说，这些只能执行简单指令的亡灵，做这些工作简直是效果拔群。
一切都为了与两位深渊城主的进一步的合作。
想到这里，杰罗又想起了月夜星空下，梅内西斯最后问自己的那个问题。
结果自己还是心动了。
这已经是杰罗接触的第几个王族了。
可恶，魔族的家伙还真是可爱啊！
等到一切稳定下来，就带着团员一起去魔王国旅游吧，格琳薇尔和多罗斯也要带上，毕竟都以及约定过了。
那个时候一定要好好享受下魔王国城主大人的招待。
一定会是不错的招待吧？在这之前，自己必须要人员全部集齐。
为此，他又一次留下字条后，带上必要的道具，溜出了庄园。
“嘉尔，嘘，嘉尔。”
杰罗在训练场找到了正在指导凯里的红发女孩。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安琪儿也在旁边。
这位学妹真的是很有骨气嘛。
不想被其他人发现，杰罗躲在重建后的训练场边缘小声呼唤着。
然后被无视了。
明明凯里都停下动作疑惑的看了过来，安琪儿虽然瞟了一眼后便不再理会，但确实也是注意到了，只有靠得最近的红发女孩，还装作什么也没听见的叉着腰一动不动。
“嘉尔，我有东西给你。”
女孩的耳朵动了动。
“新衣服哦，送给你就原谅我吧~”
像捕风捉影的小动物一样，耳朵又动了动。
“不好意思让你出糗了，不过你要相信我是为了不让你受伤。在那之后我都是花了不少时间才把手腕治好的，所以......”
“烦死了啊！”
嘉尔怒冲冲的转过身来。
“我又不是小孩子，才不需要团长保护！”
“但是嘉尔如果受伤，我会伤心啊......”
杰罗坦率的说道。女孩的脸便开始慢慢涨红，最后重重的跺了跺脚。
“真是的，我才没那么容易受伤啊，不管怎么看我都比团长结实吧？”
“不不不，怎么看都是我更结实吧？”
杰罗看着女孩的细胳膊细腿说道。
“是我啊！”
“不，是我才对吧。”
“我说是我就是我啊！”
“讲道理说还是应该是我吧。”而且灵体化的身体恢复能力也不是一般的强。
“呜”
一个箭步，嘉尔就像是野狗一样的扑了过来。
杰罗正摆出非常有说服力的拍打胸口的姿势，看到面露凶相的斩龙族少女飞扑而来，一时慌乱的抬手想要抵抗。
“哇啊！”
手被咬了。
待到嘉尔松口后，杰罗的手已经完全没有了知觉。
“这点程度就不行了，果然还是我更结实。”
红发少女抹着嘴，说出了结论。
不只是凯里和安琪儿，其他在练习的新团员也都围了上来。
杰罗只能当众送出给嘉尔的浴衣，并请求女孩的原谅。
从周围团员的反应杰罗已经知道，自己这个才建立起的团长形象已经威信全无。
说出了自己需要嘉尔帮忙的请求，四人便一同向南镇走去。
是的，一说出目的地后，嘉尔就说要带上两名弟子，并且不接受反驳。
“虽然总是惹麻烦，不过这孩子以前是最听话的一个啊......”
现在也到了反抗期吗？杰罗无声的发出叹息，小孩子还真是麻烦。
在带着三个孩子从空房间的入口进入“风暴之眼”后，三人立马变得乖巧起来。不光是压低了谈话的声音，连脚步声都有意识的放轻。这倒是让杰罗感到好奇。
“这种探险的感觉，不应该兴奋才对吗？”
嘉尔作为代表说出了自己的感受。
“这里的感觉......很不舒服啊，就好像被谁一直监视着一样。我记得有个词是说这种感觉，四个字，想不起来......”
“毛骨悚然。”
安琪儿提醒道。
“就是这种感觉。”嘉尔认真的看着杰罗。
果然第一次到这里都是这样吗？明明习惯了还是不错的地方。
“确实有东西在盯着我们，不过不是那么可怕的东西就是了。”
杰罗想要用摸头的方式让嘉尔放心，不过刚抬起手就被抓着挪开。
防守的还是这么滴水不漏。
在见到纳特的小酒馆后，三人又是惊讶了一阵，不过骷髅酒保那温和的问候和含蓄的笑容似乎很讨孩子喜欢杰罗是不知道讨人喜欢的骷髅是怎么回事，不过就连凯里都能点头回应酒保的问候，该不会这些孩子胆子还挺大的嘛特别是相较薇薇安来说。
顺着一条地底温泉的通道，一行人来到了一处冒着热气的水潭前。
“除了衣服会湿，其他都和在地面上一样，放心的呼吸就行。”
这样的话语再一次由自己说出，杰罗感到了某种类似传承的东西。
从现在还留在“风暴之眼”的人员来看，自己这个会长终于算是当之无愧了。
杰罗自嘲的笑了笑，带头下了下去。
“顺着水流会被送到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很奇妙吧？觉得不可思议就感谢施展奇迹的生命女神吧。”
然而在他回头看向孩子们的时候，一个银白的身影在阴影中浮现。
“很远，很远，的地方......是又要离开吗？”
杰罗无法否认：“很快就会回来。”
少女摇了摇头。
“带上我。”
又是如此率直的眼神，如此坦然的话语。藏在这之下的，是被杰罗一度无法理解的单纯心意。
“阿尔薇拉呢？”
“我跑出来的。”
自己又要被踢了吧。
杰罗于是伸出了手。
“那就趁她还没追上来。”
从通道中出来后，透过树叶照在身上的阳光仿佛阔别已久，格外新鲜。
虽然身上湿漉漉的，不过众人的心情却明显轻松不少。
直到林木退去，连接天边的皑皑雪峰映入眼帘时，嘉尔惊讶的叫了起来：“白龙之冠！”女孩兴冲冲的跳到杰罗身边，“没想到真的到了，这该不会又是传送魔法吧？”
“这么远距离的传送魔法，大概不是那么容易吧。”
真有的话不知道一次要消耗多少水晶，总之杰罗是舍不得用。
“白龙之冠，是绝龙岭的那个吗？”
凯里一副弄不清发生了什么的茫然表情。
“除此之外还有哪一个啊？”安琪儿将视线移向杰罗，“我们到这里的目的呢？”
杰罗拉着优利卡的手，望向映着阳光光辉，洁白得刺眼的雪峰。
“只是来送礼而已。”
靠着优利卡的武技，孩子们丝毫没有品尝到海拔带来的恐惧，便通过了云雾缭绕的悬崖。
不过杰罗还是炫耀般的靠着“苍狼之气”与水系魔法结合，比上一次更容易的“走”了过来。
之后的行程基本便是嘉尔带路。
走在平坦的山路上，杰罗才知道上次跟着卡罗尔在林中穿梭有多愚蠢明明大路就在旁边。
领着一群孩子，居然比上一次更快抵达斩龙一族的村落，杰罗怎么想怎么都觉得吃亏。
心里残存的对卡罗尔的担心又减弱几分。
跟着嘉尔在村里转了几圈后，嘉尔原本放松的脸上变得凝重起来。
“没有被破坏的痕迹，是因为某种原因迁走了吗？”
杰罗想了想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田地和牲畜的样子显然是有人照料，之前看到的屋子里还留有食材。而且，从器具的摆设来看，也不想是匆忙逃走。”
但是这么大的一个村落，一人活人也没有，未免太诡异了些。
嘉尔突然想到了什么，猛的抬起头。
“今天日期是多少？”
杰罗说出后，女孩抱着手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已经到这个时候了吗？我知道大家在哪儿了。”
正在嘉尔准备将答案说出口时，一个声音突兀的响起。
“嘉尔！”
“水杉大叔？”
从道路拐角出现一名背着巨剑的中年男子，脸上如斧刃般的胡须和棕色披散发连成一片，看上去如熊一般。
中年男子与嘉尔在话音落后便开始了沉默的对视。
仿佛旁人不存在的对视让杰罗也没敢轻举妄动。
两人间的空气仿佛被一高一低的两道视线灼烧，交汇处似乎有火花迸出。
杰罗觉得自己多半是眼花了，眨了眨眼的瞬间，嘉尔从身旁携着疾风跃出。
“哐咚！”
兵刃交错的声响过后，娇小的身影又倒飞回来，一直陷入后方的一处民房。
嘉尔跃出时的风还未歇，后被飞回的空气搅乱，杰罗感觉自己的刘海在空中打着旋。
“哈哈哈，嘉尔你修行根本不够嘛！这种程度就跑回来，根本就是离不开家的小孩子嘛！”
伴着被威压震慑的风声，没有刃尖的斩龙剑旋转着从烟尘中飞出，几个翻转便飞到中年面前。
对着仿佛向自己竖劈而下的巨剑，中年只是随意抬脚踢在斩龙剑的剑柄，令旋转的巨剑直直向上后用左手抓住剑柄。
中年男子将左右两柄巨剑扛在肩上，大声的笑着，这幅光景让杰罗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另一边，嘉尔从房屋的废墟中爬了起来，虽然灰头土脸不过看上去应该没有受伤。
“烦死了，水杉大叔！我是带客人来的，我才不是自己想回来！”
对着中年打量的视线，杰罗一边小心的点了点头，一边在祈祷他们和外人不会用扔剑打招呼。
“怎么回事，嘉尔你的朋友看起来很弱啊？”
嘉尔没有搭话，而是从几近倒塌的房屋中走出。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比起这个，水杉大叔，龙血祭已经开始了吗？”
“是啊，今年我猜拳又输了，只有我最后上山。”
“我也要参加！”嘉尔说完后，拉住了杰罗的手臂，“这个男人也要参加！”
杰罗正一脸茫然的时候，嘉尔直直的抬头看向他。
“团长，师父说过，跨越失败才会有所成长。所有，堵上佣兵团第一剑士的名誉，我要再比一场！”
第十三章 轰雷之喉
没想到嘉尔这么记仇，该怎么说呢，再小只也是名为女人的生物？
不过还是有不记仇的女人吧？
杰罗想破脑袋也只想到一个音弦应该是绝对不会记仇的，一副根本记不住的样子。
还有尼萨格艾娅？那东西完全是论外。
“团长这是什么眼神啊？我是不会给团长惹麻烦的，这一点团长应该信赖我！”嘉尔叉着腰说道。
这是最不能信赖的地方吧？
不过杰罗偷偷观察着嘉尔和棕毛大叔的反应再怎么说也只是比试，而且还是祭典上的比试，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不然两人也不会是这样根本不在意的表情。
“那就一起上山吧，能不能再下来就不知道了，哈哈哈！”
棕毛大叔和嘉尔同样姿势的叉着腰发出大笑。
杰罗半眯了眼。
这不是危险得不得了吗？
再一次来到雪峰之上的洞穴时，杰罗知晓了这个洞穴的名称。
“轰雷之喉”，在斩龙一族的传说中，这个洞穴便是世界上所有雷声的源头。
听起来似乎很厉害，不过杰罗毕竟实际来过一次，当然不会有什么期待传说就只是传说，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洞穴而已。
但这一次，感觉又和上次不太一样。
“好吵......”
优利卡直白的发表了感想。
杰罗则是想到了更实际的问题。
“这样不怕雪崩吗？”
离洞口还有百余米，像是瀑布般的轰隆声就传了出来。
虽然知道是人声喧嚣，不过这声音未免也太大了吧？就像是有一万只知了在不间断的鸣叫，最难忍受的是，它们还不懂得协调，各自有着各自的音调。在这一万种音调的攻击下，杰罗根本不想再踏近一步。
“我宁愿呆在刚才的村子。”
气喘吁吁，脸颊通红的安琪儿如此说道。
“诶？可是、好不容易、才爬上来......”
凯里显得更加疲惫，整张脸都累得有些发白。
“毕竟是一年一度的祭典嘛，大家都有那么点兴奋。”水杉大叔摸着脑袋笑着说道。
这才不是一点吧？杰罗在心里吐槽。
“而且，今年稍微有那么点特别，”大叔微微眯起眼睛，“今年的祭典上，有个特别的猎物。”
进入到“轰雷之喉”，祭典的气氛很快让几人融入了喧嚣。
上一次还空无一人的圆环通道现在摆满了各种小摊，这些打算趁着祭典大捞一笔的商贩似乎是在数日之前便来到了此处。看着背着巨剑的龙血战士们用狩猎来的骨头和毛皮在商贩手中换取商品的光景，杰罗对斩龙一族的印象也从避世的深渊监视者变成了普通的异族。
即便此处被说成文明世界的边缘，不过货币还是流通的。杰罗顺手给几位小朋友买了些食物和饮料补充体力，并再次在心里鄙视了一路都要自己背，连小孩子都不如的薇薇安。
优利卡虽然拒绝了杰罗的请客，不过却在一个出售刀具的小摊上停了下来。
货架上摆放的全是短刀和匕首，想必摊主也知道在这种地方卖其他兵刃是不会有市场的。不过......和菜刀、餐刀混在一起也太不专业了吧？
“有想要的吗？”
杰罗看了一圈，全是再普通不过的货色。不过如果被女神眷顾，就算是烂到掉渣的废品，也能立马荣升圣物。
优利卡摇了摇头，杰罗心里稍微有些失望。
“如果是我，会喜欢哪一种，如果是真正的我......只是在想着这种事。”
少女的脸上并没有多少表情，却让杰罗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孤单。
他静静的盯着少女，刚准备说话。
“这可不好办啊......”长着小眼睛，尖下巴的摊主一脸为难的说道，“小姐这么漂亮，我这里的东西都配不上小姐啊......”
杰罗看向他，机械的点了点头。
算你有自知之明。
“既然如此，我也不能藏着掖着了。”
摊主说完后，从身后的货箱底翻出一把纯黑色的匕首，一言不发的放在二人面前。
嘉尔和凯里忍不住好奇的围了过来。
看到摊主抱着手臂昂首端坐的架势，杰罗不由得正视起面前这把匕首。
简朴的造型完全符合其貌不扬的定义，浑然一体的黑色似乎是由某种特殊材质铸成。除此之外，杰罗找不到任何值得多看一眼之处。
“这就是我应该喜欢的？”
拿起匕首后，优利卡疑惑的歪了歪头。
“说起这把匕首的来历啊，那可是一段很长很长的故事......”
继续摆出高傲的姿势，摊主娓娓道出了这把匕首的来历。
在这样吵闹的洞穴中听人讲故事并不容易，不过杰罗还是勉强听出了个大概。
“所以，这把匕首是上古遗物咯？”
摊主沉重的点了点头：“从发现的那个遗迹来看，差不多有几千年了吧。”
“几千年？！”
杰罗被这个数字吓到了，灵器出现都不过数百年。
他咽了口唾沫。
“这个要多少钱啊？”
摊主伸出五根手指。
“五十？”杰罗说出口的时候，自己都觉得太低了。
摊主摇摇头。
“五百？”
摊主再摇摇头。
“五......千？”
摊主嘴角微微向上抽动了一下。
杰罗面露难色的看着优利卡。少女还拿着匕首没有放下，这难道是已经决定了？
这是神谕，是最高指令，不管是用偷用抢都要弄到手。不过，在此之前，还是用普通的方法来。
“能不能便宜点......”
当着女神的面说这种话，杰罗的自尊心已经伤痕累累。
这时，旁边响起了压过宣化人声的大笑。
“哈哈哈，你也太好骗了吧？”
笑声是水杉大叔发出的，不过，杰罗看过去时，发现这位熊一般的中年男人身边，有个两鬓斑白，却有着奇特氛围的壮硕男子。
看上去是中年，但杰罗莫名的感觉实际年龄会更大一些。身披带有灰色毛皮的皮甲，没有和其他斩龙一族一样背负巨剑，却有着比任何人更强烈的存在感杰罗不知道其他人是什么感觉，但他只感受到自己全身的气息都因为认知到这名男子的存在而纷乱搅动，明明对方的外表怎么看都只是一个普通大叔。
“师父......在的话就说一声啊，总是这样突然出现，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嘉尔的抱怨声让杰罗紊乱的气息平复了些，他再次看向对方，对方的名字似乎已经呼之欲出。
“沃特大人！呃，还有水杉家的，不要打搅我做生意。”
摊主在一瞬的惊慌失措后迅速回复了神态。不过杰罗回过的时候发现，不知何时优利卡已经将匕首放了回去。
“嘉尔，你还真是”
男子的气息凭空消失，再出现时已经将嘉尔抱在怀里，用脸在女孩脸上蹭来蹭去，手在女孩的脑袋快速抚摸这个蹲在地上袭击女孩的大叔，用脸上的笑容完美诠释了何谓猥琐。
“一点也没成长啊！”
男子说着，便将手伸向了嘉尔平坦的胸部。
嘉尔眼中如感应一般凶光闪过。
杰罗不忍再看的偏开了头。
“哈！哈！哈！又被咬了啊，真是怀念呢~”
听着如此爽朗的笑声，杰罗不禁在心里感慨如今世上唯一的剑圣，雷霆之殇“沃特黑檀”，原来是这样的变态大叔吗？
在嘉尔松口后，毫不在意血流不止的手掌，沃特便向几人作了自我介绍。
不过，反应平平。
杰罗是因为刚才一幕的冲击太大，凯里和安琪儿显然对这个名字代表的意义缺乏概念，优利卡则是根本不在意。
杰罗则是为其他人做了介绍，到自己的时候，只是说了是嘉尔加入的佣兵团的团长。
“我的弟子受你照顾了。”
“哪里哪里，我才是受她照顾了。”
杰罗下意识的摸了摸还有牙印的手掌，沃特见到后心领神会的笑了起来。
气势十足的笑声仿佛令周围的喧嚣不敢靠近，形成了一道令人安心的氛围。
“那么，杰罗团长来到白龙之冠的原因呢？也是为龙血祭的奖品而来？”
龙血祭的奖品？杰罗疑惑的眨了眨眼。
水杉大叔在一旁摇了摇头。
“这位团长大人似乎并不知道龙血祭，倒是被嘉尔拉着报了名。”
“是吗？”剑圣大人再次爽快的笑了起来，还不见外的拍了拍杰罗的肩膀，“好像很值得期待嘛。”
肩膀被拍得隐隐作痛，杰罗怀疑是不是有了内伤。正当他准备问一些关于龙血祭的事情时，沃特对他眨了眨眼睛。
“先把这边的事情解决了。”
沃特大步走到刀具摊前，拿起被优利卡放回的漆黑匕首。
“几千年历史的上古遗物？”
摊主嘴角动了动。
“呃，一千多年吧，几百年也有可能。”
“那么再承受一百年的侵蚀也是没问题吧？”
被剑圣的视线盯着，摊主一时说不出话。
“一百年，差不多这种程度吧。”
一道无形的压力在空中散开，这是武者才能感受到的，由“气”而发，只有“气”能够感应的压力。
仿佛久旱干涸的土地，先是裂缝在匕首上散在，蛛网状的裂纹被更细小的裂纹分割，最后散作一盘普通的黄沙。
“只是制造时融了乌碳而已，虽然能减少重量，不过耐久度反而在铁质之下。我给个公平的价格吧。”
沃特伸出五根手指。
“5金币？”
沃特摇了摇头。
“5银币？”
沃特再摇了摇头。
“5铜币？”
这也太过份了点吧，5铜币连面包都买不起。
杰罗刚想完，沃特便回答说：“这里可是‘轰雷之喉’，在这里发出的声音整个大陆都能听见，也就是说，这位先生的行为已经让他在整个大陆失去了信誉。这样的商人，无论是怎样的商品都只值这个价。”
沃特说完后，对着摊主露齿一笑。
“失信于人，就等同于自己毁灭了自己。我说的没错吧，每年都会来参加龙血祭的拉尔夫先生？”
摊主紧闭着嘴无法回话。
嘉尔则是从身上摸出本子快速的写着什么。
杰罗只能作为总结的叹了口气为什么自己对奸商一点抗性都没有呢？
“哎......”
同样的叹息声，从杰罗旁边的少女口中发出。
杰罗疑惑的看了过去，优利卡盯着匕首化成的灰。
“有些......可怜。”
杰罗对多愁善感的少女递去一个宽慰眼神。
就在他以为事情结束，准备离开时。剑圣大人提醒了他。
“还没付钱。”
5铜币实在是拿不出来，杰罗本着为女神的怜悯买单的想法，给了一个金币。
剑圣大人没说什么，只是又拍了拍杰罗的肩膀，便自顾自的带头向着洞窟下方走去。
杰罗记得洞窟最底层是一个宽敞的广场，广场周围有着类似房间的建筑。然而上一次只是远看，实际走过一次才知道，不少石壁开凿的房间遍布沿途。沿着这些用作民居使用的房间向下，杰罗有种行走在夜晚的街道的感觉，
洞穴中的空气似乎也经过了特别的处理，并不让人觉得沉闷。从洞口向下，气温也在慢慢回升，沿途不仅有火把，还有不少增设的魔法灯。原本一个空旷的山洞，现在完全变成了热闹的地下城镇。
随着沃特一路走来，杰罗不知收到多少沿途的问候。
这些大嗓门的问候，如果放在平常，说不定真的会让人误以为是雷声。
这就是斩龙一族的氛围吧。
理解到这点的时候，杰罗发现前方带路的男子停了下来。
“带嘉尔去见她父亲。”沃特侧过头对旁边的棕毛大叔说道，接着转过身看向杰罗，“可以的话，让其他人也跟着去吧。我想和杰罗团长谈一谈，就我们两人。”
雷霆之殇只是提议，声音却有种令人无法拒绝的力量。
他向优利卡和凯里交代了两句，便随着沃特进入了一旁的房间。
和其他石壁中开凿的房间没有不同，不大的石室内只有最基本的家具。
沃特点亮魔法灯后关上门窗，杜绝了空气的流动，屋内的气氛似乎也变得沉闷起来。
“就如我刚才所说，这里并不是适合谎言的地方。”沃特转过身，眼睛平视杰罗，“那么我重新问一次杰罗团长到此处的目的是？”
刚才问的是“原因”，现在却的是“目的”。
杰罗悄悄将手伸入向背后的包袱。
“沃特大人怎么认为的？”
“哈哈哈，来这一招吗？”
沃特的笑声仿佛令房间阵阵颤抖，杰罗皱着眉忍受了一阵后，对方停了下来。
“是啊，我就直说了吧？刚开始以为是魔族，身体中又有着苍狼与红龙之气，结果还是嘉尔的团长，更重要的是是个简单就会上当的有趣家伙。”
沃特每说一句，杰罗身上便会渗出一身冷汗。现在还能隐藏什么？自己的那点心思好像全被看穿了。
杰罗不打算隐藏了，从包袱中取出长长的黑色尖角。
“这是黑龙角，我想用它交换和某人见面的权利。”
“你想见谁？”
沃特半眯的眼睛仿佛将杰罗的身体穿透。在这样的视线面前，杰罗深深的吸了口气，凭借意志对抗无形的威压。
“那个人被剥夺了名字，现在叫向日葵。”
第十四章 夜晚的向日葵
“私自与罪人接触是不被允许的，就算是本族之人，也不是谁都能见到向日葵。”
这是沃特给杰罗的回答，就在杰罗感到失望之时，这位两鬓斑白的中年男子闭上一边眼睛的向杰罗招了招手。
“不过黑龙角倒是看看也无妨。”
杰罗赶紧递了上去。
沃特用手在龙角上来回轻抚，杰罗脑中不由得出现了尼萨格艾娅的模样，莫名的觉得有些下流。
“实际上，比起龙角本身，我更在意这个切口。”
沃特将龙角移至视线平行，锐利的视线从光滑的断口穿过，最后落在杰罗身上。
“干净利落，一刀两断。能斩出这一剑之人，世上屈指可数。”
杰罗不怎么好意思的摸着后脑勺。
“没这么夸张啦......”
沃特反而愣了一愣，随即大笑起来。
“这还真是想不到啊，杰罗团长未免也太有趣了点。”
总觉得不是夸奖啊，不过听起来并不难受就是了。
“哟！”
沃特将龙角抛还给了杰罗，正当杰罗困惑不解时，出声说道：“什么样的东西适合什么样的主人，这点我还是看得出来。更何况，杰罗团长看我像贪图好处而破坏规矩的人吗？”
杰罗叹口气。
“不用露出这副表情，杰罗团长。等你到了我这个岁数就会明白，规则比个人情感更加重要。”
沃特用仿佛能读出思想的目光在杰罗身上停留了一阵。
“不过不带有私情活着也太无趣，如果要我那样，我说不定早就在几十年前就自行了断了。”
“沃特先生......”
“所以说，在规则之内想办法活得随心所欲，就算偶尔触及边界，只要有办法糊弄过去不给人留下把柄，这才是聪明人的做法吧？”沃特朝杰罗眨了眨眼睛，“杰罗团长是想做聪明人还是愚者呢？”
看着关得严严实实的门窗，杰罗恍然大悟，最后恭恭敬敬的凑了上去。
“愿闻其详。”
跟随着剑圣大人和嘉尔汇合后，杰罗发现红发女孩的心情似乎不是太好。
“怎么了吗？”
“绝对宰了那家伙！”
嘉尔回过头就是一句。
“呃......哪个家伙？”
水杉大叔回答了杰罗。
“偷了龙血，还栽赃给嘉尔老爸的家伙。哈哈哈，要不是那家伙主动说出来，红叶大哥现在还关在这下面啊。”
水杉大叔指了指脚下。
杰罗不怎么敢再看嘉尔的脸，他当然知道“那家伙”是谁，而且他正打算去找“那家伙”帮忙。
旁边的凯里等人倒是听得云里雾里，但谁都知道这个时候的嘉尔是不能招惹的。
除了某位剑圣大人。
“动不动就这么大火气，好不容易身体储存了点营养立马就烧没了，这样怎么可能长得高嘛？”
沃特一边摆手，一边说着“不可能，不可能，胸部也不可能有长进”。
“哐！”
斩龙剑就这样轻易的砍中了剑圣的脑袋。
“这么多人看着，还是给大人留点面子。”
经过水杉大叔的劝说，嘉尔眉毛倒竖的将剑收回。
一注血喷了出来。
沃特大笑着将手压在正在喷血的头顶。
不过，不怎么压得住的样子。
杰罗先是目瞪口呆的盯着这一幕，然后观察了下凯里和安琪儿，知道大家都和他是同样的反应后才放心下来。
果然，异常的是这位大叔。
如果估计得没错的话，这位剑圣大叔大概和某只黑龙是一个类型。
在沃特的安排下，几人分到了各自的房间。并不是作为来客，而是作为龙血祭武斗大会参赛者的房间。
稍作歇息后，杰罗推开石门，沃特果然就在门外。
“穿上这个。”
杰罗接过对方递来的斗篷，披在身上。
“路上不要说话。这几天比较麻烦，那边的家族有人过来。”
杰罗点了点头，沉默的跟在剑圣的身后。
“不过也不用这么紧张，男子汉无论何时都要抬头挺胸，就算伪装时候也是不然别人会误解我们的关系的。”
沃特大声的拍打着杰罗的肩膀，丝毫不在意周围的围观。
这个人到底是要搞哪样啊？
杰罗预感再这样下去，自己的理智和这双肩膀都怕是保不住了。
随着来时的路，回到了被白雪覆盖的分叉口。沃特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距离上一次从这里出发已经过了一个多月，谁能想到回来时会是如此之久。
穿越风雪，悬崖边类似神庙的建筑一如昨日，印在清澈的天空中。
沃特敲了敲门，然后在头顶上落下流星锤的瞬间闪身躲在一旁。
听了许久屋内都没有丝毫声息，沃特再次走到门前。
“这段时间，就算是这家伙也不会乱跑，现在绝对还躲在里面。”
杰罗向二层的阳台看去。
“可以从那里......”
杰罗还没说完，便被一声巨大的闷响打断。
“跟紧一点，谁知道这姑娘又弄了些什么名堂。”
看着将整个石门被一脚踢成粉末的剑圣大人，杰罗半天没说出话。
身为剑圣能做到这点当然不意外，但这可是小女孩的独身居所啊，把门都拆了人家还怎么住？
“太不讲理了吧......”
和第一次来时一样，每一步都会触发各种各样的陷阱。不过无论是飞来的铁锤，还是陷落的地板，亦或是突然喷来的火焰，射出的暗箭，都被剑圣还不留情的破解、击碎。
沃特的像是知道房屋主人的所在，直直的走上二楼，停在一个房间外。
“我知道你在里面。”
沃特抬起手，杰罗脑中立马出现了房门被轰然倒下的画面，而这一次对方只是轻轻的敲了敲门。
没有声音回应，沃特重新再敲了一遍，这一次显然比之前多用了些力。
里面终于有了些声音，隔着房门听得并不真切，不过声音再重复了一次。
“滚......”
杰罗这次听清楚了。
与此同时杰罗发现沃特做出了砸门的姿势，杰罗立马挡在了他的面前。
“向日葵，是我。”
隔了半响，门终于打开，从里面飞出了一把飞刀。
偏头躲开飞刀后，杰罗努力做出笑容。
“抱歉，久等了。”
从来没有等过你。
被向日葵这样说过后，已经过了许久。
少女抱着腿蹲在自己床头，旁边是面目狰狞让人只能感觉到恶趣味的一堆布偶，粉红色调和满布着无用装饰的房间非常有小女孩的感觉只不过杰罗显然没有空余再多观察。
杰罗没什么安慰少女的经验，旁边的剑圣大叔更没法指望。说了一些道歉和关心的话后，少女置若罔闻的反应便杰罗放弃了用语言缓和关系的想法。
“我会把卡罗尔救出来的。”
即便还有第三者在场，杰罗仍直接做出了承诺。
向日葵的视线终于抬起瞥了他一眼，随后讥讽的一笑。
“自以为英雄的感觉，很享受吧？”
杰罗皱了皱眉。
“我从没这么想。”
“从哥哥那里得到力量，不是很得意吗？夺走了哥哥的眼睛，得到了哥哥的剑，哥哥明明是为了你才冒那样的风险，结果你却将哥哥弃之不顾......这么久，让哥哥呆在那种地方......”
伴随着少女越来越低的声音，少女头上的蝴蝶结如花瓣在风中轻颤。
轻微的呜咽声在屋内低声回响。
“杰罗团长，我似乎听到了什么没听你提及的事情。莫不是卡罗尔出现在裂缝与杰罗团长有什么联系？”
沃特的问话加上女孩在面前哭泣，杰罗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他想到了许多能在这个事情用言语巧妙应对的家伙，但他知道自己不是他们。
“我和卡罗尔一同进入的裂缝，他确实是因为我而受伤。”
杰罗的做法一向都很简单，说出实情，然后相信对方。
所以他也能预见向日葵听到自己的话后会有多生气。
“果然不应该相信这种家伙，这家伙根本就......”
正面迎接向日葵积满了怨恨的眼神，杰罗打断了她。
“葵小姐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在你看来我和卡罗尔关系很好吗？”
杰罗轻蔑的笑了起来。
“即便把我个人情感抛开不论完全客观的看，我们也不过是相互利用的关系。如果再加上我个人的观点，卡罗尔是我总有一天要打倒的敌人。你知道得到这只眼睛与这把剑的代价是什么吗？”
杰罗从身后的包袱中将苍狼之剑抛在少女面前。
“如果可以选择，你以为我想要这些？”
房间中一时安静下来。
门口窜入的风将紧闭的窗帘轻轻撩动。杰罗出神的想到，都是因为楼下的大门被毁，才让雪山的凉气透进了屋内。
“既然如此，你还来干什么？”
向日葵低着头，声音低沉的说道。
“卡罗尔是我要打倒的人，也是必须由我打倒的人，我不打算让他死在别的地方。所以我参加了龙血祭的武斗会，我会取得第一名然后用胜者的权利将他释放。”
这就是杰罗与沃特谈话的结果。
身负重伤的卡罗尔被斩龙一族在裂缝边发现，并立马关进了“轰雷之喉”的监牢。布雷德家族收到消息后便立马通知斩龙一族将其移交。只不过这个通知的口吻太像“命令”，族内也早有多数人不满布雷德家族近年来的作风，三位大长老便不客气的将其断然回绝。
早在卡罗尔夺走双剑出走之前，布雷德家族便日渐衰败，曾经庞大的家产因为家主的经营不善而迅速萎缩。整个家族的命脉几乎全靠着制造以魔兽为原料的武器支撑。然而与他们自己那少得可怜的产出量相比，进入深渊狩猎的斩龙一族才是武器原料的最大产出地。
于是，从白龙之冠买来材料，再由布雷德家族加工出售，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了近三十年。
也就是这三十年，两个家族的关系不仅没有融洽，反而生出了不少裂缝。虽然还维持表面的和睦，实际相互之间积累了不少怨言。
只是因为布雷德家族有不少人以“红龙之血”为由，将侍奉龙血的斩龙一族视为附庸，不断压低斩龙一族狩猎来的魔兽原料的价格这种态度便让这些流着龙血的战士格外不爽。斩龙一族的脾气是不会将任何不愉快闷在心里，再加上对方没有任何商量的就将“白龙之冠”当作了流放罪人的场所，斩龙一族总是一有机会就会想办法报复对方。
不过这种情况，两家还能维持往来，将交易继续下去，只能说斩龙一族全族上下都是小孩子脾气。
这一次也是，如果将卡罗尔放走，或是藏在更隐秘的地方，表面做出卡罗尔逃走的样子，布雷德家族根本不会有任何办法。结果他们只是将卡罗尔的处置权当成了龙血祭武斗会的奖品，意思就是“我们没说不给你，想要就自己来拿”。
沃特从杰罗体内的两种“气”轻而易举的联想到了他与卡罗尔的关系，从想要见向日葵的提议同时猜想到了他的目的。
结果就是提出了和嘉尔相同的提议来参加武斗会吧。
这就是规则之下的私情，沃特允许杰罗救出卡罗尔，武斗会没有禁止外人参加，只要杰罗能赢过这两个家族的强者。
“但是我不能用这个东西。”
杰罗看着向日葵面前的苍狼之剑。
“只是苍狼之气，还有办法说得过去，但圣剑绝对不能出现。所以我才会再来这里，”杰罗将视线抬起，看着发丝被屋内的阴影染黑的少女，“我把材料带来了，就和一开始说的一样，我狩猎到了黑龙。”
杰罗将包袱里的龙鳞、龙牙、龙爪一股脑倒了出来，反正尼萨格艾娅的恢复能力这么强，再多拿一倍都不成问题。
难题就是如何将这些材料从黑龙身上取下，这次是多亏了与黑龙对战的某个公爵那次大战之后，只用捡的都能捡到不少。
这就是另一个规则下的私情，只要提供有价值的材料，就算是外人也能让大陆第一锻造师
最后杰罗将黑龙角放在了少女面前。
“只有取得第一才能救到卡罗尔。”
杰罗用无比认真的眼神看着向日葵。少女终于缓缓的抬起了眼。
盈着泪水的双眼逐渐变得清澈，杰罗在其中确认到了自己的存在。所以他将决意灌入眼中，最后化作言语：
“用你锻造的武器，让我成为最强吧。”
第十五章 提前接触
“喂......这个形状有点不对吧？”
看到在一个“小鱼缸”里生根发芽，每块碎片都长出一只小蘑菇的“贪灵”，杰罗声音有些走调。
“这个别问我，”带上了护目镜和宽大手套，形似不良少女的向日葵重重的咂舌，“你这东西到底怎么回事，到底是怎样的‘神知’泡在水晶溶液才会就变成这个样子？”
看起来，这个溶液应该是提供魔力的类似“培养液”的东西。不过，如果说“贪灵”的神知的话......
“确实比较复杂，一两句话解释不清楚。”
主要是杰罗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同样是有两种神知，完全靠着神知维持意识的贪灵显然比他情况更复杂。
“不解释清楚会有很多限制......到时候再想办法吧，”向日葵用戴着手套的手指指着碎片长出的蘑菇群，“把那东西拿到这里来。”
杰罗立马照做。
“倒进这里面。”
向日葵拿出一个透明的玻璃容器。
杰罗“哗啦”的将蘑菇群连着水晶溶液一同倒了进去，期间向日葵不知为何的退到了几步之外。
“快把盖子盖上，别让那些东西跑出来！”
杰罗拿起了一边的盖子，在想着会有什么东西跑出来的同时，盖了上去。
向日葵还不怎么放心。
“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吧？”
“应该有什么奇怪的？”杰罗茫然的问道，“除了你的反应。”
“蘑菇啊蘑菇，白痴都知道蘑菇是会突然变大，然后把别人的身体缠起来，钻进奇怪的地方喷出奇怪的汁液这种恶心的生物啊！”
“这到底是哪个世界的蘑菇？不如说，会这样认为的才是白痴吧？！”
看着向日葵之前闷闷不乐的脸做出惧怕的表情，杰罗觉得自己居然差点当真真是太蠢了。
“每个人都有不擅长的东西，就算是雄狮也会怕身上的跳蚤，就是这样的意思吧。”
一旁抱手旁观的剑圣大人总结道。
“完全不是这个意思吧？这明显是误解太严重了吧！”
杰罗刚说完，向日葵便不服气的说道：“你的意思是这些蘑菇不会变大，不会流出奇怪的汁液咯？”
“怎么可能会啊？”
杰罗将盖子揭开，毫不犹豫的把手伸了进去。
“看到了吗？什么都没有发生吧！”
“你这家伙......”
向日葵震惊得嘴唇不住颤抖，这样的反应让杰罗产生了轻微的成就感。
不管怎么说，解开了误解也算是善举一件。
不过，这孩子的表情也太夸张了点吧？
就好像蘑菇真的能活过来一样。
“......血正在被吸走都没有反应吗？”
向日葵终于用惊惧的声音将话说完。
杰罗这时才感觉到不适，微微皱起眉头。
低头看去，就如向日葵之前所说，贪灵碎片上的蘑菇如藤蔓般变大，相互纠缠的缠上了杰罗的手臂。菌帽聚集而成的脑袋上露出的两颗尖牙，正刺进杰罗的手臂吮吸血液。
杰罗真被吓了一跳，最诡异的是他确实一点知觉都没有。
“感受到主人的气息，想要从主人那里获得魔力应该是这样的感觉吧。”
沃特不怎么可靠的再次总结。
杰罗不知道该不该收回手，虽然看上去很吓人，不过隐约能从这样的接触中感受到另一个令人怀念的意识。
就像是母亲哺乳幼童，杰罗在此时体会了一次当妈的感受。
“喂......你不打算收回手也行，不过千万别把手伸到酸液里去如果你还想要那只手的话。”
向日葵说完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将那造型奇特的镜筒仪器移了过来。
“嗯嗯，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吗......真是太搞了吧？”
不知她看出了什么，在将仪器移开后，又拿出一根手臂粗的针筒。
“等等！”
看到少女打算把针筒扎向自己时，杰罗果断大声喊道。
向日葵疑惑的看着他。
“不是，这个东西不是给人用的吧？”
杰罗用空出的手指着针筒。
“是给魔兽抽血的。”
“你看我像魔兽吗？！”
杰罗刚说完，向日葵便眉头一竖将针头狠狠的扎了进去。
“谁管你啊。”
半响后，失血过多的杰罗无力的半躺在座椅中。
“这东西的神知差不多能弄清楚了，做出成品的时间可能比想象中短得多。”向日葵抱着针筒看了过来，“只要你这家伙继续供血。”
杰罗转向沃特的方向。
“白龙之冠的伙食怎么样，可以给我多来点补血的吗？”
沃特伸出手指搓了搓。
“餐费自助。”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
没有在意杰罗的反应，向日葵叉着腰，头上的红色蝴蝶结因仰起头的动作摇摆起来。
“到底想好没有，你想要什么样的武器？”
回到“轰雷之喉”时，天色已晚，整个雪峰都显出一种通透的淡蓝颜色，仿佛蓝天落了下来。
杰罗还没回到自己的房间就看到一位银白的少女在路口来回走动。
优利卡低着头，仿佛数着步子一般，用固定的频率一圈一圈的踱步。
“你知道该到哪里找我。”
沃特说完后，便挥手走开。能被大陆第一的剑士招待一下午，杰罗已经知足了。
咬了咬下唇，他还是对着对方的背影问道：“之前的事情，真的不行吗？”
沃特头也不回的晃着脑袋。
“那已经是规则之外了。可别忘了，团长先生可是我在警惕的预备犯哦。”
一直望着剑圣和普通人无异的背影走远，杰罗最后才收回视线。
离开向日葵的工坊后，杰罗向沃特提出想要见卡罗尔一面，被不留余地的否决了。
果然，凭外人的身份想要与族内重犯接触，还是没有想象中简单。
不过......不是没有办法的吧？
优利卡发现了他，望着他一路小跑过来。
“等了很久了？”
少女轻轻摇头。
“抱歉，让你担心了。”
少女小心的靠近了半步。
“有一点，害怕......”
杰罗抬起手，在半途停了下来。看着少女直直望着自己的眼神，他自嘲的笑了笑。
已经不是以前了吧？
“这次时间有些来不及，下次不会这样。”
他将手放在少女的头上，轻轻的揉了揉。
“嗯。”
优利卡仍然直直的盯着他，轻声答道。
杰罗觉得这样的眼神仿佛在说“摸人家的头是在干嘛啊”，完全没有感受到行为背后的心意，于是杰罗只能放下了手。
这方面，确实有优利卡的样子。
“喂喂喂，这不是有男人的吗？”一个轻佻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是哪个家伙叫我来搭讪的？”
这个时间的“轰雷之喉”已没有白日的热闹，优利卡站在的路口虽然有不少人来往，却没有第二人驻足停留。
声音显然是冲着优利卡来的，杰罗顺着声音看去，一队衣着笔挺的年轻人走了过来。
贵族一般的装束，腰间挎着长剑，再加上如此趾高气昂目中无人的态度，杰罗差不多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没想到这么快就现身了吗？
杰罗不打算避开，这是确认对方实力的好机会。
况且，杰罗看了看之前说话的领头者。
“和这种一看就娇生惯养的人生气不是犯蠢吗？”
“这家伙在说什么？”
领头者侧头问向旁边的跟班。
“多半是被大人吓到了，在想着该怎么讨好大人。”
“原来是这样啊~”
对方上下打量了杰罗，似乎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后。
“我就在你面前，你想说什么现在可以说了。”
又是这样的类型吗？好像到哪里都有这样的人啊。
杰罗稍微想了想，然后反问道：“你用的是苍狼还是红龙？”
刚才还吵闹的跟班们立马噤声，睁大眼睛在两人之间相互望着。
“因为太崇拜我了，所以想要知道更多我的事情吗？哦呵呵，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只有领头的这位仍旧什么也没察觉，继续自我感觉良好的大声笑着。
这点倒是更像是斩龙一族的家伙。
“是啊，还是大人英明，这家伙也是被大人的魅力折服，想要成为大人的跟随者吧！一定是这样的！”
跟班们又开始了起哄。
杰罗被吵得有些头疼。
“我们走吧。”
优利卡在他身边小声说道。
“这可不行！”
对方伸出手拦在了两人面前。
话说这边倒是听得这么清楚吗？
“我对于追随者可是很大方的。”
伸手在口袋中抓出一把，面带高傲笑容的领头者将手在两人面前摊开。
“这些都可以随便拿去哦~”
“这、这是......只在圣王国分裂之前发行的，真正的上层贵族才拥有的，一枚便能抵得上一百枚金币的价值，被誉为大陆最稀有，最高贵的贵族货币圣金币啊！”
被金币晃花了眼睛的杰罗不由自主的开始了解说。
“真的......真的能给我们吗？”
看到杰罗的模样后，对方又开始了尖利而有节奏的大笑。
“哦呵呵，拿去吧，嘿！”
杰罗随着圣金币被抛起的动作跃起。
“很好，很好~再来，嘿！”
杰罗又向着另一边跃起。
“真是听话，再给你赏赐！”
这一次是同时向不同方向飞开的复枚圣金币。
杰罗没有任何保留，苍狼之气与气息魔法瞬间爆开，身影一瞬的消失后，在不同方向同时显出复数幻影。
直到杰罗将所有圣金币全部接住，平地而起的飓风才如爆炸般向四周掠去。
刚才还在行走的路人，周围围观的跟班，甚至连远处广场上的斩龙战士，都如思考被剥夺般盯着这一切。只有一头黑发的领头者在赞叹的同时，有节奏的鼓起了掌。
“就像小狗一样~”
说完后，又把手伸入了口袋。
“奈菲大人！”一个跟班反应了过来，声音凄凉的喊道，“会被夫人责骂的！”
对方厌烦的咂了咂舌，收回手指向杰罗。
“没办法再玩了。不过，收了我的好处，你就是我的人了。跟着我到我房间来。”
偏了偏头，完全没想过会有被拒绝的可能，说完后转身走开。
“大人......那是男人啊......”一个跟班为难的在耳边劝道。
“男人就男人啊，都玩过这么多女人了，换个男人来玩玩不也挺好吗？”
“大人......会被夫人责骂的......”
听到这句话后，这位“奈菲大人”再次咂了咂舌，回身三两步走到优利卡面前。
“你也跟着来。”
伸出手想抓住优利卡的手腕，被轻易躲开。
奈菲停了一下，再次想要抓上去，半途被一片残影挡住。奈菲转手抓住了残影，在手中敞开。
“这是什么意思？”
看着手中泛着高贵金光的圣金币，奈菲转头看向杰罗。
“一定是这家伙自知配不上大人的赏赐，”跟班说完后，换上恐吓的面孔看向杰罗，“识相的就赶快把大人的圣金币全部还回来，否则......”
还没说完，跟班便被一把推开。奈菲走上前来。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杰罗微微一笑。
“再试试？”
奈菲再一次向优利卡伸出手，半途又被飞来的圣金币截下。
看着手中雕花繁复的圣金币，奈菲露出了思索的表情，不过这表情只持续了半秒，便成了歪着头思绪堵塞的眉毛眼睛聚在一起。
于是奈菲再一次向着优利卡伸出了手。
一次被拦下后，以更快的速度进行二次三次。在无数的破空声中，一道手臂的残影所筑之墙凭空显现。
在优利卡的眼睛如被晃晕的猫一般半眯起来后，杰罗厉声喊道：“停！”
“我已经没有金币了。”杰罗看着对方脚下散落的金币堆，堤防着对方的靠了过去。
“可怜的贫穷人。”
杰罗无力反驳。
“但是，为什么......身体像是不受控制......”
这次轮到杰罗感觉良好的大笑了。
“从你刚才的动作来看，作为剑士而言，你的实力确实不错。不过，”杰罗默不作声的招出骷髅手将金币揽至脚下，“这世上可是有被称为魔法的存在。”
周围的人怔怔的盯着他们，就连跟班都保持了一定距离。
“魔法......金币上......所以我才会无法将注意离开......”
对方喃喃自语道，失神的表情让杰罗感到格外痛快。
不管怎么说，对方是打算来骚扰优利卡，态度还如此恶劣之人。
不过被戏弄到这种程度，之后的报复说不定会有些麻烦。
就当是先试探对手实力吧。
杰罗做好心里准备后，从地上站起身。
“反正彼此的金币也全部回收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奈菲大人用手背擦拭着眼角，杰罗还在想，这家伙不会被自己弄哭了吧，对方便抬起了头。
“居然能想出这种方法来接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这家伙......”
跟班们也纷纷露出理解和赞赏的表情围了过来。
“嗯？”
杰罗脑袋有点混乱。
“干得不错！我是真的被感动到了，没想到家族中还有人会为了我而修炼魔法。”
对方说着便敞开双臂抱了上来。
“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亲卫队的一员，以我的名字为傲吧。”
直到胸口触及某种柔软感受，杰罗这才反应过来。
“你是女的？”
意识到的瞬间，杰罗察觉身体里有些东西即将喷薄而出。
第十六章 宣言与夜会
“我才刚走，你就闹出事来。”
沃特一脸无奈的出现在围观者的边缘。
杰罗这才总算被解救出来，等到周围人都散得差不多，杰罗看着刚才让自己彻底混乱的那个背影被跟班簇拥着离开，毫不顾及周围大摇大摆离开的“纨绔子弟”。
“怎么看都不是我闹出事吧......”
沃特闭着一边眼睛看着他。
“通往广场的路口发生争斗，血流了一地我是收到这样的消息才赶来的。”沃特的视线移到地上，“这摊血是你的吧？”
反射了火把和魔法灯混合的光线，红色的表面仿佛覆盖了一层粘稠的薄膜。
望着这摊令人反感的液体，杰罗揉了揉塞上纸巾的鼻子。
“一不小心就流出来了，估计是之前的失血让身体虚弱。”
虽然回答得如此淡定，不过杰罗现在身体中还是各种声音吵个不停。
被人抱了下就喷了一地的鼻血，还引起这么大骚动，绝对是丢人丢到家了。
“那就是布雷德家族的人吗？和想象中差别有些大。”
为了掩盖内心的动摇，杰罗故作深沉的感叹道。
“奈菲布雷德，现在布雷德家族重点培养的新人，虽然性格有点问题，不过实力还是有的。杰罗团长想在武斗会获得优胜，最好先最好遇到这家伙的准备。”沃特说完后，让人感觉危险的翘起嘴角，“不过，杰罗团长还是多考虑一下怎么应对我们这边的小家伙吧！每年的武斗会都会召回不少有实力的家伙，这次为了面子，大长老可是把‘那个家伙’都叫回来了。”
“那个家伙？”
“那可是，我都会觉得可怕的家伙。”沃特半眯起眼睛煞有介事的说道，看到杰罗皱起眉后，再一次拍打他的肩膀，“别着急嘛，用不了多久你就会遇到他。在这之前，先把身体养好吧，你的小女友可是从刚才就一直在一旁担心你哦。”
“不是女友，是女神！”
杰罗义正言辞的反驳后，沃特先是愣了愣，随后发出夸张的笑声离开了。
一边走还一边叮嘱道：“不要再给我惹事哦，纯情小子~”
最后从剑圣大人口中传出的称呼让杰罗更觉丢人，顶着周围的视线，杰罗拉起优利卡赶忙离开了。
听了沃特一开始的介绍，杰罗原本对在武斗会胜出有不少信心。毕竟允许参加比试的只有30岁以下的年轻一代，没有那些成名已久的大人物的参与，杰罗认为自己的水平应该还是有一战之力。
虽然武技和魔法都离顶尖差得远，不过在两者的结合上，杰罗还是有那么些自信。
就算是对上威尔斯统领，杰罗也有取胜的把握不过这也有魔法不适合一对一战斗，武技却是专攻此项的因素。
就刚才而言，杰罗为了接住圣金币而展现出的速度已经是他能达到的最快速度，他却依旧能感觉到奈菲对他气息的锁定。这并不是幻觉，他的每一个动作，对方必定都清楚的看在眼中。
对上纯粹的武者，比对上魔法师更难。从奈菲能将他投出的金币轻松接住就能看出，只是速度和反应，杰罗不占任何优势。
不过联系到那家伙的性格......杰罗总觉得自己在这里认真分析反而有些蠢。
倒是另一个能被剑圣说成“可怕”，到底会是怎样的强者，这样的人，同龄人中真的存在吗？
“担心吗？”
优利卡的声音轻柔的飘来。
杰罗放慢了脚步。
该说是担心吗......他察觉到心中还有与之不同的东西。
“我想赢。”
杰罗回过头，对着自己的女神大人如此说道。
比起考虑失败的可能，不如思考如何取胜。每个人都有不得不面对的战斗，这是北境独眼狼之女教会他的，而现在
“我想让我的名字通过这‘轰雷之喉’响彻整个大陆，作为胜者和强者的名字。”传达给不知身在何处的薇薇安，正在逃亡的爱丽莎，意识被困天国的奥里莉安。
雷声代替自己的关心，这样的做法大概一点也不温柔吧。
不过......
“我现在能做的就仅此而已，在达到我的目的前，我要一直不停的赢下去。所以，”杰罗对关切的看着他的少女扬起嘴角一笑，“担心虽然担心，我怕输，但是我不觉得自己会输。”
这并不是口头上的空话，杰罗本质还是魔法师，而魔法师弥补一对一战斗能力不足的方法，早在数百年前就已有答案。
看着优利卡眼中的担忧慢慢散去，杰罗满足的收回视线。
这个时候
“团长很有自信嘛~”
一个唐突的红色脑袋从旁边跳了出来，凯里和安琪儿跟在身后。
“看团长之前没什么干劲，我还想来和团长说清楚呢。现在看来没必要了！”
嘉尔叉着腰似乎对杰罗的表现颇为满意。
“什么东西，要说清楚的？”杰罗看女孩的架势总觉得还是问清楚比较好。
这家伙可是动不动就会惹麻烦。
“我打算退出佣兵团，继续去大陆游历！”
嘉尔说完后，包括杰罗在内，所有人都惊讶的望着她。
“本来是这样打算的。”嘉尔接下来的话让众人舒了口气，“在一个地方呆久了学不到什么新东西嘛，师父也说要去不同的地方才能不断的增长见识。我之前就和女仆商量过，女仆说的等团长回来再做决定。”
“呃，嘉尔现在还想......”
虽然能够理解，但要是嘉尔真的离开了，杰罗绝对会寂寞很长一段时间。
“本来是想作为佣兵团第一剑士光荣隐退，结果掰手腕都输给了团长，这样根本不是第一剑士嘛！所以，我要在这一次的武斗会上打败团长，取回第一剑士之名后再考虑隐退的事情！”
年纪轻轻不要说什么隐退啊杰罗虽然想这么说，不过他到是有了新的想法。
“我明白了。”杰罗走到嘉尔的面前，伸出手掌，“我正好想知道不依靠魔法，单纯作为剑士我会是怎样的水平。我会用剑士的方式和嘉尔战斗的。”
“一言为定！”
嘉尔伸手击在他的掌上。
“我可不会轻易放嘉尔走哦，我之后才要带你去游历更多地方甚至是另一个世界。”
“团长先赢过我再说吧！”
“不愧是嘉尔，很有气势嘛~”杰罗看着自己朝气蓬勃的团员笑了起来，“今晚来我的房间吧。”
“咕！”
朝气从团员的脑袋上变成粉红色的烟雾冒了出来。
“你你你说什么呀！就就就算是团长也不能这样！”
嘉尔这样满脸通红手忙脚乱的样子太过有趣，杰罗试着将手放在了她的头上。
一阵热气冒了出来后，女孩奇异的停止了动作，然后点了点头。
真是可爱啊~
杰罗正准备享受这难得的触感时，嘉尔突然把他的手推开，头也不回的跑开了。
只留下一句：“团长个大笨蛋！”
所以，到底算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啊？杰罗还在纠结时，另外几道视线便让他思考有些难以继续。
“呃，干嘛这么看我？”
先不说安琪儿，优利卡还是凯里不应该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才对。这个眼神，就像是在说自己是“利用职务之便，占下属小女生便宜”的社会败类。
杰罗回想了自己刚才的行为，才发现自己似乎是有关键的地方忘说了。
算了，顺其自然吧。
杰罗耸了耸肩。至于身后两个小孩子的悄声议论，就当作没听见好了。
在“轰雷之喉”，夜晚与白昼的分别主要体现在魔法灯的亮度上。
白日里虽然多多少少还是能有阳光照入，但主要照明依旧是靠着火把与魔法灯。当洞外的阳光彻底消失后，魔法灯便配合着入夜的减弱亮度或者完全熄灭。取而代之的，是石壁之下的各个房间透出的朦胧光亮，如果能从穹顶向下俯视，入夜的“轰雷之喉”正如一串串停留着萤火虫的花环，从小到大一圈圈堆叠在一起，形成了一整片泛着荧光的花海。
就在这其中的一朵光亮之前，嘉尔垂着头使劲抓着身上的衣服，呆站了近十分钟。
每一次抬起头打算敲门，都被看不见的屏障拦住，手始终只能抬到一定的高度，无法落在门扉上。
又一次叹气后，她嘟起了嘴。
“还是应该把剑背上的，一定是这个原因。”
她退了半步，想要转身。
“但是已经这么晚了，让团长等久了也不好......师父也说过，做好决定后就要一鼓作气，犹豫不决只会让机会逃走......话说这根本不是什么机会嘛，只是应付工作，嗯，毕竟那家伙还是团长，还给我买了新衣服......”
嘉尔再次站在门前，重新抬起手。
“但是......这样不好吧，团长都还没赢过我......但是团长好像也不弱，但是团长赢过是魔法师才对啊......”
越想越多的“但是”让思维转不过圈，嘉尔脑袋上最后冒出一道白烟。
“算了，想不出来。”
嘉尔抬起手将头脑中的烦恼灌入拳头沉沉的向门扉砸去。
“呃！”
一声闷哼代替敲门声响了起来。
“团长？”
嘉尔发现自己的拳头正落在团长柔软的小腹上，对方正保持着开门的姿势，显然并没对此有什么防范。
“嘉尔，你来了啊。”
看着团长那副缺乏魄力的微笑，嘉尔觉得脸上又热了起来，赶忙将脸别开。
“嗯。”
“先不问你为什么要用这么大力，总之，先进来吧。”
嘉尔小心的用余光瞥向他。
“团、团长？”
那个高自己许多的男子还算帅气的脸上，因为微笑而呈现出弧度的嘴角，正不断向外渗出鲜血。
“你没事吧？”嘉尔慌乱的睁大了眼。
“没事的。”白发男子笑着说完后吐出一大口血，然后再次抿出微笑，“今天内伤受的有点多，但是我身体结实，恢复力强。”
“这根本不是结实吧？都说了团长很弱的，是我比较结实嘛！”
“啊，说起来，嘉尔穿这一身果然很可爱，我的眼光确实没错。”
这家伙是想转移话题吗？
嘉尔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才得到的新衣服，黑色浴衣上绣着两条自在游动的红色金鱼。
“还好吧，”嘉尔眼睛盯着别处说道，“很有成熟女人的感觉这点我很喜欢。”
“嘉尔喜欢就好。”
对方又将手朝自己的头伸来，嘉尔赶紧抓住。
“别把我当小孩子！”
“是是，总之先进来吧。”
双手抱着团长的手臂，嘉尔抬起了头。
虽然脸上还是很热，心脏也不知道为什么跳得厉害，但嘉尔这时候就是想看对方的脸。
“团长......”
“嗯？”
对方视线偏了的瞬间，本来已到嘴边的话又变得难以说出。
就像堵在胸口一样，连呼吸都必须小心翼翼才行。
“谢......”
嘉尔视线又低了下去，虽然知道自己的举动非常不爽快，但是这时候她已经没有多余的思维去思考这些。
“谢、谢......”
“屑屑？”
对方似乎因为自己过重的鼻音而没听清。
嘉尔再说了一遍。
“雀雀？”
为什么会离得更远啊？
嘉尔皱着眉又说了一遍。
“窃窃？”
嘉尔眉毛完全竖了起来，她确定自己发音很清楚了。
“我说的是‘谢谢’啊，笨蛋团长！”
“我听到了，”团长趁着嘉尔抬起头抱怨的时机，对她露出了温和的微笑，“我才是要说谢谢，一直以来帮我照顾佣兵团，辛苦了，第一剑士大人~”
这完全是把她当成小孩子的微笑嘛，不过嘉尔决定放他一马。
“既然这么说了，这一次就特别允许你。”
嘉尔叉着腰，仰起脸，闭着眼睛说道。
“诶？允许什么？”
这家伙真是笨蛋吗？
嘉尔小声嘀咕了一句。
“摸头啊，你不是一直想摸头吗？当作新衣服的回报，一下下就允许你了。”
嘉尔闭上眼等了一会儿。
“那我不客气了。”
充满热度的手掌放在了头上，发丝顺从的在手掌的动作下翻动。虽然说不上舒服，不过这种亲昵和对方手掌中传来的温柔，也不是那么讨厌。
就在嘉尔逐渐为这样的举动感到舒心时，一个低声的嘲讽从房间内传了出来。
“真是好搞定的女人。”
紧接着，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一旁劝着：“安琪儿，别这么说前辈啊......”
嘉尔立马睁开眼。
团长身后的屋内，围着方桌，优利卡、凯里、安琪儿全都望着她，表情各异。
团长的手还在脑袋上抚摸着，嘉尔却已经完全石化。
“他们一直都在吗？”
团长一边摸着一边随意回道：“所以让你早点进来啊。”
温柔，已完全感觉不到。嘉尔一把抓过男子的手，露出虎牙。
男子的痛呼声响彻了“轰雷之喉”，在不知明的远方化作干雷震响。
第十七章 三重门
“事情就是这样。愿意再帮我一次吗，嘉尔？”
捂着手上的牙印，杰罗用尽可能诚恳的表情向佣兵团第一剑士问道。
可能是因为之前的失言，不只是优利卡，凯里和安琪儿一直跟着杰罗到了他的房间。这个石壁里的一居室空间本身就不大，三人还像是不打算留出丝毫空隙的紧跟着杰罗。从跟在身后的三双视线杰罗能够看出，他们完全是将自己当成“犯罪者”进行监视。
所以杰罗在终于等到嘉尔后立马开始了名为“作战会议”的自我澄清。
在来之前，杰罗并没有和嘉尔说明此行的具体目的。如今了解现状后，杰罗毫无保留的说了出来。
第一个目的是为了重铸“贪灵”，有了黑龙身上的素材，不管向日葵是不是真正的“大陆第一铸剑师”，贪灵的重塑应该都不成问题。第二个目的便是救出卡罗尔。
这并不是因为什么情义或者同情，单纯是因为卡罗尔是复活缇亚拉的关键不只是他所掌握的情报，还有作为缇亚拉的守护者这层关系。虽然现在的打算是靠着武斗会优胜救出卡罗尔，不过杰罗当然知道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就算斩龙一族对卡罗尔所持有的东西并不在意，布雷德家族也不可能轻易放走夺回圣物的机会。
更何况，抛开这些不论，杰罗也有必须和卡罗尔当面确认的事情。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杰罗从沃特口中听到了卡罗尔的关押位置。这个位置，前不久才关押着某个被污蔑的重犯。
“团长......”
不知为何的，听到了来龙去脉的佣兵团第一剑士头发开始一根根的向上竖起。四周的空气随之逐渐升温的同时，似乎到达了某个临界点，竖直的发丝一齐无力倒下，嘉尔也像是耗尽了全身力气，疲惫的叹了口气。
“我回去了。”
“呃，这、这样啊......”
果然协助外人潜入自己家族的监牢，这种事正常情况还是做不出来啊。
杰罗略带惋惜的点了点头。
“嘉尔今晚能来我就已经非常高兴了。那个时候没说清楚，我还以为自己的话会被误会，结果嘉尔还是来了，说实话我还挺感动的。总之......嘉尔早些回去休息吧，今天辛苦了~”
杰罗说完后，转过身打算离开的女孩脚步慢慢停住。
“就是误会了嘛......”
嘉尔小声嘟喃了一声，然后愤愤的转过身。
“团长这个笨蛋！骗子！大骗子！”
“为什么骗子要再强调一遍？！”
嘉尔突然的反应让杰罗一时有些措手不及，然而对方在气冲冲的说完后，宣泄结束般的垂下了肩膀。
“弄得就像擅自误会的我才是笨蛋一样......好了啊，我知道了，我会帮忙的啊！”
“为什么要用这样不耐烦的语气？”
杰罗觉得自己没逼迫嘉尔什么啊。
“你这家伙，”安琪儿看不下去的挡在嘉尔身前，眼神冰冷的看着杰罗，“就应该早点去死。”
杰罗周身颤抖了一下。
“为什么我要被团员这样说啊？”
连一旁的凯里都用失望的语气喃喃自语：“团长好像有些差劲啊......”
“为什么连凯里都......”
杰罗还没说完，一直在旁默不吭声的优利卡轻轻蹙起了眉。
“吐槽，好烦。”
杰罗立马紧闭了嘴。
“好了，既然嘉尔同意帮忙了，我们就商量一下具体的实施步骤。不必急着今晚行动，先做足准备......”
龙血祭会持续举办一个星期，而杰罗抵达白龙之冠时距离祭典开始还有两天。
这一天是祭典前最后的准备，杰罗看着不断有巨大的魔兽骨架被搬运到“轰雷之喉”的中央广场。高大魁梧的龙血战士们围着骨架似乎在商量着建筑学和美学的问题，杰罗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实在没听出他们要摆出个什么造型。
斩龙一族的妇女和儿童也在广场上做着其他布置。虽然人数不多，但这些看着就很强悍的妇女与身材和年龄完全不成比例的儿童，做起事来明显比那些一直讨论不出结果的成年男人们更加利索。
只是等待嘉尔消息的功夫，杰罗就看见广场的四周挂上了各种各样的魔兽头颅，这幅一般人看来只会觉得毛骨悚然的情景，大概就是斩龙一族眼中的“节日气氛”吧。
并没多久，嘉尔就出现在杰罗视野中。
果然和其他斩龙一族的小孩相比，这家伙小小的样子要可爱得多。
杰罗能够理解为何剑圣大人就算每次遍体鳞伤也要和嘉尔亲近，因为嘉尔就是这堆异兽群中的小鹿，光是看着就激发保护欲。偏偏这只小鹿又是不服输的要强性格，这种反差就让人着实欲罢不能。
不过当着本人的面还是不说为好。
被咬还是很痛。
对着走来的红发少女，杰罗抬起手比划了两下这是“情报获取是否顺利”的手势。
嘉尔同样回以双手在胸前围成圆圈的手势。
一切顺利吗？
杰罗点了点头，示意对方先到指定位置等待。
不一会儿，凯里和安琪儿从另一个方向出现。还没走进，杰罗又对着他们作出手势。
凯里一脸严肃的用手势回应，安琪儿则是冷漠的抓着手上的小袋子走了过来。
“这样的举动不是更容易引起注意吗？真有人监视的话，这才是会让对方起疑心的地方吧？”
杰罗维持着面无表情的脸抽动了一下。僵持片刻后，杰罗改成口头叙述：“东西准备好了？”
“只找到几只。不知道你要用来做什么，反正这些东西在这里还真不好找。”
“辛苦了，去和嘉尔汇合吧。”
等到两人走后，杰罗仍然守在广场。
还有一个关键人物没有出现。
没多久，一帮小喽围着某位纨绔子弟出现在广场边。
杰罗动身走了上去。
时间再次来到夜晚，这一夜的“轰雷之喉”远比昨夜喧嚣。烤肉的香味、烈酒的气息，在一团团火焰的簇拥下混合着浪涌般的笑声朝着洞外飘去。来不及处理这些喧闹，平日里清新的空气这一刻终于浑浊起来，被篝火烤得闷热的空气再被酒气一熏，闻起来便有了种让人昏昏欲睡的倦怠感。
就在背离这片喧嚣的暗处，一行人在魔神魔法的掩护下朝着洞窟更深处前进。
嘉尔的老爸大概是实在被这口气闷得太久，已被女儿问起和监牢有关的事情便滔滔不绝的讲个没完说不定这种耿直的性格也是会被家伙的原因。通过这些叙述，杰罗想出了一个进入监牢的方法。
监牢的守卫其实并不多，因为这个通往牢房的天然通道中，有着三道难以从正面攻破的大门。
大概是因为绝龙岭本身便是罗里安与“绯月帝国”分界，经由中央广场为界，“轰雷之喉”的下半部便全是以东方的传说命名。
也就是经过了中央广场，自己便算是踏入了东方世界。
现在在杰罗面前的便是三道大门的第一道，也是分隔人间与恶鬼之道的“恶鬼之门”。
灰黑色的门前有两名龙血战士举着火把兢兢业业的执行警戒，广场的吵闹虽然还能抵达此处，但听来却已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声响。杰罗并不着急，和自己的团员一同在暗处隐蔽。
和预计的时间相同，一名身材壮硕的女性提着一个大篮子走了过来。
篮子中装着的是为犯人准备的食物，杰罗等待的便是“恶鬼之门”打开的那一瞬。
不过，在这之前，为了引开守卫的注意，杰罗必须依靠某位团员的帮忙。
安琪儿从暗处走出，装成迷路的样子跑到守卫面前。
远远的，看着守卫脸上的表情杰罗就能知道果然斩龙一族的弱点就是小女孩，只要是小女孩来寻求帮助，看守监牢的职责完全可以弃之不顾。
看着一脸殷勤的为女孩描绘路线的守卫们，后来赶到的送饭大姐在一旁欣慰的笑了起来。
话说你赶快让守卫开门啊！
刚开始就碰到预想外的情况，杰罗开始慌了。
大概是发现情况不对，安琪儿抱起其中一个守卫的手，哀求着什么。守卫的嘴角都弯到了耳朵下，摸着脑袋不好意思的笑着，随后便领着安琪儿向广场的方向走去。
留下的守卫和大姐一同用温暖的目光送走了两人，接着才总算想起了正事。
在守卫检查完篮子的内部，打开门的一瞬，用双眼确认了“恶鬼之门”之后的阴影，优利卡带着杰罗穿越了阴影间的距离。
继续躲在阴影之中，杰罗已经来到了所谓的“恶鬼之道”。
与之前别无两样，依旧是洞窟，依旧有着石壁中开凿出的房间，只不过房间中关着的，是不少凶恶异兽，还有某些魔兽的尸骸。仅有两个房间能感觉出人类气息，不过也都是伴着浓烈的酒气。
这也算是恶鬼吗？杰罗眯着眼睛想到。
送饭的大姐在两个房间的铁窗边放上食物，走向第二道大门。一只奇异的蚊蝇飞落到篮子中。
这是杰罗让凯里和安琪儿找的飞虫。无论死活，只要眼睛和翅膀完整就行。
用死灵魔法将其复活后，杰罗控制着飞虫飞进了送食物的竹篮。
第二道的“夜叉之门”并不允许其他人通过，就连为犯人送餐都是通过守卫移交。最麻烦的是“夜叉之门”前的洞穴有着格外充足的光照，根本没有任何可供隐藏的地点。
知晓了这点，杰罗当然不会贸然靠近。他只能借助于飞虫尸体的意识连接，透过飞虫的视觉进行观察。
明亮的光穿透了竹篮的缝隙，一个面容威严的守卫接过了竹篮，打开身后青色的大门，进入到一个亮如白昼的洞窟。
视线慢慢下降，守卫将竹篮放到了地上。
看着脚步远离后，青色大门缓缓闭合。
意识连接在大门闭合后变得有些微弱，不过杰罗还是借着飞虫之眼观察了所谓的“夜叉之道”。
长度远远小于恶鬼之道，一眼就能看完，却有着相当的高度，四周的牢房更加封闭，不少牢房都似是有人影闪动。
然而，杰罗没有看到守卫。正在他觉得奇怪时，一片阴影飘然落下。
篮子的盖子被揭开，一个老者的脸露了出来。
下一秒，连接中断，杰罗知道飞虫已被拍死。
杰罗在原地留下一只亡灵虫之后，用眼神向优利卡做了确认。
杰罗将额头抵在少女的额头。魔法将刚才的记忆重现，清晰的画面再被传入少女的思维。思维进入的一瞬间，暗影引起了共鸣。
“只有一击。”
杰罗轻声道。
两人的身影在黑暗中消融，并从另一处黑暗浮现。
突然的光亮让杰罗一时睁不开眼，不过他还是用最快的速度放出了吸引注意的魔法。
在消除认知的魔法加持下，优利卡几乎融入光芒的出现在洞窟另一处。
在优利卡的面前，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正坐在竹篮面前偷吃篮中的食物。
老者的视线被杰罗的魔法吸引而来，而他背后的攻击几乎快要落在后颈。
澎湃的气息如火山喷发，向四周吞吐着凌厉之气。
优利卡的身体被弹开，杰罗魔法所落之处瞬间被抽成真空。
咬紧后槽牙杰罗调用起全身魔力，释放出自己的最强魔法。缺乏防备的老者动作骤然一顿，杰罗借此仿若瞬移的出现到他身边。
“炎爆。”
腾起的小巧火焰配合优利卡再次落下的攻击，老者终于昏迷过去。
松了口气后，突然的头晕让杰罗身体摇晃了几下。
“小心。”
优利卡轻轻的扶住了他。
“果然要复合‘邪灵威压’和高阶的魔神魔法还是太难了点。”
况且最后还复合了一个炎爆，头一次尝试三重复合，如此大的魔力输出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杰罗再一次亲身感受到自己的兄长到底有多么的天才。
感受到周围犯人们的视线，杰罗用黑雾魔法掩盖了两人的面貌。
果然没有斩龙一族的人吗？嘉尔的老爹能来到这一层已经是重犯了。
卡罗尔兄妹着实害人不浅。
杰罗观察了“夜叉之道”的囚犯。
应该是布雷德家族的人，这个地方看来确实是卡罗尔口中的流放之地。
插入从老者身上找出的钥匙后，最后的这道黑色大门却纹丝不动。
杰罗试了研究了许久，依旧找不到破解之法。
最后这道“修罗之门”仿佛不可撼动的庞大存在，漠然的看着面前的渺小人类。
“灌入你的气，量足够的话就能打开。”
杰罗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是一个褐发的中年男子。
和某人相近的面容让他大概猜想到了对方的身份。
杰罗试着将苍狼之气灌入，在身体被虚弱感淹没前，这道不近人情的大门终于露出丝缝隙。
杰罗平缓了呼吸，朝中年男子点头致谢。
“不管你是来杀他还是来救他，”男子说道，“帮我向他带句话。”
听到了对方让自己转告的话语后，杰罗莫名的感到好笑。
所以他只是不怎么在意的回道：“虽然我不是来杀他也不是来救他的，不过这种话我非常乐意转告。”
在地上留下一枚闪亮的金币后，杰罗踏入了最后的“修罗之道”。
白昼之后又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一直走到鼻尖嗅得出水气，地面变得湿润滑腻之时，预想之外的第四道门挡住了去路。
极静的空间，门后的呼吸声因访客的到来而变得富有生机。
杰罗走到门前，仿佛拜访好友般的敲了敲门。
“卡罗尔，是我。”
第十八章 再一次的承诺
“我在这里多久了？”
卡罗尔的声音虽然虚弱，却依旧是平时的语调。
杰罗突然安心下来。
“快两个月了。”
“倒是没有想象中长嘛，”拖拽锁链的声音在门后响起，卡罗尔的声音离得近了一些，“计划是什么，需要我怎么做？”
杰罗将手放在与黑暗相融的门上，冰凉的触感瞬间剥夺了所有知觉，探入的“气”和魔力被全部阻断。
“这道门有什么办法吗？”
“你现在还以为这些真的是门吗？”卡罗尔无力的咳嗽了两声，“我还以为你多少能有点进步，结果行事还是这样欠考虑。我要是你，我就不会连要对付什么都不知道就开始行动。”
“这就是害得你被关在这里的原因，你是想这么说吗？”
卡罗尔的轻笑声传出后，紧接着又是两声剧烈的咳嗽。
“要是会长早有这样的自知之明我就谢天谢地了。”
“等我被关到你隔壁，我会有时间听你抱怨的。”
杰罗说完后，卡罗尔又发出一阵笑声。
“那样子确实也不错。”
这家伙脑子被关坏了吧。
“旁边的是谁？”卡罗尔突然问道。
杰罗朝优利卡看了一眼，发现少女正盯着他，黑暗中的紫眸仿若夜空的寒星。
“是优利卡。”
“是吗？”卡罗尔的声音停了片刻，“那我长话短说这里是绝龙岭的‘山岳之心’，你刚才通过三道通道你可以理解成通往心脏的血管，除了这些通道，任何方式都不可能穿过这三道屏障，除非是动用令整个绝龙岭崩坏的力量。”
“这就是最后一道屏障？”
杰罗再次将手放上冷如坚冰的大门，门扉上有着凹陷的纹路。某种力量仿佛细微而悠远的脉搏在纹路之中跳动。
“不，这就是‘山岳之心’本身。”卡罗尔声音低沉的说道，“山并非死物，只是另一种有别于普通生物的生命。这个解释起来很费时间，你只需要知道所谓的矿脉、水晶，都是山的生命能量的结晶，而现在，这些东西正在以我的生命为食。”
杰罗微微皱起了眉。
“我能调动的气在这些家伙看来或许只是微不足道的抵抗吧？不过多亏了这些抵抗我才没有成为废人。所以我可以用我切身的体会告诉你，山岳之心的外壳是不可能被外力破坏，就算把大陆上所有人类加起来，在它面前也不过只是蝼蚁。你想要救我出去，就去从三位大长老手中集齐三把钥匙。不过我还知道一个更快捷的方法，”卡罗尔在剧烈的咳嗽后笑了两声，“布雷德的人不会让我死在这里，等他们带我出去后，你可以再找机会。不过那时候，我大概已经只剩一张嘴能动了吧。”
“那也是你的应得的报应。”杰罗说完后叹了口气，“我还知道另一个更简单的方法。”
杰罗将武斗会的事情说出后，卡罗尔沉默了小会儿。
“布雷德这边来的是谁？”
杰罗回想了那个黑色短发，像个男孩子一样的少女。
“奈菲布雷德。”
仿佛是得到了意想之外的答案，卡罗尔畅快的笑了起来。
“是哪？是奈菲吗？那家伙小时候可是一直被我真的很惨啊。不过......现在掌权的是那家伙的老妈了吧？有野心的人还真是可怕。”
“她好像还把我当成同族了。”杰罗想起那一次接触前对方的话。
“你身上的气只要是布雷德家的人就不可能认不出来。”卡罗尔说道，“在正式被‘封魔之眼’选中时，布雷德家的人锻炼的都是与‘苍狼红龙’相近的气。所以你体内的气被当作他们的同类也很正常。”
“我会取胜的。”杰罗用笃定的语气突然说道，“在深渊中发生了不少事情，我的气现在有一些变化。”
这就是杰罗来到这里的原因，是杰罗必须向卡罗尔确认的事情。
“山岳之心”的对面悄无回应，杰罗继续说道：“深渊并不是流放魔族之地，而是与这个世界并无两样的完整世界。在这个世界消失的种族在深渊依旧存在，万神的眷顾在深渊随处可见，那里的智慧生命能轻而易举的感受到神知，和这个世界相比，深渊更加完整，更让人觉得真实。这就好像......”
“这个世界才是流放之地？”
杰罗没有否认。
“告诉我你的气产生了怎样的变化。”
“苍狼的声音......我听到了。”
再一次的沉默。
“这只是我的推测，”卡罗尔的声音贴着石门传来，“苍狼的意识，或许已经成为了‘神性’。”
所以在没有隔绝“混沌”影响的深渊，才能重新建立联系。
原来“殉葬之剑”并非无法苏醒，只是无法产生类似“神知”的联系。
心中的疑惑终于解开，即便没有求证，杰罗也已经知道了之后行动的方向。
这里毕竟不是能久待的地方，杰罗在沉默了片刻后，轻轻说道：“向日葵很担心你。”
“那孩子虽然爱哭，但实际比谁都坚强。”
可能是这样子吧，但这并不是不去在意的理由。有女孩子在面前哭还不在意，杰罗自问做不到。
“我想确认你的状况，然后转告给她。”
“我很好，不用她担心。”卡罗尔立马回道。
“应该是这样吧。”
毕竟还能有精神抱怨，杰罗停顿了片刻后，重新开口：“还有人让我转告你。”
“看来关心我的人不少嘛。”
“这个应该不是关心，是关在上一层的一个大叔让我说的，”杰罗深吸口气，说道，“你是我一生的耻辱。”
片刻的安静后，卡罗尔畅快的笑声连带着锁链敲击岩石的声响响彻了整条“修罗之道”。
优利卡的“影瞬”能移动的距离有限，杰罗只能靠着留下的亡灵飞虫作为眼睛，引导着优利卡一段一段的退回监牢外。
再次感受到广场的喧嚣时，杰罗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牵着优利卡的手，在从阴影返回光明的途中，杰罗回过了头。
少女的眼睛在黑暗中凝视着他。
“刚才那个声音，优利卡还有印象吗？”
优利卡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
“风暴之眼”中，纳特的小酒馆，朦胧到暧昧的光线下，几人围坐在吧台边谈笑的景象在脑中浮现。杰罗觉得身体中仿佛有一处伤口裂开。
光线暗淡后，阿尔薇拉独坐在吧台前喝着闷酒的画面替代了之前的景象。
杰罗微不作声的叹了口气。
“我大概知道为什么阿尔薇拉会执着于回‘风暴之眼’吃晚饭了。”
优利卡疑惑的微微偏头。
看着少女这令人怜爱的表情，杰罗舒展眼角笑了起来。
“再让我做一次承诺吧，优利卡。”
背后的喧嚣似乎比之前更加吵闹，杰罗离得少女更近了些。
“优利卡小姐想看到我，我随传随到，优利卡小姐想要我触碰，我随时待命。我保证不会让优利卡小姐生气、难受，优利卡小姐的一切要求我都会满足。”
说出那个除了令人害羞别无它用的承诺后，在杰罗的注视下，优利卡显得更加疑惑了。
“为什么，突然要用敬称？”
“没什么，只是某种自我满足的仪式感。”杰罗深吸口气，用更认真的眼注视少女，“那个时候我承诺的答案，现在能给出回答。”
似乎被杰罗话中的真意所吸引，优利卡仰着脸望着他的双眼。
“我会一直陪着你，优利卡。”
抬起手触碰到少女冰凉的脸，与牵手不同的亲近感让杰罗更加真实的感受到少女的存在。
在心底滋生出幸福感的同时，奥里莉安和薇薇安的身影如掠过水面的燕影，将所有的感触拨乱。
唇边泛出苦涩，鼻中一阵酸楚，杰罗依赖的将身体靠近。
“优利卡，我喜欢你。”
在临近光明的黑暗中，杰罗抱住了少女，为了寻找到依靠的，将头埋在了她的颈边。
怀中的身体在一时的僵硬后，如被身体的炙热融化，优利卡放松了身体，纤细的双臂攀上了他的后背。
“不知道为什么，我很开心。”
轻柔的声音贴近耳边响起，就像是魂魄交融的倾诉。
“我也很开心。”
无法履行的承诺，无法实现的守护，因自己的弱小而犯下的罪孽，如果全部都能如现在得到原谅该有多好......
杰罗难已自抑的将优利卡抱得更紧。
“能再吻我吗？”少女的声音在黑暗中仿若虚幻，“现在的我......很喜欢......”
声音越来越小，就连怀中的身体也变得再度僵硬起来。
无法隐藏自己的心跳，拥堵的思绪找到了出口，杰罗这个时候才知道刚才说出口的并不是对优利卡的承诺，而是他对命运之神卑微的许愿。
“对不起。”
怀着不知对谁的歉意，杰罗执行了女神的旨意。
第二天一早，沃特找到了杰罗。
“昨天晚上你在哪儿？”
和预想的一样，监牢被入侵，必定会怀疑到他身上。
杰罗也给出了准备好的回答。
就算自己真被监视着，广场上那热闹的狂欢也能让监视失去作用。况且还有嘉尔与凯里在许多商贩那里都留下了“正和团长一起”的讯息，虽然这些商贩并没亲眼确认，但潜意识总会将未曾怀疑的记忆补全完善。
说出和自己团员在广场参加祭典后，杰罗装作随意的说道：“当时看到的应该有不少人，你可以去随便问问。”
沃特会找到自己必定是在进行了一番调查之后，那么他们手中有着决定性线索的应该是
“这个是监牢里发现的，杰罗团长应该有印象吧？”
沃特拿出一枚圣金币问道。
“之前确实有一枚圣金币忘记归还，不过昨天我已经把最后的还了回去。我还让奈菲大人当面清点了，奈菲大人的......同伴们？......都亲眼确认过。”
杰罗刚说完，自己的房间外便冲进一人。
“但是这个圣金币出问题了啊！”怒气冲冲的奈菲大人将手中的金币拍到了桌上，“一晚上就变成了这样，连伪造品都算不上！”轮廓完全是圣金币，不过光泽和质感完全无法相比。
毕竟是让向日葵赶工制成，然后用魔神魔法消除了对于“劣质”的感知。
魔法效果结束了当然会变成这样，杰罗撇了撇嘴。
“奈菲大人是想要以此栽赃我？”
杰罗说完后，奈菲上翘的眼角逐渐收拢，仿佛看见了某种超出常理的存在，眼睛睁大的看向他。
“我为什么要栽赃你，我可是认可了让你作我的跟班啊。”
杰罗一时哑言，对方单纯的回答让他心中突然涌起负罪感。
但是抱歉，这件事情不结束，我就很可能失去参加武斗会的资格。
“在这里能够拥有圣金币的人不多吧？奈菲大人当初就是看中这一点才将圣金币送给我，然后故意留在监牢嫁祸给我。但是没想到我会把圣金币还给自己，所以只能又拿出一枚假币陷害我。难道不是这样吗？”
看到奈菲张开口打算反驳，杰罗用更不近人情的声音抢先问道：“如果不是这样，一般人会把如此贵重的圣金币送给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吗？”
少女一瞬间吊起眼角紧紧的瞪着杰罗，杰罗毫不在意的别开脸。慢慢的，不成声的抽泣在房间中响起。
杰罗慢慢将余光瞥去。
哇，哭得这么厉害......
鼻涕眼泪挂成线，太过用力的咬着唇紧憋哭声，以至于嘴角都憋出了两道深陷的皱纹。
虽然不免有些不忍，不过这个哭相真是难看。
不去看才是现在能做的最大的温柔吧。于是杰罗再次别开头。
“咚咚咚！”
比进屋时声响更大，奈菲擦着眼泪跑了出去。
“你给我记住！”
只留下这样一句非常有小混混感觉的道别。
望着少女的背影，杰罗小声的叹了口气，看向一旁抱手而立的剑圣大人。
“差不多不用再问了吧。”
沃特抿嘴而笑，摇了摇头。
“该说不愧是和那对兄妹有关系的人吗？总之，你这次算是找了个容易下手的替罪羊。”
“不懂沃特大人在说什么。”
“不懂就不懂吧，”沃特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一次显然比之前都要用力，“不过我还是提醒你一句计策不错，但是演技太差。不要一面绝对愧疚一面暗算别人，旁边看着的人都感觉不舒服了。”
“只是不舒服不至于取消我的参赛资格吧？”杰罗试探着问道。
沃特咂了咂舌，越过房间的窗框看向房间的另一头。
“因为是嘉尔的推荐，你不用参加测试。等那边结束后，你去领你的参赛证吧。”
第十九章 初赛
斩龙一族供奉的红龙之血并非不会耗尽，龙血祭便是为补充新的龙血举办的祭典。
通过祭典的武斗会角逐出年轻一代的最强者，以此具备了充沛生命力且充满力量的血液喂养龙血，红龙之血便可得以延续。
虽然没有亲眼见到这斩龙一族的秘宝，不过杰罗对于这“红龙之血”的印象已经由粘稠的血液变成了具备意识的独特生物虽然粘稠这点依旧没变。
对斩龙一族而言，能以自己的血喂养龙血，自然是无上荣誉，不过这对杰罗这些外族人就没那么有吸引力。况且杰罗可是连一滴血都格外珍惜现在魔法回路恢复了，能用魔力修复身体就不必像之前那样小心翼翼，但正常人都不想平白无故流血吧？
所以这斩龙一族的龙血祭就算不限制参与者身份，也没什么外人会来参加。即便每一年都有一些附赠的奖赏，但从杰罗听说的往年那些奖励来看，还真的一点吸引力都没有。
能将“深渊捡到的不明碎片”、“深渊找到的形状奇怪的石头”、“疑似龙族粪便的物质”这一类东西当成武斗会的奖品，估计整个大陆也只有斩龙一族干得出来。
千里迢迢登上白龙之冠，和一群进入深渊狩猎魔兽的蛮族战斗，奖赏就是放自己的血和一堆扔了都没人捡的破烂，这种比武大会会有外人参加就怪了。
不过，今年不一样，今年除了斩龙一族族内的年轻武者，还有从基维尔王国赶来的布雷德家族。
这就是所谓的政治因素了吧？杰罗看着在广场上对布雷德家族的青年们爱理不理的武斗会登记人员如此想到。
这些青年杰罗还不怎么陌生，他们大多都是奈菲的跟班。杰罗真想劝劝他们，比起在这个这里和斩龙一族的登记人员斗气，不如去安慰一下你们的奈菲大人啊。
不过杰罗当然不会把脸往别人的巴掌上凑，趁着这群跟班没注意到自己，杰罗去到了参赛着等级的另一边。
“测试通过了吧？”
杰罗向聚在那里的小团体问道。
优利卡最先看向他。银发晃动的点了点头。
随后的凯里激动的声音。
“我也通过了！”说完后声音立马低了下来，“不过估计是觉得我太烦了。”
什么情况？杰罗用这样的眼神看向安琪儿。
女孩轻蔑对瞥了他一眼，然后看向别处。
“被拒绝后，学长便跑到其他地方报名，被全都拒绝一遍后，学长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报名处。”
“然后就通过了？”杰罗钦佩的看着凯里，“不愧是凯里。”
杰罗一直觉得凯里和自己有相像的地方，但与当初的自己相比，凯里显然强大得多。
一直压抑的负罪感险些又跑出来。
“话说是怎样的测试呢？”杰罗向凯里问道。
“我也不是很明白到底测试了什么，因为......只是单纯的挥剑而已。”
凯里又露出了不自信的模样，杰罗走到他面前。
“做给我看看。”
凯里先是疑惑的看向他，然后像是理解了一般用力的点了点头。
“簌！”
折纹之剑划破空气，发出凌厉的啸鸣。
“动作标准，气势很足。”杰罗摇了摇头，“但是缺少了关键的东西。”
在凯里放下架势抬头看来时，杰罗在左手凝出一柄骨剑，苍狼之气缠绕剑刃，锐利的空气携着河堤崩塌的气势朝凯里身旁的安琪儿斩去。
在剑刃离少女的脸还是几寸时，所有气势一齐消失。
“凯里是有能力通过测试的，现在你已经证明了。”
看着挡在自己剑前的淡蓝长剑，杰罗微微一笑。凯里在长剑之后紧盯着他，脸上的表情仿佛与手中长剑化为一体，再没有丝毫刚才的怯懦。
将骨剑化为骨粉散去，杰罗朝恍然回过神的凯里说道：“这也是我最近才领悟的无论是魔法还是武技，要让他们发挥到极致，‘意志’是不能缺少的。”
杰罗想着自己魔力变化的原因，和自己隐约触及的魔法根源。
“每一次的挥剑，都不应该是无意义的。在剑中贯彻这一剑的‘意志’，剑也能变得更为锋利。”
“意志吗......”
看着凯里若有所思的表情，杰罗在自己心里小声的说了声自己都是个半调子，有资格教别人吗？
“总之，先学着自信点吧！”
杰罗摸着少年的脑袋，想将这种突然严肃的气氛糊弄过去。
“就因为这样的原因......”
另一旁，安琪儿面色发白的喃喃自语。
杰罗尴尬的眨了眨眼睛刚想道歉，被女孩格外用力的瞪了。
“我还以为误会了你，果然我想的没错......”
已经和厌恶无异的眼神让杰罗说不出话。
杰罗想起之前，似乎一直能够察觉安琪儿不时的会观察自己，尤其是在需要自己做决定的时候。
而且，从女孩对自己的态度来看。
“误会”，到底说的是什么？
杰罗稍微有些在意。
临近正午的时候，测试终于结束。
结束时间本应再提前一个小时，实在是因为布雷德家族的那帮家伙闹得太厉害，才拖延到现在。
统计出来参加者一共40人。因为上限是40人所以一部分布雷德家族的闹事者便因为名额不够被排除在外。
第一场初赛便在这些闹事者被关进“恶鬼之道”前最后的咒骂声中开始。
不得不说斩龙一族的行事方式确实是直来直去，从这个乱来的初赛规则就能看出。
“在整个中央广场内，让所有参赛者大乱斗，留下的半数作为晋级。”
杰罗说明了规则后，对凯里和优利卡竖起手指指向某处。
“也就是说，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呆着，等他们两拨人互殴就行。”
杰罗指的是广场阴影最浓厚的地方，靠着优利卡的武技和魔神魔法，杰罗相信一般人不会找得到他们。
预想是好的，在一位身体健硕的白发老者宣布比赛开始后，杰罗才发现自己想错了一点。
某个异常巨大的怨念集合体锁定了自己，杰罗看过去时，看到的只是笼罩在一团黑暗物质之中的某位少女。
能将“气”压缩到这种地步，杰罗在感到佩服的同时，也为凝聚在这团“气”之中的怨念感到震惊。
无形的“气”都变成黑色了，谁看到都会震惊吧？
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原理，不过杰罗猜想自己多半是躲不了了。
果然，就在比赛开始的号角声响起时，奈菲便无视了同伴和敌人，撞飞了所有沿途的碍事者。在接近杰罗之后，奈菲高高跃起，手中闪耀着金光的长剑仿佛燃烧的彗星猛烈砸下。
广场上不知材质的地板碎裂出凹陷的裂痕。
不过，如此大开大阖的招式要躲开并不难。
优利卡的“影瞬”带着众人闪到了阴影处，为两人施加了魔神魔法后，知道自己气息被锁定的杰罗离开了阴影。
“我倒是没想到奈菲大人还能参赛，布雷德家族的大人物一定为此想了很多办法吧？”
杰罗的话就像是助燃剂，让持剑而立的奈菲身上的黑气如火焰腾起。
“我第一讨厌的是卡罗尔，”奈菲用着要哭出来的表情声音颤抖的说道，“第二讨厌骗子。”
金色剑光如切开空间的直线，随后黑色残影才将奈菲的身影送到。
“哐！”
杰罗身前的复数骨盾接连破碎，金光从他的脖子划过。
切开的脖颈化作黑泥融化。
杰罗在另一处出现，身影摇晃了两下，吐出一口鲜血。
凌厉的杀意随着少女的视线刺来，堪堪在最后使出“黏土傀儡”并靠着魔神魔法的复合逃出，杰罗现在无论是气息还是魔力都在剑气的波及下混乱不堪。
“等等！”
他抬起一只手阻止了想要攻来的少女，然后抬起脸朝对方牵强一笑。
“我也最讨厌卡罗尔，可以放过我吗？”
奈菲的杀气骤然消散大半，黑色的气息逐渐变得透明。
还真是个单纯的家伙。
杰罗这么想的刹那，自己被一剑斩断的画面在一片白光中闪过眼前。
他下意识的朝后退开两步。
“骗子。”
剑光在眼前破碎，仿佛水滴溅落花瓣。在头脑理解了奈菲的话语后，意识才终于明白破碎的剑光是被斩断的光线。
奈菲的黑色短发在断裂的光线下如转动的万花筒般跳动翻飞。
意识到少女正调转身体即将使出下一击时，杰罗像是被人贴着耳边细语一般，脑中闪过一个声音。
“赢不了，这就是布雷德家族的真正实力。”
所有退路皆被锁死，就算有比这更快的动作也无法逃过这一击。
没有魔法能够应对。
死，就在眼前。
久违的恐惧吸附着身体，脱离了光线，仿若无形的长剑划破空气，寂静无声。世间如同静止，只剩长剑在臆想之中将杀气注入自己体内。
直到一把银白匕首将其挡下。
利刃交错，黑暗中绽放的火花让杰罗仿佛看到了外海沙滩上为自己挡在利鲁兹面前的少女。
银白匕首仿佛被风折断的花枝，尖锐的颤动之后落在袭来的狂风之中。银白少女从阴影中被剑气荡开。
杰罗仿佛才从幻梦苏醒，气息魔法的碧绿光芒萦绕周身，右臂探出揽住优利卡的身体，左手伸直。被弹开的匕首旋转着落入左手。
恐惧是正常的。
就和面对乌鲁塔尼亚时一样。
该做的事情应该很清楚才对。
“明明才对自己的团员说过的......”杰罗挥下匕首的同时，在心中自嘲的笑了笑。
“不做好榜样怎么行？”
澎湃剑气对抗着无形狂风。
隐藏在黑色杀气中的长剑被挡下，金色光芒才迟来的在其上现出。
银白匕首抵在剑刃之上，奈菲的脸上头一次显现出愤恨之外的表情。
“想不到我能接下吧？”
杰罗的左手中仿佛狼嚎长吟，这种回荡在身体中的呼喊令他几乎也快随之嚎叫。
为了对抗这种蛮横的冲动，他只能用大声的笑声，将胸中的吼叫释放而出。
“我自己都没想到！”
奈菲眉头皱起想要抽回剑，杰罗左手的匕首如咬上猎物的獠牙紧紧缠上。
奈菲倒退半步，杰罗搂着优利卡贴近半步。
金色光芒调转剑尖，锋利剑气从鼻尖划过，杰罗侧过头。
“风刃。”
两道青色光刃从杰罗偏过头空出的后方射出。
奈菲咬着牙，用一瞬气势的气势将杰罗压制，趁机抽身退去。
两只钻出地面的骷髅手试图抓住她的脚踝，被无形之气瞬间击散。
拉开距离后，奈菲迅速的重整姿态。再次向气息锁定的男子看去，一朵消散不开的黑雾掩盖了视线。
奈菲正打算用剑气将其吹散时，黑雾自行散开。
男子独自倒持匕首而立。
“你做了什么？”
听到对方的问话，杰罗带着留恋的用手指触碰了嘴唇。
“确认些东西而已，”杰罗摆出架势，“来吧，让你见识下，贯彻了‘意志’的魔法剑士的战斗。”
“讨厌......”
奈菲低下了头，声音仿佛无所凭依的说道：
“感觉和卡罗尔一样，讨厌。”
“是吗？”
奈菲说话时，仅仅只能看见肩膀的颤动，一道黑色的剑气便劈斩而来。
“我倒不觉得自己和那家伙有哪里像。”缠绕着冰霜之气的银色斩击与劈斩的剑气在半空撞击，无声消湮。
“就是这种目中无人的态度！”
奈菲的身影在光线中消融，再一次化作笔直剑光射来。
“那还真是抱歉。”
匕首再次挡在剑尖，被气凝聚在一点的冲击被匕首之上的层层荡开的“暗影波”消散。
奈菲身后的黑影追赶而至后，黑色的涟漪以锋芒相接之处为中心，向周围的空气扩散。
奈菲双手握紧剑柄，将全身之气压下。
与此同时，杰罗只是挪开左脚，露出刻印在地面的印咒。
“才学会不久的魔法，请不要介意的领教一下。”
碧绿的光芒瞬间包裹住少女。
“风王之印。”
触及根源的大门，杰罗终于也靠着自己的能力能够使用5阶元素魔法，距离大魔法师只剩一步之遥。
看着成形的魔法，杰罗抬起匕首。暗色波动缠绕在刃尖。
“容我再道歉一次，我对奈菲大人必无恶意。只不过......”
杰罗说着的同时，奈菲停下了试图用气冲破魔法桎梏的动作，只是怨恨的看着他。
对着这样的黑暗且浑浊的眼神，杰罗挥下匕首。
“这次我的意志是必须取胜。”
匕首被轻松挡下。
沃特只用两只手指便接下了杰罗的制胜一击。就连混在剑气之中的“邪灵威压”也被瞬间击散。
“比赛结束了。”
沃特偏了偏头，杰罗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奈菲的跟班们如破烂一般都堆在一起。坐在这堆人山之上的，是一个和凯里差不多岁数的少年。
注意到杰罗的视线，少年转过头对他点头一笑。
泾渭分明的黑白两色各占据了少年的短发两边，而与之相比更加诡异的是，少年的瞳色呈现出与发色相反的黑与白。
透过这异常的双眼，杰罗仿佛看见了隐藏其下的两个截然相反的魂魄。
第二十章 满意的报答
“团长，表现得很抢眼嘛......”
比赛一结束，嘉尔便不知从哪儿冒出来，跑过来说道。
“嘉尔的表现团长根本没看见吧？”
嘉尔绷起脸，斜着眼观察着杰罗的反应。杰罗当然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说失礼的话。
“只是不小心没看到嘉尔而已，如果看到了，我一定会给嘉尔加油的！”
“是说我太矮了所以看不见吗？！”
腹部遭到一击重击。
杰罗发现这一击多半早已蓄谋已久，否则嘉尔也不会有“终于出了口气”的表情。
不管怎么说，全员无伤晋级还是值得庆祝一下。
就着战斗后还留着鲜血热度的中央广场，龙血祭的庆典正式开始。
随在三位大长老身后，四名身着印有龙鳞条纹的鲜红长袍的小女孩，抬着一个镂空骨架制成的底座，在雄浑悠长的号角声中，一步步走上广场中央。
在那里，是被龙血战士们堆成尖塔的森白兽骨。
“那个底座是龙骨？”
杰罗向嘉尔问道。
“现在用的龙骨是师父猎到的。”嘉尔略带得意的回答。
杰罗砸了咂嘴，那个胡子拉渣的大叔除了看起来不厉害真是哪儿都厉害。
“意思是还有以前的？”杰罗又问道。
“每次猎龙后都会用龙的头骨制成底座，用来在祭典时盛装红龙之血。龙血可不是随便什么容器都能保存的。”
原来是龙的头骨，杰罗点了点头。
斩龙一族的艺术不是那么好理解就像这到处是尖刺看上去就很邪恶的骨塔一样，这个把龙的上半截脑袋倒过来当成底座，上面放着如神龛一般的方形物体，没人解释一下真看不懂是干什么的。
不过被嘉尔一说杰罗就明白了。
要是把艾娅那个变态的脑袋切开，也就是这样子吧。
怀着这样残忍的想法，杰罗观看了小女孩们用意义不明的舞蹈将龙骨神龛送入尖塔的过程。
就在杰罗开始觉得无聊的时候，兽骨堆成的尖塔仿佛得了癣症一般，红色的斑点在表面扩散，直到所有的森白被鲜红吞噬，白骨尖塔仿佛染上一层鲜血后，尖塔的顶端无声的腾起一团红色火焰。
火焰在光芒中升起，龙血战士们齐声的呼喊仿若雷声，震得洞窟内的空气整个颤动起来。
甚至连嘉尔都拍打着平坦的胸膛放声呼喊。
在被震撼的同时，杰罗再一次担心起来真的不会雪崩吧？
这之后，嘉尔向杰罗解释了，神龛中供奉的是白金龙王“依鲁西斯”。这位龙王是将巨龙时代终结，让大陆的所有生物能够共同享有天空，也因此受智慧生灵崇拜，从而获得神格的“现世神”。对于龙族而言，他是背叛族群的叛徒，但对于其他生灵，他便是慈爱的救世主。身为龙一生却都在猎杀龙，如此矛盾的存在确实可以说是斩龙一族的精神写照，而更为关键的是斩龙一族追随的最强之剑，自身便是白金龙王的后人。
这些神话传说，杰罗听得越多，越觉得复杂。他最关心的就是，一个神龛能引起如此神奇的变化，是不是可以认为这个神龛之中还留有那位“现世神”的神知。
好奇归好奇，要在有背着斩龙剑的魁梧大汉面前，跨过麻绳拉出的隔离线，进入尖塔，杰罗自问自己还没有敢这样做的魄力。
先不说这里有可以说是大陆最强剑士的雷霆之殇，就连那位在凭一己之力打败了所有奈菲跟班的异色瞳少年，杰罗都没有胜过的自信。
更何况还有那位完全把他当成敌人，单纯用眼神都快要能将他击出千疮百孔的奈菲大人这一次，表面上杰罗用一点小聪明胜过了她，但毕竟没能决出胜负，实际结果谁都无法确定。
再不想承认，杰罗也已经感觉到了危机感。
“下午我没法陪你们了。”杰罗对着身边的团员们说道，“我要去催工。”
“今天多抽点也没关系，”杰罗露出胳膊，一副决然的表情，“只要能帮上忙就行，我扛得住。”
“那我不客气了。”
向日葵找到杰罗胳膊最柔弱的部位将针头刺入，一直到杰罗头晕眼花才终于抽出。
然后一脸恶意的将针管中的血挤到废水池。
“啊，真是帮上大忙了~看到蠢货的血流走，心情舒畅多了。”
杰罗将指节捏得咯吱作响。
发现了他的表情后，向日葵高兴得头上的蝴蝶结跳动起来。
“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可是连葵都明白~亏你还长这么高的个子，里面不会什么都没装吧？”向日葵拿出装有贪灵的模具，将剩下的血液注入其中，“这家伙能吸收的只有这么多，多的也只是浪费。”
说完后，向日葵又抬起脸对杰罗吐了吐舌头。
“蠢货的血流再多也不算浪费就是了。”
这对兄妹，早晚要找个机会收拾他们。
杰罗在用魔力补充血液的同时暗自的心中起誓。
鲜红的血液刚开始还在模具的四周有一丝丝溢出，随着模具如脉搏般的震动，迅速将溢出的血液吸回。这诡异的一幕被一般人看到一定会吓得不轻，不过在杰罗看来却像是看到饲养的宠物进食一般，既安心又满足。
“就没有什么能加快进度的方法吗？明明材料都全部炼制完毕。”
“你以为最难的是炼制材料吗？”向日葵非常符合身上装扮的，像是不良少女一般斜着眼瞥着杰罗，“确实龙鳞龙角比一般材料难以精炼，但是这可下面的可是龙晶熔炉。”向日葵跺了跺脚，在地板上传回一声声声响，“这里可是整个大陆最擅长料理龙的地方。”
“所以难的是什么？”
“是塑形。”
向日葵用不耐烦的语气，耐心且详尽对杰罗进行了说明。
听完之后，杰罗只能说出两个字。
“专业！”
向日葵翻了翻白眼，偏过头后嘴边却漏出微笑。
“那当然，我可是大陆第一的铸剑师。”
杰罗这个时候才找到“催工”的正确方法，开始开通脑筋的赞扬少女。
看着戴上了护目镜的少女用水晶刻刀在模具上进行精密操作的情景，杰罗长长的舒了口气。
和那个魔鬼哥哥相比，向日葵显然要单纯得多。
虽然表现得很别扭，但杰罗的要求还是尽可能的都会满足。
通过向日葵的解释，杰罗才知道现在她正在进行怎样复杂的工作。
“灵体”是介于生命与物质之间的存在。不同于生命有着相对独立的“灵魂”，“灵体”的意志均等的存在于自身的每一寸；“灵魂”离开躯体还能保持完整，但“灵体”破碎，意识便会四分五裂。
向日葵现在在做的，便是根据“神知”中的联系，一点点的将这些破碎的“意识”拼凑完整。和拼凑肉眼可见的碎片相比，这个工作也难上数百倍。
向日葵必须感受每一块的碎片，并从其中的千万条讯息中找出它与其他碎片的联系。而能找到这个联系的前提同样是记住其他碎片之中的千万条讯息。这些讯息并非如画面或者声音能够用感觉实际感知，而是一类抽象的，混乱浑浊的抽象感受。
将不计其数的抽象感受记住，并找出它们的联系将它们拼凑完整，最后在模具之中将其重塑这便是向日葵口中的“塑形”。
毫无疑问，看似只是在一个只有半边方桌大小的模具中动作重复的操作，实际上却是普通人花费数年也难以完成的工作量，知道了这样的情况，杰罗为刚才随意开口催促的自己感到了羞耻。
“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只能在一旁干站着，杰罗浑身不自在。
“别打扰我，不要发出声音，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少女无感情的声音让杰罗闭上了嘴。
片刻过后。
“谢谢你昨天帮我做的圣金币，昨晚进到了关押卡罗尔的监牢。”
向日葵的动作停了下来。
杰罗知道自己彻底的打扰到少女了，但他并不想让对方继续担心下去。
担心的滋味并不好受现在的杰罗对此再清楚不过。
“卡罗尔的状况不用担心，我会把他救出来。”
声音落下后，向日葵便重新埋下头继续工作。
这家伙，明明这么在意，却没有在一开始就向自己询问结果。
其实是胆小吧？
这并不只是理解，杰罗是从她身上看到了自己。
对于薇薇安的现状，杰罗现在所知的全是推测，实际如何他一无所知。
等到能得到真相的那天，自己一定也和现在的向日葵一样，不敢主动去揭开真相。
只不过......
自己根本没有逃避的权利。
“救出卡罗尔后，我不会在这里停留。我需要他的知识，今后我们还会去更危险的地方，和更强大的敌人战斗。”
向日葵又一次停了下来，声音低沉的问：“为什么要说这个？”
“虽然我很讨厌他，但我并不讨厌葵小姐。只要我和卡罗尔这份相互利用的关系还没结束，我会尽我所能协助他......用葵小姐打造的武器。”
“这算是报答吗？”
杰罗轻声回道：“我能做的也只有这样了。”
“带我离开啊！”
向日葵突然转过脸，眼角含泪。
少女蜷缩在床头，抱腿哭泣的画面蓦然浮现杰罗眼前。
一时的强烈表情之后，少女的脸与那张泫然欲泣的脸相互重合。
“如果真的想报答的话......”
仪器运转的单调声响主宰了地下工坊的空气。
向日葵转回了头，那个瞬间杰罗看到她眼中流动着深不见底的漆黑光芒。
毫无疑问那是失望，但那却是已经变质的失望。
就像是已经认同的世界的真理，是长入了血肉成了身体密不可分的一部分。
“失望”这种说话可能对向日葵而已早已不复存在，只不过是同之前的千百次一样，“奇迹”没有出现罢了。
杰罗无缘的想起在长叶杉下，卡罗尔悠闲的靠在树下等候向日葵的场景。
【天黑就无法看到这里，所以那家伙不会等到天黑。】
“那棵长叶杉下是你与卡罗尔约好的地方？”
少女的背影仿佛比之前更加卑微。
“哥哥第一次，就是在那里找到我的。”
少女并没有回答杰罗的提问，不过也没有回答的必要了。
杰罗闭上了眼睛。
一个平常的午后，翠绿的长叶杉下，枝叶无风而动，摇曳的一束阳光刺痛了少女的眼。向日葵抬起头，炫目的阳光中，一名男子被光芒染成幻影，只有嘴角的微笑格外显眼。
至此以后，少女每日都会守在能够望见长叶杉的地方，期盼那位男子同那一束阳光一样，再次不经意的降临。
“为什么能做到这么程度？”
杰罗睁开眼睛问道。
他隐约察觉到，少女身体中与他相近的地方。
“因为哥哥是哥哥。”向日葵停顿了片刻，转回头，“葵除了哥哥什么也没有。”
那双没有波澜的暗红色眼中，杰罗清楚的看到了自己。
并不是倒映而出的景象，而是真实存在过的自己。
只为一个人而活，除此之外与世界毫无牵连。
“这不是喜欢。”
杰罗现在能毫不迷茫的说出这句话。
“这虽然是喜欢，但让你这样想的心情并不是喜欢！”
对于爱丽莎，杰罗当然能毫不犹豫的说喜欢。
但他同样喜欢优利卡，喜欢奥里莉安，喜欢薇薇安。
对爱丽莎的喜欢和她们不同，爱丽莎是他所认同的意义。他在爱丽莎身上感受到的是比喜欢更神圣，也更沉重的情感。
“这并不是不好的情感，”相反杰罗是被这份情感所救赎，才开始正视起自己身处的世界，但是，“如果只有这样，只是这样......很可怜。”
向日葵的表情一半是不解，而另一半则仿佛仰面等待阳光洒落。
“亲情、友情、爱情，喜欢有各种各样的形式。每一种都有与其他不同的独特魅力，不全部体验一遍不是很吃亏吗？”
“吃亏......”
“活得更贪心点吧，葵小姐！”杰罗迎着少女望向他的眼，放开了声音，“我也是最近才知道，被人喜欢的感觉真的很不错。所以......”
“所以？”
“所以不要只看到自己的哥哥，葵小姐可以试着去接触一下身边的其他人。”
不知想到了什么，向日葵的表情再度变得浑浊。
“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那种无聊的事情我不可能再去做。除了哥哥，其他人都不过是渣滓而已。”
“不不不，不管怎么想，卡罗尔的作为才是渣滓吧。”听到预想之中的回答，杰罗笑着摆了摆手，“会让妹妹这样伤心的哥哥早就该千刀万剐了吧。”
水晶刻刀飞了过来，杰罗从容的偏头躲过。
“不如这样吧，”杰罗无视了少女的反应，自顾自的说道，“我会建立一个谁都不敢得罪的很厉害的势力，到时候我再把葵小姐从这里带走，带回我的势力中，给你找个真正的好男人。”
蝴蝶结仿佛在空中凝固，对着少女怔怔的表情，杰罗微微扬起嘴角。
“这样的报答总该满意了吧？”
第二十一章 又一笔欠账
“你说的那个好男人，到底是不是你自己？”
向日葵问出了杰罗无法回答的问题。
原本不错的气氛立马变得尴尬起来，不过少女只是晃动着蝴蝶结回过头继续工作。
杰罗也识相的闭上了嘴。
话说好羞耻，刚才那番话对身体的危害比失血严重多了。
“谢谢。”
突兀的道谢在刚刚安静下来的工坊内响起。
“告诉了我哥哥的事，还有......刚才的话，总之，谢谢......”
红色蝴蝶结如害羞般垂下。
杰罗胸口的羞耻感终于停止。
“不用客气。”
“不过，你可能真的帮上忙了。”向日葵摆弄着水晶刻刀，头也不抬的说道，“这东西会吸你的血，是因为你血中有能够帮它补充身体的成份，而这些成份中的神知刚好能帮助它找回意志。”
“不只是神知，”向日葵回过了头，“它想要在你的血液中寻找和自己的记忆，这说不定......是一种情感。”
灵体化的身体能通过血液修补贪灵，这一点杰罗不难理解。就连神知也是，反正自己的“神知”也能恢复，只要贪灵需要，要他贡献多少都没关系。
“但是，这个情感，究竟是......”
“按照你的话说，这就是某一种‘喜欢’吧？”向日葵目光低垂的看着地面，“想要知道对方心里的自己，想知道在意的人对自己的感受。就算是破碎的意识也想要从你的血液中感受到与你的牵绊，这应该是......喜欢吧？”
少女抬起视线，小心的问道。
想象着贪灵吐着信子对自己说“喜欢”的样子，杰罗打了个寒颤。
“战友情吧，应该是这样的。”
“嗯......”向日葵回头看向面前的模具，似乎并不能完全接受，“总之，把这样的感情当成线索，塑形结束应该等不了多久。”
“哦”
居然能把才得到的信息用在工作上，这就是大陆第一铸剑师的实力吗？
杰罗感慨结束后，向日葵便语气疲惫的下达了逐客令。
“你的另外两个东西我已经做好了，拿上它们回去吧。我想要一个人安静工作。”
看样子自己在这里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了，杰罗点了点头。
“我能在决赛前拿到这家伙吗？”
“如果运气不错的话。”
那就多祈祷一下求优利卡女神保佑。
将向日葵改进的另外两件武器藏进外衣，杰罗走到了工坊门口。
略一思忖后，杰罗回过身。
“之前我说的都是认真的。以前的我，就是现在的你。虽然卡罗尔确实说过要我照顾你，但他的话我根本不会听。我只是因为自己想报答葵小姐。”
“不要再说了，知道了啊！烦死了！”
又一把刻刀飞了过来。
杰罗赶忙躲过。
“总之，就是这样，我会想办法一直和葵小姐保持联系。”
接连又有刻刀伴随着“吵死了”朝门口飞来，杰罗狼狈的跑出了地下工坊。
和第一次见到的那个满是演技的好孩子不同，这一次见到的向日葵显然没有那样的余裕。比起因为担心哥哥而自怨自艾的少女，刚才那个会朝别人扔刻刀的少女显然更令人喜欢。
不过这些都是她吧？是这个只为了哥哥而活的，失去了名字的少女的全部。
“看来，行动真的要加快才行......”
清晨醒来，杰罗总能第一时间感受到优利卡的存在。
在房间的暗处，距离自己不远不近的地方，女神仿佛圣像一般凝视着自己。
在目光触及她的那刻，优利卡才会从仿佛某种冥想中恢复过来。
“是在回忆什么？”
今天似乎想得比往常更深入，以至于杰罗发出轻微的询问后，优利卡的眼中才恢复了光亮。
看着从床上起身的杰罗，少女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随后，她轻轻摇了摇头。
“不知道为什么，我想要和你在一起。在你身边，我就会觉得安心。”
一大早的告白吗？杰罗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也喜欢和优利卡呆在一起。”
少女一时轻蹙起细眉。
“我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这种感觉......似乎，以前的我，也有这样的感受。”
杰罗想起少女曾在温泉间向自己问出口的“什么是喜欢”，他思考了一下后，抬起头看向少女。
“我是因为喜欢优利卡，所以想要和优利卡一直在一起。优利卡也是这样吗？”
银白色的发丝从肩膀滑下，优利卡低下眼帘，如花蕊一般的浓密睫毛在光线中颤抖。
“我......喜欢......这是我原本的感觉吗？”
迸发出因决意而耀眼的光芒，优利卡紫色的眼睛紧紧的盯着杰罗。
这是......
配合着少女挺起胸膛，不苟言笑的脸，杰罗认出了这个眼神。
自己又被优利卡小姐瞪了。
“我的记忆中有着这样的感觉，”优利卡看向自己微微隆起的胸，“是被你触碰之后。所以，”少女抬起头，眼中如被露水沾湿。
“所以？”
杰罗的视线被牵引一般落在了少女的小巧弧度上。
“让我回想起来......”
这就是女神的旨意，听起来却如同恶魔的教唆。但无论是哪一种，杰罗都无法拒绝。
待到手掌将柔软包裹，不可思议的温度透过轻薄布片传回的时候。房间的门被推开了，明亮的光线不近人情的照射进来。
“额！额！额！”雷霆之殇大人退了回去，不发出声响的关上了门，“打扰了。”
杰罗冷汗直冒，机械的回过头。
“感觉怎么样？”
优利卡埋着头，身体僵硬得像是要缩成一团。不止如此，如雪一般的皮肤全变成了剔透的红色，口中只能发出如蚊鸣的“嗯”的声音。
看来，今天就只能这样了。
不过杰罗收回手后，看着左手上的纹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魔纹似乎变得更深了些。
心情收拾完毕，杰罗打开门，两鬓斑白的中年男子便站在一旁。
“沃特大人又有事情？”
沃特的表情古怪的向杰罗看了两眼。
“这也太快了点吧？要不要弄点东西补补？我知道有很不错的东西......”
意识到他在说什么的时候，杰罗赶忙打断。
“门外有个这样的大叔守着，谁还有兴致啊？”
“哈哈哈，居然脸红了，杰罗团长你也太有意思了吧？”
肩膀又被怕打了，这一次杰罗是真的快生气了。
“好吧，不逗你了。有人想见你，没问题就跟我来。”
沃特的表情显然在说这不是可以随意敷衍的小事。
“对方是谁？我需要准备什么？”
“对方的身份你一会儿就知道，至于准备嘛......”
沃特上下打量了杰罗，朝手掌吐了口唾沫帮杰罗整了整头发。
“这样差不多了吧。”
杰罗厌恶的朝自己刘海瞟去。
“这既是被玷污的感觉吗......”
“哦，对了，”沃特突然想到，“你会说敬语吧？”
利用一个接连一个的中转，白龙之冠与基维尔王国的布雷德庄园之间，建立了一条能够传递讯息的通道。
这个通道是反复将图像与声音通过水晶传输，最终将两处千里之遥的地点联系起来。
传话水晶还好，非常远的距离都能传送声音，而用于传输画面的映射水晶，有效距离只有短短数千米。要连接如此遥远的两地，究竟需要多少财力的支撑。
“那帮人就是喜欢显摆，偏偏费用还要和我们对半平摊。”
在杰罗露出感慨的表情后，沃特便如此解释道。
而在这个密闭的洞窟中，杰罗除了见到面前的巨大镜面，镜面下的一排排色彩饱满的魔法水晶，还见到了三位白发苍苍的大长老，以及
“奈菲大人，你好。”
杰罗朝着少女点了点头后，少女“哼”的一声别过头去。
“所以我要见的是？”
杰罗话音刚落，洞窟中央的镜面便流动出明亮光芒，一位双目狭长的贵妇，姿态端庄的浮现镜中。
贵妇除了一身强调上身线条的黑色礼服，最显眼的便是用红色丝带高高盘起的黑发。从杰罗的角度看去，那团黑发就像是长有红色条纹的蜘蛛腹部。
“正如你想的，杰罗爵士。”贵妇慢条斯理的开口说道，“我之名为卡迪兰尼尔，现为布雷德家家主。”
“那么布雷德家家主找我有何事？”
有过用敬语的想法，不过杰罗还是认为并这个必要。
一枚水晶在镜面下由亮转暗，杰罗紧接着便听到了回答。
“我不问原因，既然杰罗爵士能使用本族之气，就有资格加入我族。”
一块映射水晶褪色透明的同时，镜中贵妇的狭长双眼有力的凝视着杰罗。
“给你两个选择，清理其他碍事者，辅助奈菲取得优胜；或者你有自信就打败奈菲，赢得武斗会优胜。只要你能带着卡罗尔回到基维尔，就能领到你的奖赏。”
“意思是，布雷德家族已经没有可用之人，只能找外人帮忙咯？”
水晶接连变得暗淡，讥讽的笑声从镜中传出。
“比传闻中更加无礼，终究是见识短浅的卑劣血脉。不如这样吧，”眯起狭长的眼睛，贵妇露出略带残忍的笑容，“只要你能赢过奈菲，我就让你成为奈菲丈夫。怎么样，这可是能得到布雷德家族血统的机会，甚至还有可能成为下一任的家主。”
“母亲大人！”奈菲慌张的冲到镜面之前，“我怎么可能......”
“住口！”
仿佛失控的猛兽一般，巨大的声响在洞窟中反复回荡，一排水晶相继暗淡。
“要不是你如此无能，我至于与如此低劣之人讨价还价？你这毫无用处的身体，也就只剩下侍奉男人的用途。”
奈菲的纤瘦的身体在镜面明亮的光线下瑟瑟发颤，睁大的眼中仿佛有梦魇环绕。
“呵，不过你那身体，恐怕也难讨男人喜欢。”
奈菲的身体抖动了一下，似是随时可能摔倒。
杰罗撇了撇嘴，朝旁边看去。
沃特抱着手靠在入口的石壁，三位大长老有昏昏欲睡的，有心不在焉的，剩下一个则完全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只差站起身鼓掌欢呼了。
“说实话，你知道这番谈话在我看来是什么吗？完全就是在浪费水晶！你这家伙知道水晶得来有多不容易吗？要从那满是臭味的蛋里孵出水母，然后把水母喂养大，最重要的是，那些该死的水母居然是吃什么拉什么，要让它们拉出水晶就得要向它们喂食水晶，最后得出的产量根本不高嘛。还说什么海神的宝藏，要是遇到有几只便秘的不就完全得不偿失了吗？”
镜中的贵妇眼睛微微睁大，锐利的光芒在其中闪过。看到对方刚准备开口，杰罗唤出“白骨之爪”一把捏碎接收声音的传话水晶。
“是啊，你是想说水晶是山里挖出来的吧？但是你有去真正做过吗？你连挖掘水晶的矿洞都没进过吧？当然也不会知道水晶其实山岳生命的结晶。也就是说我在这里听你废话就是在浪费某座大山的生命，你耗费着自然的生命来羞辱自己的女儿，这还不让你觉得羞耻的话那我真的要说你没救了。”
杰罗接连将接收的水晶从镜面下拔出，只有画面没有声音的哑剧看上去格外滑稽。不过更滑稽的是看到他的行为后，三位大长老无一例外的张大嘴宛如下巴脱臼。
“是啊，我能理解你这样的人，自己什么也不会做就只会指责那些真正做事的人。我告诉你啊，这种总觉得别人不如自己，自以为是自私自利的人我从小就见得太多，以前我还天真的以为讨好你们就可以被你们温柔对待，但是这根本不是正确的做法。正确的方法就是一巴掌打在你们的脸上，将你们从高高的王座掀到泥土里，让你们站到和我们一样的高度，再来看看你低下头还能看见谁。”
杰罗抬手将整个镶嵌水晶的底座掀倒，对着镜中沉着脸看不见表情的贵妇说道：
“有本事别使唤你女儿，你自己来和我打啊！”
用手捋起刘海，将沃特用口水弄出的别扭发型一把揉乱。杰罗踩在倒塌的底座，将脸靠近映射水晶。
“无能！”
收回代表鄙视的手势，杰罗在一地纷乱的水晶碎片中长长的舒出口气。
“抱歉，以前就对这种人有一点怨言，现在借机发泄一下。”
向目瞪口呆的剑圣大人做出解释后，沃特仰起头闭上眼叹息道：“这才不是一点怨言吧？你知道你刚才毁掉了多少水晶吗？”
杰罗大致数了数。
“没多少吧，二十来个？”
“为了让通话没有延迟，这些水晶都是请水晶工坊的工匠们加入了‘同调剂’。”
“同调剂......”杰罗当然知道这东西，“意思是......”
“有多少次中转，你的二十来个要翻多少倍。”
杰罗慢慢的转向三位大长老的方向，发现他们早已从刚才的震惊恢复，看向自己的目光满是赞叹。
“算了，反正大长老也只是觉得‘不用和那个女人打交道’真是轻松之类的吧。你先回去吧，我和大长老们商量了再告诉你结果。”
虽然沃特大人是这样说，但杰罗总觉得自己又要欠钱了。
“该走了。”
杰罗走到跪坐在地的奈菲身旁说道。
少女只是双目无神的在地上反复念叨着什么。
杰罗伸手想要碰触她时，一道黑色的电流猛的将他弹开。奈菲在这时才抬起头看向他。
“母亲大人要生气了......怎么办，母亲大人要生气了......”
杰罗莫名的又腾起一道怒火。
“你也是，向日葵也是，为什么你们都跟当初的我一样傻啊？”
有了准备后，杰罗用气护住手，穿过黑色的电流将奈菲拽了起来。
“顺从是不会被正眼相待的，害怕的话反抗不就完了。”看着少女无神的眼睛，杰罗再次大声的说道，“不服气，先打败我啊！”
第二十二章 小组赛
“放手啊！”
顺着盘旋的石梯，一路向上，没多久便回到了人声鼎沸的广场。
奈菲甩开杰罗，一语不发的瞪着他。
“就这样吧。”
杰罗撇了撇嘴，转回身。
“总之，你是有理由向我报复的。我不想看到你在和我对决前被其他人打倒还是因为心情不好这种不入流的原因。”
自己在说什么啊？
自嘲的笑了笑后，杰罗准备离开。
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脑后的头发。
“呜啊！”
脑袋无法反抗的向后仰，身体在失衡的前一刻停了下来。
“喂，你干嘛啊？”
揪起头发的手不再使劲，不过却感觉不出丝毫放松的打算。
“我才是要问你啊，刚才是在干嘛啊？”
身后的斥责让怒气一瞬扩散到杰罗身上。
“你以为我在做什么？我才懒得管别人家事，但是看到有人和我以前一样蠢，我就很烦，心情很不好！”
身后的气势立马弱了下去，杰罗试了试，抓住自己头发的手还是不肯松开。
“但是......我现在该怎么做？母亲大人一定，不会原谅我......”
惧怕的颤抖顺着发丝传来过来。
杰罗重重的咂了咂舌。
“你想怎么做自己都不知道吗？不要去管那种死老太婆，问下你自己想怎么做。”
“我自己想做......”
广场上已有不少人注意到这边，杰罗可不想让这种丢人的姿势继续。
一边抓着少女的手，杰罗一边说道：“我明说吧，陷害你的人确实是我。想要复仇吧？我会在擂台上等着你......话说该放开了吧！”
在杰罗双手的抗争下，奈菲终于收回了手。
“只要打败你就行了吗？”
回头看去，少女的表情完全不像是合格的复仇者，反而是迷茫的向杰罗寻求解答。
“虽然不认为你能做到，不过，努力后再失败比什么也不做就认输可要舒心得多尤其是对方还是自己讨厌的人的时候。”杰罗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给自己增加对手，只能无力的笑了笑，“就当成上当了试一次吧，说不定能有和听妈妈的话不同的感受。”
留下愣在原地的奈菲，杰罗朝着广场走去。一个娇小的人影不知从哪儿冒出，走向了杰罗。
“又在说你的那套歪理？”
“安琪儿？你都听到了？”
小女孩轻哼了一声。
如此年纪就能在杰罗未发觉的情况下偷听，安琪儿说不定有作为情报人员的天赋杰罗带着佩服的眼光看向女孩。
“这么大的声音听不到才怪吧？”
“呃......”
刚才是有点情绪激动，杰罗尴尬的扯了扯嘴角。
“不要发呆了，快该自己上场都不知道吗？”
“原来安琪儿是来找我的吗？”
“只有我一个人空闲啊。”
原来是这样吗？杰罗轻轻笑了起来。
因为有这些在意自己的人陪伴，所以才能对以前那个自己明确的说“讨厌”。
所以才会这样痛快的大闹了一番。
“谢谢安琪儿小姐，”杰罗对着女孩竖起大拇指，咧嘴一笑，“接下来看我表演吧，绝对会赢的非常漂亮！”
“你就是我家嘉尔的团长吗？”
一个满脸络腮胡完全不像是30岁以下的男子大声问道。
杰罗一边想着这家伙真没有虚报年龄吧，一边上下当量对方。
龙血祭武斗会初赛之后便是普通的一对一比试。场地是用浸油的麻绳围出的标准擂台。
点燃麻绳的瞬间便代表比赛开始，不过对面这位扛着斩龙剑的男子似乎并不着急进攻。
“你是嘉尔的......”
“哥哥！”
原来嘉尔还有哥哥吗？
惊讶过后，杰罗还是礼貌的点了点头。
不过......
“不怎么像啊......”
就连头发和胡子也都是棕色。
“嗦！我说是就是啊！不如说，在这白龙之冠，只要年龄比嘉尔大的未婚男性，都是嘉尔的哥哥！”
杰罗再次点了点头，不过这一次他的想法和上次完全相反。
“原来是自封的吗？那我就不用手下留情了。”
“你说什么？！”
巨大的斩龙剑低吟一声指向杰罗，毫无收敛的气势将擂台边缘的火焰压迫得直不起身。
“我只是纠正你，不是你家的嘉尔，”杰罗从怀中取出武器，“现在应该是我家的嘉尔。”
“火枪？”认出他手上的武器后，男子大声的笑了出来，“天真。”他将巨剑杵在身侧，朝杰罗挺起胸膛。“尽管开枪吧，我来告诉你这里不是这种玩具能登场的地方！”
果然会是这反应吗？
不过这可不是普通的火枪。
“砰”。
一声并不响亮的闷声过后。
男子保持着四肢伸展的姿势旋转着飞出了场地。
“呃，差不多就是这样吧。”
杰罗看着手中改造过的短柄火枪应该说是“魔导枪”。除了外形还保持着原本的形状，已经完全看不出任何火枪的模样。
这是杰罗最想从尤利塞斯手中得到的发明。得到图纸之后立马复印了好几份，一份放在凤凰庄园实验室，由青鸟和保罗进行研究，另一份便是带来交给了大陆第一铸剑师。果然向日葵只是看了几眼便理解了原理，短短两三日便交出了成品。
比起那个自大小鬼，这个少女才是真正的天才吧？
光线照在枪声上仿佛水银流淌，这是表面参入了“秘银”锻造的缘故。要想最大化增幅魔力，高等级的魔法金属是必须的，所幸向日葵的工坊中刚好有不少存货。
“反正不是我的东西，随便用就好了。”
于是便有了用“绯云火石”作触发器，“乌木”作为握把，“云晶石”作为枪管，各种“魄晶”作为增压器的，极尽奢侈的魔导手枪。
而且，还有两把。
“都花了这么多高级材料，没有这样的威力才奇怪吧。”
虽然也有对方用脸来接的缘故，不过一个混合了“炎爆”的魔力弹就能把斩龙一族的成年战士击飞，这样的结果杰罗还是很满意。
只不过魔力好像消耗有点多啊。
还有就是......杰罗看着从枪管中退出的暗淡水晶。
这东西又要烧钱。
“怎么样，还算帅气吧？”
回到场下，杰罗向安琪儿炫耀的问道。
对方只是盯着他手中的魔导枪，不知在想着什么。
这个时候，一声怒吼伴着飞踢飞了过来。
“谁是你家的啊？笨蛋团长！”
结实的承住一击后，腰部骨头折断的声音在身体中响起，虽然用合适角度避免了被踢飞，不过这一脚还是让杰罗半天直不起身。
“不要对未婚的少女进行诽谤，嫁不出去了怎么办？”
完美落地后的嘉尔叉着腰将脸别到一边，说完后，脸不知为何的红了起来。
“那个时候......团长......可要负责才行......”
嘉尔脸朝着看不见的方向，断断续续的说着，自然无法看到杰罗朝她伸出的求援之手。
只有随在嘉尔之后的凯里赶到后，才扶着杰罗重新站起身来。
明明无伤赢下了比赛，结果却在场下受伤吗？
这样想的话，嘉尔说不定是斩龙一族派来阻碍他获胜的刺客啊。
“嘉尔那边的情况如何？”
广场上的大部分战斗已经结束，只剩余了两三处对决。
几人坐在场边讨论着这一轮的结果。
总之，先探明疑似刺客的情况吧。
这样想的杰罗紧紧的盯着嘉尔。
“那些蠢货，根本不把我当对手......”嘉尔的头发一撮撮的竖起，眉毛倒竖的说道，“居然不用剑和我打，当然是被我拍飞了！”
这边也是和自己差不多的情况吗？
差不多可以得出结论斩龙一族的人脑袋都有问题。
“凯里那边呢？”
一对一的话应该是输了吧，不过并没从他脸上看到失落，大概是一场有所感悟的战斗吧。
“我也赢了。”
“诶？”
“该说是赢了还是......”少年不太确定的说道，“不战而胜？”
“那不是最厉害的胜利吗？呃，以前看的兵法上是这样写的。”
“应该不是那样。”凯里略显怯懦的小声否定，“好像本该是我对手的那位，初赛之后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不肯出来，一直说着‘怪物’什么的......所以就......”
杰罗脑中浮现起那位坐在人的身体堆叠起的小山上，朝自己微笑的异色瞳少年。
“总之，能赢还是值得高兴。现在就等优利卡了。”
银白少女还在与一名斩龙战士对决。
被火焰环绕的擂台并无多余阴影，优利卡只能凭借速度对抗对手的蛮力。
不过整个战斗的节奏都在由优利卡控制，斩龙战士除了无意义的空挥就只能被迫防守。银白匕首能造成的伤害有限，积累的伤口却一点点的蚕食着对手的体力。
不过这名战士依旧撑到了其他场的比试全部结束，成为了站在广场的擂台上最后倒下的败者。
虽然脑袋有问题，不过这一族的人确实是值得尊敬的战士。
这一点也体现在对方完全不计较杰罗是如何取胜，公正的宣判结果上。
“辛苦了。”
迎着走来的优利卡，杰罗露出温和的微笑。
而下一刻，银发飘扬，带着温湿汗水的身体飘入怀中。
旁边响起了小孩子们的吸气声，杰罗也有些没反应过来。
“好想你。”
少女的声音轻柔的在耳边呢喃。
“我不是一直都在吗？”
银白色的脑袋摇晃着，将脸埋进杰罗的胸口。
声音闷闷的传出。
“这样才行，不然身体会使不上劲。”
还真是爱撒娇的孩子啊。
如果是以前，杰罗说不定会对这样的优利卡感到困惑。不过现在他多少能理解少女的感受。
可能是知晓了何为“恋爱”吧。
杰罗如此想着，用手顺着优利卡的银发一遍遍轻抚。
“之后每一场我都会尽快结束到场边陪你，约好了哦~”
这一轮的比赛是积分制，每个小组的参赛者都需要与同组的其余参赛者进行比试。最后决出小组第一晋级半决赛。
之后的比赛，杰罗的对手明显有了准备，不过只要使用魔神魔法，这些精神防御低下的“蛮族”很简单就被击出场外。
随后杰罗便会去优利卡的擂台边为其加油。
不过说实话，优利卡的每一场对决都能拖到最后，杰罗就算想将女神战斗的英姿全部收入眼中，也会时不时开小差的观察起其他来擂台的情况。
嘉尔那边倒是一直是中规中矩的对决。不过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所有的对手都是畏首畏尾生怕伤到她，结果无一例外的被嘉尔打败。
看来斩龙一族的未婚男性都是真资格的绅士。
不过每一场胜利后，嘉尔的表情都会变得更加阴郁。
凯里那一边就更无趣了。
第二场的对手因为和上一场对手两败俱伤，凯里又一次的不战而胜。
组内一下少了3名参赛者，凯里便只需要和最后一名参赛者决胜负。
而最后这一名参赛者，则是杰罗之前所见的那位异色瞳少年。
两名身高、年龄、体格都相差无几的少年作为对手的奇异擂台，以异色瞳少年的一击作为结束。
凯里直到裁判宣布结束时才回过神，不过估计他怎么也无法明白自己是如何保持原本的姿势出现在场外。
关注着这场对决的杰罗也只是勉强看清了少年的动作，同样无法理解这样巧妙的力量是如何使出。
不过有一点他能够知道正是因为对手的凯里，才不会被少年那一瞬几乎笼罩了整个广场的杀气震慑。
作为战士的等级差得太多，这场战斗凯里什么也不可能学到。
其他组的战斗都已结束，优利卡的最后一个对手也已在场外等候。
对上杰罗看来的视线，奈菲上翘的眼角一时颤动了一下，然后便不屑的移开。
没有了身旁的跟班，这位看上去就像要强的男孩子般的少女，总觉得有些孤零零的。
不过这种状态都要做出这幅对别人不理不睬的表情，应该从之前的情绪中恢复了吧。
杰罗观察过奈菲之前的战斗，全是从正面将挥舞着巨大斩龙剑的龙血战士击溃，并且每次胜利后都会看向自己的方向。
不知道是炫耀还是想要确认什么，过于强烈的注视一直到杰罗用视线回应后才会撤开。
可能不知不觉又招惹上了麻烦的东西。
而且，下一场是优利卡和奈菲的对决。
优利卡，应该赢不了吧。
第二十三章 金与银
原本要等到所有比试结束才会进行下一轮比试，然而优利卡这边实在太费时间，比赛规则也相应的调整了一下。
这样的结果便是无论是否是武斗会参赛者，关注比赛的人都围在了这最后的擂台边。
光是加油呐喊的声音都让杰罗耳膜作痛，间杂其中的对优利卡“评头论足”更是让他倍感不快。虽然这些“蛮族”谈论的都是战斗方面的事情，不过杰罗更想趴在他们耳边大声叱喝“可爱不就完了吗？”
结果就在这被人高马大的斩龙战士围得水泄不通的擂台上，优利卡躲过对手凝聚最后气力的拼死一击，用直击颜面的踢击结束了这一局。
“能用脸感受优利卡女神的细足，你也是个幸运的家伙啊。”
杰罗在心里默默的对倒地的男子表示了嫉妒后。伴着零星的掌声，迎接向他走来的银白少女。
似乎是对周围的视线感到害羞，优利卡埋着头，跨出两步扑进杰罗的怀中。
“嘘”
零星的掌声一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整齐的倒喝声。
“害羞？”
杰罗抚着少女的长发，小声的问道。
撒娇般的鼻音传达出否定的意味。
优利卡将杰罗前胸的外衣抓起褶皱。
“想你。”
“嘘！！！”
倒喝声更猛烈了。
优利卡其实是个不在乎周围的人啊。
不过！
自己已经害羞得快要窒息了。
“喂，别磨磨蹭蹭的！还要我等多久啊？”
满脸写着不高兴的奈菲吊着眼问道。
“这边可是才打完一场，连休息的时间都不给吗？”
杰罗大声的吼了回去。
真是的，好好用词啊，分明只是抱着，“磨磨蹭蹭”是人话吗？
“你......”在大庭广众被大声训斥，奈菲脸憋得通红，手指颤抖的指着杰罗，“不知廉耻！”
“不给对手休息时间，还做这种无用的挑拨，这才是不知廉耻吧？”
“我才没......”
奈菲慌张的想要解释，似乎又不知道怎么解释，继而将脸憋得更红。
不过会这样轻易被带入别人的节奏，这家伙说不定吵架很弱？
不过身后腾起的一团“噼里啪啦”作响的黑色物质，倒是看上去有点吓人。
“总之快点放开啊！这么多人看着不害臊吗？”
奈菲用更大的声音吼道。
但是怎么说呢？害臊是当然害臊，但这种情况不可能拒绝吧？
杰罗一边轻抚着女神的银发，一边对隔擂台相望的奈菲小姐做出“你应该明白”的表情。
在奈菲气得发出跺脚声的同时，优利卡离开了杰罗。
“已经可以了......”
“呃，可以了吗？”
“足够了。”
“足够了啊......”
“嗯。”
少女小幅度的点了点头，转身走向擂台。留下略感寂寞的杰罗。
银白色的少女与浑身笼罩着黑雾的少女站上同一擂台后，第二轮的最后一场比赛终于开始。
“话说你们刚才为什么都躲到一边？”
杰罗朝现在才靠过来的三名小团员问道。
“团长个大笨蛋！”
回答杰罗的是嘉尔又一记直击腹部的勾拳。
只有在这种时候，杰罗才会怀念被小虎牙咬在手上的感觉。
在裁判宣布开始时，优利卡与奈菲同时发起进攻。
银与黑，蕴含着相反的光和暗。银色匕首与金色长剑无声相接，影与黑色雷光在空中相撞。
两人一触即离，纠缠的能量在身后炸开。
各自落在对方之前的位置，身影在光线中停留一瞬。宛如风将水面的光影吹散，一道笔直的金色光芒划过，优利卡的身影在光芒中摇晃消失。
从急速转至极静，奈菲停下的瞬间以脚跟为轴转身劈斩。
火光绽放，银色匕首被金色长剑弹开，优利卡从阴影中飞出。倒飞的身体片刻现形后在半空再度融入阴影。
霹雳般的声响在奈菲周身的黑色物质中爆开，如男孩一般的黑色短发在空中扬起，奈菲半蹲下身体，再一次化为金色光芒向优利卡消失的方向射去。
一秒的空余都没有，擂台上的你追我赶让台下的观众无暇放出呼吸。
杰罗小声的叹了口气。
大概不少人都看出来了，优利卡和奈菲的实力差距还是不小。擂台上看似平衡的局面实际只是两人的战斗方式造成的。
优利卡就像是暗夜的片影，永远藏身于光亮无法抵达的间隙，奈菲则完全是凭借速度与力量蛮横的进行追逐。
优利卡没有停下来的空余，更不用想如何进行反击。
输掉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虽然很可惜，不过杰罗看向被奈菲大人打败的参赛者，身上似乎并没有明显的伤势那家伙还是知道留手，应该没什么需要担心的吧。
果然，在奈菲将优利卡逐渐逼至擂台边缘，火焰驱逐了暗影，优利卡的动作便没有了原本的顺畅。
整片黑影颤动，仿佛漆黑的蝠翼覆盖在奈菲金色长剑长。雷光在剑刃跃动，长剑斩下之时，杰罗清楚的看见优利卡的所有退路被完全封死。
这样就结束了吧？
金色长剑上缠绕的能量让杰罗捏紧了拳。
躲闪已经来不及了，保持不动认输应该是最好的选择。
然而
银白匕首改为倒持，优利卡压低身子迎着斩击如黑影般贴着地面从下方向奈菲刺去。
拼着两败俱伤的风险，用进攻逼迫对方防守魔力无意识的汇聚在杰罗的双眼，他无法放过接下来的一分一毫。
优利卡的匕首比斩击更快，但奈菲显然没有撤招的打算，反而凝聚更多“气”于剑上，剑刃上耀眼的金色光芒几近被黑色雷霆压制。奈菲的身后在这如雷电般的黑色物质笼罩下隐隐有某种猛兽低嚎。
两人都不打算停手杰罗一瞬便理解了现状优利卡的身体无法接下这一招。
匕首与长剑交错而过，鲜血在空中划出弧线。
万籁俱静，光暗颠倒。
细微的刺痛传来，杰罗恍然的看向四周。
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
仿佛记忆中有片段缺失，杰罗偏过头看向自己的右手。
奈菲惊愕失措的脸就在面前，而她的前方，杰罗的右手，在一片七彩变换的炫目光芒下，紧紧的握住了奈菲劈砍下的刀刃。
刀刃上的黑色雷霆消散，剑刃的金色光芒在炫目色彩下几近透明。
心中有着异样的预感，杰罗放开剑刃，将掌心摊开。
光芒一闪即逝，掌心中央渗出一条细长血痕。杰罗握了握拳，将手翻转。
如他所料的，手背上蜿蜒着一条黑色的纹身，抬高手臂让袖子滑下，稍微有了些肌肉的手臂上盘旋的缠绕上了一整圈的复杂纹身。
连魔法回路都顺带修复了吗？
杰罗闭上眼深吸了口气。
魔王石又成长了。但是，契机呢？
自己对奈菲可没有那么大的敌意。
“啧！”
一声响亮的咋舌声让杰罗终于清醒过来。
奈菲咬着牙，唇边依旧不断的渗出鲜血。
“我不知道......是什么......”
优利卡略显惊慌的声音让杰罗低头看去。
银白匕首分明在奈菲的胸前停下，一道肉眼可见的血洞却刺穿了少女的身体。
优利卡几乎整个人钻入奈菲的怀中，两人身体的掩盖之下，只有在杰罗的角度才能看出与适才掌心上的光芒相同，如流动着的七彩光芒正从血洞中逐渐消散。
奈菲身体倒退两步，在倒下的瞬间被杰罗接住。
“需要治疗，”杰罗对在一旁发愣的裁判说道，“快！”
奈菲重伤昏迷，优利卡被判犯规。
晋级的只剩三人，或许决赛规则也要改变一下。
虽然是因为自己的介入而导致优利卡犯规，不过杰罗比起结果更在意过程。
当时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自己会突然出现在场上，为什么魔王石会毫无征兆的成长，优利卡当时放出的是什么能量为何那个能量有一种与“魔纹”相近的感觉。
不，比起“魔纹”，应该是“魔王印记”更准确。
第二日的武斗会全部结束，广场又被清理干净，成为篝火环绕的庆祝之地。
不少人都在谈论之前的比试，杰罗也似乎更出名了一点。听说压他获胜的人一时增加了不少。
然而杰罗一丝为之高兴的想法都没有。
不只是自身的异常，优利卡的状态更令他担忧。
比试结束后，优利卡仿若失神一般，总是一副不知在想着什么的样子。
虽然表情让人感觉不出变化，但杰罗却从对方刻意与自己留出的微妙距离察觉到了少女的心情。
优利卡在害怕。
不是会想要来依靠他的害怕，而正是因为他在身边才生出的害怕。
这种害怕并不是讨厌、恐惧或抗拒，而是对无法理解的未知心存担忧。
被少女躲开虽然让人寂寞，但杰罗知道这是现在最好的做法。
而且，能察觉到优利卡的感受，与少女心意相通，这一点倒是可以当成自我安慰高兴一段时间。
就这样，与优利卡道别后，杰罗再一次的来到了向日葵的地下工坊。
从沃特那里得到的“每天一次的锻造协助”，让杰罗能够独自一人来到这被当作禁区的房屋。而这一次，杰罗除了日常的献血以外，还有另一个打算。
抽血结束后，杰罗看向加上蝴蝶结也只有自己胸口高的少女。
“我想借助一下葵小姐的智慧。”
“突然说什么啊？你真的当我很闲？”
“不是，葵小姐忙得连装乖的时间都没有，我当然知道！”
“喂，扎死你哟。”
不良少女打扮的葵小姐挥动着针头说道。
“其实，整件事该从什么时候说起我纠结了很久，不过，我还是从与优利卡的第一次见面说吧。”
“喂......不听人说话的吗？”
在向日葵无奈的表情中，杰罗将从优利卡的相识到少女被金狮公爵洗去记忆，再到救出优利卡之后，一直到今天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的全部说了出来因为是抱着求助的心态，连一般难以说出口的事情都全部说了出来。
向日葵放下了手上的工作，从手撑着脸，一边“啪嗒啪嗒”的吃着零食一边听着。
“葵小姐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向日葵无精打采的问道，“这就是你说的喜欢？上次那个蓝头发的呢？”
杰罗瞬间说不出话来。
“三心二意不算什么好男人吧？”
“这个......有那么些原因......”
“所以你说的喜欢是可以随便更改对象，随便丢弃的东西？”
向日葵咬下一片零食，抬眼盯着他。
“怎么可能？！”杰罗立马反驳，察觉到自己表现得有些轻率后，摆正了姿态认真说道，“这些‘喜欢’是我存在的意义，每一份‘喜欢’我都不会放弃，我会拼上一切去守护她们。”
“哦......是吗？”
向日葵的脸上分明写着“根本不信”，不过也没继续对此纠结。
“只是听你说这些，我根本就想象不出事情的全貌。我也就只能说几个我比较在意的问题，不要太期待哦。”
“请葵小姐赐教。”
杰罗深深的低头说道。
“啪！”
咬下一口零食后，向日葵用明快的声音说道：“站在同为女性的角度来看，平白无故被异性触摸了应该会觉得反感才对，为什么那个少女还会主动要求呢？”
杰罗低笑了两声回道：“应该是喜欢吧。”
“笑得好恶心。况且，按你说的，第一次的时候对方根本就对你没意思吧？”
“优利卡是个容易害羞的女孩，可能一早就对我，嘿嘿~”
“别笑了，我快吐了！”
向日葵的样子不像假装，杰罗立马正襟危坐不苟言笑。
“我直接说我的结论吧，两个可能，”向日葵竖起两根手指，“一，那个优利卡小姐，是个痴女......”
“这是不可能的！”
杰罗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然后在向日葵冰冷的凝视下慢慢坐了回去。
“二就是，优利卡小姐通过与你的接触感受到了与其他人不同的东西。你好好回想一下，有没有这样的感觉？”
杰罗低头沉思了半响，最后面色复杂的点了点头。
“可能，确实是这样。”
如果在其他情况下，有谁提出这样的问题，杰罗一定会将对方当作不了解情况，亦或是对自己的嫉妒心。他相信优利卡与他是相互间互有好感才会有这样的关系，但如果这只是某种与感情无关的东西影响了思维，才造成的扭曲情感呢？
即便主观不愿意相信，潜意识中却早已有了这样的猜想从与优利卡接触后，魔纹那蠢蠢欲动的感觉，杰罗就有过疑问。
“还有其他的吗？”
这是只有局外人才能看出的问题，现在还只是未经证实的猜想，杰罗需要得到更多线索。
“还有的吗......”向日葵嚼着零食眼睛向上飘去，“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被你说得那么厉害的那个公爵，为什么要抓走优利卡小姐？而且，你不觉得，他最后利用优利卡小姐的方式太随意了吗？就好像是亲手将他送回给你。”
思绪在一瞬间连成了线。
【即便如此，你还是输了。】
公爵最后的声音在脑中不停回响，杰罗猛的抬起头。
“优利卡和‘魔王石’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