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4章 随意的任务7
残废的赔了两万，发烧的和洪铁军一样，医药费马老六出了，又额外给了五百块钱的压惊费。
至于程国杰家，呵呵，一分没有。
林夕一下船就变得手软脚软，目光呆滞而惊恐，几个老讨海顿时更确认了自己心里的想法，自然有心腹之人将这些事情告诉了马老六，说老程家的小丫这是水鬼阿荣附身了。
老讨海们管那些死在海里的人都统称叫阿荣。
水鬼阿荣，力大无穷。
看那小姑娘下了船的样子明明就是个很普通的小毛丫头，就说这世上怎么会有力气这么大的娃？绝对不可能的，一定是水鬼阿荣在作祟。
因此程国杰别说赔偿了，连医药费马老六都分文没出。
事情一传开，顿时舆论哗然，有人曾经那天在船上见过这个小丫头出现，于是把没陪给程国杰家钱的事情归结在这个上面，大家都说，一定是小毛丫头贪玩藏在了人家船上，才害得人家出了这样的事，老马家没找他们赔钱就不错了。
甚至死了人的三家居然也想来找程国杰家的麻烦，要他们家给自己死去的亲人偿命。
救上来的四个人里一个直接成了哑巴瘫子，无从辩解，另外两个被救时已经神志不清根本什么都不知道，直到洪铁军怒气冲冲站在程国杰家门口大声呵斥着正骂刘玉蓉和程丽这对母女是丧门星的程老太太时，人们才总算知道了事情的全过程。
小丫头是跟着搜救船出海的，那些人遇难跟人家程丽的确没有关系，而且包括洪铁军在内的四个人居然都是程家小丫头给救回来的。
可是怎么可能呢？一个七岁的娃，能干啥？马家老六难道喝了符灰才那么乖乖听她的话让她上船？
若说不信吧，洪铁军说的有鼻子有眼真儿真儿的，他平素就是个十里八村都有名的又仁义又实诚的人，虽然没有老马家有钱，但是口碑绝对比老马家的人强。
再说他也没必要宁可得罪老马家来撒这个谎吧？
没想到洪铁军会胳膊肘往外拐，竟然真的敢不听自己的安排去帮程家说话，于是他被解雇了不说，好像还被马老五找人给打了一顿。
这些事情一传开，人们顿时就相信了洪铁军的话。
可那天究竟是怎么回事人人都讳莫如深，自然也有人去直接问程丽那个小丫头，谁知道她竟又是一副从前憨瓜的样子，往往问十句也答不出一句。
后来还是从马老六那边传出话来说，那天有人看出程丽这瓜娃子像是被水鬼阿荣附了体，在当地有一种传说，水鬼阿荣若想转生必须要在海里自己死的地方救人才能脱困去地府报道。
所以死在海里的人家里都要好好做场法事以免死去的亲人变成了水鬼阿荣。
这也就是为什么剧情里刘玉蓉会因为程家不肯给程国杰公开办丧事那样暴跳如雷。
这次因为林夕的搅合事情已经彻底传开了，马家也就没有再封锁这些消息，不过是换了一种对自己有利的方式而已。
马老六说正是因为如此，他们觉得应该带上水鬼阿荣附身的程家女娃去海里，虽然冒险了点，可救上来一个是一个，我老马家绝对不是那为富不仁、草“管”人命的人家。
这样一来所有的事情都解释得通了，救完了人水鬼阿荣就离开了，女娃子发现自己在海上，大吵大闹还伤了马老六的手。
所以人家马老六才不给他们一分钱。
毕竟救人的是水鬼阿荣，伤人的却是程家女娃子。
得知这些事情的程老太太差点没把程丽的额头给戳出个窟窿来，破口大骂这个衰逼娃子，程家所有灾难都是因为她搞出来的，当初就不该生，生了也该吣死在血盆子里头。
就不该让她活在这个世上，真是夭寿啊，我程家这是做了什么孽啊！
知道自家儿子出了这事，她心里也不好受，正好老三说老四家现在都这样了，就该叫他们搬回家来住，老马家起码能赔偿个两万块，至于老四回来就住他们的屋子，他们搬去老四那个房子住。
可是现在赔偿金一分没有，让程老太太贴钱去养活那一家子废物她肯定是不干的，那老三看中老四那套房子，自然也是拿不到手了。
都是因为这个败家的小崽子。
林夕站在堂屋里，眼睛蓄满泪水，怔怔的看着程老太太，任由她左一指头又一指头的戳着自己，怒了还要劈头盖脸打上两下，刘玉蓉虽然一直在阻拦着，可毕竟这位是自己的婆婆，人家能打她，她却不敢碰老太太一点，自然收效甚微。
没人注意到，里间屋子掀起半截门帘后面，一动不动躺着的程国杰把一切看了个满眼，他唯一能动的那只手紧紧的攥着拳头，一下下捶着自己麻木的腿，可是两条腿就是一点知觉都没有。
医生知道他们家穷，于是提议让回家来养，反正在医院也是呆一天多花一天的钱。
堂屋里，程老太太终于逮着机会一脚把这个令人厌烦的丧门星踹了个跟斗，她也借这机会打了刘玉蓉好几下，娘俩每一个好东西，都该拉去罗家湾祭海。
不是她们这两个丧门星，儿子能变成个瘫子？
“哗啦”一声，程国杰把自己那个用惯了的大陶瓷杯子用尽全身力气摔在地上，总算成功制止了堂屋里的鸡飞狗跳。
他看见自己心爱的小丫一听见里屋传出声音，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赶过来，带着一身的土，身上还有几个清晰的脚印子，小丫的额头一片青紫，脸上带着关切，嘴里一叠声问着：“爸爸，你咋了啊？是要喝水吗？”
这个好强而倔强的庄稼汉子顿时眼睛一酸，眼泪哗啦一下像开了闸的水一样奔涌。
不愧是自己最稀罕的小丫，真的没白疼了她。被她那个好奶奶连打再骂成这个样子，一听见里屋有声音什么都不管就跑进来看他。
可是他的那个好母亲呢？
这些天来他们来得很频繁，一直到得知马老六不会陪给他一分钱这才消停了。
其实他都明白，那一家子人无非都是想劝他搬回家住，说什么“指望这娘俩能伺候好你？”抠门得不行的三嫂还拿了十个土鸡蛋来看他，说搬回去也不用担心这房子，我跟你三哥搬过来给看着，你放心吧！
如果可以，程国杰想呵呵她一脸，他放心个茄子啊！
我们家怎么搬出来的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真是当他程老四是傻子？他不说，不争，只是觉得那些都是他最亲的人，他的兄长，他的父母，忍着点让着点，有什么误会自然会一点点解开。
原来一直都是他错了，他们并没误会过他，是他误会了自己那群家人！
第1575章 随意的任务8
程家村里几乎都是或多或少挂着点亲戚关系的，这次程国杰病了，你拿十斤大米我拎五斤白面的，不少人家都来看了看，但是得知程国杰基本上不会好了以后来看病的人基本上没有了。
被林夕救上来的那个发烧的家里送来两只下蛋鸡，跟刘玉荣说，愿意喂就喂着，这俩鸡可勤快了，三天捡俩蛋没问题，要是国杰兄弟需要补的话，那就炖了也是不错的，老肥了。
那女人还恋恋不舍的看了看两只老母鸡，小声说了一句“我们家那个都没舍得吃”，然后自己也感觉说的有点过了，毕竟人家是救了她男人一条命呢，于是讪讪的打住话头告辞走人了。
另外那家残废一条腿的根本就没上门，听说他们家婆娘背后还骂程家丫头多管闲事，这样还不如不救，虽然多得了一万块可是得养活这样的残废一辈子一万块哪够啊。
话不知道怎么传到了她男人耳朵里，当时就打了起来。
听说两口子都动手见血了。
原来那婆娘在邻村有个相好的，本来听说自家爷们回不来正高兴呢，家里没孩子，白得一笔赔偿金带着钱名正言顺的改嫁，谁都说不出啥来。
这个时候人们还不大能接受离婚这样的事，那都是城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干的事，离婚的大家谁都瞧不起，尤其是女人。
女人只高兴了半天，谁能想到居然被一个找了水鬼阿荣的小丫头给救了，现在这样她要是改嫁的话，还不得让人把脊梁骨戳碎了？
因此别说来看看感谢一下，要是可能的话那女人都恨不得把程家的小毛丫崽子弄死。
只有洪铁军没事就过来看看程国杰，因为是他介绍程国杰去的船上，所以被连累也给辞退了不说，还挨了顿揍，洪铁军对外只说是摔的，其实大家心明眼亮都知道怎么回事，不过是惹不起老马家谁也不敢说而已。
程国杰的病情很稳定，非常稳定的瘫着，两个多月如一日。
还不如那个没了一截腿的瘸子，好歹还能跟着去地里干点活，或者去海边赶赶海。
如今政策好了，资本主义的尾巴也不割了，从小心试探到大胆捞钱，大家都在想办法弄点外快赚，星海口那边已经形成了出具规模的海鲜市场。
所以洪铁军没事就过来陪着程国杰唠嗑，还告诉他不用担心：“杰子，你放心，我这条命是你家小丫给救回来的，以后有我洪铁军一口肉吃就有你程国杰一口。”
程国杰努力点着头，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来表示他听到了。
他多盼着死的人是他啊！
那样玉蓉就可以再重新找个男人过新日子了。
哪怕像那个残废也行啊，起码还能帮着玉蓉干点活，现在家里两个娃眼看要开学，仅有的几个钱儿都给他看了病，还又借了不少钱，如今拖着个瘫子带着好几万块的饥荒，以后的日子要怎么办？
程国杰没事就用有直觉的那只胳膊挨个捶自己的两条腿，只盼着什么时候突然一下就恢复了呢？大夫也说根本就查不出啥毛病，拍出的片子怎么看都是好好的一个人。
不甘心的刘玉蓉甚至拿着片子去了市里，得出的结论是可能属于应激反应的一种生理表现，在极特殊的情况下躯体应激反应发生癔病性痉挛发作和运动障碍（轻瘫或瘫痪）以及言语障碍、身体各部疼痛或感觉异常等等，都属于此类范畴。
这样就能很好的解释程国杰为什么瘫痪和失语了。
至于治疗，那些开销完全是这个小家庭无法承受的，需要长期心理疏导以及各种相关辅助治疗，而且效果收效甚微。
医生最后以一种怜悯而宽慰的眼神看着刘玉蓉说，尽量帮他多沟通交流，因为他可以听得到，多做按摩、推拿，可以找比较专业的医生针灸，勤翻身多擦洗，不要形成褥疮，说不定哪天他也可能会自行复原。
刘玉蓉虽然只是个农村妇女，可是也听懂了医生的话，那就是回家等奇迹去吧。
除了等还能怎样呢？
自从出了事，刘玉蓉的脸上就再没出现过一丝笑容。
怎么办？
这个负债累累的家现在全靠她一个女人支撑着，她相信自己可以，可问题是别人不相信。
所以这个月开始她出去借钱已经连连碰壁，人家宁可给她个十块八块的，也绝不肯借给她三百两百，因为大家已经认定了，刘玉蓉还不起。
而之前借钱给她的那些债主暂时还没人来催债，乡下人还是很朴实的，感觉在这个关头去要钱有点不讲究，可是他们的不好意思能维持多久呢？
一个月还是两个月？
一脸愁容让刘玉蓉看起来起码瞬间苍老了十年。
她在洗得发白的蓝布围裙上擦了把手，将白米饭和一碗蒸鸡蛋一小碟花生米端进来，程国杰的三肢没有知觉，但是脊柱还是没有问题的，刘玉蓉先把炕桌放好，费力的把他扶起来，程国杰自己进食还是没有问题的。
“我……我想咱家现在这样……国杰你别多想啊，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我寻思着就……就……”
她小心翼翼观察着程国杰的表情，然后终于还是鼓起勇气把那句心里说得滚瓜烂熟的话磕磕绊绊说了出来：“就别叫小丫上学了吧，反正也是个女娃家家的，岩子成绩好，将来兴许能考上大学呢！”
她看见程国杰本来正在伸向蒸鸡蛋的调羹顿在半空，微微的颤抖着，眼睛里似乎渐渐在凝聚出一簇火苗出来。
多年夫妻让刘玉蓉知道，程国杰这是要生气了。
“国杰，我真……真没别的意思，你看……小丫……小丫早晚那是外嫁女，你现在这个样……还能指望闺女女婿伺候着？我……我就算是死了，也……也放心不下你啊！”
说到此处，刘玉蓉悲从中来，想到自己这一个多月遭的白眼和自家人的辱骂，顿时也撑不下去，捂着脸“呜呜”的哭了起来。
程国杰原本怒气冲冲的脸颓然阴沉下来，是啊，他现在是个瘫子，比那个少了半条腿的还没有用的瘫子！
长长出了口浊气，他重重将笨拙的身体靠在身后的一摞子被褥上，慢慢任由身体一点点滑下去，滑下去，正如他一颗越来越绝望的心。
刘玉蓉虽然心里也很难受，可是看程国杰这样，知道他这是默许了不让小丫读书的事，刘玉蓉感觉勒在脖子上的绳子去掉了一根。
她准备舍着脸去找程老太太，从前在一起过的时候，她和程国杰也没少给这个家出力，现在他们家遭了秧，怎么老太太也不能眼看着成绩优异的孙子那条大学路就这样断了吧？
只是没想到的是，她带着满怀希望去的，却带着一身伤回的，脸颊上还被老三程国豪的婆娘给抓花了。
ps：快说，是谁那么可爱，领取了茶茶的大神之光？
第1576章 随意的任务9
程老太太说了，程国杰一意孤行就非要跟着你们这两个丧门星，已经把自己搞瘫了，现在还想回来祸祸他们程家？
想都别想。
就连很少开口说话的老爷子也发话了，让她们母女以后少登门，害了老四差点死在外边还不够吗？他们就当没生过老四这个儿子，反正老四那个样子也是连路都走不了的瘫子了，也不必他这个儿子来送终。
当初既然出了这个家门，以后就不用回来了。
刘玉蓉是真没想到，程老爷子跟老太太能狠心到自己的亲孙子都不管的地步。
程家现在虽然分家了，但是真正分出来另住的只有程国杰这一支，老大程国栋老二程国梁和老三程国豪都是分家不分宅，各自分了一户房子依旧一块住着。
让刘玉蓉挨打的原因是程国豪的婆娘郎玉香关上大门的时候“呸”了一口，说养了程丽这样能招来水鬼阿荣的衰囡，就别带着霉运到处走了，上次从你家回来，我家的大白二白都不下蛋了。
她虽然也跟那些乡下妇女一样重男轻女的思想，可程丽毕竟是自家的娃，怎么能由着别人这样说？带着个招鬼衰囡的名声，以后还能找得着人家？
刘玉蓉也是气得狠了口不择言的说，那两只鹅只是个开头。
然后就被程家全家揍了。
事情闹得很大，左邻右舍虽然听着了信儿，却谁都没出来拉架，毕竟是清官难断家务事，这种事情旁人怎么好开口呢，说多了不好不说更不好，还是装聋作哑别出来最好。
刘玉蓉身单力孤，自然是被欺负得不行，人家连抓再挠的把她给退出门外，大门“哐当”一声就关上了。
刘玉蓉一个人站在门外，声嘶力竭的喊着：“好，老程家你们记着，从今天起你只当你四儿子一家全死了，我们也当你们全死了，我就算是饿死也不会来找你们借一分钱！”
说完一瘸一拐就回了家，老程老太太气得在院子里暴跳如雷，这个丧门星，这不是埋汰他们不管儿子吗？
想要追去再骂一顿被老爷子给呵斥住了：“蠢婆娘，还要咋个丢人？还不嫌丢人吗？”
刘玉蓉带着一肚子的气回到家里，看见程丽正端着一个盆子出来泼水，当时千般委屈万般愤怒全都袭上心头，抬起手来对着程丽劈头就是一个打耳光。
“啪”的一声，程丽顿时跌倒在地上，手里的小铝盆叮当山响摔出去老远。
“都是你，都怪你这个招了阿荣的衰囡！”刘玉蓉也没理跌在地上的闺女，含着两泡泪直接进了屋里，结果却看见迎面走出来一个高高大大的人，竟然是洪铁军。
两个人愕然四目相对，刘玉蓉有点讪讪的，洪铁军却跟她点了点头叫一声弟妹之后就径直去院子里了。
等到刘玉蓉得知洪铁军的来意，不由更加不好意思。
原来洪铁军是来给他们送钱的。
知道两个孩子开学在即，而家里却拿不出一点学费来，洪铁军给拿过来五百块钱。
刘玉蓉嘴里说着“洪大哥，这多不好意思啊，左一次右一次的。”
手却紧紧抓住那五张票子说什么都不肯撒开。
“别这么说，我洪铁军这条命是你们家小丫给从龙王爷手里抢回来的，怎么报也报不完这救命之恩。这钱你先拿着，缺了少了再找我，我家里没啥用钱的地方，再说我见天赶海还能弄几个钱呢！”
洪铁军这番话说出来，刘玉蓉再看看被自己一耳刮子打得脸都肿得有点斜歪的闺女，口中一时竟然讷讷无言。
送走了洪铁军，刘玉蓉愁苦了很多天的脸上总算出现了笑容。
“国杰，国杰，咱家岩子有钱上学了！”
真没想到，洪铁军这个人还挺仗义的。
程国杰木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伸出那只能动的手来指了指站在外屋的林夕。
刘玉蓉立刻明白他的意思，现在钱够了，小丫也要上学。
可是叫一个丫头片子上学有个啥子用？还不如留在家里帮着做点家务，做饭喂鸡，地里的活已经够她忙活了，家里的两个爷们就让小丫学着照顾不是正好？
程国杰的嘴巴一开一合，像是一条离水的鱼，突出的喉结上下动着显示出他此刻又极由怒表达不出的情绪。
刘玉蓉一言不发，程国杰突然费力撑起上半身，抓住水杯“砰砰”的往土炕上砸。
屋外的林夕听见声音不对，不由自主的冲进来，程国杰看见她红肿的半张脸，眼泪顿时“刷刷”的往下掉，他对林夕伸出那只手示意她过去，然后林夕就被一只颤抖的手抓住往炕里带，林夕顺从的爬上小土炕，程国杰小心的用那只手摸索着她被打肿的脸，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刘玉蓉见他这样，一时间也觉得无比委屈，她也满身满脸的伤啊，她是为了什么啊！
林夕挣扎着爬下炕去，搂住蹲在地上自抱自泣的刘玉蓉，说道：“妈，不哭了，妈，不怕，还有小丫呢，还有大哥呢！”
听孩子这么说，刘玉蓉又是心酸又是惭愧又是后悔，不由得抱住林夕大声嚎哭起来。
等到这股情绪发泄得差不多了，刘玉蓉才抽抽噎噎把事情的经过都跟程国杰说了，程国杰只是默默攥着拳头，这就是他的家人，他还没死呢！
他对着刘玉蓉伸出两根手指，比了比学校的方向。
刘玉蓉懂，这是坚持小丫必须去念书的意思。
想想她也挺惭愧，怎么听别人说啥她就真的往心里去，小丫要是丧门星，那她不也是丧门星了？老宅那边向来都是一骂一对儿，她跟小丫谁都别想跑。
要是没有小丫，国杰就回不来了，要是没有小丫，洪铁军凭啥拿这么多钱借给他们家？
小丫才不是衰囡，小丫是他们家的小福星呢！
刘玉蓉抹了抹眼泪，低头问林夕：“小丫要去念书吗？”
林夕懵懂的看了看程国杰又看看刘玉蓉，刘玉蓉伸手摸着她被打肿的脸：“真是个憨娃子，上了学要跟你哥一样好好读，考第一啊！”
“嗯！”林夕似懂非懂点着头。
半躺在被褥上的程国杰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院子里，去同学家做作业的程岩正大步走进来：“妈，饭做好了吗？我饿了。”
第1577章 随意的任务10
林夕暗自翻了个白眼。
委托人这个哥哥，存在感极低。
并不是一个很天才的学霸，但是极其刻苦努力，不过纵观这一生，他能拿得出手的就俩字儿：幸运。
当然这是往好了说，往坏了说，这就是一个还没丧尽天良的自私鬼，而且是个非常迟钝的自私鬼。
就算程家出了多大的事，他都一直安安静静的读书，心安理得享受着家里给的一切，因为样貌不俗，在大学期间直接找了个在省城家庭略有背景的一个学姐。
委托人这个嫂子还算是不错的，虽然条件比婆家强了很多，良好的家世和教养让她对自己婆家还算过得去。
总之，直到委托人死去，这个哥哥都是一直四平八稳过着他的小日子，似乎谁都不能影响、改变他的任何人生轨迹。
唯一算是有点的地方就是他从来没帮过委托人，倒也没难为过委托人。
林夕觉得，其实委托人这一生，严格的说并没有太多的恩怨情仇，有的只是不见血的伤害和歧视以及永远源源不绝、没完没了的强加于身的债和责任，活活扼杀了她。
两次都是死于他人之手，而程丽一点报仇的意思都没有，甚至她还有点感激这提前到来的解脱。
人心，一般不会死在大事上，而是那些一次一次的小失望，堆叠成了致命伤。
那些微不足道的伤害全都是来自自己无法反抗的亲人，才是所有心痛和绝望的根源。
而这样层层叠叠、密密麻麻永远没有尽头的伤害和责任加身的程丽，是个好妹妹，是个好女儿，是个好妻子，是个好母亲，却唯独不是她自己。
林夕懂了。
所以她不想再有轮回，她累了，甚至如果唯一带给她一丝温暖而不求回报的父亲若是回不来，她甚至连这一生也都毫不留恋。
经过林夕的努力，好歹保住了程国杰的命，虽然程国杰现在瘫着，可是对于结婚就不曾跟自家男人红过脸的刘玉蓉来说，这已经是很幸运的事了。
程国杰还活着，她也没有经历后面那些撕心裂肺却又无处诉苦的灰暗岁月，自然也没有像剧情中那样觉得真的是程丽害了这个家。
程家老宅对她们母女的咒骂，刘玉蓉听了肯定是生气的，但是不会太往心里去，更不会曾经一度也把程国杰的死怪罪到程丽头上。
刘玉蓉一边叫林夕过来帮忙做饭一边让程岩陪着父亲说说话，医生说多跟患者说话病人也可能会出现好转。
程岩“嗯”了一声，捧着本《小学历史》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这是他们上小学六年级时新增加的一门功课，他特意借了毕业班的书先一睹为快。
刘玉蓉一边吩咐着林夕生火一边准备用一个铝制饭盒蒸白米饭。
因为程国杰生病之前他们接了不少大米白面，虽然家里现在很穷，但是还没到揭不开锅的地步。
晚饭是一锅出，下面大锅里是海带炖山药，里面煮了两个鸡蛋，屉上蒸着程国杰父子两个的米饭，刘玉蓉跟程丽吃玉米面饽饽。
两个鸡蛋自然也是两位男同志的专属，在刘玉蓉的心里，程国杰比她重要，程岩比程丽重要。
这种重男轻女的观念根深蒂固，任谁都无法动摇。
但是吃饭的时候，程国杰却坚持要把自己的鸡蛋给小丫吃，把自己的一半白米饭分给刘玉蓉吃，她们母女要是不吃的话他也不吃。
刘玉蓉最后咬咬牙，把鸡蛋又拿回给程国杰，把自己碗里的白米饭给了林夕。
程国杰就又把鸡蛋拿给刘玉蓉。
虽然林夕并不喜欢一家子吃饭还要这样让来让去的，可是看着自始终都闷头吃饭并且已经早早把鸡蛋干掉的程岩，心里还是有点堵得慌。
吃完了饭，刘玉蓉照例还是帮程国杰按摩毫无知觉的胳膊和腿，再帮他揉揉已经酸疼不已的腰。
林夕自觉去收拾碗筷洗碗，而程岩早就捧着他的《小学历史》继续学习了。
刘玉蓉很满意，一边按摩一边夸奖儿子：“国杰，我看咱整个程家村就咱岩子最勤奋好学，这将来啊，肯定是妥妥要考大学的。”
程国杰不置可否，他也只能不置可否。
晚上，刘玉蓉找出一块湖水绿的小花棉布给林夕连夜缝制了一个带着百褶花边的单肩书包。
林夕听着“哒哒哒”的缝纫机响，心里不由得叹息了一声。
程岩的书包是买的，刚刚时兴起来的双肩书包，上面还印着铁臂阿童木，可好看了。
难怪程丽救不回爸爸都不想回来，一天两天可以忍，一辈子都要在这样严重重男轻女的母亲管教下，活得该有多压抑啊！
不过她自然是不在意这些的，她只是不习惯用这样的小身子骨去跟一群同样的小萝卜头玩跳皮筋、踢毽子，间或没事吵吵架，什么我不跟你好啦，我要跟她好，我们大家都不跟你好。
而且这种生活要进行整整六年，想想就令人头皮发麻。
小学学校在离程家村三里路之外的野荷塘村，是附近几个村子联合办起来的学校。
七十个多个拖着鼻涕的小萝卜头被分为两个班级，因为有的上过学前班有的没上过，一直都是在家里爷爷奶奶带着或者干脆就没人带着，因此分班的过程就已经发生了各种状况。
我讨厌张三，我不要跟他在一个班！
老师，为什么不让我跟我姐在一起？我要我姐姐，哇哇哇！
这个时候的老师真心是良心园丁，耐着性子劝完这个哄那个，然后总算是把这群炸了窝的鸡崽子成功分为两窝，各自带进了班级里去。
林夕被分进了一年二班，又按照大小个顺序安排了座位。
大多数小同学都觉得还是一班好，两个一，好记。
然后老师开始拿着点名簿点名，回答什么的都有：到！在！有！干啥？啊！我在这儿……
老师又耐着性子再次讲了一遍，老师点名的时候，同学们要起立，然后说：到！
班主任老师是兼任数学和语文的，那个时候农村的学校就这样，美术、音乐老师是从一年级一直包揽到六年级毕业班。
然后这一天，林夕因为正确回答了1+2=几这个问题得到老师的表扬，这让林夕很是郁闷。
对于一个比老师都不知道多活了多少年的老妖精来说，这是在是太羞耻了。
第1578章 随意的任务11
林夕毕竟不是委托人那个只有七岁年纪的孩子。
第二天直接抓住了第一个叫她“程丽一千八，坑死她全家”的人，只是这次由于程国杰还健在，所以后面那些更难听的话就不存在了，只有没完没了卡盘一样的“程丽一千八，坑死她全家”在循环播放。
孩子们真的是没有什么善恶的，她们只是单纯的觉得这样喊着像是口号一样好玩。
那个年月，很多人家里甚至还买不起电视机，偏远乡下的孩子，也没有如今各种琳琅满目、花样繁多的玩具，基本上玩具全都是自己diy，扇piaji，香烟盒，打弹子，滚铁圈，女孩子略微文雅一些，翻花绳，跳皮筋、丢口袋……
难得有个新鲜游戏，自然喊得非常起劲儿。
他们并不知道，这句话有多伤一个小孩子的自尊心。
可是小孩子就是这样，你越生气，他们就越觉得自己的恶作剧很成功，自己很厉害，于是就越来劲儿，这就是一个死循环，可是小小的程丽并不懂这些。
而那些小孩子们也并不懂得，无知者的伤害才是最为致命，因为你除了原谅别无他法，然后自己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吐血去。
林夕梳着两个小揪揪，阳光下笑得一脸灿烂：“你们都知道啦，我小名就叫一千八，因为我爸我妈喜欢我，舍不得我，所以宁可罚款一千八也要养着我，要是没有这一千八，我可能就死了！”
那样的洋洋得意。
远处正暗自高兴的程亚愣住了。
这个跟她同岁比她生日小了几个月的丧门星听到这话不是应该哭的吗？
小舅舅明明说只要这样一喊，她就一定会哭，就算不哭也会去跟那些说这句话的同学打架，那样更好，刚上学就打架，老师就算不把这个丧门星撵回来，也不会喜欢她，同学们也不跟她一起玩。
臭（孤立）死她！
可是现在，孩子们最是喜欢听一些新鲜怪趣的事，他们还懵懵懂懂，并不知道死是多么严重的事，只是觉得程丽居然还有这样跟大家不同的经历，实在是太厉害啊，她都差点死了呢！
这样一来，那些原来喊着程丽坑死全家的同学们糊里糊涂倒是因为羡慕这个同学的经历而和她成了不错的朋友。
“我奶奶说，你们一家都是臭狗屎，你和你妈就是两个丧门星！”
程亚看见程丽不但没被孤立起来反而身边围了好几个同学，顿时沉不住气，把程老太太在家里说的话喊了出来。
一来这本来就是程老太太天天挂在嘴边上的话，程亚耳濡目染就觉得这都是对的，大人说的话，肯定都是真的；二来她看那么多同学骂程丽，她也没有生气，觉得自己说了程丽也不敢怎么样。
然而她刚喊完这话，就觉得一股黑风当胸吹来，“咕咚”一声程亚就结结实实跌在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
刚刚开学，天气并不算凉，大家穿的都是薄薄的短袖的确良、棉布的衣服或裙子，眼冒金星的程亚缓过这口气来就感觉自己胳膊和后背钻心的疼。
早有胆小的哭唧唧喊着：“哎呀，程五流血啦，程五被程六打出血啦！”
程五说的就是程亚，这个大声喊叫的是程家村的孩子，平时就是这么直接喊排行，很少喊大名。
一年级两个班主任老师很快就赶了过来，孩子们七嘴八舌叽叽喳喳，总算两位老师彻底了解到了前因后果。
现在撞人的和被撞的都一脸委屈，哭得稀里哗啦。
二班的于老师先批评了自己班级的孩子：“程丽，就算是程亚说了不好听的话，你也不敢动手打人啊！”
“我没打。”林夕小声逼逼。
我是撞的。
铁头功。
于老师叹息，孩子小实在不好沟通哇，话说她为什么要接低年级组呢？
“撞人也是不对的，有事你可以找老师啊！”
于老师其实并不想批评这个孩子，看她低垂着头抽抽噎噎极力忍着哭泣的样子就知道，这是个老实孩子。
而且挑事儿的是一班那个程亚，听说两个孩子还是堂姐妹呢！
在于老师的教育说服下，林夕很乖巧听话的走到程亚那，她正哭得震天响，看见林夕过来道歉，嚎得更大声了。
“对不起，程亚同学，我不该用脑袋撞你，但是你再敢骂我妈妈，下次我还撞你。”
于老师不由得哑然失笑，还真是个老实的娃，心里想啥嘴里就说啥，不过也还算听话，因为之前听说这个孩子上学第二天就跟人打架而带来的些微不快早已消失无踪。
“你就是丧门星，搅家精，我妈说了，你还招了水鬼阿荣！你是衰囡！还敢撞我？让我哥打死你！”程亚看见程丽过来道歉，顿时感觉自己是正义的化身，浑身斗志昂扬，连被擦破的胳膊和撞得生疼的胸口都不那么难受了。
两个老师非常无语的看着这个才七岁的女娃，一只手叉着腰一只手指着自己的堂妹泼妇一样的骂着，那些骂人的话行云流水，想来家长说得已经不是十次八次那么简单。
果然孩子是看着父母背影长大的，身教胜于言教啊！
两位老师互相交换了一个了然的眼神，看来程亚的家长人品应该是不怎么样。
林夕并没有回嘴，只是依旧垂着头说道：“只要你不骂我爸爸妈妈，我就不撞你。”
程亚的两个胳膊肘擦破了点皮，而后背疼是因为摔倒时地上的小石子硌得，虽然一片青紫，可是老师让她慢慢动了动胳膊，肩膀，也没什么事。
再说，一个瘦骨伶仃的小孩子撞的，能有多大力气呢？
两位老师不知道的是，她们面前站着的这位其实是个货真价实的坦克，她如果愿意的话，可以直接把程亚撞成遗像。
到时候，曲一响，布一盖，全村老小等上菜；棺一抬，土一埋，亲朋好友哭起来……
咦？不对，她是小孩子，应该不会有人给哭灵。
林夕其实挺感谢程家，这么配合自己的行动，她得赶紧烧完这把火好进行下一步。
再拖下去的话，时间长了程国杰长时间瘫在家里不动，肌肉萎缩可就不妙了。
第1579章 随意的任务12
两个老师研究了一下，觉得既然程亚没什么事，那就带去校医务室简单消毒消炎包扎一下，然后接着上课就好了。
那个时候并没有这么方便的电话微信之类的，乡下孩子也不是那么娇气，于是这件事一直到晚上放学程亚回到家里才彻底爆发开来。
程家老宅十多口人集体出动，手拿各种形状的武器去程四家讨公道。
为了证明自己这回真的有理，他们让程亚高举双手展示着被程丽打出的伤口。
林夕回到家里时洪铁军也在，他眼神有意无意扫过林夕的脸，林夕几不可查的点点头，洪铁军这才进去里屋跟程国杰说话。
其实所谓的说话也不过是把那些外面发生的事情讲给程国杰听，然后再鼓励鼓励他不要灰心，医生都没看出他身体哪里有问题，说不定哪天就恢复了这样的话。
程岩早就回到自己屋子去写作业。
因为家里的事情基本都解决了，刘玉蓉也开始去田里干活，荒草都快比作物高了，虽然知道这一季的东西基本全都白种，可是总比彻底不管晾荒强吧？
所以今天晚上，只有林夕一个人默默的生火做饭。
农家的灶台有点高，她现在个子还小，需要踩在小木凳子上才能把混合的稻米和小米淘好了倒进锅里，上面屉上蒸着鸡蛋。
自从那天话说开了以后，程国杰死活不肯吃小灶，既然你们说我没毛病，那就有好吃的大家一起吃。
他虽然不能说话，可是眼睛就没离开过闺女那枯瘦的小身板上。
读书很费脑子，要给小丫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啊！
洪铁军看他这样，感觉心里有点酸的同时也不禁狐疑着，小丫头给他钱的时候就说了，她爸身体一定会好起来，可是看程国杰现在这个样子，哪里有一丁点好转的迹象呢？
他去跟小南崖子村村长商量承包滩途的时候，面对自己要叫一声表舅的小南崖子村长看神经病一样的目光，他表面上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其实自己心下也是惴惴的。
如果不是因为钱全都是程丽出的，如果不是去谈这次承包的人是自己，他都觉得谁包下小南崖子那片滩途谁脑袋让驴踢了。
可是这个要求是程丽提出来的，而程丽……
她是程丽呀！
洪铁军至今仍然记得那天满心绝望的自己在冰冷的海水中如同一块浮萍任由巨浪颠来倒去，只是依靠着一口不甘之气苦熬等死的时候，枯瘦的小女孩是怎样掷出风雷之势的一击直接把自己从那片绝望的深渊里给拉上了渔船。
别说是一个七岁的小女娃，就是两个年轻力壮的猛子也做不到啊！
后来有人说是水鬼阿荣，真是扯得没边了。
水鬼阿荣能在他大白天去看望程国杰时跟踪着出去拿给他一笔钱并且有条不紊的布置后面这些事？
无论是水鬼还是七岁的小毛丫头，任谁都拿不出三万块钱的巨款随便丢给自己要他拿去承包滩途。
可是程丽究竟是什么人，他一点都不清楚。
有时候面对程国杰两口子感激的目光他都有点心虚。
他的确是很感激小丫头的救命之恩，也数次过来探望程国杰，可是后面又是拿钱又是买大米白面，那可全是小丫头给的钱，人家救了自己，还出钱给他这个被辞退的闲汉承包滩途，该感激的是他好吧？
可是小丫头有指示，必须要装作什么都是他拿的才行，而且滩途的事情暂时跟任何人都不能讲，一定要等到程家老宅跟他们彻底闹翻以后才说。
甚至，这几天她还告诉他必须每天都要过来陪着程国杰，以免发生意外。
洪铁军隐隐明白了什么，却又有更多不明白的东西，不过他是聪明人，这世界上本就有很多不可思议的人和事，遇着了，别问，别说，别作就对了。
反正滩途承包下来了，接下来怎么走还得等自己这位七岁的大老板发话，反正出钱的是大爷。
正思虑间，外面果然传来一阵人声，似乎不断有什么“小贱人，搅家精，该下油锅的黑了心肝的小b崽子”之类的咒骂声越来越近。
因为原本的地方已经住满了，这片宅基地是村里新批下来的房场，目前就只有两户人家，另外那所房子是朱忠发给他三儿子的，刚打完地基，所以可以肯定这些话绝对是在骂程国杰家里的人。
哎，又被老板尿中了。
虽然干了一天的活，但是业余生活贫乏到几乎只剩下某种体育运动的乡下村民们还是很乐于看见这样的撕逼大戏的。
所以等到大门被敲得“当当”响，林夕跑出去开门的时候，门外已经围满了人，几乎全村老少都出洞了。
程亚高举双手一马当先，手里要是拿个牌子那就是奥运会运动员入场。
在程亚身后，杀气腾腾的郎玉香一俟林夕把门打开，抬手就是一扫帚，林夕当然不会被她打到，只是乘势向后一仰，就造成了她被打得跌倒在地的假象。
外面已经有点乌漆嘛黑的，林夕发现黑压压的都是人，顿时委屈得哭了起来。
“小崽子，你还有脸哭？你倒还舔着脸哭了？把我家小五给打得俩胳膊都出血了，你还恶人先告状哭上了？”
“三伯娘，是五姐先骂了我妈我气不过才撞了她的，呜呜，学校老师同学都看见了，呜呜呜，不信你去问啊！”
程老太太率先冲进大门，对着林夕身上就是一脚，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自然又是“丧门星”那类的老生常谈。
“奶奶，别打我啊，明明是五姐先骂人的。”
林夕才不会给她踢中，微微向后一仰，同时原本握着的手轻轻一弹，地上的一粒小石子就砸在程老太太腿窝上，顿时程老太太腿一软，“噗通”一声单膝跪地倒像是在对林夕大礼参拜了。
林夕慌忙去扶她：“奶奶，我知道是五姐不对，三伯娘更不应该以大欺小，可你也不用这样替她们跟我赔不是啊，我和五姐都是你的孙女，奶奶，你快点起来啊！”
第1580章 随意的任务13
程国栋、程国梁和程国豪这三兄弟并没有理会地上可怜兮兮的小丫头，自家老妈就是这样，总跟个丫头较劲有什么意思？
真想达到目的，必须去找刘玉蓉才行。
“你妈呢？知道你惹了祸缩在家里不敢出来了？”程国豪一边说一边径直往院子里走。
程家的人都进了院子里，刘玉蓉才从田里疲惫的回到家里，老远就看见自家大门外围满了人，当时吓得腿肚子就是一阵哆嗦，第一个念头就是程国杰出事了。
她三步并作两步跑进家门，却发现程丽正死死堵在堂屋门口死活不让老宅那些人进去。
林夕正苦苦哀求他们不要进屋去打扰父亲养病的时候，刘玉蓉总算是回来了。
重头戏正是上演。
老宅的人从林夕打伤程亚说到她又气得老太太摔了跤，又从刘玉蓉那荒草丛生的地说道医药费。
最后众人以及刘玉蓉等人总算明白，程家这是要彻底把程老四逼上绝路啊！
他们口口声声要刘玉蓉现在就给程亚以及程老太太拿钱看病，不然这事没完。
前段时间为了两个孩子学费的事刘玉蓉几乎借遍了整个程家村，可是连刘玉蓉的娘家都不肯借一分钱给她，更遑论村里那些人了。
早有明眼人看出来，悄悄说道：“看明白没？这是看上程老四那块地了。”
“不能吧，这家里守着个白吃饭的瘫子，那边要是还惦记着程四的地，这一家子还能有什么活路？”另一个村民说道。
“嘁！”旁边一个老太太翻了个白眼：“进来就先说自家孩子挨了打，然后就说知道程老四家也没啥能赔的，接着问老四媳妇想咋解决，啥意思还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
别人都能看明白的意思，刘玉蓉哪能不明白呢？
老宅那边无风三尺浪，没事还要打他们的主意呢，何况现在小丫伤了程亚？
其实程亚在老宅里也是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货，谁叫她是个丫头呢？可是现在小丫伤了人家，立刻就变得无比金贵起来，瞬间成了老太太的心头好程家人的眼珠子。
房子他们实在张不开嘴要，现在又是青黄不接的时候，那就只能拿走他们家唯一还算值钱的那八亩地了。
感觉她现在都快成唐僧了，一步一个坎儿。
这个时候她不由得又有点埋怨小丫，明知道老宅一窝子都是狼，没事就别往人家跟前儿凑，现在惹了祸全家都要遭殃。
搁到以前她还真不惧，一来家里还有点存款，二来程国杰也是个手艺人，就算没了地，做做瓦匠活儿也能挣不少钱，饿不着他们娘三个。
可是现在家里这根撑天的柱子倒了呀！
她一时间有些六神无主，程家那几位可是个个带着家伙来的，恐怕一言不合就要动手吧，到时候恐怕外面那些看热闹的人都不会有人来拉架，清官难断家务事，谁没事干这吃力不讨好的活？
实在不行她去叫村长给主持公道吧，总不能让他们把自己家唯一能出几个钱的地再给占了吧？
“去叫村长吧，弟妹。”
人高马大的洪铁军突然从屋里走出来说道：“这是国杰的意思，他说让你去请村长。”
正发愁不知道怎么出去找村长呢，没想到自家男人就这么明晃晃的说出来了。
村长也姓程，虽然已经是新社会了，可是像程家村这种小村子，基本上选个村长目前还是很民主的，而这种以姓氏明明的村子，村长就意味着兼任族长。
事实上，根本无需刘玉蓉亲自去找，早有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免费跑腿将这件事报告给了村长。
被大多数人尊称一声二伯的程村长不一会就来了。
然后程老爷子、程家兄弟以及老村长被请入室内，由洪铁军代为表达了程国杰的意思。
“程国杰愿意将程家四房名下所属土地免费给程家三房程国豪使用算作对他们家的赔偿，但是属于程家四房每年的粮食任务必须同时由程家三房代为完成，而程家四房从此与程家老宅一脉再无任何瓜葛，从此彻底老死不相往来。”
程国杰直挺挺躺在那里，脸上意思表情都没有，只是机械的不住点头表示，这一切就是自己要说的意思。
他甚至连看都没看自己的父母和兄弟们一眼。
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是肉也不一样厚，爹娘不太喜欢自己，现在连着老婆孩子都一起跟着受气，从前真的是他太老实本分了。
善良不代表傻，厚道也不代表笨，他不说，只是因为面对父母兄长，他不想说也不想争而已。
既然自己那些亲人已经不再当他是亲人，那他又何必再去做一只可怜的舔狗？
闺女的话虽然听着奇怪，可是细拒绝起来还真有那么点歪理。
过去的程老四，可不就像一只可怜巴巴的舔狗？
从前的时候玉蓉每次跟年龄相仿的三嫂发生了摩擦，他总是不问青红皂白就叫玉蓉给三嫂道歉，那是嫂子，他们是最小的，同样的道理也适用于小丫。
小丫也是整个程家最小的。
忍了这么多年，直到这一刻看清楚全家人丑陋而永远都不知道满足的嘴脸，他才明白原来这么多年的忍耐，全都是白费的！
既然忍无可忍了，那又何必再忍？
小丫不是总说，看不惯就少看，不喜欢就远离，一样活着，咱又不是为了让别人顺心才来到这世上的。
洪铁军也说了，他早就承包到一片滩途，就算他什么都不能干，拿着小铁耙子挖蚶子总能做得到吧？
他也没想到，只是做瓦匠活时认识了这么个朋友，原来这才是自己真正该好好结交的人。
和程家老宅几个人的欣喜若狂不同的是，刘玉蓉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她的当家的，疯了吗？
没了地，她拿什么供宝贝儿子念大学？拿什么给自己男人看病？
可是这是她男人决定的，程家的事轮不到她一个妇女来决定，她只是用一双愤怒的眼睛盯着惹出这场祸事的小丫。
等到送走了老村长和一众人等，刘玉蓉突然拿起烧火棍对着不远处傻愣愣的小丫头顶就砸了过去！
第1581章 随意的任务14
“咕咚”
“哗啦”
“啷”
“哇！呜呜呜……”
这么热闹，难道是林夕被揍了？
你真是想多了，但凡她挨揍基本都是后面跟着套路的，这种情况下她怎么可能挨揍呢？
“咕咚”是程国杰眼睁睁看见宝贝小丫要是挨上这么一下肯定要头破血流，一着急居然一步迈到了地下，可是他卧床了两个来月，腿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于是“哗啦”一声带得炕桌跟着他一起摔在地上。
“啷”是刘玉蓉看见程国杰竟突然下了地，直骇得手中的烧火棍掉在地上。
而“哇呜呜”则是刘玉蓉回味起程国杰从小炕迈步到地上，惊喜交加之下情绪失控嚎啕大哭。
面对这样神奇的一幕，洪铁军心头的惊骇起码是刘玉蓉的千倍万倍！
竟是真的，就在前两天，程丽跟他曾经非常笃定的说过，程国杰很快就会康复，可是他却丝毫没有看出他有一丁点恢复的迹象啊！
林夕叉腰比v：这就是传说中的病来如山倒，病去……呃他也如山倒啊！
发现自己可以行动的程国杰并没有理会哭得泪眼婆娑的刘玉蓉，而是爬行了几步来到林夕身边，一把将她揽进自己的怀里，同时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也响了起来：“你……你还打她？你知不知道小丫为了啥撞倒了程亚？她是因为你！”
“我？”刘玉蓉揩拭着脸上的眼泪，又擤了擤蜿蜒成小溪的鼻涕，说道：“咋是因为我？”
程国杰于是就把洪铁军给他讲的整个事情经过说了一遍，自然也包括林夕的那句“你要是敢骂我妈妈，我还撞你”的话。
刘玉蓉听得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想起刚才自己还因为那些地被老宅的那群畜生借机敲诈走了而心生怨恨，直窘得手脚都没地方放。
林夕像是没看见刘玉蓉窘迫的样子，只是用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程国杰：“爸爸，你真的能走了吗？爸，你刚才说话了啊！”
是啊，几个人这才突然后知后觉，刚刚程国杰不但下地走了两步，而且他还开口说话了。
难道为了保护自己心爱的小丫，他又哑又瘫的毛病竟然就此不药而愈？
这一瞬间想到这一点的不仅仅只有洪铁军。
刘玉蓉也暗自后怕不已，其实她并不是真的想要打小丫，她只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那些地，是全家的指望，将来岩子还要靠着那块地出的钱去读书念大学呢！
她就指望着岩子能考上大学，给她狠狠出一口胸中恶气，要那些狗眼看人低的都瞧瞧，她刘玉蓉不是丧门星，她是整个程家村最有福气的人！
因为小丫打伤了程亚，害得她一辈子的希望即将成为泡影，她如何能不怒呢？
人在最愤怒的时候往往会做出一些理智无法控制的事情，刘玉蓉一想到如果刚才她要是一棍子把小丫给打了，国杰可能会一辈子都不会怪她。
好在她并没有失手打伤小丫，而国杰竟然能说话能站起来了，刘玉蓉觉得如果没了那些地能换来国杰的康复，她也愿意，再穷又有什么关系，他们一家子又都齐齐整整了。
想到这个，她赶紧跑去程岩的房间一把抓起还在刻苦学习的儿子，风风火火又跑回小里屋：“岩子，你快看，你爸爸好了，你爸爸能下地能说话了，岩子！”
程岩的手里还抓着一支钢笔，满脸错愕的看着程国杰，问道：“爸，你……真的好了？”
程国杰点点头。
他这个儿子也不知道是学傻了还是天生对什么都不在意，只在意他的书本，他们这边热闹得都快唱大戏了，人家依然还能专心学习。
跟程国杰打了招呼之后，程岩又回到自己的小屋继续闷头苦读去了。
洪铁军笑了笑，说道：“岩子念书这样用心，将来你们家肯定要出个大学生了。”
刘玉蓉的脸上立刻浮现出无法压抑与有荣焉的笑容来，嘴里却谦虚着：“这才小学，谁知道以后会咋样啊！”
“念出来也是个书呆子，就知道死啃书。”程国杰说道。
一说起孩子的学业，刘玉蓉顿时联想到刚刚失去的八亩良田来，顿时整个人又有点颓丧。
还不知道上哪弄学费呢。
程国杰知道她在发愁什么，也知道刘玉蓉虽然不满他这个一家之主做出的决定，可是信奉男尊女卑信条的她认为家里事本来就该男人说了算，所以心里再不满意也不会责怪他。
程国杰并不知道那个滩途能不能养活全家，可是既然他还是个瘫子的时候洪铁军都说肯定有合适他的活干，那么现在他已经在恢复了，就算滩途不成，他还能出去做瓦匠活，听说城市里正在大兴土木，实在不行他就去城里。
于是程国杰就把洪铁军请他去帮忙照看滩途的事说了。
刘玉蓉一听差点没给洪铁军跪下，这可真是他们老程家的大恩人啊，又是送米面又是借钱，现在他们山穷水尽的时候人家又来送工作。
洪铁军看见她满脸感激的样子，心中叹息，其实你该感谢的是你之前要拿棍子砸的程丽啊！
可惜，程丽死活就是不许他说出他们之间的这些秘密。
小丫头想的也对，如果不是亲眼看见她的手段，亲身经历她的不同寻常，洪铁军也不愿意相信这样一个七岁的孩子，居然可以把人心看得如此透彻。
洪铁军并不知道这个小女娃究竟在部署着什么，他只知道看起来占尽便宜的程家老宅那边几乎每一步都在按照小女娃的计划在走，甚至包括程国杰的突然康复都在程丽的预料之内。
就凭小丫头敢一飞刀把马老六的手给戳个窟窿，就凭小丫头这份稳坐钓鱼台的劲儿，他洪铁军赌了！
“弟妹你别多想，反正你们地也没了，索性你们两口子都过去滩途帮我，也别说啥工钱不工钱的，有钱大家一起赚，赚不着你们别骂我坑人就行。”
说罢，洪铁军下意识看了一直窝在程国杰怀里的小姑娘一眼，心说，老板您看我这么说您满意不？
林夕倒是没注意他的表情，她只是盘算着需要进货了，听说这几天老马家的几艘大船该回来了，真是瞌睡有人送枕头，姐这正缺钱呢！
第1582章 随意的任务15
无论是之前洪铁军“借”给程家的五百块钱还是后来他去承包滩途的钱，林夕全都是从马老六家“拿”来的。
不是不赔给他们家医药费和补偿金吗？
没事，姐有手有脚的可以自己上门去拿。
一般能自己解决的事林夕都很少去麻烦别人。
反正老马家的哥几个全都是欺行霸市的臭无赖，上了船欺负那些雇来的渔民，下了船欺负那些同行，一个个心比乌贼都黑，林大佛爷去他们家致富完全没有一点心理负担，拿他们的钱全当劫富济贫了。
林夕让洪铁军去隔壁村雇一个叫程海防的光棍一起，没事就去星海口收便宜又新鲜的海鱼，然后收拾干净用盐腌了晒成咸鱼干。
洪铁军说，收那么多鱼在哪里晒啊？
“我们为什么非要租小南崖子那片赶海都没人愿意来的滩途？”林夕诡秘一笑，问道。
哎呀，洪铁军一拍脑袋，他的脑子哪里去了？怎么还不如个孩子？也对，他的确不如个孩子，毕竟他这一条命可都是这个孩子给救回来的。
林夕还告诉洪铁军，那片滩途怎么利用他这个老讨海说了算，需要什么设备，除了远洋船和大马力渔船这种跟马家名刀明枪抢生意的事不能干之外，别的都可以。
两个人一起研究了各种合适三四个人可以完成的赚钱方法，比如购置一批地笼、拉网，再买一艘可以近海海钓的小渔船等等。
洪铁军绝对不会想到，有一天他会跟个七岁的孩子一本正经去讨论这些问题，而且他有时候有一种错觉，好像面对着的人并非是一个小女娃，而是一个已经活了几十岁、社会历练丰富的老江湖。
就在程丽又拿给洪铁军三万块钱的时候，洪铁军终于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看着他突然变白的脸色，林夕抿唇一笑：“花吧，钱不咬手，你记着，收鱼、买东西尽量不要一直是你出面去买就好了。”
老马家又双被盗了。
洪铁军不能不怕啊，程丽到底是什么身份？难道说她真的是被水鬼阿荣一直附体？否则她哪来的本事接连两次神不知鬼不觉的偷了马老六和马老二。
镇子上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说这次马老二两艘船在海上熬了一个月全都白瞎了。
其实程丽第一次给他钱要他去“借”给程家的时候洪铁军就有所怀疑，在听到马老六家被盗的事也不知道为什么，他鬼使神差的突然就想起程丽对着他精准无比丢过来的飞刀以及双手拉动绳子的那股巨力。
然后没过两天，程丽又给他一笔钱要他去承包下小南崖子那片无人问津的滩途。
试问，一个仅仅七岁的小姑娘，她爹妈穷得都快当裤子了，她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洪铁军曾经问过程丽，为什么要承包那样一片滩途，结果小姑娘回给他一个很赖皮的笑，说道：“因为便宜。”
洪铁军：……
好吧，你有钱你说了算。
洪铁军在滩途那边猥琐发育，而林夕在学校的日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尴尬无比。
程丽小朋友几乎每天都会被表扬。
这个时候的老师真的几乎个个都是名副其实的辛勤园丁，可能是因为大家穷得不明显，富得不突出，所以老师们几乎清一色只喜欢学习成绩好的孩子。
林夕并不想那么出众，可问题是要她把自己装得这个时代如此简单的数学、语文都不会的话，估计这任务做完林夕起码被人工降智二十点。
这简直就是把她为数不多的智商丢在地上摩擦好吗？
林夕每天都要努力的跟别的同学一样，然而慧眼识珠的于老师还是一下就发现了这棵好苗子，不管什么时候提问，这孩子就没答错过。
不但是语文和数学，就算是音乐、美术甚至是体育，这孩子都是一样突出。
林夕：请不要贬低我，如果有儿童奥运会的话，派出我一个可以包揽所有女子奖项。
而同样姓程的一班那位姐姐，表现跟自己这位表妹简直就是天地之差。
因为开学时那次撞人事件，两个程姓姐妹如今经常会被拿出来比较，从前在一起住时郎玉香经常说程丽八棍子砸不出一个闷屁，将来上学也是个笨蛋，跟她家五丫头根本没办法比。
程亚也自认比程丽聪明伶俐得多，可是现实却不断猛扇她的耳光，这个小姑娘每次听到两个人被比较的时候就会愤怒的说，别拿我跟那个衰囡穷鬼比，他们家马上就要全家出去讨饭吃了。
一来二去这话就传到了于老师的耳朵里，于老师在一天放学的时候单独叫过来林夕问：“程丽，你们家真的因为那天的事情把地都赔给程亚家了？”
林夕点点头。
“你家里的情况老师知道一点，你爸爸生病失去劳动能力，你家里现在又没有了土地，老师帮你跟学校反映一下看看能不能减免你的学杂费和书本费。但是你不要被家里影响，不要随便就辍学，一定要好好读书，将来要有出息，做一个对家庭对社会有用的人才，好不好？”
剧情里面，于老师并不关注程丽，因为她成绩泯然于众，更因为她面对一切来自同学的欺凌统统选择了忍耐和一个人默默抗争，再加上因为男人死了才三个月就急着改嫁，程丽一家子人的名声全都受到了影响。
那个年代的农村老师很不好当，要管理一整个班级，基本上每天八节课几乎有七节都是由班主任老师来完成。
讲完一天的课嗓子都冒烟了，再碰见两个调皮捣蛋的，简直气到你几乎要原地爆炸，然后螺旋升天，哪里有闲心去管程丽这种孩子呢？
所以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适用于任何地方。
因为家里的事情并没有像剧情中那样不可收拾而被影响到成绩，也因为林夕并没有对自己受到的攻击隐忍不发，而是选择给了罪魁祸首一记“人间大炮”，所以一年组两个班主任老师都对这个名叫程丽的孩子印象深刻。
于老师的表现让林夕想起了上个位面的曲老师，好人不是没有，只是人家也在衡量你是否值得帮助。
并非是帮你的人打算施恩图报，而是谁都不愿意自己付出的善心喂了狗。
许多时候取决于一件事情是否可以去做的，并非是能不能够，而是值不值得。
善良宝贵，不能浪费。
第1583章 随意的任务16
面对于老师这样的人，林夕不愿欺骗，索性告诉于老师说，有个伯伯承包了一片滩途，准备雇他们全家去帮忙，而且她的父亲也已经有点好转迹象了，可以负担她跟哥哥的学费开销。
这个年代的农村，新政策刚刚起步，百业待兴，大家也都还很贫穷，需要帮助的家庭其实真的很多。
不祸害好人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也是林夕为人处世原则之根本。
于老师欣慰的笑了，这个孩子真的很不错。
伸手给林夕来了一记摸头杀，于老师郑重其事的说道：“有什么困难跟老师说，别辍学，好好念书，要记住，知识改变命运。”
恢复高考也没有几年，穷乡僻壤的乡村，很多老师文化水平都不是特别高，不少人还停留在各种喊口号的阶段。
但是林夕知道，于老师是真的希望孩子们能多学习一些文化知识，就算将来务农也好，经商也罢，多学点总是没错的。
“嗯。”林夕眨巴着大眼睛猛点头，两个扎起的小揪揪摇晃着，看起来可爱极了。
放学回到家里，刘玉蓉并不在家，现在自己辛苦种了半年的地被人家给敲诈走了，她只好没事就东家转转西家看看，给人打点短工赚个三块五块的补贴家用。
见刘玉蓉还没回来，林夕就开始踩着小凳子烧火做饭，把米下锅之后往灶下添了几根玉米棒子，这东西扛烧，不用一直添柴。
然后林夕跑去小里屋帮程国杰按摩。
程国杰如今已经可以扶着墙缓慢行走了，林夕准备开始教他二十段锦，以后要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做个讨海，学习了二十段锦可以变得内息平稳，气脉悠长，就算同样发生海难，存活几率也要比普通人高出很多。
至于理由嘛，就说是在医院的时候医生嘱托的，一俟程国杰肢体恢复知觉，就让他练习这个用来复健。
为此，林夕早就准备好了一张人体经络图，按照二十段锦的走向挨个进行了标注，因为刘玉蓉不识字，所以程国杰对于医生会把这个告诉给自己闺女自然深信不疑。
而月之淬体术林夕准备将来通过洪铁军教授给程国杰和滩途的核心工作人员，比如刚刚以很低廉的薪水雇佣到的程海防，那个剧情中对委托人非常好的继父。
这个继父给了委托人生命里最后一点不需要责任却可以享受到的温暖，可惜他死了。
继父去世以后，程丽的身上永远是一层层没完没了的责任和义务，每个人都要要求她，你应该这样，你必须那样，却没有一个人问问她想要怎样，愿意怎样。
其实，这并单单是委托人一个人的问题，而是种花家大多数已婚女性都需要面对的问题。
那就是，结婚以后，我究竟还是不是我自己。
所以委托人会想要变成男人，会想要丢弃所有作为女性的体征，她觉得做女人太累了。
林夕觉得，父母的言传身教、自己本身性格、周围小环境、社会风气每一种都构成影响、左右一个人生命轨迹的因素。
委托人不是很喜欢自己的母亲，可是其实她自己骨子里何尝不是很多地方都受了母亲的影响呢？
争强好胜，不肯服输，爱面子又事事追求完美，结果她累惨了自己活成了大多数人认可的样子，却独独不是自己想要的样子。
正是因为几乎所有人都在要求她，那两个对她只有付出却没有任何要求的父亲，在程丽的心里留下足以温暖一世、历经再多苦难也绝不肯黑化的一抹光明。
这一世，程海防是不可能变成程丽的继父了，那就让他顺利过完这一生，平安喜乐。
有些事情是注定不可能瞒得住一辈子的，比如小南崖子那几块巨大的黑石砬子上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晒满了小燕鱼和小扔吧。
扔吧是一种海鲶鱼，头大身小，触手粘腻，但是蒜瓣肉味道极其鲜美，腌制成鱼干后炸着吃，隔壁小孩和老太太全都馋死。
只是在这些小鱼羔子在八、九月正鱼汛时几乎没什么人买，因而价格非常低廉。
林夕叫洪铁军专门收购这种小鱼羔子，一来二去整个星海口海鲜早市都知道他了，这就相当于一个批发商的性质，于是给他的价格会更便宜一些。
很快，小南崖子的石砬子上密密麻麻铺满了晒制的鱼干。
同时，几个地笼也开始有收获，这个地点的确不好，地势陡峭，水面以下几乎全是礁石，所以几乎很少有人来这里赶海，蛎蝗、蚶子随处可见，海蜇、海鱼，蜘蛛蟹梭子蟹花盖子，海兔子八爪鱼应有尽有。
已经被马老六解雇的洪铁军不但天天收臭鱼烂虾，自己还没事就在星海口摆小摊，渐渐就被很多人知道了。
而程老四的病居然奇迹般好转也传到程家老宅人的耳朵里。
看着自家爷们一副草鸡的窝囊样，郎玉香在院子里跳着脚骂：“好了就好了，好了他还能咋？白纸黑字村长作保，他还敢把地要回去？拉泡屎他要是给老娘再弄回去，我就把地还给他，不然的话，滚他娘去。”
“你妈个大脚丫子，你骂谁呢！”程老太太听到最后那句话，顿时就不高兴了。
郎玉香翻了翻白眼，转头就回了自己屋。
程国豪赶紧去哄自己老娘：“哎，妈，你别生气啊，回头儿子打死她个满嘴胡咧咧的货。玉香这个娘们就是这样有嘴没心的人，她这不是也是恨铁不成钢嘛，你看看老四，都把自家婆娘惯得要上房了，他家那个丫头片子也是无法无天，在学校里天天欺负咱们家五丫。”
程国豪最大的本领就是一张嘴巴甜到，什么恶心话他都能说得出来，偏偏程老太太最吃这套，每次只要口头上狠狠贬损自己媳妇，拼命太高程老太太，她就高兴得什么都忘记了。
别说程家，整个程家村几乎家家都是重男轻女，拿女娃不当回事，而老四每次跟老宅人起龃龉，几乎都是因为小丫和刘玉蓉，所以虽然都是一样的亲儿子都是自己身上掉的肉，在程老太太的心里，这个老儿子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把原本乖乖的儿子变成白眼狼的刘玉蓉和小丫，那就是程老太太的眼中钉，肉中刺。
“就是个丧良心的，老娘一把屎一把尿伺候大了他，给他盖房子嫌破，自己搬出去住，心里眼里只有媳妇没有娘，病好了也不说来告诉一声，那心都喂了狗啦，我就当没他这个儿！”
程老太太说得无比愤慨。
“妈，我听说隔壁村的洪铁军承包了小南崖子，好像把老四两口子都弄过去干活了，现在人家天天都能吃着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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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4章 随意的任务17
改开初期的时候，人们刚刚结束了全国勒紧裤腰带的困难时期，这个时候的海鲜在老百姓中远远没有猪肉受欢迎。
而虾蟹贝壳之类的海鲜又远远没有鱼类受欢迎。
尤其是蚶子、海虹和蛎蝗这类，海边人几乎看都不看，基本都是喂鸡鸭鹅的饲料。
林夕似乎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每天饭桌上都能看见成人拳头大的花盖蟹，**月份正是好时候，满黄满籽那叫一个肥啊。
可惜现在家里的情况还不允许林夕买肉，不然的话她真想亲自下厨来一顿红烧肉炖香螺，炖得酥烂的五花三层油光透亮，香螺肉嫩膏肥，大火爆锅，小火入味，螺肉带着猪肉香，猪肉掺着螺肉鲜……
不知何年何月得偿所愿~
这一刻林夕突然想起周醒醒的经典台词。
刘玉蓉一边给程岩拆鱼肉一边喊程国杰快点过来吃饭。
“惯得她，国杰啊小丫有手有脚的，让她自己砸蟹钳吧，再不吃菜都凉了。”
“啪”的一声响，程国杰又一次成功砸开蟹钳却不伤蟹肉，小心翼翼拉出里面两管蟹钳棒肉放到旁边的小碗里，闷着头说道：“别说我啊，别说我，你肯定给你宝贝儿子拆鱼肉呢，我不看都知道。”
刘玉蓉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个老鬼！
砸完最后一个蟹钳，程国杰献宝似的将一小碗蟹钳肉端到林夕面前显摆：“小丫，你看，爸这次就砸坏一个，爸厉害不？”
“嗯！”林夕点头：“我也厉害，我又考了双百，爸爸跟小丫一样厉害！”
好羞耻啊，好羞耻。
林夕感觉这样彩衣娱亲实在不适合自己，可是她必须要所有人知道自己的优秀，从小开始。
虽然这对于其他人可能很不公平，毕竟这个七岁孩子的壳子里是个老妖怪，但是管他呢，作为一个执行者，她首先要对委托人付出的巨额灵魂负责。
一家子其乐融融的时候就总会有不识相的阿猫阿狗出来捣乱恶心人。
木头大门被拍得山响，就算不用精神力扫描，单看这样毫无章法疯狂猛拍人家大门的无素质人群，除了老宅那四家子人不作他想。
林夕第一个窜出去，站在院子里大声问道：“谁啊？这样砸人家门是报丧的吗？”
门外的程老太太顿时黑了脸，会说话吗？会说话吗？小瘪犊子！
这就是公开诅咒她跟她家的老东西快点死啊！
“谁啊？”程国杰问道。
程老太太已经怒不可遏，一边继续叫自己的两个孙子踢门，一边大声骂着：“程国杰，你赶紧给我开门！”
她是被程国豪挑唆着来要两条鱼给娃们吃的，儿子说什么科学上说，吃鱼肉补脑子，对人好，主要是他们也舍不得钱去买猪肉。
听说自打去了小南崖子，老四家天天鱼腥味就没断过，门口总有蟹壳子啥的堆着。
其实往南走也就五里多路就到了罗家湾了，那边一到退潮一堆人去赶海，程家村也有人去，可是他们家不认得那边的人，人家村里不许外村人来赶海。
现在很多滩途都开始承包了，本村人随便，外村人来了就被撵走。
程老太太想着，老四既然在小南崖子那干活，以后他们没事就能去那里赶海了，也弄点鱼吃。
可惜的是，程国杰，她的四儿子竟然连门都没给她开。
“您老回吧，当初要地的时候，我已经自请除族离了你们这股老程家了。白纸黑字写的清楚，地我永远不往回要，你们的门我也永远不会蹬。要是还想做一家人的话，那就把地还给我，别说鱼，螃蟹也吃得。”
时下农人眼中，还是吃鱼更实在，只因小丫就爱吃螃蟹，所以程国杰就觉得一定是螃蟹比鱼更好吃。
程老太太一听，顿时在门外跳脚破口大骂：“哈哈，这就是我的好儿子，拿着两条破鱼要换我的八亩地？想瞎了你的心啊！”
其实现在的刘玉蓉已经想明白了，虽然还不知道小南崖子这边能咋样，可是这段时间的日子她过得顺心极了，宁可以后没有地，她也不想再回去受程老太太和三个妯娌的气了。
程国杰拍拍刘玉蓉的肩膀，示意她不要着急，其实他倒是挺感激自己这场病，要知道自己生病以来看清了多少真人假人，看明白多少世态炎凉？
他的那个好妈，怎么可能为了几条鱼就舍得到了嘴里的那八亩好地？！
“老太太您回吧，当初拿走我家的地时说得好好的，老死不相往来，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我已经不是你儿子了，你回吧！”
“行，程国杰，我就当让出生了你直接把你按死在血盆子里了，你也说了，白纸黑字写着呢，想要老娘的地，没门！”
说完，老太太对着紧紧关闭的黑漆木门狠狠“呸”了一声，转过身带着两个孙子灰溜溜的走了。
十岁的程兴拉着程老太太的衣襟眼巴巴问：“奶，不是说上四叔家要鱼吃吗？”
“吃你妈拉个13啊！吃，吃，就他妈知道吃，你四叔死了，以后这家住的是程四，不是你四叔啦，滚回家去，想吃鱼叫你妈给你买去，别他妈总叫老娘舍张老脸出来讨！”
被从来不会忤逆自己的儿子给怼得脸面无光，程国杰一口一个“老太太”叫的程老太太心里怒焰滔天，恨不得把程国杰抓过来掐死，偏偏程兴还不知好歹的要鱼吃，这不是往枪口上撞？
十二岁的程家毅咧着嘴巴哈哈笑：“活该，叫你馋！”
程老太太一脚踢在程毅屁股上，祖孙三个全都黑着脸回老宅去了。
程国杰其实也不愿意跟自己亲娘弄成这样，可是程家的所作所为实在太让他寒心，玉蓉去借钱一分不借不说，竟然还把她给打伤了，家里弹尽粮绝他们为了一点点小事就来要他的地，想不到最后把他们一家往死路上逼的竟然是自己的亲爹亲娘。
程国杰在那一天彻底大彻大悟，洪铁军说的对，知道大家为啥对你态度都变样了？
因为你瘫了，因为你没用了。
原来所有的东西全都是假的。
当然除了他的小丫和玉蓉。
程国杰听说了，那个被小丫给救回来的断了条腿的人家，竟然连他们家这个救命恩人的门都没蹬过。
听说那个人的婆娘盼着他死，好卷了钱改嫁。
他当初的情况可比那个瘸子严重多了，玉蓉可是一直实心实意照顾他，一点都不嫌烦，一点都没变过。
还有他的小丫也没变，天天陪着他说话哄着他乐，总告诉他说他肯定能好，梦里有神仙说的。
程国杰看了看程岩的房间，他的好儿子还在刻苦读书，嗯，这个儿子对他也没变，一如既往的不闻不问。
第1585章 随意的任务18
小燕鱼羔子四毛钱、三毛钱一斤，扔吧两毛钱一斤，有时候甚至一毛钱，快跟白送差不多了。
之所以扔吧这么便宜，看名字就知道了，这鱼非常多，肉又少，没什么人愿意搭着油搭着火费力气做它吃，所以海钓的时候一碰见这种鱼基本上就叹一口气：“哎，扔了吧。”
一来二去，它的大名“海鲶鱼”反而没人叫了，都称呼它“扔吧”，海鲜这种东西，在全国各地甚至同一品种都会有不同称呼，比如漳州东山那边鱿鱼被称为大管、小管，而星海口这边管海胆叫海毛子。
其实几乎大多数海鲜经过深加工全都是大有可为的赚钱行业，奈何现在大家都穷，基本刚刚混个温饱，所以肉类才是最受欢迎的食材，二十多年后提升餐桌菜肴档次的海鲜反而并不起眼。
因此林夕也只能从一些比较偏门的地方入手，毕竟靠偷可以暴富，但是没听说谁靠偷安稳富裕一辈子的。
作为老讨海的洪铁军已经明白自家小老板的意思了。
于是更是可劲儿划拉那些新鲜便宜的小海鱼，石头砬子上的小鱼干换了一茬又一茬，滩途这边他们盖了三大间房子，其中一间是可以住人的，无家可归的程海防现在就住在这里，即解决了他吃住问题又能在滩途这打更，一举两得。
另外的两间房留了很多通风孔，颇似新疆那边用来阴干葡萄干的晾房，不过为了防止猫和老鼠之类的进来偷吃，通风孔位置比较高，数量多而狭小，主要用来储存那些鱼干。
因着剧情中程海防不到五十岁就死于癌症，林夕觉得有必要提前做一些防止。
没事就勾搭着程海防几个烤大蒜吃，虽然没有药物那样立竿见影的效果，关键是大蒜素是经过科学验证却是可以具有抗癌效果的食物，味道的确是够刺激，可是人家抗癌明星食谱排名第一也绝非浪得虚名。
其实白花蛇蛇和半枝莲之类的药材也很有效果，不过副作用比较大，人参呢，提高免疫力，可惜价格太贵，相比较而言，黄芪性价比相当高，可以没事煮点水来喝。
等到手里有了钱，林夕准备给程海防弄点六神丸啊犀黄丸来吃，不过这个暂时不急。
因为接触的时间多了，沉默寡言的程海防也常常给她讲一些从前的见闻和故事，包括自己的亲身经历，比如就在小南崖子不远处的那片蚌妖鬼海。
其实蚌妖鬼海才是小南崖子很少有人过来赶海的真正原因。
程海防母亲早逝，父亲带着他和两个哥哥过活。
程海防的父亲也是个讨海，而且是个很专业的猛子。
前面也曾经提到过猛子这种职业，人们常说，一个猛子就扎到水里，这是指用脑袋骤然栽入水中泅水的一种方法。
猛子这个职业就是指那些靠专门水下作业讨生活的人，比如捞海参、螃蟹，甚至还有帮助捞海难的船物和捞尸，所以这个职业需要水性好、力气大、气脉长的人才能做得，职业危险性极高。
猛子最具有代表性的一个行当就是采珠。
采珠人带着专门用来装珍珠的小篓子，腰上系着绳子，沉入水底去寻找那些潜藏于海洋中的宝贝。
因为没有潜水设备，全凭一口气，一旦发现自己憋不住气就摇晃腰上的绳子，海面船上负责接应的伙伴们就会将他迅速提出水面换气，顺便把采到的珍珠收走。
但是在那个工具简陋没有任何保障的年月，猛子采珠说是九死一生也不为过。
很多珍珠都出自十几米二十几米深的水下，暗流、旋涡可以随时撕碎猛子们救命绳索，轻易带走他们的生命。
而更多的人则死于有毒的海蛇、海蜇以及利齿獠牙的恶鲨之口。
常常是船上的人只见海面陡然冒出一股股血水和气泡，然后那根带着血色的绳子就会漂浮上来，这就意味着又一个猛子魂葬海底变成了水鬼阿荣。
他们这种猛子危险高获利大，为防止采到极品后有人动歪心思，所以一般都是父子、兄弟一起出去作业。
程海防从小就被父亲和哥哥培养做个猛子，五岁就开始练习潜水。
可是他只做了三天的猛子就永远离开了这个职业，这是父亲临死交代的遗言，饿死不做猛子。
这段过往委托人并不知道，因为开始的时候程丽跟这个继父一点都不亲，其实就算到了最后，程丽跟程海防继父之间也没有多亲厚的关系，她只是感激继父数次为自己仗义执言并且一直陪伴着母亲。
据程海防说，他父亲和哥哥都是被蚌母妖给迷惑了。
千年蚌母方能成妖，林夕感觉程海防说的这个蚌母妖很可能就是一个巨大的砗磲。
程海防的父亲在带着程海防接应去水下采珠的哥哥，顺便教导程海防。
程海防的哥哥扎下水去之后很久都没有上来，程海防正跟父亲奇怪着，只见那根绳子急速晃动起来，这正是水下的猛子要出来换气的信号，于是程父跟程海防一起拉动绳子，可是，那绳子依旧拼命抖动，他们就算用处九牛二虎之力绳子却纹丝不动。
程父大急，害怕是儿子在水下被礁石卡住了脚，赶紧下水去救援。
程海防心惊胆战等着，最后却只等来少了一只手的哥哥，程父却再也没有上来。
哥哥少了一只手，自然不能再做猛子，兄弟两个的日子过得艰难，为了给哥哥治病，程海防只好卖掉自己的房子，可是他哥哥不知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因为眼睁睁看着父亲为了救自己而死心中愧疚，没过几年也去了。
后来那片海域又陆陆续续死了不少人，包括夜钓的都不敢进入那片区域，自那之后，蚌妖鬼海彻底无人敢再来。
程海防的村子就在星海口那边，几乎村民都是讨海，土地贫瘠根本指望不上，而他父亲又留下遗言禁止他再下海，所以程海防的日子很艰难。
不过洪铁军请他来的时候程海防依然坚持不下海拒绝了。
林夕告诉洪铁军，答应他，咱不用他下海。
照理说，他们这边的位置属于北方中的南方，南方中的北方，是不应该有海珠的，而海珠基本都集中在南方，因此又被称为南珠。
兴许是这边三山抱海的地势造成的吧，反正在这边区域，有那么几处遍布礁石的海域存在着为数不多的珍珠。
林夕一听这件事顿时眼睛就亮了，要知道，世界上最大（好像记录刚被刷新了）的珍珠老子之珠，半径接近十四厘米的天然珍珠，价值起码超过四百万美元。
林夕觉得，既然那么多老讨海前仆后继，只能说明两个问题：要么此地有宝，要么此地有鬼！
第1586章 随意的任务19
只是此时已近十月，海水温度很低，林夕如果想去出海探探这蚌妖鬼海势必会引起所有人反对，而她又不会划船也找不到方向，此事只得暂时作罢。
反正实在没钱了就去马家劫富济贫，平时靠着地笼和拉网也能赚些生活费，日子并不发愁。
只是因为大家都在练习月之淬体术，所以个个体力突飞猛进的同时，饭量也同样突飞猛进，就连平时不太能吃的刘玉蓉都可以一顿吃下两碗饭去。
因为程岩平时不是自己在家里做功课，就是去同学家一起写作业，不像林夕放了学就直接往滩途这边跑，所以每天都要做好了饭菜给他拿回去。
到月结算工资的时候，林夕给每个人发了一百五十块，洪铁军三百块，自然洪铁军的工资是不能给别人知道的，你见过谁家老板自己是拿员工闺女薪水的？
程国杰没想到供吃居然还给这么多，可比自己在家种地划算多了。
虽然没有出海给的高，可是听洪铁军说出海风险大，劳动强度高，休息不好不说，马家兄弟几个动不动就押着工资不给，有时候还骂骂咧咧，要是一网下去没捞到什么好东西有时候还打人。
这样两相一比较，反倒是在滩途这呆着舒服得多，而且洪铁军这个老板还一点架子也没有。
洪铁军老板：…（⊙＿⊙；）…
岂敢，岂敢。
你家闺女才是老板啊，我敢跟谁摆架子？
程家村里人也都知道，程四家的地被自己爹妈耍了手段硬是拿走了，结果没料到满以为肯定会一辈子做个炕倒（瘫痪）的程四不但能说话了，居然还站起来了。
程四是个心灵手巧的人，瓦匠活是村里最好的，搭炕砌墙都不用吊线，所以一看见他恢复如常，村里很多人都又变得跟以前一样亲切而友好了，包括那两家曾经来讨债的人家也纷纷表示，缺钱说话。
程国杰对此虽有感慨，却并不生气。
人生本来就没有相欠，别人对你付出，是因为别人喜欢；你对别人付出，是因为自己甘愿。
情出自愿，事过无悔。
人情冷暖从来都是如此。
包括他对他家人从前的那些付出，也是一样。所不同的是，从他瘫痪的时候自己媳妇被亲爹妈亲哥嫂追打，从他躺在里屋小炕上听见自己亲妈带着嫂子来要赔偿，理由是她的一个孙女打了另一个孙女。
最容易令人感到温暖和惊喜的是陌生人，因为你对他没有期望；最容易令人感到心寒和悲哀的是亲人，因为你爱他们，所以你对他们期望过高。
程国杰从人生至低点走出来后最大的领悟就是，从此以后天高海阔，老婆孩子热炕头，不愿意看不愿意参合的，都滚蛋吧！
因此村里人来主动示好，他照单全收，并且一如既往。
谁可共患难谁只是泛泛，自己心里知道就行了，也没有必要太较真。
于是程国杰两口子在滩途有的吃有的玩还能往家里拿鱼吃，一个月两口子竟然赚了三百块！
那一年下来就是万元户了！
老宅的程家人一听就红眼了，老四两口子能干，他们也可以啊！
这一天林夕放学之后走出校门就看见等在那里的三伯娘郎玉香和一脸不情愿的程亚。
郎玉香满脸带笑问林夕：“小六啊，放学了？”
“嗯，上学是往里走。”林夕嘴角挂着丝嘲讽。
郎玉香也不恼，只是笑着想要拉她的手，林夕扭身就躲过去了：“别，可别碰我啊，我们家没有地再赔给你们了。”
这下郎玉香可有点生气了，一只手已经举起来又讪讪的放下了，毕竟是学校门口，不少学生老师都正从校门往外走，她闺女儿子现在都在这所小学念书呢。
“瞧你这孩子，咋说话呢这是。你等会是不是要去小南崖子啊，你帮三伯娘去给你老板问问，看你们那还招人不？”
林夕头也不回的绕过她们往前走，漫不经心回答道：“不缺人，已经招满了。”
郎玉香一听顿时声音拔高了几度，并且拽着程亚直接来追林夕：“你这小丫崽子咋满嘴跑火车呢？缺不缺人，那是洪老板说了算，叫你问你就给问问，再这样没大没小信不信我打你？”
林夕：“你打我，我不怕，我去回家告我爸，我爸拿个大喇叭，吹你一脸鸡粑粑。
说完“略略略”做了个鬼脸转身就跑开了。
郎玉香气得要死，却就是追不上拿个小崽子，反正小南崖子那个滩途她也知道在哪，本来寻思有成家人在好说话，没想到程丽这么不识抬举。
“不用她咱也不是找不着，走！”郎玉香撇撇嘴，拖着不甘不愿的程亚也去了小南崖子。
“妈，咱干嘛非得学他们家？他们是没地了才去的小南崖子，咱家不是有地吗？”
“你懂个屁啊，马上就农闲了，在家里呆着也是呆着，去小南崖子能赚钱不说，我这不是想给你哥也弄点鱼吗？听说补脑子的。”
郎玉香觉得自己儿子比程岩那个死读书的强百倍，她儿子才是要考大学光宗耀祖吃皇粮的秀才呢！
程亚看着自己妈这个样，顿时心里有点酸，翻了翻白眼，还是把话忍下了。
你给我哥弄鱼补脑子，为啥拉着我跟你东跑西颠的？给谁吃你带谁去呗？
自从程丽离开老宅之后，整个老宅最受气的人就变成了程亚，没完没了的家务活也全都从程亚变成了她去做。
她现在也有点后悔，为啥那个时候成天欺负程丽？要是程丽不跟四叔告状他们就不能搬家，到时候那些活都该是程丽干的，而自己也可以像哥哥那样，放学就可以到处去玩了。
满怀希望找到洪铁军这个小老板，结果他说的跟程丽一样。
郎玉香眼珠一转，说道：“是不是老四那个丫头跟你说啥了？洪大哥，我跟你说，我跟我当家的体格都好，不行的话少给点工钱也行。用谁不用谁的，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
洪铁军一听，这就差没明着说把程四两口子开除，用我们俩，我们俩比他们两口子贱。
真是抬举我，我要是敢开除那两口子，回头小丫头就得开除我！
“一呢，我是因为报答当初程家那个小女娃的救命之恩；二呢，当初请这些人，我都是签了长期合同的，最少都签了两年，人家也没犯什么错误，所以用谁不用谁的，我这个老板还真说了不算。”
一转眼就入了冬，这个时候并没有什么蔬菜大棚，交通更是不像后来那么发达，整个冬天都没有什么菜吃，人们只能靠着青红方、大豆腐以及自家腌渍的小咸菜过日子。
这个时候，林夕告诉大伙，去县城农贸市场卖小鱼干。
第1587章 随意的任务20
县城毕竟跟星海口这种农村小镇不同，无论是消费水平还是购买力都不可同日而语。
从鲜鱼晾晒成鱼干每斤损耗算三-四两的情况下，这三千多斤鱼老板起码可以从中获纯利四千多块，在人均月收入一、两百的时候，这真的是一笔巨款啊！
洪铁军第一天就卖出去一百多斤，其中还有县招待所和某机关大院食堂当天下午就来预定好了明天大量要货的。
虽然东西不是自己的，买卖不是自己的，可是在他洪铁军的主持和参与下，第一笔买卖居然就这么成功，这种油然而生的成就感很大程度的满足了他作为男人的某种虚荣心。
从这一天起他对自家那个隐在幕后的七岁小老板彻底服气了。
洪铁军才不管她究竟是什么人。
他只要知道这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还是他将来可能一辈子的米饭班主，更加明白只要你别惹这个小丫头，她甚至可以算得上是个好人。
有这些就足够了。
而且，自己如今能比正当壮年时更加身强力壮，似乎浑身总有用不完的力气也都是拜小老板那套奇怪的健身术所赐，他现在无比庆幸自己当初没因为很多人都说程家丫头是水鬼阿荣附体才救的他们就敷衍了事，所以他才能有如今这份干着舒心的工作。
不用再像从前那样一出海就十天半个月甚至一个多月都漂流在海上，没有面对过那种从天上到地上全都是一片瓦蓝的人是不懂深海里有多恐怖的，而且为了防止船员晕船以及海上风浪，他们住宿的地方还没有一张行军床宽，所有一切东西都是固定在船上的，潮湿而阴冷，冬凉夏暖别提有多遭罪。
这样每天呆在滩途，赚着安稳的舒心钱还能每天回家看老婆孩子，洪铁军觉得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他没有雄心壮志，他只求平安一世。
第二天他们刚到临时租赁的摊床，发现已经围了不少人在等着，两份批发的一家一百斤，而剩下的一百五十斤很快就被哄抢一空。
连著名的垃圾鱼“扔吧”都被抢光了。
大冬天的没有菜，冻鲜鱼每斤四块多钱，海刀窄得跟手指头一样还要十块钱三斤，晒好的扔吧鱼干一斤才两块五，够全家吃两天的，热油锅一炸，吃起来香喷喷嘎嘣脆，连扔吧的大鱼头都可以直接咬着吃，哪个更划算谁都知道。
谁都没想到，收了两个多月的鱼十多天就卖光了。
剩余的时间里没事林夕就叫洪铁军带着大家一边扣海蛎子和海虹扇贝之类的东西，一边清理滩途上的沙砾石头捞到岸上堆起来，谁也弄不明白老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反正他们只要拿钱干活就对了，老板高瞻远瞩，干啥都是对的。
他们就没想到把夏天没人要的垃圾鱼大批量的晾晒然后冬天拿出去卖，人家不出海赚的钱跟出海赚的都差不多了。
大家敬佩的看着洪铁军，洪铁军以同样眼神望着一脸天真的七岁小女娃。
然后所有人都在慨叹，活该人家做老板他们做雇员，这就叫头脑啊！
愉快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一晃就到了期末，程丽和程亚这两个程家的丫头拿回了截然不同的成绩。
一个是年组（只有两个班）第一，一个是全班第三十六。
当然，每次接受表扬的林夕小朋友都会感觉很羞耻，小苹果脸蛋红嘟嘟无比羞涩，真的，于老师热情洋溢的褒奖在她听来已经尴尬得要死。
其实委托人程丽并非是个笨孩子，不然也不会在以后的日子里做什么都能干出一番成就，更不会以一个乡下娃的身份轻易嫁入直辖市中等家庭里去。
她读书成绩不好的原因在于那些天真无知的孩童们天真无知的伤害。
程丽的求学岁月一直都是她人生最大的梦魇之一。
不反抗他们会变本加厉，反抗了就会有一群人骂她野孩子没爹教，回家找家长。
程丽曾经试图跟母亲解释，她真的不是大家说的那样，可是母亲却说，那为什么大家都那么说你？人家为什么不欺负别人偏偏就欺负你。
程丽沉默。
她能告诉母亲，因为我爸死了，因为你那么快给我又找了一个爸？
她年纪并不大，可是苦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程丽知道母亲都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哥哥和她，所以她只能沉默。
有人说孩子最天真，他们从不撒谎。
其实你错了，最会骗人的往往也是这群天真可爱的小家伙们。
熊孩子如果熊起来那就没大人什么事了。
而可怜的程丽面对的几乎是大半个校园的熊孩子。
两个人攻击一个人叫什么？
叫欺负
十个人攻击一个人叫什么？
叫凌霸
一百个人攻击一个人叫什么？
叫歧视
一万个人欺负一个人叫什么？
那叫正义！
所以程丽永远是那个错的，正如程母所说，否则为什么每个人都会骂她？
林夕要程丽永远都是那个光芒熠熠需要仰望的女神！
从小赢到大，什么都不怕！
这个春节林夕过得很开心。
刘玉蓉给程岩和她一人买了一套新棉衣，而且因为自己靠了全年组第一名，程国杰爸爸特意花了三十多块钱给她买了一个最流行的圣斗士星矢书包。
鲜艳的粉色，天马流星拳的经典招式加上一句无比中二的“燃烧吧，小宇宙！”，林夕尽管满脑门黑线还要无比快乐的背着高兴好半天。
对此，刘玉蓉颇有微词，觉得花那么多钱买个这样小的书包实在不值当，就算要买也该给岩子买，岩子那个书包还不太旧，完全可以替换下来给小丫背。
“那可不行，凭啥我小丫要背旧书包你儿子就得背新的？”程国杰哈哈大笑着说：“咱俩现在工资一样，不偏不倚，你饬你儿子我饬我闺女，咱谁也别管谁。”
说完转过头去看着闺女一脸幸福的背着圣斗士书包，嗯，看来听那个买书包的胖小子的话就对了，现在的娃们果然都稀罕这个，看把闺女高兴的。
林夕：oo
第1588章 随意的任务21
春暖花开的时候林夕小同学回到学校，她成了班级第一批加入少先队的五人之一，并且代表班级在入队宣誓仪式上发言。
很少夸赞谁的校长大人在下面摩挲着下巴说道：“这小姑娘大方沉着，一点都不怯场，从小看大，这是个好苗子。”
于老师听到这话微笑着点点头，心里有一丢丢小骄傲肿么肥四？
一年级两个班八十多个学生里只有十个人带上了鲜艳的红领巾，其余七十多人均是围着他们艳羡不已。
于是小朋友们有的没事就跟在与自己关系不错的少先队员屁股后面磨磨唧唧想要借来带一会儿，还有的第二天干脆把妈妈的红纱巾打了个结山寨一下。
这个方法得到很多人的效法，搞得星海口集市的那家大合社里红纱巾突然脱销。
林夕的成绩比两个班长和学习委员都要稳定，无论考什么，她都是保持在第一的位置，每当同学们用羡慕甚至崇拜的眼神看着林夕，她都无比害羞的低下头去，真的好羞耻啊！
林夕突然发现，人人都想时光倒回，可是真的倒回到这个年纪，总有种欺负小孩子的感觉，可是她还不得不欺负，哎。
在同学们眼里春风得意的程丽同学其实更喜欢的是去滩途的日子。
洪铁军买了一艘半旧的九米拖网小船，据说这船的龙骨是铁力木的，其他地方也有不少黄花梨，不过外观看起来脏兮兮乌沉沉的，很不起眼。
当然，这个年代人们的目光还没盯到这种木头上，于是价格也就跟船体一样不起眼了。
林夕觉得雇了洪铁军这个到处都能找到点关系的老讨海真是太划算了。
他似乎知道林夕需要的是什么东西，总是闷不吭声把她的指令做到最好。
当初四个海难生还者也是就属他状态最好。
这样的人居然被马老六因为迁怒就给辞退了，他可真是个棒槌。
鉴于去年滩途晒鱼卖鱼的事很多人都知道，而收售价格自然也是瞒不住的，所以现在去星海口划拉便宜杂鱼的人越来越多，搞得连扔吧都身价看涨。
不少程家村和小南崖子的村民都知道滩途这边是怎么用那些小破鱼却赚了大钱的，于是都纷纷效仿。
因为洪铁军当初拒绝了郎玉香，所以对此郎玉香也是十分幸灾乐祸。
“这钱啊，今年他们可难赚了，指望那个到处都是石头砬子的破滩途？前边还顶着个蚌妖鬼海，看滩途上那一伙人今年指什么吃！”
郎玉香自己也偷偷赶了几次早市，本打算也晒个几百斤赚几个钱花花，结果一看，扔吧九毛、一块钱一斤，燕鱼羔子一块五，她咬咬牙买了十多斤，准备自己晒点给儿子吃，人家科学上说了，这东西孩子吃了补脑。
小杂鱼价格飙升，这个买卖太容易复制，陡然又增加无数同行准备赚差价，很多人都以为洪铁军今年要傻，靠着十几个地笼子能弄几个钱？
林夕只是笑笑，叫洪铁军又添了十几个地笼子，每隔十五天、二十天左右就要修补一次，替换着用。
渔网也准备好了，经过月之淬体术淬炼一整个冬天的五个人拉动六十米长的渔网完全没有问题。
人人都等着看洪铁军笑话的时候，谁也没想到，他居然又招了三个人来，而且这三个人当中有个老瘸头是个已经快六十岁的老鳏夫，很多人都说，这是花不起大价钱再打肿脸充胖子了，只好弄个残废好歹省点。
反正很多人就是这样，当大家都一样穷的时候还可以一起开开心心做朋友，一旦你突然暴富，他就巴不得你出点什么令人闻者伤心听者落泪的惨事才夜能安寝。
这就是典型的不患寡而患不均。
刘玉蓉也隐约听说小杂鱼突飞猛涨的价格，一连几天都忧心忡忡，她不像别人，她输不起啊，家里两个学生还有一屁股债，赖以谋生的地又免费终身租借给了程国豪，要是滩途完了她跟程国杰又要回到从前走投无路的日子了。
正忐忑间却接到老板分派的新任务，拿着小铁耙子每天两个潮赶海挖蚶子。
前面介绍过，这个时候别说蚶子，连螃蟹都没有肉受欢迎，甚至没有浑身是肉一根刺的大鲁子鱼受欢迎，这种吃一半扔一半的东西，大家都舍不得买。
很多渔民都拿蚶子喂家禽以增加钙质和产蛋量。
难道说……
刘玉蓉狐疑的看了看岸上被挖出来堆成小山一样的沙砾碎礁石，老板这是要养鸡？
而洪铁军却不慌不忙又开始给其他人分派任务，你，负责去附近几个渔场收鱼露，只收鱼露不要虾油。你、你，继续清理滩途的沙砾礁石。
他看了看程国杰，呃，你陪着你媳妇挖蚶子玩吧。
老板之爹妈，肯定要给最安逸的工作啊，而且还要努力装作一切都很公平很合理，全都一视同仁的样子。
话说员工冒充老板来奴役老板的爹妈干活的人可能只他一家，别无分号了。
安排好一切之后，洪铁军自己则骑上自行车去了县里，要找客流量比较大、位置比较好的地方，也不知道老板到底要干啥，这东一榔头西一斧子，伪（真）老（员）板（工）也懵逼着呢。
渐渐的，鱼露收得差不多少的时候，滩途的人们才得知，老板居然在县城老东街那租了个小门脸要开店！
这个时候的牌照不像后来那么严格，林夕把原本的李家包子铺换了个名字就开业了。
程记桃花粉。
牌匾下面写着一句当地耳熟能详的话：桃花三月鲜，不如桃花蚶。
那是从前某位秀才穷途末路时一位渔家大娘给他煮了一盆蚶子吃，这秀才时时念叨着偶然吟了这句诗来。
开业那天很是热闹。
因为开业免费吃这种营销套路在这个时候还是没有的，挤挤挨挨的人们听说可以免费吃什么桃花粉，顿时奔走相告：快点来，自带盘碗，程记桃花粉白吃。
店铺门口，是蒸饭用的那种大白钢盘子，可以看见下面是雪白雪白的粉丝切成八厘米见方的块，上面码着一层鲜嫩中带着一抹淡粉的白蚶子肉，蚶子肉上面是红红绿绿的葱花蒜末辣椒，水淋淋不知道在上面又淋了一层酱油一样的东西，看着煞是好看，闻着味道也很不错的样子。
洪铁军带着雪白的厨师帽手拿一把菜铲子说道：“开业大酬宾，给老少爷们们尝个鲜，大娘婶子喜欢吃的，也都往前来啊，就今天一天免费，您要吃得好，明天可就得花钱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