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一十一章:王令
从龙渊小灵界中得来的数件神兵,除了仙云飍魄在云秀首中外,鬼氤流云锁与毗卢遮那八宝袈裟都被放在了将星馆当做镇馆之宝。
而这次大战,杜沙自然不会将这两件神器放在阁里吃灰。
用是肯定要用,关键是给谁用,作为觉醒石心血脉的武者加上完美契合的真功同黑光玄鼎,神器对杜沙的增益并不算大,反倒是孟椒。
毒灵体血脉攻强守弱,说句不好听的,哪怕是黄级顶级的灵技,都有伤到孟椒的可能。
群战混乱中若是没有人保护,一记刁钻的灵技就可能将孟椒给彻底杀死。
所以这次大战,杜沙直接将两件神器中的毗卢遮那八宝袈裟调出交给孟椒,为的就是让其能够安稳镇守灵羊岛。
拥有梵天八利的八宝袈裟,同孟椒相性极佳,有了天人宝幢相护体的将星单人冲阵,毒灵凝成的八首大蛇在神器加持下变作龙首,墨绿色的毒牙与龙角,看得人不寒而栗。
避毒珠能够净化的,终归只有瘴气类的毒素,白雾虽将绿墨新星这样的群战杀器克制的死死,却难以净化这种直接注入体内的毒素。
偏偏荒兽主要的攻击手段又是近战,也就难怪被孟椒克制得死死,狂舞的法相伴有锋锐毒牙、龙角让荒兽挨着就死,碰着就伤。
看着一头头如木桩的荒兽被腐蚀内脏后轰然倒下,鬼布只狼同慕容隼只觉得心在滴血。
“这是云家的上古神器,曾被注入王兽残魂,有令凶兽雌伏之威,快将非神兽血脉的战兽都撤下来!”
见多识广的千鸟峰山主慕容隼看出毗卢遮那八宝袈裟跟脚,忙朝鬼布只狼道:“寻常凶兽根本无法抵抗王兽威压,上再多都没用!”
“你怎么不早说!”
还在奇怪为什么御印时灵时不灵的鬼布只狼听到这儿,抱怨了一句,连忙操持印诀,唤回普通荒兽。
只留下拥有神兽血脉的妖兽围攻孟椒,虽然数量变少了,但局面却一下子好看了许多。
因为留下来围攻孟椒的,要么是些如鬼眼金蟾、四尾龙蝎、珊瑚水母这样无惧毒素的神兽异种,要么是龙角狻猊、金甲狮虎、火羽龙獒这样生命力旺盛到极点的凶兽。
能将普通荒兽化作浓水的毒素碰到这些个怪物,只能蛰出个包,甚至法相的龙角毒牙都咬不进金甲狮虎兽那满身的鳞片。
天人宝幢相被密集围攻轰得忽隐忽现,这是孟椒灵力不济的征兆,灵羊岛的情形一下子变得危急起来。
同样不妙的还有赤霞后山,涌岩滩的战场。
虽然单兵作战强力,但巨大的人数劣势依旧让将星馆同卫所一方的战斗越来越艰难。
“上哪儿去。”
一把将跳窗的女人拦腰抱回,唐罗好奇道。
“没看到后山都要打不过了么,妾身得去支援申屠先生啊。”
被拦腰抱住的女人着急挣脱,切声道。
“不用那么麻烦。”
单手抱着云秀的唐罗将另一只手伸出窗外,指尖在空中一阵舞后,柔声笑道:“这样就可以了。”
“夫君大人做了什么?为什么妾身觉得...妾身觉得...不一样了。”
就在刚刚唐罗手指挥动之后,她的神魂明确感受到这片天地有了某种其妙的变化,这种变化她有种莫名的喜悦。
云秀很想将那感受描述出来,却发现根本找不到合适的措辞,而当她用力去感受,却又好像同平常没什么两样。
这感觉实在太挠心了,实在想不出门道的云秀只能扭身仰头好奇问道:“夫君刚刚做了些什么?”
“没什么,只是让这片苍穹下的灵魂,都获得自在,可以不受束缚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唐罗俯身亲吻妻子额头,和声答道。
就在王者指尖于苍空轻舞之后,激烈的战场再次发生变化。
围攻着吕重言、傅元山龙兽同申屠季辉的兽群突然停止动作,仰天狂啸。
任凭森格玄虎同胡索寒江如何催动烙在兽魂上的御印也没有得到回应,这种陌生的感觉让两位大御师有些心慌。
而更慌的还在后头,精心饲养的荒兽突然头尾调转,望向两位御师的目光充满狠厉。
森格玄虎没由来的有些心慌,下意识的便想叫胡索寒江的名字,却听到身后传来凄厉惨叫。
扭头望去,目眦欲裂,御龙寨主整个下身被四爪蛟龙咬在口中,锋利如箭的长齿勾死腰腹,眼中透着恨意的蛟龙在涌泉上翻滚。
“救命,快救我啊!”
凄厉的惨叫伴随呼救声淹没在水浪中,而表情木然的森格玄虎却已汗毛倒立。
不用回头也能知道,那些妖兽的顶级掠食者,在刚刚自己转身的时候,已经静步摸到身后。
空气中甚至弥漫着那些巨兽唇齿间的腥味,森格玄虎没有回头,而是紧紧闭上了眼。
……
灵羊岛
陷入苦战的孟椒喘着粗气,左手倒扣着玄机玉却迟迟无法住满灵力。
对于他这样的武者来说,要想在群兽围攻中维持天人宝幢相,伺机还手、闪避神通,还想注满启动玄机玉的灵力简直是地狱难度。
可即便完成注灵,启动也是件困难的事儿,君不见包围圈外鬼布只狼和慕容隼早就捏着两道凝儿不发的灵技等待自己露出破绽。
“还是托大了。”
孟椒很是羞耻,自从得了唐罗真功传授后,他便越来越不将外头的武者放在眼中。
甚至觉得英豪擂上那些封号强者不过徒有虚名,特别是在战胜石牧之后更是觉得龙洲英雄不过尔尔。
所以在得到毗卢遮那八宝袈裟后,更是决定一人驻守灵羊岛,觉得神器在手,驭兽一脉皆是土鸡瓦狗。
但现在看着自己连金鳞都破不开的灵技,忽隐忽现的天人宝幢相,未满过半的玄机玉挪移阵。
鲁莽傲气的毒灵体武者还是品尝到了败北的苦涩,龙洲驭兽巅顶并非一句空话,只恨他重视的太晚。
但不论如何,也得将神甲给送出去,独木中闪过决然之色,孟椒正打算燃魂搏命,却感觉精神一震,然后疯狂围攻他的几头神兽,便停止了动作。
二百一十二章:昭示
御印无有回应的瞬间,鬼布只狼与慕容隼慌忙的对望一眼,在看到相同的错愕眼神后,露出见了鬼的表情。
驭兽一脉延绵千载,西贺有数十种不同的御印,常见的有兽身印,通常是某种画在兽体上的灵烙,一旦驭兽没有依照御师命令行事,便以特有印诀激活,让驭兽痛不欲生。
比较狠厉的有血炎咒、刻骨铭、颈间刺,当然也有如四足禁、口上封这种相对平和的御印。
但这样作用于身体的印咒,本质上还是要以灵力催化的,所以时常得维护,并且随时都有失灵的可能。
后来有位御兽宗的大能便创造出了直接作用于兽魂的御术,自那之后,驭兽就变得无比轻松。
对于驭兽师来讲,要让皮糙肉厚的荒兽因为疼痛而听话,从来都是最困难的部分,可自从有了魂印,这就再不是困难。
如果说刀砍斧凿的疼痛是一,钻骨抽髓的疼痛就是十,而全力激发的魂印,那种震颤灵魂的痛感,就有一百!
即便是脾性最凶爆坚韧的龙兽,也撑不过魂印的激发,几轮下来便会老老实实。
眼前这些神兽、异种,都是通过这样的方式收服的,可刚刚鬼布只狼已经将魂印输出最大化,却没有得到丝毫回应。
而眼前突然静止仿佛颤抖的异兽背影,让这位以铁腕著称的御师有些慌张,想到曾经为了使荒兽臣服而施加的手段,鬼布只狼就有些很不妙的感觉。
倒是一旁的慕容隼,在发现御印没有效果后,开始呼唤驭兽的名字:“金子,金子你怎么了,回头,看这里,看这里!”
金子,是金甲狮虎兽的名字,这头拥有神兽血脉的变异兽,是狮虎兽的族群中天生王者。
而它也是千鸟峰上代山主交给慕容隼的本命兽,两人自幼一起长大,感情深厚。
迷糊的金子听到主人的呼唤,表情有些复杂的回过头来,刚刚那一瞬间,它其实已经感觉到自己获得了自由,可听到慕容隼的呼喊,还是本能的扭过头来。
慕容隼可不知道狮虎兽在经历什么样的天人大战,作为一名御师,眼前这个诡异的场景让他有些慌乱,而慌乱中的御师,下意识就得寻找最值得依靠的伙伴。
相较于骤然停住的本家驭兽,代牧同僚鬼布只狼,千鸟峰主更信任“金子”,所以在看到狮虎兽还呆傻站着的时候,又着急呼叫道:“愣着做什么,快过来啊!”
或许是这声急促的呼喊惊醒了灵羊岛上沉默又尴尬的气氛,不光原本围攻孟椒的神兽异种们表情凶狠的转身回头,就连支开到外围的那数十头荒兽也低伏身子朝鬼布只狼和慕容隼逼近。
“谁能告诉老子,这是怎么回事!”
眼前一幕让驭兽半生的鬼布只狼信仰崩塌,手捏避毒珠的铁翼家主只觉得头皮发麻,慌乱大叫:“所有御印都没有回应了,这是什么妖法!”
妖法?
慕容隼苦笑一声,如果刚刚他还不确定发生了什么,但看到群兽倒戈,心中最坏的那个可能已然应验,眼下最聪明的做法应该是激活玄机玉遁走,但他又怎么放得下自己的本命!?
正在千鸟峰主踌躇间,身旁骤然亮起挪移法阵的光芒,原来是鬼布只狼借着慌乱大叫已将灵玉注满灵力准备启动,连声招呼都没有打,显然是将同僚之情抛在了脑后。
略带歉容的铁翼家主别过头去不敢同慕容隼对视,只希望遁光能够将他迅速带离。
可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老天硬要让他煎熬,平常看来迅捷无比的挪移法阵此时却慢如蜗蚁,一刹那千百万个年头,全是羞耻同煎熬。
如果可以,鬼布只狼也不想以这样的方式离开,但刚刚感受到战兽杀意的御师下意识激活了灵玉。
求生的**直接略过了其他道德层面的情绪,这让鬼布只狼意识到,他远远没有自己口中那样的正大光明,更没有外界传扬的那般仁义。
这个下意识的举动,让他重新认识了自己,羞耻不是因为愧对慕容隼,而是因为自己。
闭目自省的鬼布只狼只求挪移阵法的眩晕迅速到来,好冲散这些羞愧,但如飞箭般撕开阵法的灵石,却打破了铁翼家主所有平稳的情绪。
破玄玉如白线撕裂挪移阵法,将企图逃走的鬼布只狼生生留在原地。
“嘿嘿嘿,荒兽倒戈咬死饲主,这样的场面真是几百年都看不到一回,主客怎么能逃?”
兽群外围,庄严肃穆的天人宝幢相里,传出得意粗鲁的男生,正是缓过劲来的孟椒以一粒破玄玉,击碎铁翼家主逃出生天的幻想。
……
赤霞山、无双别院
两位宗派真传几乎同时跑到院中,仰头望天。
“你感觉到了么?”
巫神山真传祝火龙表情凝重,迟疑:“刚刚天地是不是发生了变化?”
“我也隐约有些感觉,但不是很确定。”
七曜祠雷动,沉吟片刻,摇摇头说:“或许只是错觉也说不定。”
“怎么可能是错觉!”
祝火龙皱眉,对龙洲宗派真传的素养有些失望。
世人都说隐世宗派占据世间仙山灵脉,可事实是,若是修行仅凭地利,得多雄厚的灵脉才能供养宗派千年攫取。
如今这世间仙山之所以玄奥,是因为有一尊尊王者,前赴后继将天地改造成了,最适合本脉真功修行的环境。
为什么易王诀在神庭最容易参悟突破,为什么十二巫体外界无法捉摸,为什么昆吾号称仙山中的仙山,为什么元洲巅顶剑者全都要在剑阁闭关。
对于最高层次的博弈来讲,环境的重要性甚至要比弟子的资质更加重要。
因为好资质的弟子只要去外面找就可以,但是一个适合修行的环境,除了极微的可能天地作美外,就得靠王力改天换地。
作为巫神山的亲传,祝火龙曾经数次经历过神山祖巫改天换地的场景,那种感觉就跟刚刚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神山祖巫动作之后,天地便有了明显变化,可眼下这次改变,好像什么都没变。
仿佛只是某尊王者,用来昭示自己存在的手段,这让祝火龙,怎能不心惊。
二百一十三章:抢滩、鏖战
涌岩滩
灵兽如潮,凶威似海,原本不大的泥潭被炸碎大半,血肉染红十数里江面,好似江心绽放的红花。
晶铁巨像凶猛,却架不住弱点明显,面对悍不畏死的凶兽狂潮,在三体全力输出灵力只能持续作战一刻钟的巨像,实在很难成为最后的胜利者。
这也是金三爪会在战前如此悲观的原因,毕竟柱香时间后,晶铁巨像就成了樊笼,而灵力几近干涸的蜕凡境武者对上如潮灵兽...
换成世上任何世家豢养的战斗部门,都很难有战士愿意参与到这样的战争里头。
唯有赤霞山将星馆,在明确知道战斗难度同危险程度后,依旧踊跃参与。
即便是金三爪这样有名的贪生怕死之辈,也没有逃避的意思。
而眼下灵力干涸,必须得跳出巨像参与白刃战了,方源再次朝长发及腰的武者说道:“刚刚你的表现不错,若是等会儿出去实在熬不住,我允许你撤走保全性命。”
起身离开晶座的金三爪“嘁”了声,不屑道:“还跑?还撤走?你当老子是在干嘛啊?自打加入将星馆后,每日灵食、药浴,说是扈从武卒,日子过得比世家的小姐少爷还要舒服。
这些年婆娘也讨了,娃儿也生了,但老子这个心啊,却越来越慌。你说咱这将星馆都闹了十来年了,啥事儿都没干过,这非亲非故的,啥家庭肯养那老多闲人啊?
现在好了,终于有任务了,虽说有些危险吧,但相比于这些年得到的享受的,算个屁儿啊。”
话音落下,披上制式灵甲,从鞘中抽出战刃的长发武者第一个冲出巨像,而落在后头的方源,方熊两兄弟,相视一笑。
好像是某种讯号,如绞肉机一般的晶铁巨像纷纷停止动作被灵兽轰然推倒。
远处,身披龙鳞金胄的石牧之看到举铁巨像纷纷停下动作,狂笑道:“小将兄说得果然没错,现,在立刻将荒兽投入战场,务必在无双城支援道场之前将这些混蛋统统杀死,一个不留!”
站在大船上的御师们听到这话,咬牙切齿地激活御印,吃痛的灵兽攻击变得更加凶暴。
只见群兽踩着堆积的尸山肉块抢滩登陆,怒吼着冲向结成战阵的将星馆武者。
虽然披甲持刃的战士们目光坚定,气势逼人,但面对最低都是丈余高的巨兽,实在闲的太过渺小无助。
可他们还是倔强地伫立原地,哪怕已经没有气力施展灵技也不肯退却半步。
眺望战场的御师们笑得残忍,因为他们知道现在战斗已经彻底进入猛兽主宰的时间,接下来便是场由驭兽主导的血肉盛宴。
但意外从来都会降临在某方最得意的时间,那些原本已经倒塌在岸边的巨像轰然爆裂,喷射出的铁箭、晶棱直接将第一批抢滩登陆的巨兽轰成了筛子,倒塌的尸体将战兽的冲击势头给阻了一阻。
换做任何拥有独立意志的战团,这样恐怖的场景都足以引起哗变甚至冻结战阵,可放在驭兽这儿,结果也就是拖延了下进攻势头。
后排的战兽仿佛根本不会害怕,更不在意前排战兽的惨状,踩着前头尸体便冲杀上来。
而晶铁巨像也并没有第二次爆发,反倒是从战前一直不见人影的杜沙出现在了战阵中央。
“结阵,调息!”
简短颁布命令后,脸色苍白的第一将星俯身将双手插入地下,轰隆声中一座赤晶山峦拱起,将众人一同拱起。
岩边凸起的晶棱如刺好似鹿角,让没有缓速的灵兽扎了个透心凉。
将星馆战士们开始欢呼,却没人主意到将双手插入岩体中杜沙格外苍白的脸。
唯有远处观战的石牧之不忧反喜,朝着投来询问目光的御师们喝令道:“还愣着干嘛,继续攻击,绝不能让那人有停歇的机会!”
两轮战斗,已经让石牧之对杜沙有了恐惧,初战时手持两件神器的他还能同对方战个有来有回只是小有劣势。
可第二次单骑闯滩时,杜沙却已经能在大部分时间里压制自己,他可不想再同那个混蛋作战第三次。
如果能够通过灵兽、荒兽消耗对方,然后自己再出去摘了对方脑袋,这才是让人满意的节奏。
至于损失?
眼下投入战斗的只有其余四家的灵兽,损失便损失了吧~
战争嘛,总是要死人,哦不,死兽的。
石牧之嘴角擒着笑意,已道胜券在握!
……
灵羊岛
玄机玉被打断,御师深陷重围,外头还有将星孟椒的虎视眈眈。
鬼布只狼同慕容隼都已经失去反抗的心气,觉得必然会身死此地。
可在群兽涌上来的时候,却有一声兽吼震彻天地,金鳞狮虎兽“金子”竟然反戈相向,先是一口咬死了巨蟾,又将龙蝎一爪扫飞,然后左突又闯抢入阵中,替慕容隼和鬼布只狼扛下了大半的攻击。
“金子...”
失去魂印束缚的金鳞狮虎兽竟会回头援助,慕容隼感动不已,连忙从怀中取出灵丹,喂入神兽口中:“快吃,巨蟾皮肤、血肉都有剧毒,若是深入脏腑便来不及了!”
“吼!”
吞入灵丹的金鳞狮虎兽精神为之一振,又是一声兽吼,震散了好些个正在凝聚神通准备攻击的荒兽。
这些被打断技能荒兽发现倒戈的狮虎兽,眼中流露出分外仇视的目光。
即便是智能不算太高的兽类,也十分憎恨背叛,而金鳞狮虎兽显然就是这样一个背叛者。
很多荒兽带着复杂情绪朝金子狂吼,用只有妖兽能够听懂的语言沟通,而金鳞狮虎兽只是神色黯然地低垂着头,沉默忍受。
慕容隼可不敢让对方再劝服自家本命,连忙同金子低声沟通道:“一会儿在找机会以“虎啸”神通开道,我们从东南创出去,回了千鸟峰后,再不会用魂印束缚你了,我发誓!”
作为场中最最强大的神兽,金鳞狮虎兽不光有刀枪不入的金色龙鳞,更有摄人心魄能够打散灵力凝聚的神通“虎啸”。
如果能有这样一头战兽支持,眼下便不算必死之局,慕容隼心中又燃起求生的焰火。
二百一十四章:胜
金鳞狮虎兽显然是听不懂复杂的赌咒发誓的,但对于神通开路的配合却是能够明白,因为这是他同慕容隼联系了上万次的配合。
将鬼布只狼同慕容隼两人护在身下,硬顶着数十荒兽的围攻冲杀,金鳞狮虎兽想走,根本没有谁能拦得住。
孟椒能够打断玄机玉的阵法,却对这种蛮力突围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群兽追逐着金色巨兽踏浪远走。
待得群兽都从灵羊岛离开,一直强撑着的将星才散去天人宝幢相,然后捂着胸腹坐倒地上大口喘气。
神甲护住了所有灵伤,却没能免疫荒兽巨力的震荡,他现在只觉得五脏六腑统统移位,浑身上下都隐隐作痛。
若非如此,他真想追上去看看,那群倒戈的巨兽究竟是怎么样将鬼布只狼还有慕容隼撕成碎片的。
调息一阵后,觉得不那么疼痛的将星站起,觉得这次死里逃生就像在做梦。
明明离死只差一步,却因为群兽倒戈而活了下来,这种事就算说出去都没人信。
“米先生说得没错,天道果然在我,这都能赢!”
兴奋不已的孟椒仰头咆哮,然后扭头走向巨蟾的尸体,发狠道:“再吸收了你,老子的毒性就能更上层楼,总有一日,什么避毒珠都拦不住老子!”
……
涌岩滩外
虽然杜沙的命令是列阵调息,但激烈的战斗根本不曾休止,只是凸起晶山上的杜沙总能想到办法化解,尽是硬生生在兽潮中给将星馆的弟子们撑起了一片宁静。
但人终归是有极限的,一直完美应对的杜沙在发现自己走到极限后,直接激活了神器黑光玄鼎,变大后将众人倒扣在内后,便力竭倒下,再起身后的方源连忙上前扶助,这才没有让其倒下。
“咚、咚、咚!”
“嘭、嘭、嘭!”
外头是荒兽不断轰击鼎面的巨响,震得里头摇摇晃晃,而苍白着脸的杜沙则是转身淡淡道:“若是援军未至,鼎碎后尔等各自突围逃命。”
言罢,也不等人应答,便直接盘膝坐下开始调息,只留下满脸错愕的将星馆众弟子。
在这些人的眼中,杜沙可不只是将星馆的首位将星那么简单,他还是所有人的导师,甚至是...父亲。
都是些天不亲地不爱的苦娃娃,要么是洪水中丧失双亲,要么就是孤儿出生,所以将星光所有的婚嫁,坐在堂上的都是杜沙。
久了久了,这里头已经不止是上属和武卒的关系,他们发自内心的敬爱这个面冷心热的教官,甚至觉得若非自家教官为人低调,龙洲强者排名都得重新搞一搞。
人的判断总是会因为感情而偏移,在这些将星馆弟子眼里,杜沙就跟神没什么两样。
可杜沙终归是人不是神,先前维持百十道魂印早已使其精神疲倦,再加上兽潮无休止的攻击应对,早已使其身心俱疲。
只是本就冷峻好似无有情绪的武者,即便在枯竭的时候,战斗表现也同寻常无异,看起来就跟刚刚开始没什么两样。
所以会让众人有种杜沙能够一直一直撑下去的错觉。
而现在杜沙倒下了,所有人都像是被当头泼下一盆凉水。
很多人激动表示车走玄鼎,要出去为杜沙杀开一条血路,有人跪着祈求杜沙先走,更多的人则是面色复杂的沉默,心中满是自责。
“砰、砰、砰!”
外头荒兽冲击神器玄鼎的震荡,就像是抽在将星馆众将脸上的巴掌。
若不是因为他们太弱,万军之中来去自如的杜沙何以被逼到这种地步。
若不是因为他们太弱,晶铁巨像这般的大杀器又怎么会只能撑一炷香的时间。
人只有在愧疚时,才能真正对自己诚实,而真正诚实之后,便会自责。
看着脸色不断变白的杜沙,将星馆的战士们紧咬唇齿,悔意伴着血水倒灌喉里。
如果他们能够努力,再努力一点的话...
沉默的懊恼中,如群鬼拍门的砰砰声突然停止,震荡不已的空间忽然稳定下来。
“难道是援军到了?”
金三爪惊喜道:“头儿,快打开玄鼎看看外头,是不是援军到了?”
若不是长发武者捏着战刃的手紧得暴起青筋,众人还真的以为他是在好奇外头的情景。
可这个时候,谁又会去戳破他的小心思呢,就连方源都沉默不语。
但杜沙只是木讷,却不是笨,干脆就是没有理会。
又过了一会儿,外头已然平静,杜沙这才站起身形,将黑光玄鼎掀开。
当外头的场景暴露面前时,将星光众人皆是惊讶的张大了嘴。
无双城的支援确实到了没错,但场面变化却同这个没什么关系,只见刚刚疯狂抢滩登陆的兽群,正以令人头皮发麻的状态朝着御师攻击。
撕咬、疯挠,仿佛要一次性将所有的灵力连同怨愤宣泄出去。
万兽山庄的大船被撕成碎片,御师成了群兽口中的肉块,拥有两件神器的石牧之正被自己带来的荒兽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所以...这是赢了吗?”
金三爪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口中低喃道。
……
龙洲历1796年二月
整个龙洲都被陵江传来的战报惊掉了眼珠。
金狮谷、铁翼世家、御龙寨、万兽山庄、千鸟峰!
站在龙洲驭兽一脉巅顶的五个世家,却攻不下小小赤霞。
作为圣地的代牧氏族,竟会被战兽临阵倒戈,金狮谷主森格玄虎、御龙寨胡索寒江死在了自己的驭兽口中。
而逃出升天的石牧之、鬼布只狼同慕容隼,也是满身兽痕,元气大伤。
驭兽一脉仿佛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这算什么?
敌人还没动,自己就倒下了?
这就是驭兽一脉坚持培育了千年的战团?会不会太搞笑啊。
战兽倒戈使得五家溃败甚至死了两名家主,这让很多世家开始怀疑驭兽的安全性,更有笑话说御兽宗之所以要在西贺各地分设兽院贩卖灵兽,就是因为如果群兽聚齐太多,倒戈起来都不好镇压。
笑话自然是笑话,这也结结实实落了驭兽一脉的脸面。
而侥幸逃出升天的三位家主,则是哭喊着冲进龙谷,要求面见圣地宗主,请其为他们五家组持公道。
因为赤霞山无双城,太欺负人了!
二百一十五章:决心、许诺
无双城莫名其妙的大胜惊爆众人眼珠,但要说最惊讶的,却不是城中狂欢的居民或是将星馆那些死里逃生的战士。
而是无双别院里两个宗派真传弟子,或许在外人看来,兽群的倒戈是驭兽师的失误。
毕竟世家豢养的战兽也偶有暴走的时候,甚至有些世家心中都预演过兽群倒戈的情况,所以当这件事真正发生的时候,人们接受度很高。
但在学贯古今的两位宗派真传眼里,这种所谓的极微小时间,是绝对、肯定、必然不会发生的!
如果由御兽宗传下的御印会突然失灵,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那么结果就只有一个了...
那天突然的感受并不是错觉,这座无双城中,有一尊人王!
祝火龙只觉得浑身过电,毛发都要炸起,他连忙敲开隔壁七曜祠真传的门,发现了呆坐院庭中的雷动。
“无双城怎么会有人王?”
压低了声音,祝火龙走到雷动身边,一把抓着胸襟将人提起,眼中含怒,却压低了声音喝问道:“七曜祠的情报是怎么做的,这么大的事儿都不知道吗?”
被提起的雷动依旧是那副呆滞的模样,仿佛根本没有感受到有人进门。
“废物!”
祝火龙皱着眉将手放开,任雷动跌回座椅,寒声道:“你还坐在这儿干嘛,赶紧让七曜祠的风媒去查这位王者的身份啊!”
“你心里难道不清楚么。”
颓然坐在椅上的雷动头也没抬,只是将脸埋在阴影中,颓声道。
“你说什么!”
慌乱一闪而过,祝火龙暴躁道:“别装神弄鬼的,赶紧去查,若是真有尊王,我们的设计得立刻停下。”
“还有什么可查的。”
雷动抬头,脸上带着痛苦和戏谑:“整座无双城,有哪个比那位更像王?”
“胡言乱语,胡言乱语!”
祝火龙气得浑身发抖,周身经络热得仿佛要喷出火来,可他的心却像是躲入冰窟,越来越深,越来越冷。
再没看雷动一眼,巫神山真传直接激活保命灵玉,随着传送阵的光芒亮起,直接消失在了小院里。
看着绽起又熄灭的光芒,望望空空如也的小院,雷动苦笑着又将头低下。
对于一个道心破灭的武者来讲,他其实并不害怕人王,前路都没了,还有什么能比这更可怕呢。
可偏偏是那位,偏偏是那位....
当时听来离经叛道的修行定义,现在越想越觉得有高妙深意。
真的要去相信么....
雷动低声问自己,在这个空无一人的小院中,将努力二字意义贯彻极致的宗派真传正在拷问本心。
“试试吧,反正现在的我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略带苦涩的安慰自己一句后,雷动拉起了左臂的衣袖,暗紫色的泪痕像绽放在腕间的紫菊,那每一条细长的痕纹,都代表着数个时辰的锤炼,从蜕凡境积攒至今,已有数千道痕印,七曜诀根本神通——紫薇雷印。
散!
雷动痛苦的闭上眼,灿烂的紫色雷电逆冲天穹,将整片天空的光芒夺去,或许是感受到最后一次绽放,此次的雷光格外绚烂。
足足数息,左腕的紫色痕印变得极淡,就像是针尖在皮肤上滑下的红痕,密密麻麻。
表情木然的七曜祠真传又将上衣解下,前胸、侧腹、后背、双肩竟都有纹理不同的痕印,每一道痕印,都代表七曜祠的一种神通秘术。
寻常人修行一门都得花费大量苦工,可雷动硬是同修八项,还都修到了不俗的程度,足见其在上头花费的苦功,可今日,他却要将它们全部散去。
没有人能够体会雷动如此心里的迷茫和踌躇,但这位努力到极限的宗派真传,还是紧咬着牙关,将一道道秘术散去。
这一日的无双别院,异象频出,仿佛某种灵宝出世。
可当风媒聚集此处时,只看见**上身昏迷脱力的雷动,而隔壁的巫神山真传,却不知所踪。
待医者查看完雷动的状况,全无双城都知道了,七曜祠的真传弟子雷动八项神通秘术被废,就连七曜祠前辈蕴养在后辈体内的一道先天神雷,也被生生拔除。
而雷动之所以会昏迷,就是因为同神魂相连的秘术被毁导致的魂体虚弱。
不论从任何角度看,受了如此重伤的真传弟子,都等于战力全废,想恢复不晓得要多少岁月。
可苏醒的雷动却丝毫没有要追拿凶手的意思,只是客气的请医者和风媒离开,就连七曜祠的下属也没留。
……
兽源谷
在失去讨贼所有部署、驭兽后,石牧之、鬼布只狼、慕容隼连歇息都没有便带着满身伤痕前往龙谷,接待他们的依旧是主理所有外门事务的毛宗真传曹晏然。
在听完三位死里逃生的家主描述后,曹晏然强忍心中怒意,宽慰道:“三位说得晏然已经知晓,这就去禀报宗主,若真如诸位所言,这个公道龙谷定会为五家讨回,尽管放心!”
“给真传添麻烦了!”
石牧之抹抹两鬓的泪水,自责道:“其实些许灵兽并不算损失,只是可惜吾那两位义薄云天的兄长哟。都是石某的错,当时便不该要去赤霞讨公道。老夫愧对金狮谷和御龙寨啊!呜呜呜呜...”
似是说到伤心处,控制不住情绪的石牧之又嚎啕大哭起来,惹得鬼布只狼与慕容隼也双目通红,鼻头发酸。
曹晏然看着几位老人的惨样,心中更是愤怒:“石家主不必伤心,这件事既然是晏然授意的,毛宗就绝不会坐视不理。几位且在兽源谷歇息,晏然立刻入谷求见宗主!”
义正辞严的许诺后,曹晏然头也没回地便进入龙谷,来到毛宗的大畜(xu4)殿,撞响了御神钟。
“咚~~~”
悠长的钟声唤醒了谷中沉睡的巨兽,也惊动了几位毛宗的真传。
在听曹晏然将事情说完后,众人更是皆是怒不可遏,纷纷斥责赤霞山的嚣张跋扈,并开始猜测对方究竟用了什么手段,才能同时将数量这样庞大的御印抹去。
就在诸位真传弟子议论纷纷的时候,毛宗宗主曹孟出现在了殿中。
二百一十六章:飞龙在天,利见大人
“尔等身为圣地真传,肩负毛宗将来气运,如今却在大畜殿中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看得出来曹孟心中并不痛快,一进殿内就出言叱责道。几位真传看见宗主表情不善,连忙收拾仪容,迅速站好队列,躬身俯首行礼。
“说说,是什么事这般紧急,非得敲御神钟不可?”
心气稍顺的毛宗宗主看看分列两旁的真传,没好气地问道。
眼下对于整个龙谷来说,最重要的事无疑就是决定对曹烈研究的支持力度。
虽然那日带着神异龙兽的曹烈获得了很大的支持,但事后好几宗的宗主都收到了不少的反对声音,特别是分支本就复杂的毛宗。
每日光应付这些人使曹孟心力交瘁,好不容易均衡各方意见谈妥条件,想着可以回来休息一阵,本部却响起了钟声,这让毛宗宗主实在拿不出好脸色。
几位相对年长的真传看着宗主有些炸毛,都小心翼翼站在一旁看着眼色,但曹晏然哪管这些,当即就上前一步,将整件事滔滔不绝诉出。
从麓阳城中逃了两头龙兽到赤霞,然后万兽山庄途径讨要被拒不说,要送入御兽宗的良品驭兽死了三十余头,要送来精修的后辈还被斩杀渡口。
受了这样大委屈的石牧之来到兽源谷,却也没想把事情闹大,只是想着追讨杀人凶手。
可赤霞山确实欺人太甚,明明在往来信件中已经认了错,却拒不肯交人奉兽。
这才将石牧之这样的老好人激怒,可令人没想到的却是无双城的实力远超众人想想,非但扛下了龙洲五个代牧世家的联合攻击,更是洗去了驭兽魂印,让伍家几百年积累的声望毁于一旦。
“晏然不清楚无双城究竟是用什么手段抹去的魂印,但可以肯定的是,眼下的事,已经远远超过龙洲几个代牧世家能够解决的范畴!”
曹晏然在说完事件后,认真道:“御龙寨同金狮谷都是我毛宗几百年来扶植的世家,如今却死了家主,不论是从公道还是情理,本宗都该正式接收此事。”
龙谷毛宗之主曹孟静静听曹晏然把话说完并给出意见,脸上无悲无喜没有半分情绪流露,直看得曹晏然浑身发毛,才朝几人淡淡道:“老天爷让人的两只耳朵长在左右么,就是为了告诉你们,不要只听单边的声音!”
“你们是毛宗真传,未来或是要管理西贺各个部州甚至大区的驿站生意,每一个决定都会影响到千万人的活计,甚至生死。错了会怎么样?”
“其实也不会怎么样,因为御兽宗是西贺圣地,我们不光拥有最强的势力,更有最巅顶的武力,即便我们错了,也没有谁敢说三道四!”
说道这儿,曹孟与殿中的几位真传一一对视后,认真道:“可这很危险,当你来到连错误都没有人敢指出的位置时,是十分危险的。这会让你分不清对错与虚实,因为不论你们做出什么样的决定,都有人高唱赞歌!”
“认为代牧世家受了委屈?只要毛宗流露出一丝对他们的偏向,赤霞山就会被打入万劫不复之地之地。”
“但反过来,若是毛宗觉得赤霞山只是合理自御,亦会有无数人出来颂赞我们天公地道,不徇私情!”
“晏然,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么?”
作为一个修行者来讲,曹晏然无疑是出色的,不论是课业还是德行,都算是毛宗这一批真传中的上选,但同样也是因为成长环境的关系,让这些个真传弟子见识了太多的美好,所以对于很多事,根本没有概念。
而曹孟便是要将这件事,点明点醒。
聪明人的特点,便是一点就透,曹晏然只是没有经验,却并不蠢笨。
在仔细想想宗主的话后,这位杰出的毛宗真传仰头道:“晏然知晓了!”
“知晓了什么?”
“本宗的态度会影响事实,即便做不到公平,也得做到公正。晏然会先让兰山驿站和督天王巡出两份情报,综合分析这件事后,再做决定。”
“嗯。”
曹孟点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指了指外头的御神钟道:“下一次,不要如此莽撞敲钟。”
……
强弱之间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很多时候,是信息量的不对等。
当毛宗真传曹晏然要求得情报的命令下达,御兽宗控制的庞然大物便开始运动。
收到指令的兰山驿很快就将龙洲部分的风媒属召集,开始整合信息。
而督天王巡方面,也着令坪山城将此战的情报以最快速度送往龙谷。
当曹晏然翻看着堆叠如山的案卷,终于开始意识到,原来要做一个合适的决定,并不那么容易。
本以为是仗势欺人的一方却处处透露着小心讨好的意思,而在他看来的受气包,好像也没那么谦逊老实。
这一刻,曹晏然的认知轰然崩塌,那些记忆中的人和信息,在同情报印证后尽是。
谦逊、霸道、低调、张扬、老实、奸猾...
哪一面是真,哪一面是假?
……
麓阳城
“五个代牧世家数万头灵兽、荒兽的御印被同时抹去倒戈?”
听着风部下属交还的情报,曹烈眼中趣意盎然的光:“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
眼下有了龙谷的支持,人魂改造的项目已经走上正轨,而有石三刻和项东游两个成功的龙兽案例在前,吕重言和傅元山的实际地位倒没有那么重要了。
可到底是最初的作品,对他而言意义非凡,原本指派万兽山庄去赤霞山,便是想着尽量不要让这件事变得不可收拾。
交出龙兽同大势的麓阳城结个善缘,这个选择怎么看都不算困难,但赤霞山也不知抽了什么风,竟因为两头龙兽和万兽山庄杠上了。
这种层面的小打小闹原本曹烈根本不会放在眼中,谁成想竟然出现了令他始料未及的趣事。
将那么大范围内的魂印抹除,赤霞山这是出了条天级血脉么?
“让本座瞧瞧,究竟是什么,这样有趣!”
兴奋不已的曹烈阖目起舞,紫色的莽龙袍无风自动,指尖舞动的流蕴,引动了千万里外某道魂意的共鸣。
二百一十七章:意临、挑剔
赤霞山、无双城
大胜之后的无双除了一场彻夜的狂欢后就恢复平静,平静得同以往好像没什么两样。
内城外城很快恢复了热闹,治安变好的同时,卫所同将星馆的地位也变得很高,沿途遇见的居民都会对着甲巡逻的战士行礼微笑。
而往来的商船也突然变得多了起来,仿佛一夜之间资源贫瘠的赤霞山就成了了不起的宜居圣地,很多商人都来道市政厅要求购置产业,这些人的加入让因为之前逃难而落寞的坊市迅速恢复热闹。
市政厅忙得不可开交,只觉得稀里糊涂赢了大战后,所有事情都在变好,就连那些没事都要贬低无双学院两句的风媒都停止写稿。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求学的祝火龙突然失踪,而七曜祠的雷动神通费尽,战力全失。
相比较将星馆那些在最前线都只挂轻伤的战士,雷动反倒是这场大战中伤得最重的“人”,这向谁说理去。
好在这位七曜祠真传也没什么想追究的意思,只是说等伤养好了就会离开无双,有了这样的承诺,市政厅也就不再管他了。
一切都在往更好的地方发展,直到后山传来震彻九天的龙啸。
后山平台,正在养伤的龙兽傅元山仿佛灵魂被掷入火中,剧痛使其四爪着地,长爪扣入地底,龙目泛着紫光,背脊弯起似弦月,哀嚎声中,有纹理复杂的印记透体而出闪闪发亮,汇聚吸纳天地元气。
“吼..吼..吼..”
就像是亿万根针同时扎入身体,连啸声都变得断断续续,剧痛就像海浪冲击识海,傅元山很快失去意识。
而就在他失去意识的同时,一对龙目紫光大盛,狂暴的元气都变得温驯起来,有条不紊地进入龙体。
四肢躯干好似气球般膨胀,三丈、五丈、七丈,粗壮的四肢鼓成巨木,鳞爪被灵力撑得熠熠闪光。
被兽吼惊动的教习们反应最快,飞速穿过甬道前往后山,然后就看见了壮似山峦的龙兽,还有盘踞在其周身形成环状罡气的灵力。
看到这场面,教习们都以为是龙洲驭兽一脉的报复到了,吓得连忙迎上去,生怕龙兽攻击学院。
看着拖着灵芒逆冲而来,身形巨大龙兽那对紫目只是不屑瞥了眼,然后轻轻挥爪,天地元气的洪流化作冲击波,将冲天而起的教习如雀鸟般击飞。
能在无双学院担任教习的,最低都是武宗级别的人物,可在这头龙兽面前,却弱得好像蚊虫。
那凶猛无边的玄级灵技击打在龙兽身上,就同挠痒痒没什么两样。
看着教习们冲上去然后被击飞,再上去再被击飞,经营部的弟子们只觉得曾经建立的强弱概念全都崩塌了。
如果连武宗级别的强者都同苍蝇一般肆意驱赶,即便他们突破境界,又能算什么强者。
一时间,围观战斗的弟子们心碎满地,只是呆呆看着龙兽以无低姿态,将他们心中如神一般的教习赶来赶去。
更让他们惊讶的是,从开始到现在,龙兽除了挥挥龙爪外,只是大喇喇的站在原地,像是等待着什么人。
那些攻击教习的手段也不是为了杀伤,只为驱赶,不然的话.....
想想龙兽全力施为的模样,众人便觉得不寒而栗。
“这..就是王兽嘛。”
见识不多的学员颓然望着神威大发的龙兽,低喃自语。
学员后山的巨大响动引起了越来越多人的主意,就连在高塔中推演创世的唐罗也被惊醒,分出些许注意力到后山。
待看到傅元山龙兽的变化后,将手中纸笔放下,站起身形。
从坐下到站起,人便出现在了学院后山的崖顶,刚一出现,就吸引了龙兽所有的注意力。
先前只是百无聊赖如驱赶苍蝇的龙兽在望见唐罗后如临大敌,凝实若光轮的元气轰然爆发,化作剧烈的冲击破似要洗地。
唐罗毫不怀疑,若是真让这样剧烈的新星爆发开来,赤霞后山便会化作废墟,这怎么能行。
双瞳间银轮流转,狂暴的天地元气尊领无上敕令,烈性的冲击波从根本被分解,化作徐徐清风,朝四面八方拂去。
“乱局将至,龙蛇并起,西贺出了这样一尊人物,本座竟丝毫不知?”
剧烈新星被化作徐徐清风,龙兽左右看看再没聚集过来的元气,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了崖顶的那个小小人影上。
在王意降临的龙兽眼中,眼下的唐罗同天地融为一体,天地灵气隐隐以其为心。
而在唐罗眼中,眼前的巨大龙兽也很是精彩,属于傅元山的意识已经在狂暴灵力的冲击下抻面,现在接管龙兽身体的,是那些环绕身体的纹印。
准确的说,是某道至强的意念通过纹印的共鸣控制着傅元山的龙兽身体。
“原来这才是你的目的。”
山崖上的小小人影直视巨大龙兽的紫瞳,撇嘴道:“花了那么大气力只为了做这种事,恶俗真是刻在你骨血里的气质。”
“呵呵呵。”
龙兽一双紫瞳,不曾开口却将意念准确传达,就连戏谑情绪都不差半分:“你才是真正妙人,在彼岸后跨出数步却无人知晓名讳,来历真让本座好奇!”
“尊驾意临赤霞,不该只是为了吹捧。”
唐罗淡淡道:“请说明来意。”
“本座想请阁下来麓阳一同研究魂道!”
曹烈也是干脆,直接透过意念向唐罗发出邀请:“不论尊驾是何来历,仅凭能瞬间抹去八十里御印的能为,便有资格参与甚至主导这场研究。若能竟功,今后这西贺圣地予取予求,岂不比窝在这小小赤霞山过家家快活?”
“我要的,你给不了。”
唐罗丝毫不给面子,直接回绝道:“况且我对你这个恶俗的研究,也没什么兴趣,阁下另请高明吧。”
“尊驾可要想清楚了。”
龙兽紫眸尽是冷漠:“与本座当合作伙伴,一定要比当敌人更有利。”
“抱歉,我这个人没什么优点,就是在交朋友这方面比较挑剔。”
唐罗耸耸肩:“横看竖看,我们都不像是能成为合作伙伴的样子。”
二百一十八章:赌约
“尊驾这话未免讲得太早,未来的事谁能说得清。”
紫色的轮瞳像是绽开千万角的星,龙兽平静态度之下是无比强大的自信:“本座就在麓阳城中,只要尊驾改变主意,随时扫榻相迎。”
以意念将信息完整传达后的龙兽将视线移开左右看看,然后伸手朝另不远处观望的吕重言一招,海量元气便凝成雾团朝其覆去,感受到危险逼近的吕重言狂吼一声喷出龙炎,可销铁熔金的烈焰撞上扑面而来的雾团,却仿佛火苗遇上冰雪,霎时消融。
大惊失色的吕重言急忙闪避,却被扑面而来的雾团整个罩住。
挣扎乱舞,可在这稀薄如雾的樊笼里,龙兽千万斤的巨力却毫无意义,只能任凭收摄。
就在吕重言心生绝望之际,那难以突破的雾团却“啵”的一声如破碎。
“嗯?”
巨大龙兽将目光重新移回唐罗身上,双目间拱起的虬缠筋肉代表着它现在心情很不好:“尊驾这是什么意思?”
“两头龙兽于无足轻重。”
唐罗淡淡道:“想请先生放其自由。”
“呵。”
龙兽的眉眼舒展开来,露出个极为戏谑的表情:“苍茫天地亿万载,弱者从未有过自由。即便本座放过他们,屈身这小小山峦便能算是自由么?”
“在这片山峦中,他们有选择自由,独立意志。”
衣袂临风的唐罗表情平静道:“如何算不得自由?”
“哈哈哈,尊驾说得有趣。”
龙兽如人般捧腹大笑,声浪震得群山震颤:“可两头小畜生早已没有选择,现在他们能想的,都是本座允许他们想的,他们能做的,都是本座允许他们做的。本座只需一个念头,便能改变他们坚持的决定,甚至抹去他们所有的自主意识同记忆。”
“尊驾觉得,这样的他们,留在这儿或是在堰苍,有什么区别么?”
以最平和的语气说最残忍的话,龙兽语气中的自鸣得意,让跌在山间的吕重言龙兽绝望无比。
原来他们自以为的逃出生天只是毫无意义的挣扎,自始至终他们都在曹烈的掌控里。
失神的吕重言无比懊悔,想起了很多事。
在见到院长,得知无法恢复人身后,他们便有了求死的打算,其中很多次他们做好了准备,可在临行前,会突然眷恋世间美好,总是想拖几天,再拖几天。
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在拖什么,可就是无法整理完所有的情感干净利落的死去。
现在想来这里处处透着蹊跷,因为每当他们下定决心去死的时候,决然的念头就会被打消,求生**分外强烈。
原本以为这是龙兽的强烈求生本能,现在想想,应该是被曹烈影响着而不自知的证据。
什么独立意志,什么活着,什么...尊严...
想到这儿的吕重言彻底放弃了,龙兽的脊柱一塌,便如烂泥般瘫软在地,透着悲伤的死意。
连当事龙自己都放弃了,曹烈实在想不通里头还有什么阻碍,再次挥手一招便相将龙兽摄走,可雾团还未凝聚,便又一次崩散半空。
这一次,曹烈是真的有些不满了,紫目闪烁着危险的光芒,紧盯着唐罗冷冷问道:“尊下又有什么指教?”
“想同阁下打个赌。”
山巅上的唐罗双目神光大盛,幽幽说道。
“赌什么?”
“就赌一个小念头。”
山风吹拂,衣袂飘飘,黑杉谪仙朝着瘫软地上的吕重言一指道:“我以为,人的自我意志可以超越境界束缚。”
“有趣。”
曹烈突然来了兴致:“怎么赌法?”
唐罗背负双手,如飞叶般从山巅翩然落下,正落到散发着颓然死气的龙兽身边。
“站起来。”
充满力量的声音像是播散乌云的光束,深陷死寂炼狱的龙兽仿佛被一束强光指引,可他实在太过疲惫,即便见到光明也没有起身的气力。
“你连死都不怕,却要对这样的人低头,不觉得太过委屈么。”
眼见龙兽依旧颓然不起,唐罗笑着说道:“眼下有个挣命的机会,拼一拼?”
连续的声音终于唤醒了龙兽的意识,但发觉真相的吕重言彻底失去了反抗的勇气,只是垂着头道:“没机会的,学生连想死都不行。”
“求死自然不行,求活就未必了。”
唐罗伸手抓着龙兽后颈,将吕重言提起道:“试试吧,反正也没什么可以失去的。”
“那...听院长的。”
被拉起的龙兽还是破罐破摔的颓废神态:“该怎么做?”
“什么都不用做。”
放开手,唐罗淡淡道:“只需要记得,你是个人,拥有不受任何人摆布的意志就可以了。”
“这就够了吗?”
吕重言有些错愕。
“这就,足够了。”
唐罗笑着拍拍龙兽鼓鼓的肚皮,让到一边朝着巨大龙兽道:“阁下,可以开始了!”
“且不急,既然是打赌,总该有彩头吧。”
龙兽脸上浮现些许玩味的神情:“若是本座胜了,便请先生来堰苍协助魂道研究十载如何?”
“若是阁下败了,那么就请去了两人魂中纹印,放还他们自由。”
唐罗表情平静提出自己的要求。
“一言为定。”
龙兽裂开大嘴笑道:“看来尊驾要与本尊合作十年了,还未请教姓名。”
“这种事等先生赢了赌约再问不迟。”
伸手轻摊,将舞台让给吕重言,唐罗默默退到一边。
而在千万里外的堰苍麓阳,立身静室周身盘旋着同龙兽同样纹印的曹烈,爆发出惊人的念力,那强大的精神力让周遭的陈列器物都变得扭曲。
瞬间,吕重言只觉得有一股惊人无比的力量从魂魄升起,就像身体里出现了另一个自己。
这陌生感觉让他惊恐万分,惊怒间咆哮道:“这是什么东西,滚出我的身体啊!”
世上绝大多数的应激反应都达不到预想的目的,只会露出更多的破绽,降临的王念当然不会错过这种机会,魂意反侵识海,想要将吕重言的意识击溃封印。
这件事他驾轻就熟,因为石三刻、吕重言、傅元山三人的意志强度,他再清楚不过了。
在他的王念面前,就同冷却凝固的猪油碰上烧红的烙铁,难以抵挡。
二百一十九章:有限、无限
更何况如今的吕重言心神巨震,颓然无比,又怎么扛得住强横的王念冲击。
曹烈充满信心,甚至已经想好赢了这十年赌约后,该如何给唐罗做任务分配。
可真当王念冲入识海后,曹烈却不由的有些发懵。
他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来错了地方,这样坚韧的意志,是刚刚那坨瘫软如烂泥的小畜生能够拥有的么?
强横王念闯入识海后就像陷入泥潭,这种状况下别说击溃、抹去吕重言的自我意识,就连进退都有些艰难。
不得已,曹烈只能加剧王念的输出,外溢的念力将周遭的木桌木椅全都震散,就连钟鼎铜器都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卷曲一起。
可不知是因为距离太远还是王念同出衰减,亦或是两者都有。
曹烈在加大精神力输出后,识海中的那道念头依旧举步维艰,而惊慌的龙兽在经过慌乱的僵硬后,也开始笨拙的反击。
照理讲就吕重言那样的心性,意志的力量即便有也极为有限,可让人无法理解的就是这样一个家伙,自我意识竟然这样强烈。
那种不甘、屈辱、挫败还有愤怒的情绪,化作强大的力量,开始挤压、推搡王念,要将这道入侵的念头驱逐。
可弱者毕竟是弱者,即便拥有强大的力量也不知道如何使用,曹烈的意志如跗骨之蛆,死死扎根识海,不论受到何种样的冲击,都不肯放松。
就像老练且耐心的猎手,静静等待一个猎物心浮气躁然后一击毙命的机会。
虽然不知道吕重言从哪儿获得这样强大的精神力,但曹烈坚信最后胜出的会是自己。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从外人看来一大一小龙兽只是呆立原地,却不知道他们正在经历怎样凶险的大战。
而在这个关乎自我意志的战役中,吕重言也渐渐开始有了明悟。
他的意志好像并没有那么弱,曹烈好像也没有那么强?
吕重言的意识却前所未有的清明,这种清明让他确切的感受到,他依旧是人,不是龙兽,他有人性,不是任人玩弄的布偶。
虽然王念入侵识海的瞬间让他惊慌害怕,但之后的表现实在同恐怖挂不上钩,甚至让人觉得色厉内茬,虚有其表。
杀身仇人就在眼前,就在识海之中,或许此生只有这一个机会能够对抗!
撕咬、冲击、纠缠,不懂如何用凝聚意志的吕重言只凭本能,任由情绪控制意志宣泄愤怒。
倾其所有的攻击只为让眼前仇敌感受到哪怕一丝痛楚。
这或许微不足道,但他还是决定倾尽所有,不死不休!
曹烈相等的机会和疲惫迟迟未到,只有一波更胜一波的意志冲击,那汹涌且不曾停歇的力量,让这道识海中的王念不断衰弱削减,就连共鸣感应的纹印都开始忽闪忽灭,好似漏电。
吕重言的不识趣令曹烈有些愤怒,刻于龙魂中的纹印亮起调动灵气冲击识海。
在念头无法抹去吕重言的意志后,麓阳之王果断选择了物理手段,只要最后是抹杀意志的结果,过程又有什么打紧。
可纹印凝聚的冲击还未行至颈间,便被某种力量截断,错额间又是一波意志冲击,曹烈的王念被彻底轰散。
“这场赌约,阁下输了。”
几乎在王念被驱逐识海的同个时间,站在一旁的唐罗朝着巨型龙兽开口说道。
“有趣,真是有趣!”
一道王念散落的曹烈也不懊恼,紫眸死死盯着唐罗的双眼道:“本座越来越想同尊驾合作了,你我联手,不用十年便能让这西贺改换天地!”
“太过激烈的天地变动,亿万生灵受不了。”
唐罗淡淡道:“先生走好,恕不远送。”
“这赌约尊驾赢了,但本座有预感,我们很快会再见面。”
伸出红舌舔舔唇边,曹烈将王念从傅元山身上抽离,随着纹印的散去,那些汇聚在龙兽身体里的庞大元气便如飓风一样排出,吹得围观众人七歪八倒。
而吕重言只觉得魂魄一轻,冥冥中好似有道枷锁被卸下,缠身的梦魇被甩脱。
激动不已的龙兽四足并用来到唐罗身边,五体投地连行叩拜大礼。
“起来吧。”
唐罗平静道:“是你自己坚守住了自我,本院只是推了一把。”
“不!”
吕重言摇头:“若不是院长,学生这次定然在劫难逃,此恩如渊似海,吕重言无以为报,愿意终生为学院护山巡界。”
“你倒机灵。”
唐罗失笑,随即又摇头道:“巡山护界随便,但有一件事你说错了。抵抗王念抹杀你意识最主要的力量,并非来自于我,而是你自己。”
“怎么可能...”
吕重言有些失神:“那种事情...是..学生能做到的?”
“人固然有极限,真正做不到的事情,即便是燃尽一切也无法做到。”
唐罗语气轻松:“可绝大多数的不可能,都只是自己对自己的设限。人性和自我终会被兽性腐蚀?自我意志定然撑不过王念冲击?这种事情或许能被当成放弃的理由,但绝不是无法逆转的真理。”
“你要记住,即便是天道在你,也只能帮些你做到原本能够达到的事。所谓助力,不过是缩短这个过程。那些你真正能做到的,不论有没有得到帮助,最后都能达到。”
“牢记冲击王念时那一往无前、不死不休的勇气,比起我的帮助,这才是你强大的源泉。”
言罢,衣袂临风的潇洒男人消失,而吕重言则是呆立原地,久久失神。
但受到冲击最大的,显然不是这头仿佛失了智的龙兽,而是那群旁观全程的学员弟子。
“你给我一个巴掌!”
“pia!”
重重一记后,火辣红肿的脸让年轻人确定自己不是身处梦中,却还朝着身边人半信半疑道:“刚刚的事,你都看见了吗?”
“看见了...”
打脸的弟子低头看着发麻的手掌,表情呆滞:“院长的境界...好像...很高....啊。”
“pia!”
红着脸的学员反手一个耳巴子甩在红着手的学员脸上,咆哮道:“你是不是没脑子?这他妈是境界高低的问题吗?这是人王才能做到的事啊!人王知道么?人间的,武道君王啊!”
二百二十章:求问
有人说世上有两件事无法隐藏,咳嗽和爱。
可话说回来,要是连咳嗽和爱都藏不住,那么山峦大小的龙兽就更藏不住了。
可在所有风媒密探都将注意力放在探索龙兽来历的时候,学院里那群经营部的弟子却疯了一样围在教务室门口。
很多东西真的只有失去后才会珍惜,当初院长排大课讲修行真意,参与的学员很多,认同的却很少。
在那之后院长便不再排课,说实话学员们也没觉得有什么可惜的,毕竟从第一课的结果来看,院长讲得东西也太不切实际了。
两个月过去,还能记得大课内容的人都数不出几个,甚至在某些学员心中,院长的水平还不如授课的教习。
所以大课有没有也没几个人在乎,可今日骤然发现院长的真实境界,那么曾经认为有些荒诞的理论,就彻底发生变化了。
围着教务室的经营部弟子全都是为了同个目的前来,那就是院长的下一节大课是什么时候。
当他们听见唐罗不再排大课了以后,不少弟子懊悔得想从山顶跳下去。
对于这些弟子,主持教务处的申屠季辉只能摇头。
世上俗人大多如此,其实根本听不懂修行的道理,更分不出道理的好坏。
他们只是盲从说道理的人,若说道理的人境界足够高,实力足够强,在他们看来这就是好道理。
这些弟子当时都有上院长的大课,可那时候他们都对内容不屑一顾,难道是院长大课内容不好么?
其实只是当时院长没有展露境界罢了,可今日院长展露境界了,那些曾经弃如敝履的道理,又被奉为圭臬。
这种心性,即便有人王日夜讲道,又能在武道上取得什么成就呢?
申屠季辉将围在教务处的学员训斥了一通,但绝大多数弟子根本不明白其中深意,只以为是申屠暴躁。
暴躁...便暴躁吧。
……
翌日,有铸魂完毕弟子从经营部毕业,或许是因为冯世兴这位学长领的头。
所有毕业弟子都会走出大门后在平台转身,朝着学院大门叩首,辞谢师长辛苦,做的人多了,也就成了惯例。
只是大多时候,这就是个基本礼数,简简单单几个叩首,扬声答谢一句也就完事了。
无双学院的师长倒也当得起这份辛苦,只是这次结业的数位弟子,却仿佛想要将头磕破那样虔诚。
更有泪流满面悔不当初的,明明是毕业的高兴日子,却像是失去了一切那样无助。
蹲守城内的风媒密探正愁没有突破点切入,看到这样诡异的情况哪能不留心,几家一合计,便将几个毕业弟子的身份查个底掉。
地方世家再微微发力,这几日无双学院的事情,也就彻底瞒不住了。
一直神秘无比的无双院长终于被探明了境界,竟是位踏出彼岸的人间君王。
当着消息传遍龙洲的时候,那些不停编排着无双底蕴不足的风媒势力吓得噤若寒蝉,整个龙洲为之一肃。
……
坪山城
看见各地风媒属递交情报的安元希神色复杂。
一方面他庆幸,庆幸当初的自己没有轻举妄动,若是那日他真的将神舟开进赤霞拿凶,这结果定然会无比惨烈。
另一方面他又觉得可惜,原本他已经按照圣地宗师的级别在布置手段,可这些设计随着院长的境界展露,全都成了无用功。
巫神山、掩日宗虽然傲气张狂,但绝对不会选择同一尊王者对上。
更令人慌乱的是,如果这位神秘院长真的是来自哪一家,那么就会有两种很坏的情况。
一种是,那个暌违千年的氏族,不光有圣,亦有踏出彼岸的君王。
或者是,这位神秘的院长,就是荧惑那尊圣王。
于私心来讲,这件事发展到这儿,已经不再是他这样的巡天能够左右的局面,可偏偏最有理由出手的圣王却已远遁虚空归期不明。
“拟拜帖送龙谷鳞宗!”
眼下这种情况,即便找神庭处理外事的几位柱神也有可能于事无补,那么最合适的盟友,当然是御兽宗。
毕竟,那儿对那家,真有切肤之痛。
……
龙谷、梧桐木下
花袄老者蹲在树下,身前金盘上摆着小山一样多的花生粒,红衣似火,饱满非常。左挑右捡捻起一粒丢入口中,又一口美酒,吃得好不得意。
突然,老者像是感应到什么,将眼前金盘一翻,饱满的花生粒变成还没洗净泥腥的新花生。
做完这一切,曹长青才拖着个满脸不情愿的家伙爬到山顶。
“喂,老头!”
老远,曹长青便朝老者喊道:“别藏了,我山下就闻见炒花生的味儿了!”
“娃娃是属狗的,这都能闻到?”
老者大惊失色,然后将金盘颓然一翻,重新露出颗粒饱满的红衣花生豆:“罢了罢了,偏移你这讨债娃娃了!”
“嘿嘿嘿!”
看见花生豆,曹长青放开曹晏然,然后狂奔上前,伸手就抄起把花生豆往嘴里送,一边嚼一边含糊不清道:“老头,毛宗碰到事儿了!”
“吃慢点!”
花袄老者气道:“当初就不该放你个讨债娃娃上来,这些年吃了老夫那么多花生果儿不算,现在还带人上来了!”
“带人咋啦,谁让你躲着,全宗上下都找你不见!”
曹长青不满道:“要是再不带人上来,毛宗都要被人欺负死了!”
“毛宗不去欺负别人就很好了,哪会受人欺负!”
花袄老头不屑捻起花生豆道:“啥也不懂的臭娃娃。”
“毛宗弟子曹晏然,拜见老祖!”
被横拉硬拽上山的曹晏然可不敢同曹长青这样没规矩,来到梧桐目前行跪拜之礼。
“娃娃起来罢。”
花袄老头摆摆手让曹晏然起身,看着毛宗真传脸上的深重迷茫后,笑问道:“小娃娃怎么愁眉苦脸的,可是毛宗外物太繁重,耽误修行了?”
“回老祖话,弟子并非因为外物迷茫,只是近日有件事,让人心烦意乱,不知该如何继续,可否请老祖为弟子解惑?”
曹晏然鼓起勇气,朝老者问道。
二百二十一章:思维层级
“过时道理只有老头子用得,年轻人的疑惑得自己想通。”
花袄老者又捻起一粒花生豆放入口中,笑道:“前路还长,何必急于一时。”
“多谢老祖指点,是晏然孟浪了。”
对于绝大多数龙谷弟子来说,花袄老者便是真神在人间的代行,说得每个字都蕴含无上深意。
所以曹晏然根本不觉得老者是在推诿,直觉是更高层面的爱护同指点,满脸感动的道谢致歉。
这可把曹长青气着了,在他看来,花袄老者就是说了句废话嘛。
人是心中有惑想得到指点,你却让人慢慢想,想个球想!
“呸!”
将花生豆的红衣往外一喷,曹长青拍着胸脯道:“臭老头小气,晏然师兄别理他,有啥疑惑同小弟讲,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嘛!”
“这...”
看着曹长青一副热心肠的模样,曹晏然哭笑不得,看看自顾自吃花生豆的老祖没什么不耐烦的表情,便咬咬牙道:“有人共同商议下也好,想问长青师弟,若有个两面三刀的亲眷吃了大亏,上来求你帮忙主持公道,这个忙你会帮吗?”
“那我肯定不帮啊!”
曹长青想也没想便道:“这种两面三刀的亲眷背后指不定做了多少飞扬跋扈的恶事,即便正糟了委屈也是报应,小爷鼓掌都来不及!”
“是么,为兄知道了。”
曹晏然笑着点点头,既没表示赞同,也没反对,让人摸不清喜好。
“别光说我,师兄会怎么选?”
曹长青显然是不能接受这种自己衷言直叙,对方有所保留的状态的,连忙问道。
“一开始为兄同师弟想的差不多,想着天理昭张,报应不爽,无非恶人自有恶人磨。”
曹晏然摇头道:“可后来仔细想想,这么办好像也不太对。”
“哪儿不对了?”
曹长青一愣:“这不挺好的么!”
“好吗?善恶都由我来定,哪还有对错。”
曹晏然苦笑。
“怎么会没有对错。”
曹长青不服气了,连花生豆都顾不得吃,抻着脖子道:“本宗有西贺最庞大的耳目,还有督天王巡这样的风媒组织,让他们收集下信息,对错不是自然分明了吗!”
“若真这样倒也好办了。”
曹晏然脸上苦色更重:“这些天为兄看了十数个从属风媒组织的奏报,堆起来有三大书架,可将这些情报全部看完后,事情却更难判断了。”
“有可靠情报递交证据,说是无双城一方先动的手,渡口上送粮的无双城卫所统领与万兽山庄纳粮的弟子爆发冲突而后大打出手,卫所几名战士连同那个统领都被战兽撕碎。”
“那就是赤霞山那方有错啊!”
曹长青果断道:“说什么万兽山庄也是毛宗亲族,圣地外戚,赤霞山一府卫敢动手,就是以下犯上,错的就是无双城一方!”
“是吗?”
曹晏然无奈摇头:“可还有城内可靠情报显示,石赶海在入城后受到空前礼遇,却纵容家将掳劫了无双城卫所统领的夫人妾室,还将她们...”
“额...”
刚刚还义正辞严的曹长青愣住了,涨红了脸半天没说话,最后瓮声瓮气说了句:“石赶海这事儿...干得确实不地道。”
“还不止这些。”
曹晏然接着道:“万兽山庄说要归奉的良品兽种死了三十余头,可我翻遍风媒记录,最终又被目击的荒兽击杀,只有数头而已。总之,很多的信息纠葛一起后,你已经很难分清对错了。更重要的是这件事现在对毛宗的影响。”
“这种事咋还能影响到毛宗?”
曹长青长大了嘴,觉得很不可思议。
“赤霞一役,数万战兽临阵倒戈、逃窜,让整个龙洲对豢养战兽的热情降至冰点!”
曹晏然面无表情道:“毛宗在各大城的兽院传回奏报,荒兽、灵兽销售状况较往年低了不止三成,更重要的是,本宗花了几百年扶植起来的代牧五族,如今彻底沦为笑柄。
按照毛宗几位先生估算,在赤霞山之战影响没有彻底消弭之前,龙洲将很难有年轻人想要修行驭兽之道,你难道没有发现,最近闯进龙谷企图拜师的人越来越少了么。”
“额...师兄这样一说,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曹长青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以往隔三差五师兄弟就要骑龙出去搭救被凶兽追杀的倒霉蛋,可这段时间倒清净的吓人,原来是这个原因嘛?”
“现在师弟知道,为兄为何这般苦恼了吧。”
曹晏然叹道:“宗主曾言,到了我们这个位置,做决定便得小心再小心。现在便是如此,混成一团的对错,我们站在哪边都有证据支持,怎么做人家既挑不出错处,又都是错处。加上赤霞那尊凭空冒出来的人王,为兄是真的有些不知该怎么处理这件事了。”
看着毛宗这位杰出真传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曹长青很想给予帮助,可从刚刚简单的对谈中不难发现。
当他还在为第二层发愁的时候,曹晏然这位真传师兄已经在第四层甚至第五层计较了。
所谓两人计长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有些着急的鳞宗三公子自然而然地将目光投向了已将两面腮帮赛忙花生豆的花袄老头。
“别吃了老头,快帮着想想办法啊!”
曹长青好声好气地贿赂道:“下次小子再带好吃的山上,您就帮帮晏然师兄呗。”
“咯嘣咯嘣。”
花袄老者爽快地将满嘴的花生豆吞入腹中,翻着白眼不屑道:“刚刚臭娃娃不是说一人计短两人计长,怎么现在没招了!”
“我是臭娃娃,我不是人,没招有什么问题吗!”
曹长青怒道:“您可是御兽宗的老祖啊,难道也和臭娃娃一样没招吗?”
“臭娃娃,啥也不懂。”
不屑地啐了曹长青一句,花袄老者转头上下打量了正襟危坐的曹晏然,满意地点点头道:“娃娃不错,再历练些年,毛宗后继有人。”
“多谢老祖夸奖!”
曹晏然又是叩首在地,向花袄老者行礼道。
二百二十二章:圣者不能
御兽宗的老御主,放在整个西贺都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这样的钦点若是流到龙谷被人听到,那么曹晏然的真传排名至少得上升到一位二位,真正的前途不可限量。
可如果这件事真的发生,你说究竟是因为曹晏然本身水准足够,还是因为老御主的钦点,而变得不够也够呢?
世上,最多的就是这样的事,行不行都在未知之间,特殊的条件,特殊的时间,特殊的动作,任何东西稍一变化,事实就会发生变化。
而在这变化中,心无旁骛,杀伐果断的前进是智慧,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亦是智慧。
花袄老者便是看到了曹晏然身上后一种智慧,才会说毛宗后继有人。
“娃娃来坐,吃果。”
捻起金盘上一颗异常饱满的花生果,花袄老者递给曹晏然。
欣喜不已的毛宗真传恭敬上前,屈膝跪坐后,以双手接过老人给的果粒,郑重送入口中咀嚼。
可花生粒就是花生粒,即便再大再饱满,也禁不住成年人几下牙口,但曹晏然还是生生嚼足三十余次,才将已经细成糊糊的果酱吞入。
待确定口中没有任何一丝果粒缠流,端正跪坐的曹晏然叩首谢道:“多谢老祖赐果。”
这郑重其事的模样,正不停扒花生粒吃的曹长青其实是很不理解的,在他看来,花生粒弄出来就是给人吃的嘛,臭老头每天搞那么多,分晚辈吃点怎么了。
每次给别人都是一粒两粒的,忒小气!
“臭娃娃,啥也不懂!”
花袄老者仿佛能够听到曹长青的心声,轻啐道:“要都跟你一样没规矩,老头子弄多少花生果儿都不够吃。”
莫名其妙又被说一通,曹长青实在生气,双手并用抓起两把花生果就往嘴里塞,两个腮帮如青蛙肚般高高鼓起,艰难地咀嚼着。
“咯嘣咯嘣!”
“慢点儿,慢点儿!”
大惊失色花袄老者看曹长青凶猛咀嚼的模样,捂着胸口心痛道:“就剩这点儿了!”
“哼!”
曹长青将脸别过去,嚼得更加凶狠,犹如锉刀。
“唉,老头子是造了什么孽噢,摊上这么一个讨债娃娃。”
摇摇头,花袄老头强忍心痛不看被挖走山头的果山,转头向曹晏然挤出一个皱巴巴的和善表情道:“考考娃娃修行,知道彼岸同至圣有何区别?”
听到老祖考效,曹晏然心中一凛,连忙挺直背部,待听完题目后,却没有着急作答,而是低头沉吟。
识海翻腾,将从踏入修行时所有记忆翻出,里头有师长的教诲,有苦修时的领悟,将这一切的境界化作最后的答案后,曹晏然还是没着急作答。
他开始审视这个答案,并开始剔除觉得不够准确的地方,待改到无可改时,才艰难开口道。
“晏然以为,彼岸同至圣的区别是,前者是在天地的许可下改动规则,而后者可以在某处越过天地,重写规则!”
把话说完,曹晏然表情坦然,虽然在思考同表达时都很忐忑,但当他将想要表达的东西全都做到后,又有种出人意料的洒脱。
花袄老者仿佛对这个答案很满意,嘴角扬起:“重写规则?有意思,娃娃以为,这个重写,能写到什么程度?”
“只要能想到,便能改的掉。”
这一次,曹晏然并没有迟疑,而是爽快答道:“阴阳可以颠倒,五行可以混淆,轻重大小由心,高低远近随意,万物可因一念而生,亦可一念而灭!”
“哈哈,哈哈哈哈。”
听完曹晏然的话,花袄老者开怀大笑,待笑完了,才对曹晏然又问道:“那娃娃再说说,有什么事是圣者做不到的?”
“做不到的?”
曹晏然懵了,因为这个问题他根本没有思考过,以至于毫无准备:“移山倒海、摘星拿月,斡旋造化...或许,或许圣者的界限,只在生、死、时、空之间?”
“娃娃将事情想得太大了。”
花袄老者眯眼笑笑,将手掌摊在曹晏然面前:“圣境确实了不起,却没那么了不起。即便是在圣域内,也有很多做不到的事,哪怕有些很小的事。”
话音落,花袄老人将手掌缓缓反转,随着掌心的缓缓翻旋,原本艳阳高照的春光竟洒下大片阴影,且越来越暗。
龙谷中群兽咆哮嘶鸣,像是经历某种恐怖预兆,曹晏然同曹长青抬头望天,惊讶得张大了嘴,明明金乌好好挂在天上,万里无云,天光却越来越暗。
惊慌的四面观望,目力极限处却也只能看见永寂黑暗,仿佛白日突然变成黑夜,日头只是颗稍大一点的月亮。
反掌之间,斡旋乾坤,倒转日月,这便是圣王么。
曹长青同曹晏然张大了嘴,吓得无法言语,哪怕已经是凶境武者了,看到这样的一幕,还是忍不住心神摇晃。
反倒是花袄老头,平静的就像是掸开厚袄上的灰,和声道:“老头能夺走万里艳阳的光,却夺不走你们心中曜日。圣者或许能移山倒海,摘星拿月,但却难以颠倒人心所藏的对错公理。”
言语间,老人掌心再一次翻转,就在龙谷巅顶的梧桐神木下,黑暗渐渐淡去,温暖和光明又一次拥抱大地。
“只手遮天这种事,只能用来同娃娃摆摆场面,做得久了,伤得只能是老头自己,咳咳..咳咳咳。”
若有所指的一句后,花袄老者开始咳嗽,剧烈得像是要把肺给吐出来。
曹长青吓得面无血色,连忙起身上前,一边拍着老头的背,一边低声道:“让你这臭老头逞能,现在知道厉害了!”
“差点儿过去了,不用你这臭娃娃,边去边去。”
顺了气的花袄老者丝毫不领情,转脸又朝面色惨白吓呆了的曹晏然眨眨眼道:“所以,现在你知道了吧,即便是圣者这样的境界,也是不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的。”
“臭娃娃,送小晏然下山!”
“嘁...”
虽然打闹没规矩,但曹长青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虽然他认为老头儿着急送客只是因为刚刚抖威风失败丢了脸,但还是起身同毛宗师兄一起,往山下走去。
二百二十三章:难得
从梧桐神木离开后,曹晏然便低头沉思老御主所说的话,越品越觉得意味深长,很多原本模糊的评判标准,在此刻有了条清晰的线,很多有所顾虑的权衡也逐渐分出了轻重。
虽然这样的选择对来他将很是陌生,但真当做出决定后又很是心安,于是,这位毛宗真传的眼睛越来越亮,步子越来越轻盈。
反倒是送客的曹长青,根本没有什么触动,只是一个劲的在身旁絮叨安慰。
“晏然师兄别太难过,臭老头就是又懒又馋还爱显摆,上次大都督回来求他帮忙,他还拿花生粒砸都督脑袋。还是兽王大人够意思,二话不说就去了。”
“至于身体嘛,师兄也别太担心,老头硬朗得很,我觉得他就是不乐意帮忙装出来的,看着肺都要咳出来了,扶上去连轻颤的频率都一样,忒不自然,就是不愿意帮忙!”
“但这老头嘴馋,师弟知道一个铺子,那儿的花生酥绝了!你去买上一点儿来贿赂臭老头,他肯定改口。”
“原本这是小弟想着下次借金盘时候才用的压箱之宝,看晏然师兄着急,就先给你用吧!”
不太懂得看眼色的曹长青还以为曹晏然深陷悲伤无法自拔,只将老底都给掏出来了,在说完花生酥的铺子后,还咂咂嘴。
听曹长青越说越离谱,回过神来的曹晏然终是停下脚步,神色复杂的看向裸宗师弟。
无法准确解读师兄目光的曹长青还以为是刚刚咂咂嘴的动作让师兄误会,忙解释道:“晏然师兄不必介意,尽管拿去用,这个铺子没了小弟再去寻过就是了。对,再去寻,一定能找到的!”
听着曹长青的话,曹晏然目光更加复杂:“长青师弟,师兄真是好羡慕你啊...”
“羡慕?没啥可羡慕的啊...”
挠挠头,曹长青有些不好意思道:“小弟比较闲嘛,晏然师兄要是想的话,下次师弟出门叫上师兄一起啊,沿途还能搭个伴。”
“一起么...”
面对如此单纯的邀请,曹晏然失笑摇头道:“那种事情,一起也是没用的。”
“嗯?怎么会没用,师兄只要愿意放下毛宗外务腾出时间,一定能找到好的花生铺子的!。”
曹长青不解。
“长青师弟,很多事情,不是有时间就能做到的。”
曹晏然拍拍身旁人的肩膀,眼含笑意道:“就好像,龙谷所有人都知道老祖就在梧桐神木下,所有弟子也都清楚老祖最爱花生果,可为什么与老祖抢豆的只有师弟呢?”
“嗯?你们都知道?”
曹长青狐疑的摸摸下巴:“那怎么谷里老说找不见老头?就算找不到老头,梧桐神木不也在那嘛?”
想不通的曹长青转头望山,龙谷之巅那株梧桐神木明明参天高耸,哪怕隔着千万里也分外醒目!
“或许...见圣也要符合条件吧。”
曹晏然顺着曹长青的目光望向山巅,那空无一物的云台,既无老祖亦无神木,这是绝大多数龙谷弟子无比熟悉的场景。
毕竟,有曹长青这样的先例在前,谁不想凭借几口花生吃食一步登天呢。
只是不论龙谷弟子提着怎样香气扑鼻的食篮上山,不论龙谷弟子是有心还是无意,他们总是寻老祖不着,就连梧桐神木都看不见。
连番失望后,龙谷中便有很多弟子在背地里记恨曹长青,觉得是这家伙拔了头筹,才遮住了后来者的机会。
毕竟世上大多事情都是这样,一个萝卜一个坑,你占了别人自然就没了。
虽然曹晏然从未想过要依靠老祖的青睐一步登天,但有时候想想连道子、宗主也难以求见的老御主总是能被曹长青见到,心里也不乏有些羡慕,觉得这个臭小子,真是过分好运了。
但经过刚刚老御主的说法,曹晏然恍然觉悟,可能在圣的眼中,根本没有什么好运同缘分,他们要见到的,是一些对寻常人来讲,极为苛刻的条件。
为什么全龙谷的人都寻不见的老祖,却总是能被这个家伙找到,即便被抢了花生豆也无可奈何。
因为眼前这个小子,是真的爱吃花生啊!
世上最好笑的,恐怕就是这种事了吧,拼尽全力的逢迎,抵不过轻飘飘的真心。
抓着曹长青肩膀的五指紧了紧,曹晏然满脸宠溺和无奈。
龙谷上下都说自己爱吃花生,确实,像花生这样的美食,喜欢的人多些又有什么稀奇呢。
但骗得了世人,骗得了亲朋,却瞒不过自己的真心。
即便是真正喜爱吃花生的,在看到喜爱之后那条通天大道与利好后,这份情感也会变质。
只有眼前这个家伙,只有眼前这个家伙啊!
明明攀上了老御主,就连鬼王金盘这样的传承神器都能说拿就拿,还能初心不改,死磕剑道,背地里不知道多少人说他身在福中不知福,蠢笨透顶。
只是看看眼前依旧洒脱坦荡,目光坚定的曹长青,曹晏然觉得真正蠢笨的,恐怕是自己这些人吧。
……
无双,有王!
比那场突如其来的日食还要快的,就是风媒系统的轮转。
每有新王现世,都意味着某个区域甚至洲府的权力更迭与动荡。
唯有赤霞山的这一尊,没有引起除了坪山城风部之外的任何人警惕。
因为所有人都默认地将赤霞山的这尊王,归于元洲徐氏。
圣地之所以是圣地,便是因为即便他们掌握了最强大的力量,也不会让人恐慌,反倒觉得安心。
虽然会有那种将圣地当做敌人的头脑不清楚的小年轻,但上台面的世家都明白应该用什么态度对待一尊圣地。
尤其是那些在赤霞之役前撤走学员弟子的世家,现在懊悔得连肠子都青了。
但错误都犯了,只能想法弥补,挤出谄媚的笑容,挑选出俊秀的弟子,组织商队或船队,一同踏上了拜见新王的路。
若是有人能绘一张龙洲大势图,便能看到无数条密密麻麻的线,正从八大州府往龙州西部的赤霞山汇去。
二百二十四章:将欲行
相较于万族来朝的群情踊跃,如今制霸陵江的三家豪族却没那么好受了。
虽然现在还没确定元洲徐氏让王者坐镇赤霞山是什么意思,但就凭这种支持力度都能肯定,徐家现在对这位孤苦无依的外戚那是真上了心。
等到虚空宗师出关,看到他们三家,到时候新仇旧怨一起涌上心头,他们是走还是不走?
所以哪怕处在近水楼台的位置,三家的商船也没有当即往赤霞山开,归根结底,他们还是想继续维持这种客气的关系,以免往后难做。
可刘、农、何三家的顾虑,其他世家并没有,所以很多世家在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准确上赤霞山拜新王。
更有甚者更是带上了弟子,如果说前几月宗派下院已经成了世家的首选,那么在新王现世后,他们的选择就又有了变化。
别管宗派的名头有多响,那个新一代龙门功能有多棒,无双学院里可是特么的有尊王。
虽然不知道自家弟子有没有机会拜入,甚至新王会不会接见,但拿出个态度总是没错的。
只是这种明显冲着投机前来的拜会,别说进入学院,还没进门就被城卫给拦了下来。
哪怕赌咒发誓说会遵守无双法典,也被卫所战士轻飘飘一句“内城战损整修,不接待外客给挡了回来。”
整修?整个屁!
赤霞山里可是有尊王,就凭代牧世家那几个货,能打碎条板凳不!?
如果是之前,世家一定会同门卫据理力争,可今时今日,哪怕心中翻涌着不忿,脸上却还是笑嘻嘻的模样,顺从退到山腰甚至是船上,眼巴巴等着无双城开门的那天。
……
龙洲历1796年二月廿九
宜:开工、拜师、纳财、祭祀
忌:婚嫁、搬家、安门、做灶
从无双城中走出的冯世兴仰头看看天,只觉得无比恍惚。
宁乡道的虎豹自觉命途多舛,福薄缘轻,前三十余年奋尽全力不过挣来乡里虚名,孤注一掷咬牙投入无双学院,也被当做穷途末路的奋命。
在他最初的预想中,能在凶境继续保持竞争力,最后穷尽此生达到武宗境界便是唯一期许。
可转头一看,自己竟成了现在龙洲人口里最幸运最幸运的人之一。
束脩全免不说,还是院长亲自一对一授课,那时候便觉得深不可测的师长现在更觉神圣。
未来的自己,是不是可以进一步,更进一步呢?
莫名的,冯世兴对自己的武道前途充满信心,只想立刻回到宁乡道闭关修行。
只是还不等他御空而起,便被一众身着华贵富庶的世家弟子给围住了,从气息上判断,这些人全都有不俗修为在身。
没有丝毫犹豫,冯世兴握紧双拳调动灵力,还不等出手便被一个笑容满面的壮硕男人紧紧握住。
“这位就是冯先生吧。”
握住冯世兴手的男人热情道:“鄙人黄元吉,等候先生多时了。”
能够握住冯世兴的双拳,这件事本身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待男人报出名号,更是坐实了虎豹心中的猜测。
公黄城之主,黄家第一强者,离封号也只差了半步,难怪可以举重若轻地制住自己。
不动声色将热情的双手都开,冯世兴抱拳道:“见过城主大人同诸位,不知劳师动众在此等候冯某所为何事?”
“冯兄太过客气了,黄某与诸位在此等候先生,只是想请先生帮个忙。”
黄元吉谦声道:“烦请先生告知下,这内城何时才会开门迎宾,好让吾等拜会院长大人?”
随着公黄城主道出因有,众人目光中期盼之色更浓。
明白众人所求后,冯世兴亦是心中大定,朝着众人拱手苦笑道:“院长大人事物繁忙,分不出时间会客的。而内城即便开门,也得等到九月招新,放入的也只有要拜入学院的弟子。诸位还是早些回去吧...”
这段时间冯世兴同卫所、渡口两支人马显然已经混熟,特别是年老大与他更是投契,所以他是知道无双城一些内幕的。
想着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说了就说了,还能缓解一下卫所方面的压力。
换了以前,若是能被公黄城主拜托,宁乡道虎豹一定会全力以赴,当做机会把握。
可如今也不知是眼光高了还是怎样,哪怕半步封号的强者当面,心中也无甚波澜,劝说几句后便自顾自离开。
只能说宁乡道虎豹还是太低估了世人对王者的执着与热情,即便从冯世兴口中流出的开城时间已经第一时间传遍外城,却还是有陆陆续续的人加入叩门和等待的队伍中。
对此,唐罗自然是不会去在意的,现在他的注意力,正放在一件大事上。
“准备下,同我一道出门。”
自炎阳剑尊将徐氏弟子全都带回元洲后,云秀便彻底闲了下来,而这一空闲下来,便止不住的心念呈州天山,想看看那些部族现在过得如何。
若不是唐罗一再强调危险还未彻底过去,她早就飘到呈州去了。
毕竟志在行商天下的女人不论对办学还是市政本质上都是没有太大兴趣的,所以这些日子,她都会来院长室给唐罗泡茶,然后可怜巴巴望着专心推演世界的夫君。
不能行商、不能去呈州,那么就只有看看自家男人了...认真起来的男人,长得真好看。
许是被看烦了,或是真有眉目了,当唐罗说要出门的话音落下,云秀几乎以为是在幻听:“出门,去哪儿?”
“去药神宗。”
唐罗心情好像很好,笑咪咪伸手捏了下云秀的脸蛋。
“药神宗,夫君是要去找那个一根筋道子么?”
云秀问道。
“那种一根筋的,找了也没用!”
唐罗笑道:“为夫给伊祁家准备他们难以拒绝的条件,逼人让步这种事,还是得让至亲来做,才能探到底线啊!”
“既然夫君心里有主意了,妾身去做什么?”
云秀不解。
“自然是做个保险。”
唐罗认真道:“安元希那边一直没动静,夫人只有在我身边是最安全的,另一方面,要是伊祁天龙阴奉阳违,还得借夫人的魅惑之瞳一用。”
二百二十五章:王者行事
高位同地位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是资源的多寡,实力的强弱,智慧的高低,或只是看待事物的角度不同。
决定你最终方向的,其实从来都不是现实条件,这就是为什么即便有同样出身、同样资源的人,最后成就也会大相径庭的关键原因。
在整个龙洲都沉浸在新王现世的狂喜中时,宗派对于新王身份的猜测却一刻也未停止。
人间的君王其实是有数的,哪怕那些名字对于世家来说实在太过陌生,但在某个层面里,却是尊尊如雷贯耳。
曾经督天王巡大都督曾书天榜一张,上书西贺所有绝顶人物的名讳出生。
要想登上这张天榜,不光得有惊人的天赋业艺,更重要的是王境的潜力。
毕竟曹瑾瑜是西贺公认的眼光好,看重的武者最终都能成就不凡,加上督天王巡无孔不入的情报系统,这张记录西贺强者的天榜显得极有公信力。
但很多人不知道的是,这张天榜分为阴阳两册,宗派能够浏览的,大多只有阳册,也就是已经显露过血脉能力,出现在明面上的强者。
还有一部暗册,记录的是那些没有血脉,但却有机会证道封王的家伙。
只是这册上头的人物弹性太大,大到即便督天王巡这样的情报组织也没有办法笃定能成,所以鲜少有人知道。
即便如此,都天王巡天榜两册依旧是整个西贺对于强者记录最全面的榜单。
可任凭宗派如何翻看,甚至翻出二十年甚至三十年前年的人物一一对照,都没有办法找到赤霞那尊新王的根脚。
对于龙洲人将那尊赤霞新王大喇喇归于元洲徐氏的行为,更是嗤之以鼻。
不论是徐氏的剑者,还是那些将血脉开发到极高境界的异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骄傲得要把鼻孔长到头顶的家伙。
那些个家伙说得最多的话,大多是‘老子这一生蔑视天下的神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找到衣钵。’
或是‘世上蠢人尤多,难以参悟老子无上剑法,全是废物。’
谁能想到,以诸天无上剑典立心的徐氏武者,最终都会走上这种独逼的道路。
让他们教授某道剑意可以,让他们教授普通弟子筑基凝魂?
这绝对不是徐氏武者做得出来的事,更别说王者了!
可按照这个角度切入的话,赤霞山这尊王的来历,就很值得玩味了。
西贺在野的强者或不少,宗师也有好几尊,但要说不为人知或是藏踪隐迹的王者,其实着实不多。
其中最出名的,莫过于当年在荧惑斩杀曹瑾瑜的无名圣者,还有荒古血楼那尊不知所踪的血海之王。
但对照无双城这位在赤霞山之役表现出的能量看,却与这两位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一瞬之间抹去方圆数十里内数万道魂印,这种对于印法的造诣,除了在佛国几位大禅师、佛主身上见过外,就没有看过其他的例子。
人总是会多突然出现的新鲜事物好奇,更别提对于那些早就自诩掌握了西贺大部分信息的中洲上品天宗来讲了。
数十个带着使命的使者,准备好礼物开往赤霞,所怀目的只有一个。
就同低阶武者最快的成名方式是打雷那样,到了宗师、人王的境界,他们也得在整个西贺范围收割声望,目的也很单纯,无非是为了获取资源。
毕竟到了王境这个程度,所需的资源绝大部分都是罕见珍品,而这样的资源大多被攥在天宗、圣地的手上。
有需要便得想办法得到,即便对于宗派和圣地来讲,为了些许资源为难一尊王者也是很没必要的事。
但白白给资源这种事,即便是资源多到烧心的宗派圣地显然也不会愿意的。
于是,便诞生了一种十分文明的方式!
“讲道?”
云巅上,云秀捂着小嘴不可思议:“夫君大人要去药神宗讲道!?”
“不光得讲,还得讲得药神宗上下弟子心悦诚服,如痴如醉。”
唐罗笑答道。
“这就是药神宗不会拒绝的交换条件嘛?”
虽然云秀对于宗派的运作并不太了解,但出于商道的角度考虑,还是觉得有些不妥:“这恐怕有些不足吧。”
“当然不足,讲道只是拜会药神宗的礼节。”
唐罗叉腰道:“不能直接动手,总要换个展示战力的方式,不然药神宗哪里知道为夫的厉害。”
“夫君厉害!”
女子的眉眼弯弯,笑吟吟地夸赞道。
“那是当然!”
……
不死界、药神宗
悬壶峰药王殿中,七十二峰的长老正就当下药神宗的研究会议,而在殿下峰中,则有另外一场更激烈的对谈。
武道从来不是药神宗的追求,所以在中洲众多上品天宗里头,药神宗可以算是强者最少的宗门。
但这个少,也看同谁比,同中洲的上品天宗相比,药神宗的武力确实不太够看。
可要是将范围扩大到整个西贺,也没有几个宗门敢说药神宗实力尔尔。
虽说强者不全是资源堆出来的,但若是资源足够,即便是普通血脉能力,也能玩出花来。
似木灵体、火灵体、毒灵体这样的灵体类血脉,要是真肯砸,也能引导出不弱的战力。
药神宗七十二座峰,要说每座都能挑出一位宗师或许有些夸张,但能有半数却绝没有夸大。
如今不曾闭关的二十余名宗师济济一堂,便是在参详从督天王巡买来的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