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打造装备
既要求强度高,又要求重量低,以目前工部所掌握的材料来说,是根本做不到的。但是李牧有系统在身,情况就不一样了。
锻造这个技能,初级时,只有一个附属技能,熔炼。升到中级,又多了一个提炼。现在升到了高级,则又多了一个附属技能合金。正是这个技能,给了李牧底气。
【合金:一种金属与另一种或几种金属或非金属经过混合熔化,冷却凝固后得到具有特殊金属特性的固态材料。】.
既然是为了更高的防护强度,首选当然是合金钢。
在普通碳素钢基础上添加适量的一种或多种合金元素而构成的铁碳合金。根据添加元素的不同,并采取适当的加工工艺,可获得高强度、高韧性、耐磨、耐腐蚀、耐低温、耐高温、无磁性等特殊性能。
合金钢在李牧的前世,可以说是随处可见。目之所及所有‘铁’的东西,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合金钢。合金钢的种类繁杂,各种规格型号高达上万种,一些特种钢材,例如运用在军事领域,造航母潜艇的钢材,都是特殊生产的,普通人难以企及。
还好有系统在身,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李牧按着系统的需求,用普通铁矿石,陨铁,木炭按照一定比例进行合成,成功制作出了一种高强度合金钢。在同等重量下,这种合金钢的防护强度是普通铁板的五倍。有了它,原本需要五十斤铁的板甲,现在十斤合金钢就能做到一样的防护效果,又薄又轻便。
合金钢的效果,让李牧兴奋不已。但是看了眼材料的消耗清单,他瞬间就冷静了下来。一车铁矿石,两块陨铁,只合成出不到八十斤的合金钢。八十斤的合金钢,勉强能打造出两套板甲。算下来,一套板甲的造价,高达千贯以上。
要是用这种合金钢武装一支骑兵,粗略计算,最少也得一千万贯。
这谁玩得起?就算是李世民,也不过是想要百万贯武装一支骑兵而已。更何况,就算有钱,在当今的条件下,也开采不出来这么多的铁矿石和提供稀有元素的陨石!
所以,合金钢注定稀少。也许打造完李重义这一套板甲,再凑一套都难了。
李牧小心算出每一个部件需要的重量,算完之后,还剩下三十斤左右。想了一下,他决定把李重义现有的【血狱战斧】回炉重练,添加这种稀有合金钢在里面。而且当初他打造【血狱战斧】的时候只是中级锻造,现在他已经是高级锻造了,锻造出的属性肯定要强不少。
一套高级板甲,加上两把高级武器。这样的配置,放在《大唐群侠传》这个游戏中,至少也得是中等帮会的主力战士才能拥有的装备了。
一天的时间就在熔炼合成材料的过程中过去了,黄昏吃饭的时候,李牧算了一下材料拢共的花费,竟然高达三千贯。这还没算在打造铠甲时,准备加入进去的赤铜。若是算上,至少还得多一倍。
在加上买图纸的六千贯
李牧的脑仁儿又开始疼了,这样的花钱法,一般人真是够呛顶得住啊。李牧瞅了眼没心没肺在啃羊腿的李重义,心里暗道,傻兄弟,你要是这次去真腊,不给哥哥干出点名堂来,你可真就对不住哥哥这份心……还有搭进去这些钱了!
当夜,又是倒头就睡。次日清早,打铁的声音再度响起。材料昨日已经准备好,这一回就是动真格的了。
李牧打造的第一件装备,是回炉重造的【血狱战斧】,战斧整个融掉去除杂质混入合金钢重新打造,整整一个上午,终于打造完成。
【血狱:紫色品质单手斧。状若虎牙,大开大合,威横霸道,通身遍布红丝,喋血犹如虹吸,故名‘血狱’。】.
【基础力量需求20】.
【耐力+10】.
品质由蓝色升级到紫色,重量从八十一斤减少到六十四斤,增加的属性点,从力量耐力各3点,变成了耐力加10点,算是一个不错的提升。
中午吃过了饭,兄弟俩又开始打造另一把斧子,与【血狱战斧】可以组成套装的【修罗战斧】,到了黄昏时分,【修罗战斧】亦成。
【修罗:紫色品质单手斧。状如蛟剪,纵横开阖,凶煞彪悍。噬魂夺魄,伤人无算,故名“修罗”。】.
【基础力量需求20】.
【力量+10】.
为了左右手平衡,李牧把斧子的重量也控制在了六十四斤。力量加10,对于战士来说,也是一个不错的好属性。更让李牧兴奋的是,随着【修罗】的诞生,两把斧子组成的套装属性,也显示了出来。
【嗜血:血腥气息使战士进入愤怒状态,忘却痛苦,挥舞双斧对敌人进行残忍压制。】.
这个套装效果,简单来说,就是越战越勇。对于一个狂暴战来说,绝对是一个极品属性。
李牧又用余下的合金钢,做了两条铁索。铁索的两端,都带有机括。既可以把两把斧子连在一起,有可以把斧子连到护臂上,无论李重义怎么用,在他冲入敌阵使出“旋风斩”的时候,斧子都不至于飞出去找不回来。
吃饭,睡觉。第三日,李牧和李重义,开始打造【血炼战甲】。
打造护甲,要比打造武器省事多了。一个上午,打造出了头盔和胸甲,到了黄昏的时候,稍微加了点班,护臂,裙甲,护腰也都打造了出来。
不过这次可就没有昨天的运气了,整套护甲全都是蓝色品质,一个紫色装备都没有。
【血炼头盔:基础力量需求10,耐力+5。】.
【血炼护胸:基础力量需求10,力量+5。】.
【血炼护腰:基础力量需求10,耐力+3,力量+2。】.
【血炼裙甲:基础力量需求10,耐力+2,力量+3。】.
【血炼护臂:基础力量需求10,耐力+5。】.
【血炼战甲2/5:力量+10。】.
【血炼战甲4/5:耐力+10。】.
虽然属性让李牧有点失望,不过丝毫不影响造型。而且李重义的体格在那摆着呢,穿上这套由于掺入了赤铜,而隐隐有暗红色流光的霸气战甲,搭配上血狱和修罗两把斧子,宛如杀神现世。胆小一点的,吓都能吓死。
“穿上之后,感觉如何?”
李重义活动了一下,道:“没比皮甲重多少。”
独孤九在旁边听到这话,皱眉道:“大哥,这么轻的甲胄,能防得住箭矢么?”
“箭矢?”李牧嘴角勾起一丝笑,刚要说让独孤九拔剑砍,忽然想起他的剑是金色装备,有“削铁如泥”这个特性,赶紧把话憋了回去,改口道:“放心吧,普通箭矢绝对伤不了,连个印子都不会有,不信你去拿把弩来试试。”
独孤九还真实在,转身就去拿了。在李牧的车上,就有一把连弩。这是他为了不时之需准备的,若是有人围攻,独孤九应对不及时,他有一把连弩也能抵挡一阵。
李重义也想知道这轻飘飘的铠甲防护强度如何,见独孤九拿着连弩回来,便让他往自己身上射箭。独孤九却不肯,连弩扣下机括,箭矢就飞出去了。他担心万一甲胄的防护效果不行,会伤到李重义。
李重义再三说没事,独孤九也不肯,无奈只好把胸甲脱下来,挂在树上做实验。
独孤九按下机括,十支短箭急射而出。只听乒乓的脆响,再看甲胄,丝毫没有破损。十支短箭,都被胸甲的表面的弧度划开飞向了别处,一个都没有造成伤害。
经过了试验,独孤九终于放下了心。见李重义有这么好的护甲在身上,也为之高兴。忙活了整整三天,也算是圆满了。还剩一点合金钢没有使用,被李牧小心地收了起来。打算日后有空的时候,做个匕首什么的防身用。
明日,就是启程的日子了。这三日来,李牧不断吩咐下去,为李重义此行做准备。工厂的铁匠都暂时停止了打造犁铧,全力制作连弩的弩箭。三日下来已经攒了不少,足够五百锦衣卫使用了。刘神威那儿,李牧也打了招呼。为锦衣卫准备了应急的药包,无论是内伤还是外伤亦或是瘴气毒蛇等等,都能有所应对。王鸥那边,李牧也叫人通知,让她给每一个锦衣卫都准备了三套衣服,留着一路上换洗之用。李应那里也递了话,让他准备大车数辆,去时运人,回来时用以运输稻种。甚至,他还让白闹儿找了厨子,为锦衣卫准备了干粮……
事无巨细,只要李牧能想到的,他都为李重义准备了。说到底,他还是不放心,毕竟李重义长得再高、再壮,年纪也只有十四岁。脱离了视线,李牧如何能够放得下心。如今能做的,李牧已经都做了。若是再有个什么意外,他也没办法,只能说是天意了。
临别前的最后一夜,兄弟三人默契地都没有回帐篷睡觉。烧鸡,牛肉干,三杯倒,状元红。没几句话,一直默默喝到了天亮。
第423章 东窗事发(恭贺“小宝爱李牧”荣升盟主!)
天色蒙蒙亮,三兄弟丢开一地的酒坛和残羹,洗了把脸,收拾了一下,从山谷赶到长安城。工部衙门前,锦衣卫和河间郡王府的老卒们早已准备就绪,摩托王子和髯多娄,以及他们的随从们,昨日就被王普接到了工匠坊。与前一日回城跟常何将军告别的马周一道,早早在此等候了。
应用之物,都已经备齐,随时都可以出发。
李牧从怀里拿出一个锦囊,交到了王普手上,道:“这个锦囊,到了真腊国再打开。视情况,依计而行。”
“明白。”王普应了声,把锦囊贴身收好。
李牧又看向马周,道:“一路之上,大事小情,便拜托你了。”
“校长放心,学生一定尽心竭力。”
最后,李牧看向了李重义,良久,兄弟二人都没有说话。忽然李牧错开视线,故作轻松道:“该说的,该嘱咐的,昨天晚上都已经说过了,多说就是磨叽了。我也不送你了,走吧。赶早不赶晚,早点走,还能多行几里路。”
李重义沉默,突然跪了下来,虎目含泪。
“唉,这是干嘛,起来。”李牧把李重义扶起来,道:“半年而已,又不是见不到了。男儿有泪不轻弹,不要轻易哭,也不要轻易跪,记住了。”
“嗯!”李重义点头,对李牧旁边的独孤九道:“我走之后,大哥的安全就靠你了,一定要保护好大哥,寸步不能离开。”
“放心吧。”
“大哥,我走了!”
李重义大喊一声,把李牧震得耳朵嗡嗡响。李牧摆了摆手,李重义翻身上马,锦衣卫分做两队,一队开路,一队殿后,大队人马缓缓而行。
摩托王子来到李牧跟前下马,右手放在左胸口,深深鞠躬,道:“摩托感激侯爷帮忙,真腊不会忘记侯爷的恩德,待小王回国之后,定为侯爷准备一份大礼,下次朝贡之时献给侯爷,还望侯爷能够笑纳。”
李牧心情正低落,随便敷衍了两句。摩托王子见李牧有些爱答不理,对髯多娄的那一番分析又信了三分,心中暗暗提醒自己,等回到真腊国之后,一定要为李牧准备一份更大的大礼,好弥补这次的怠慢。
李牧站在工部衙门前的台阶上,看着大队人马消失在路的尽头,心里一下子空了不少。虽然知道李重义还没走远,拍马一瞬间就能追上,可是这种分别的感觉,还是让他鼻酸不已。
这种感受,让他想起了上次送别李思文。李牧终于发现,他最害怕的事情,原来是孤独。
“唉……”
李牧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连声叹气。独孤九看着他的样子,道:“大哥,要不,咱俩追上去送一程吧。”
“送啥呀,能跟着去不?不能跟着去,送多远不也是分别么……”李牧又叹了口气,忽然问道:“小九,你说大个儿这回,能平安回来吧?”
独孤九心道,这我上哪儿知道去。但话到了嘴边,还是说道:“谁打得过大个儿啊,他一定能安全回来。”
“单挑我自然是放心的,就怕有人耍诈害他……万一下毒呢?”李牧抬头看向独孤九,问道:“小九,你说不能有这么坏的人吧?”
“……”独孤九摇头,道:“不能,大个儿带着药呢,中毒了也没事。”
“听说苗疆有擅用巫蛊的人,万一他被下蛊了呢?”
独孤九实在有点不耐烦了,道:“大哥,要不你还是跟着去吧。你怎么总是杞人忧天啊,哪有那么巧的事情,大个儿怎么那么倒霉啊,什么坏事都能发生在他身上?你看那个真腊王子不是也顺利到长安了么,原路返回去,能有什么意外,放心吧。”
“唉……”
李牧又叹了口气,道:“话虽如此,但……”
“但是”的“是”还没说出来,忽然一骑绝尘而来,李牧看着他冲过来,还没等到跟前,又猛地一拐,绝尘而去,直奔城门的方向。
李牧拧起眉头,问道:“九儿,我怎么觉得刚才那人有些眼熟?”
独孤九眺望一阵,道:“大哥,我看着也眼熟,好像是李崇义。”
“啊?”李牧吓了一跳,赶紧道:“完了,他要是跟着去了,河间郡王还不得撕了我,赶紧追,把他追回来!”
二人上马便要去追,这时又一匹马飞驰而来:“不用追了,让他去吧。”
李牧顺着声音看过去,呆愣道:“郡王?您这是……”
李孝恭来到近前,哼道:“这小子还不知道,看守他的人,是本王授意过故意给他留了空子钻。否则,他岂能逃出去?罢了,儿大不由爷。他既然想去,就让他去,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毕竟不能跟他一辈子。”
李牧心中暗道,就怕真出了事,你来找我麻烦。但这话他可不敢说,只得含糊应声。反正有这话在,来日就算出了事情,也有借口推脱。
李孝恭忽然瞥了李牧一眼,道:“小子,你可够坏的!”
“啊?”李牧装傻道:“郡王何出此言?”
“那日你找我的时候,可没说你假传圣旨!你的胆子也忒大了点,这等事情都做得出?”
“啊……这、”李牧赶紧道:“郡王,您听我解释,这事儿其实”
“其实什么呀?李牧,你有何话说?”还没等他编出理由,忽然从工部衙门走出两个人,正是李世民和高公公。李牧看到李世民,整个人都僵硬了,坏了个菜,怪不得李孝恭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原来是他瞧见李世民了,推卸责任呢!
这老家伙也太不地道了,你在知道内情的情况下,还让亲儿子跟着去了,说明你的想法是跟我一样的啊。凭什么东窗事发,你撇的一干二净,留下我一个人顶缸啊!不行,要背锅,大家一起背锅,都别想跑!
“陛下,其实这件事”
“陛下!给臣做主啊!”李孝恭打断李牧的话,悲愤地来到李世民跟前,眼泪说来就来,指着李牧哭诉道:“陛下,臣要状告李牧,他蛊惑我的儿子崇义加入锦衣卫,又派锦衣卫去了真腊国。陛下,真腊国距离长安,何止万里啊!可怜我只有这么一个嫡子啊,陛下……那孩子也不知是被李牧灌了什么**汤,竟然趁着护卫不注意,偷跑了出来,臣看着都没看住。得知消息追到合理,人影都没一个,我的儿啊,现在在哪里啊”
李牧目瞪口呆,姓李的都是戏精吗?这也演得太假了吧!李牧呆愣愣地看向李世民,道:“陛下,情况不是这样的……”
“那还能是什么样?!”李世民安慰了李孝恭两句,转头对李牧大吼:“李牧,你也太混账了!平日里你骄纵一些,朕念在你的功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惯着你,没想到把你给惯得没边儿了。假传圣旨的事情你都做得出,你想干什么?你想当皇帝?你想造反吗?”
“陛、陛下……”李牧赶紧跪下,无可奈何道:“您看臣这样,像是个能当皇帝的料么?臣就是、唔为了行事方便而已。”
“行事方便?那你就假传圣旨!?朕打你”李世民扬起巴掌,李牧吓得赶紧闭上眼睛,缩着肩膀准备承受,虽然被掌掴很是丢脸,但相比丢了性命,还是划算的。
等了半天,巴掌迟迟没有落下,李牧偷偷睁开一个眼睛,看到李世民已经把手放了下去,但仍是一脸怒气地瞪着他。
不打了?
李牧偷瞄着李世民的神色,脸上渐渐堆笑,自己站了起来,嬉皮笑脸地凑到了李世民跟前:“我就知道,陛下舍不得打我。谁让我不只是陛下的臣子,还是陛下的好侄子呢。我可是入了宗籍的人啊,一笔写不出两个李,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陛下舍不得!”
“什么乱七八糟的!朕现在愤怒的很!”
“哎呀呀,不生气不生气。”李牧把高公公挤开,殷勤地轻抚李世民的后背,帮他顺气,赔笑道:“陛下,臣所作所为,虽然出格了些,孟浪了些,但究其根本,不还是为了我大唐么?您可知道,为了这次真腊之行,臣搭了多少钱?前后都加起来,至少也得三万贯啊!”
其中一半,是李重义身上那套装备的造价,但这一点,李牧是不会说的。
李世民不疑有他,哼了一声,道:“你花多少钱,跟朕都说不着。朕不让你干,你偏要干,能赖着谁?朕今日来,是想问问你,这假传圣旨的罪名,该怎么算啊!”
“杀了臣?”
“好,朕就杀”
“……那是万万不可啊!”李牧赶紧打断李世民的话,道:“臣还得给陛下赚钱呢,内务府上上下下大小事务,哪里能缺得了我呀,要不就罚臣一年的俸禄吧,也不少呢,陛下以为如何?”
“少跟朕嬉皮笑脸的!”李世民这次是打定主意,要给李牧一个教训了,沉着脸道:“你不要以为,内务府缺了你就不行,真看你是以此为凭,有恃无恐了!朕就撤了你的内务府总管大臣之职,让你知道知道,偌大的朝廷,少了谁都一样!”
第424章 借坡下驴
见李世民面色肃然,李牧也渐渐收起了嬉皮笑脸,语气诚恳道:“陛下,臣知罪,一切都是臣的过失,臣跟您道歉,以后保准不再犯了。陛下您能不能不要撤臣的职,影响实在是太大了。”
李牧叹了口气,仍是一脸诚恳,但语气却已经变成了近似自吹自擂的感觉:“眼下内务府正在组建的过程中,大小事宜,都要我来决断,还有东城的工厂,长安城的巷道,学院的建设,哪个地方少的了我呢?没有我坐镇主持这些事情,怎么说呢,就如同两军阵前没了主帅,万万不可啊,陛下,您得三思啊!”
本来听到前半段,李世民是有所犹豫的。是啊,少了李牧,这些大事谁来主持呢?但听到后半段,李世民的气可就上来了!活了半辈子,他就没见过这么自吹自擂的人。都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了,若真算了,不处置他了,以后还有法儿管么?
李世民怒道:“李牧,你太高看自己了!朕有文武百官,哪个比你差?谁来接替,用不着你操心,总之就是不用你了!”
李牧难以置信道:“陛下,真不用臣了?”
“不用!”
李世民脱口而出,忽然心里咯噔一下,感觉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劲。再看李牧,只见他嘴角抑制不住地翘了起来。李世民心里暗道糟糕,刚要开口找补一下,李牧已经不给他机会了!
“太好了!”李牧一蹦三尺高,叫道:“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陛下,咱可说好了,是您不用我,可不是我懒惰!哈哈哈哈……终于可以放假了!九儿,咱回家了!哦吼!yeah!!!”
李牧转身就跑,蹦到马车上,向李世民挥了挥手:“谢过陛下!咱们年后见!”
李世民呆若木鸡,等李牧的马车走出十多米,才缓过神,急忙喊道:“李牧,朕的话还没说完,你给朕站住!!”
“陛下您说啥?哎呀,风大听不清楚啊!”李牧应了一声,旋即催促独孤九:“快快快,赶紧甩几鞭子,别让人追上了,快!”
独孤九也听话,鞭子甩得噼啪响,眨眼消失在了李世民等人的视线里。
“……”
李世民叹了口气,头疼道:“堂兄,你看这小子,他、朕今日本来是想给他点颜色瞧瞧,你看他这副样子!朕早晚得被他给气死!”
李孝恭笑呵呵道:“陛下,这便是李牧的特别之处啊,若他是个曲意逢迎的庸才,陛下还会如此高看他么?”
“也对。”李世民笑了一下,忽然问道:“堂兄,你倒是舍得,竟放崇义去真腊。这要是有个万一,就算把李牧给剁了,也晚了啊。”
李孝恭瞥了眼李世民的神色,叹了一声,道:“儿孙自有儿孙福,要真是命短,也怪不得旁人。陛下,你可还记得,咱们这个年纪的时候,都已经披坚执锐,征战沙场了。崇义是我的儿子,总能有点天赋,不至于、不至于”
说完,李孝恭盯住李世民的神色,手心里有点冒汗。他的位置非常敏感,作为一个曾经功高盖主的大将军,仍试图让自己的儿子从军,本身就是一件冒险至极的事情,虽然他甩锅在李牧的身上,但是李世民又不是一个傻子,岂能被他糊弄过去。
李世民似乎察觉到他的心境,瞧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道:“李氏男儿,哪一个不是横刀跃马的大将军呢?崇义年幼,但朕相信,来日他的功业,一定不弱于堂兄。”
李孝恭差点热泪盈眶!这几句话解了他一直以来的心结,情绪涌上心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李世民拍了拍李孝恭的肩膀,道:“堂兄,酒色少贪些,来日朕还有倚重堂兄之处,千万不要早早掏空了身体。”
李孝恭红了眼眶,重重点头:“臣遵旨。”
高公公驾了马车过来,李世民与李孝恭分别,打着哈欠上了车。为了给李牧这个下马威,李世民也是起了个大早。昨夜又看了半宿的地图,实际根本没睡多大一会儿觉。没想到还弄巧成拙,落入了李牧的算计,成了他放假的理由。
其实李世民和李牧的心里都清楚,内务府也好,工厂也罢,确实都离不开他。除非李世民狠下心,决定放弃内务府和工厂也不用李牧了,但这可能么?李世民都已经让中书省补圣旨了,本来也没真生气,不过就是心里不顺,想要敲打他一下罢了。
没敲打成?也不过是一笑置之,以李世民的胸襟气度,不至于放在心上。毕竟是要过年了,李牧这段时间的辛苦,李世民是看在眼中的,让他放假几天,也不是多过分的事情。
李世民对内务府的具体事务还是不够了解,认为过年这几天,没有李牧在,怎么也不至于维持不了。因此也没当多大个事情,没了总管大臣,不还有总管太监呢么。高公公虽然不懂做生意,但萧规曹随他还不会么?怎么也支撑过正月了。过了正月,李牧也休息够了,叫他回来干活,他还敢不回来?
李世民这样想着,随口对高公公吩咐了一声,便把这事儿抛诸脑后了。眼下最着急的事情,还是在年前把突厥的事情解决掉。来年还有来年的事情,不能拖了。
……
李牧嘴上说回家,其实没回。他跑到天上人间的旁边,王鸥的宅子,洗了个澡,然后抱着王鸥美美地睡了一觉。傍晚醒来,疲劳尽消,浑身轻松无比。
想到自己已经被撤职,不用再操心内务府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也不用再跟那些满身铜臭斤斤计较的商人打交道,李牧就开心,快活,胃口也好了许多。一边吃着王鸥让回鹘厨子为他秘制的烤鸡腿,一边摸摸抓抓,时不时再亲个嘴儿,这感觉简直不要太美。
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变得顺眼了起来,就连手里的鸡腿,都像是被加了滤镜,看起来也好看了许多。此情此景,让李牧脑海中情不自禁地冒出来四个字。
鸡你太美!
“哈哈哈……”想到这个梗,李牧不禁笑出了声。王鸥见他笑,瞧了一眼,问道:“夫君,想到了什么事,这么开心?”
“没什么、”李牧当然不能说自己想到了谢广坤,也没法解释,随口把李世民撤他职的事情说了出来:“鸥,你说我能不高兴么?我本就是懒散的性子,巴不得游手好闲。这下陛下撤了我的官职,我自乐得清闲。终于,我也能有时间陪陪你,陪陪巧巧和知恩。做点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岂不美哉?”
在李牧睡觉的时候,王鸥已经收到了消息。得知李牧被撤了官职,本来还以为情郎会因此颓靡不振,却不想他的心态竟然如此的好。王鸥看向李牧的目光不禁爱意更浓,心中暗道,唯有如此豁达的男儿,才配得上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王鸥又为李牧倒了一杯酒,道:“夫君这几日为了小叔子的事情辛苦了,妾身陪你喝一杯。”
李牧色眯眯道:“我要你对嘴儿喂我喝”
“又作怪、”王鸥白了李牧一眼,却也依了他,先把酒含在口中,然后嘴对嘴地渡过去给他。李牧饮下这香艳的一杯酒,心情更好,道:“鸥,今日我便不回去了,留下陪你可好?”
“不行。”王鸥摇摇头,道:“你接连在山谷忙活了数日,都没有好好陪伴巧巧。若回到城里,就留宿在我这儿,巧巧嘴上不说,心里肯定怨我。不差这一两日,你能陪我半天,我已经很开心了,坊门快关了,回吧。”
李牧心里其实也在为难,美人在侧,他实是不忍她伤心。因此才说了留下的话,但若真个留下,家里那头还有俩呢,也是不好交代。要不怎么说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多少都有点渣的成分在里面。
“鸥,你怎么这么懂事”
“少油嘴滑舌了。”王鸥拿了干净的手绢,帮李牧擦了嘴,又给他整理好衣裳,把他送到门口。方才李牧睡觉的时候,独孤九闲着无聊,去西市溜达了一圈儿,饭也吃过了。见李牧出来,便把马车赶到门口,等李牧上车好回家。
李牧拉着王鸥的手,依依不舍道:“明天我再来陪你”
王鸥点点头,踮脚又送上一枚香吻,独孤九见了,忽然有些不耐烦,催道:“大哥,还走不走了,日头落山了。”
“走走走,催个屁啊!”李牧不耐烦应了声,又抹了把王鸥的小手儿,这才爬上马车,又撩开帘子挥手。独孤九微不可查地哼了声,一甩鞭子,可怜白马无辜,冷不丁地挨了一下子,叫了一声,窜了出去。
“臭小子,你想把我颠出去啊!”李牧大吼,独孤九像是没听见似的,鞭子一下急过一下。
王鸥感觉到了独孤九的敌意,却也不放在心上。她对李牧身边的人,都是爱屋及乌而已。她真正在意的,只有李牧的想法。
转身回到院中,王鸥对身边侍女吩咐道:“夫君一手扶持的锦衣卫,如今尽数离开了长安。手底必定缺人使用,吩咐下去,调拨一批底子干净的人过来,以备不时之需。”
“喏。”
第425章 一笔铜臭
清晨三兄弟离开山谷不久,白巧巧和李知恩也收拾了一下回城了。等了一天也不见李牧回家,还派人去工部找过。得知李牧去了天上人间,李知恩便知道李牧肯定是又去跟王鸥幽会了。心里虽然有些吃味,但却也没当着白巧巧的面戳破。算起来王鸥也有数日没见过李牧的面了,半日相聚,她还是能接受的。
时间长了,小丫头的醋劲儿也没那么大了。但这仅限于李牧目前的四位夫人,若是再加一位,那可绝对不行。例如魏璎珞,或者前几天看到的那个舞姬,都是警惕的对象。
李牧见过谁,李知恩分得清楚。因为她能闻得出味道来,李牧试验过很多次,都分毫不差,不得不说是一项本事。这个事儿李牧研究了很久,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只能归结到天赋里面了。
虽然李牧天天嚷嚷着累,要休息,要放假。可是假期真的来了,他忽然又觉得有些空落落的,不知道该干点什么好了。吃过了晚饭,闲着无事,李牧抱着胖达从屋里出来。这家伙几日不见,又胖了一圈儿,现在已经没法顶在头上了。
李牧本来打算弄一个项圈,像是遛狗一样牵着胖达。但这家伙死活不愿意戴,只要李牧吧项圈拿起来,它就像是要哭了似的。没辙,只好放弃。不过还好,胖达比较听话,就算没有项圈,李牧喊一声它也能听。甚至很多时候,李牧不发出声音,在心里想一下,它也像是有感应似的,这让李牧多少有些奇怪。难不成这里也有‘宠物系统’?若真是如此,那可有意思了。
在《大唐群侠传》这个游戏中,宠物,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元素。宠物的来源也非常多,可以在野外抓,可以打boss得,当然也少不了直接在系统商店买宠物蛋孵化。宠物的属性,官方宣称是完全随机。但实际上,氪金确实能够提升高级属性出现的概率。数值就是李牧算出来的,他太知道其中的猫腻了。
宠物有加属性的,例如力量,敏捷、智力等。也有加极品爆率的,也就所谓的‘加幸运’,还有专门练级用的,加经验获取速度,各种各样,什么类型都有,一个极品的宠物,绝对能让游戏体验有一个质的提升。但李牧对胖达却不报什么期望,因为《大唐群侠传》里面,熊猫算是一个中立的物种,不可攻击,不可捕捉,也没有属性。
李牧把胖达抱在怀里,递给它一个窝头。
最近这家伙越来越能吃了,李牧给他准备的特制熊猫窝头,一天要吃二十几个,饭量已经超过了这里的所有人,一个顶三个。这么个吃法,也就是李牧不差钱,换了普通人家根本就养活不起。
“加油吃,快点长大,等你长大了,老爹骑着你去打仗。谁要是敢打我,你帮我咬他,记住没?”
胖达似乎听懂了,抬起头看了李牧一眼,嘤嘤嘤地叫了几声,又低头继续吃。李牧苦笑了起来,这叫声就输了啊,要是来日有机会上战场,带这么个嘤嘤怪去,指不定谁帮谁咬了。
眼见着一个窝头快被他吃完了,李牧又丢给它一个,便不管它,见库房里头有亮光,便踱步走了进去。院门是关着的,不用担心它能跑出去。
“小竹?”
让李牧颇感意外,他本以为是李知恩在库房里点数,没想到是小竹。见小竹捧着一个账本,煞有介事的样子,李牧不禁打趣道:“小竹啊,现在这个活儿交给你啦?识字么,就记账?”
“侯爷小瞧人。”小竹哼了声,道:“我也曾是大户人家的女儿,怎么就不识字了。我不但识字,我还学会了四则运算法,厉害吧?”
“厉害厉害。”李牧瞄了一眼,果然是用阿拉伯数字记账,看来小竹所言非虚。
库房空间狭小,小竹毕竟是个姑娘家,她自己在这儿点数,李牧也不好多待,正要转身出来,忽然瞧见角落里有一个皮袋,皮袋破了一个口子,可以看到里面装的东西。借着烛光,能看出似乎是画轴,李牧暗道奇怪,哪里来的字画呢?
李牧走过去,把皮袋从杂物堆拽了出来,随口问道:“小竹,你知道这个皮袋是哪儿来的么?”
“哪个,我看看?”小竹探头过来瞅了一眼,道:“哦,这个啊。这个我知道,是四夫人带过来的。搬家的时候匆忙,就都堆在那儿了。”
“天爱带来的?”
李牧愣了一下,旋即想了起来。张天爱曾提起过,上次她来的时候,带过来一批他爹早年间收集的古董字画,想必说得就是这一堆了。她爹是马匪,这些字画是怎么来的可想而知。不过没关系,管它怎么来的,在谁手里就是谁的,还能跳出个人要回去不成?
李牧跟小竹打了个招呼,抱着皮袋回了房间。来到唐朝,他还是头一次接触到‘古董’,十分好奇唐朝人眼中的古董,到底是什么朝代的。
他打开系着皮袋的绳索,把画轴从里面拿出来。手刚接触到画轴,脑海中就浮现出了一条系统提示,把他吓了一跳。
【丧乱帖:王羲之。】.
王羲之的真迹?!
李牧虽然活了两辈子都没有爱好过书法,但是人的名树的影,王羲之的大名他还是挺过的。他最有名的作品叫做《兰亭序》,中学的时候还背过这篇古文。《丧乱帖》李牧没听过,但既然是系统认证,那必定错不了,肯定是王羲之的真迹无疑。
王羲之的真迹啊!这得值多少钱!
李牧的手都在发抖,他把画轴拿出来,铺开在桌子上,借着烛光仔细打量,虽然一点也看不明白,但这不妨碍他觉得字很漂亮。
书圣不愧是书圣,写得着实是好啊!
李牧感慨一声,正要去拿第二个画轴,忽然脑海中又冒出一条系统提示。
【观摩“丧乱帖”让你对王羲之的书法有所感悟,触发“模仿”,要素收集进度1/10。】.
什么情况,这样就十分之一了?也就是说,再有九张王羲之的真迹,就可以完成要素收集,模仿王羲之的笔迹了?
哇喔!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这可是王羲之啊!李牧瞬间脑补出一个画面,李世民再次责备他不勤奋练字的时候,他拿起笔,刷刷点点写出一幅《兰亭序》,李世民得是什么表情!他可知道,李世民最推崇的书法家就是王羲之,还不惊掉他的下巴?
只不过……到哪儿去弄九幅王羲之的字呢?
虽说唐朝距离东晋,不过三百余年。王羲之的真迹,在世间尚有不少存量。可是这些真迹,哪一个不是被人密藏起来。就算是李世民,也没听说他收集到了几幅。一幅两幅或许有可能,十幅,有点想多了。就算明知道谁手里有,人家也不可能拿出来给你看。
李牧把皮袋内剩下的画轴都翻看了一遍,果然再没有王羲之的真迹了,都是他不认识的人。倒是有一幅王献之的《中秋贴》,写得也是不错,但是没用啊,都是1/10,也写不出来。
李牧找了个木箱,把字画收好。躺在摇椅上,琢磨了起来。
说不动心那是假话,写字难看这件事,已经困扰他很久了。练字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得日积月累,他又没那个耐性,所以一直就没练。现在有了【模仿】这个技能,让速成变成了可能,他怎么可能不动心。
但王羲之的真迹太少,凑齐十条要素,短时间来看几乎不可能。让李世民帮忙找?若没有假传圣旨的事情,倒是可以一试,现在去求他帮忙,岂不是自己找不自在么,这可怎么办啊!
假传圣旨?
李牧脑袋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王羲之的真迹不好找,李世民的真迹有的是啊。不如就模仿一下他得了,再刻一个玉玺的印章,下回再假传圣旨的时候,可就真的天衣无缝了。
说干就干!
李牧翻箱倒柜地把所有圣旨都找了出来,全都摊开放在桌案上,看了半天,发现施行不了。他仔细对比过后,才知道,原来圣旨不全是李世民亲笔写的,他亲笔写的圣旨,只在少数。大多数都是通过中书省下旨,而中书省下旨,写字的是中书舍人,跟李世民的书法完全不是一回事儿。
看着3/10的进度条,李牧又犯愁了。上哪儿去找七幅李世民的墨宝呢?难道要他进宫跟李世民说,陛下我仰慕你的书法很久了,你给我写七幅字,让我复制一下你看可好?
不现实啊,皇帝又不是小弟,再说正在气头上,还是别去找晦气了。
李世民也不行,李牧又想到了一个人。在铜钱上面题字的欧阳询,在没凑齐王羲之的真迹之前,模仿一下他的笔迹先用着,至少比自己狗爬式的写法要强得多。李牧打定了主意,决定明日早起去拜访欧阳询。
当世的书法家中,以欧阳询和虞世南为最。二人在书法上面的造诣不相伯仲,但由于欧阳询曾得到李渊的重用,在铸造开元通宝的时候,题了这四个字,李渊在位的时候,欧阳询隐隐要高出虞世南一线。
但也因如此,欧阳询在士林之中,引起了不少的非议。清高之人认为欧阳询的字,因“开元通宝”沾染了很多铜臭气,已经落入了末流,后来玄武门之变,李世民登基,欧阳询因是‘旧皇派’遭到边缘化,虞世南得到李世民的重用,被任命为礼部尚书。此消彼长之下,虞世南又高出欧阳询一头了。
士林风评因此更向虞世南倾斜,搞得欧阳询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的书法是不是真的落入了下乘。这些年,他已经刻意地在规避原来的运笔手法,字体也从楷书,逐渐向行楷转变,极力想要摆脱“开元通宝”带来的影响。但写了一辈子的楷书,忽然改成行楷,别说他自己,就是其他人看了,也有些别扭。而他的主要对手虞世南,擅长得正是行楷。
世人对比二人的行楷,皆认为欧阳询要低一等。
因此在李牧说要练字的时候,李世民是打算让虞世南来教他。是李牧自己选了欧阳询,还嚷嚷着要练就练“钱书”,只不过嚷嚷的虽欢,却因各种事情,一直也没能真正地去找欧阳询学习。
欧阳询正经盼了一段时日,久等李牧也不来,以为他不肯学了,也就不了了之了。李牧大清早赶来,着实把他吓了一跳,问清了来意,赶紧迎到书房。
欧阳询让儿子搬来一个大箱子,用贴身带着的钥匙打开,把里面的字帖拿了出来。
“侯爷,这里是老夫生平得意之作,全都在这里了。侯爷尽管阅览,若是哪里不懂,老夫再为侯爷讲解。”
“不着急,我先看看。”李牧压根也没存心思苦练,他只是来碰碰运气,若能copy成功更好,若是不能,暂时就维持原状。
李牧拿起字帖,心中暗暗祈祷,一定要成功。因为若是欧阳询这里不成,王羲之那儿也成不了。到时候就算收集了十幅真迹,他也别想模仿出王羲之的笔迹了。
不行的事情没有发生,在李牧翻看了欧阳询十幅不同的字帖之后,系统提示十条要素收集完毕。李牧大喜,忙要了纸笔,端端正正写了四个大字开元通宝。
李牧拿出一个铜钱,对比了一下,略有差别,但总体上来说,至少也有个九成相似了。
“老学士,您看我写的这‘开元通宝’,与您写的‘开元通宝’相比,有什么不同么?”
“开元通宝”这四个字,曾是他的巅峰,被他视为代表作。但后来随着风评的转变,这四个字又变成了他的心病,提都不想提。他这一箱子得意之作,唯独“开元通宝”的原稿被他毁去了,如今看到李牧写出的“开元通宝”,竟能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心情着实有些复杂。
第426章 大碗宽面(卷终)
“仅仅是看了老夫的字帖,未问一句章法,就能写出这样的字,侯爷天资之聪颖,为老夫平生所仅见也。若非老夫亲眼所见是侯爷写出,都要以为是自己写的了。只不过……”欧阳询叹息一声,道:“侯爷,听老夫一句劝,还是不要学老夫的楷书了。老夫的楷书,已然失了灵气,您没听到过士林的风评么、老夫的楷书,铜臭之气太重”
说着话,老学士的眼眶通红,显然在心里,他是对这个评价不服气的。可是舆论已经成型,他又改变不了,除了一腔抑郁,还能如何?
李牧对此事多少也有所耳闻,闻言搁下了笔,笑道:“老学士所说,本侯不能苟同。我来登门求教,就是因为‘开元通宝’这四个字,若没有这铜臭之气,我还不来呢。”
“侯爷此言何意?老夫着实一片好心”
“、”李牧摆手打断欧阳询的话,反问道:“老学士过于妄自菲薄了,若您的字不好,本侯会来登门求教么?莫不是老学士以为,本侯没有眼力,分不出好坏么?”
“不敢!老朽绝不敢质疑侯爷的眼力。”欧阳询如今不过是一学士而已,爵位也只是一个县男。李牧高居侯爵之位,又是当今陛下眼前的红人,他怎敢得罪,慌忙辩解道:“只是士林风评,唉,人言可畏啊!侯爷来年便要科举,若是因学了我的字体,而耽误了侯爷的大事,老夫怎承担得起呀!”
“士林?”李牧哈哈大笑,道:“原来老学士在意的是这个,冒昧问一句,是何人带头贬低老学士的?”
“这……”虽说背后非议他人,不是君子所为。但为了这事儿,欧阳询已经窝火好几年了。见李牧对他的楷书如此推崇,更觉遇到知音,便把满肚子苦水一股脑地往外倒出:“先是大儒郑经,随后便是整个山东士族,学子,最闹腾的那几日,老夫便是连弘文馆都待不得了。还是陛下怜悯,把老夫调到了崇文馆著书,才躲避了风头。”
郑经?
好熟悉的名字。
李牧搜索记忆,似乎想起来了,问道:“可是那个被陛下逐出长安的郑经么?”
“正是!”
李牧又笑,道:“我当是什么厉害人物,竟能一言而定老学士的书法优劣。原来是他,一个欺世盗名之徒!他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评论您的书法?不要说他,便是整个山东士族,又算什么狗屁。我根本不放在眼中,老学士的楷书,在本侯的心里,就是当世第一!不然我也不会来请教,至于所谓铜臭之说,更是放狗屁!写在铜钱上就铜臭了?要是真清高,别用钱就是了!一边用着钱,一边喊着铜臭,这等人才是真正臭不可闻!”
欧阳询感动得差点哭出声来,追问道:“侯爷真是这样想么?”
“当然!”李牧掷地有声道:“今日本侯学了老学士的楷书,便也算是老学士的徒弟了。我倒要看看,谁还敢拿‘铜臭’二字嚼舌根,给我听着了,我就拔了他的舌头!”
听李牧说要拔人舌头,可把欧阳询吓了一跳。老学士半辈子都在埋头练字,一生也未与人有过争吵,更不要说拔舌头这么残忍的勾当了,光是听了,就已经浑身颤栗,赶忙道:“侯爷千万不要这样说,老朽愧不敢当。侯爷只是看了老朽的字帖,老朽未加一丝指导,岂敢言师?拔舌之事更是休提,嘴巴长在他人身上,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老朽的字能入侯爷的眼,已经是知足了!”
主动认师父还被拒绝,让李牧多少有点尴尬。时候也不早了,再待下去到了饭点儿,欧阳询就得安排宴席款待了。李牧不想叨扰,便借故有事,告辞离开。欧阳询一直送到门口,又赠了一幅《千字文》给李牧。这幅《千字文》乃是行书字体,多半也是为了让李牧多看看他的行书,少在他的楷书上纠结,以免惹出了事端,再连累到他。
李牧猜出他的心思,却也没有说出来。毕竟人各有志,欧阳询已经是花甲之年了,图个安稳也是人之常情。不过这么一看,似乎自己的名声不咋地啊,看把老学士吓得,都恨不得划清界限了。
回到凤求凰,日头刚过巳时。今天的生意好,前院忙得不可开交,厨子都被叫过去帮忙搬东西了。李牧回到家,竟然没得饭吃。又不好为这点事跟白巧巧抱怨,只能是等着了。
独孤九建议李牧去他老丈人白闹儿那儿吃,白闹儿的老伴儿王婆馒头蒸得不错,独孤九吃过几次,觉得挺好。但李牧却不想去,虽然现在他对白闹儿的恨意几乎已经没有了,但对白闹儿这个人,他还是不喜欢。能少接触,就少接触,没事儿的时候,几乎从来不会提。白闹儿也有自知之明,自打如愿以偿当上了京东集的市令,他也很少在李牧的面前出现,就算有事,也多是让二狗来传话,不会自己登门。
“唔……自己做!”
李牧想了半天,还是决定不去看白闹儿那张脸,转身进了厨房。独孤九站在门口不进去,拧着眉头道:“大哥,书上说君子远庖厨,你还是出来吧,这不合适。”
李牧已经把面拿出来放在桌案上了,闻言道:“有啥不合适?哪有那么多规矩?我看你就是没饿着,饿着了,你就没这么多讲究了。”
“哎呀”独孤九见李牧撸胳膊网袖子,这是要真动手自己做了,也顾不得委婉了,道:“大哥,非得让我把话说明了么?我不是不饿,我是你做出的东西能吃么?”
“哎哟哟哟,还能吃吗?”李牧哼了一声,道:“知道你大哥我干啥出身的么?”
“啥?”独孤九还真不知道,他对李牧的了解,都是他来长安之后的事情。
“你大哥我当乡勇运粮,被突厥人俘虏。之所以能活下来,靠的就是做饭的手艺。我可是正经在突厥大营当了好几个月的厨子呢,我做得饭食,突厥人吃了都说好!”这可不是吹牛,真的是实情。若非原来的李牧会做饭,突厥人给唐使找厨子的时候,也轮不到他。李牧遇不到唐俭,也就没后面这些故事了。
独孤九还是半信半疑,靠着门框看着李牧和面,嘟哝道:“突厥人跟野兽一样,他们懂得什么好坏啊。大哥,要不你还是别做了,我骑马去买些回来吃,用不了多少时候。”
“不准去!”李牧瞪了独孤九一眼,道:“你哪儿都不准去,我做成什么样儿,你都得给我吃了,不吃就不是兄弟!”
独孤九听到这话更加绝望:“大哥……”
“哎呀,你放心好了。”李牧一边说着,一边在脑海中进入系统,找到【烹饪术】,把【大碗宽面】的配方学了,道:“今天我就让你开开眼界,什么叫做面食界的霸主。大碗宽面,有没有听过?”
“呵……”独孤九抿嘴不答,李牧也不在意,自顾地揉面,团成剂子,拿擀面杖擀成片,然后用刀切成宽条。下锅煮,煮好了,放到碗中,倒上提前做好的卤子。看着碗里晶莹的面条,李牧不禁油然而生一股子成就感,拿起来给独孤九展示,道:“你看这个面它又长又宽,就像这个碗它又大又圆。你吃、我的、面、觉得、很好吃,我给你擀面、也觉得、很开心”
独孤九看着忽然抽风像是一个傻似的李牧,面无表情地从他手里接过碗,伸手拿了一双筷子,愁眉苦脸像是喝药似的往嘴里扒。
“唔?”
一筷子面条入口,独孤九的眼睛瞬间瞪圆了。他惊奇地看向李牧,道:“大哥,好吃啊!”
“都跟你说了,现在信了吧?”李牧也给自己盛了一碗,尝了一口,味道确实不差。毕竟是系统出品,也差不了哪儿去。
独孤九又往嘴里扒了两筷子,含混不清道:“大哥,面是挺好吃,但是你刚才说话的时候,磕磕巴巴的,样子有点傻。”
“、”李牧扬起高傲的下巴,道:“你不懂,这叫hip-hop!”
“黑怕?”独孤九懵了,呆道:“什么黑?谁怕?”
李牧没法解释,抬手给了独孤九后脑勺一巴掌:“吃你面吧你!”
……
吃完了大碗宽面,两兄弟打着饱嗝,各自回房间休息了。李牧本来是打算睡个午觉,但怎么也睡不着。总感觉像是有点事儿没做,但是又想不起来是什么事儿似的。一直辗转反侧,琢磨了半天,他把问题归结在了没人搂着。堂堂侯爷,睡觉怀里得搂着个人才行啊,没人搂着怎么能睡着啊!
李牧从床上爬起来,气咻咻地往前院走,打算至少也得把白巧巧和李知恩叫回来一个陪自己睡觉。生意有什么好做的,差那几个钱么?本侯的睡眠若是影响了,是这几个钱儿能弥补回来的?
还没等他到前院儿,身后追上来一个人。李牧听到脚步声回头,看见是二狗,便停了下来,问道:“气喘吁吁的,有啥事啊?”
“禀告侯爷!”二狗气都没喘匀乎,脸上却止不住喜色,道:“侯爷,小的刚从平康坊回来”
李牧不禁皱眉,道:“你去嫖宿就不必跟我说了吧。”
“不是,小的岂敢。”二狗忙解释,道:“小的奉侯爷的命,在平康坊监工。特来禀告侯爷,四海赌坊已经提前完工了,比预计提前了七天呐!”
“哦?”李牧眨巴眨巴眼睛,道:“倒是比我预想的快了不少,公孙康这家伙有点门道啊,该不是偷工减料了吧?”
“没有没有!”二狗脑袋摇得像是拨浪鼓似的,道:“公孙主事只是把人力优先集中到了四海赌坊,这才提前完工。侯爷不是定下了进度么,四海赌坊是头一个,主要是为了不耽误侯爷的事情。”
李牧蹙眉道:“说得好听,还不是邀功请赏?你去,告诉公孙康。本侯要的是按期完成,不是自作聪明。他提前完成一个,就有另一个耽误的,进度表是干什么用的?让他给老子长点记性,按照进度表完成就行。再整这些没用的,让他自己掂量!”
二狗见李牧语气不对,吓得脸都白了。侯爷真是越来越难伺候了,怎么提前完成还是错呢?心中畏惧更甚,不敢再多待,灰溜溜地回平康坊传话去了。
“提前了……”李牧喃喃念叨,犹豫了一下,没有去前院,而是来到了库房。独孤九听到声音,也出来帮忙,帮李牧往外搬东西。
都倒腾到了院子里,独孤九问道:“大哥,这些东西是做什么用?怎么还有砂子?”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嘛,做琉璃,你怎么这点记性都没有啊。”
“啊?”独孤九纳闷地皱起了眉毛,心里暗自嘀咕,说过吗?啥时候说了?怎么一点记忆都没有。虽然疑惑,却也没有再问,跟着李牧把家伙事儿搭起来,帮他打下手。
李牧要做的是赌坊用的“筹码”。
其实在这个时代,甚至说整个中国的古代,赌坊中都是没有“筹码”这回事的。买定离手,大家都用得是真金白银。也唯有这样,玩得才放心,才爽快!
但李牧却决定使用筹码,而且还是用玻璃做的筹码。他做这个筹码,不止是为了赌坊,更是为了他未来的计划。随着商业越来越兴盛,金钱交易必定越来越频繁,数目也越来越大。而无论是铜钱还是金银,都难以避免重量的问题。
这时候,若是有玻璃筹码用于交易,必定会方便很多。而玻璃的制法,如今只有他因为系统的关系熟练掌握,短时间内,不用担心仿制问题。
“来,大个儿,帮我把这袋砂子倒进去。”
李牧猫着腰生火,随口吩咐道。
独孤九见李牧叫错了名字,小声提醒道:“大哥,我是小九儿啊。”
李牧怔住,他抬头看了眼独孤九,忽然想起来。上次制作玻璃的时候,在旁边帮忙的是李重义,而他刚刚说话的时候,也是一直把独孤九当成了李重义。
李牧张了张嘴,叹了口气。
“小九,你说大个儿现在能到哪儿了?一天一宿了,得走出几百里了吧?”
“应该不止”话还没说完,忽然后门‘哐当’一声,一个人影窜了进来。
“大哥,我回来了!
第427章 你究竟有几个好弟弟?
“思文!”
“大哥!”
“弟!”
“哥!”
“这是真的么?”
“是我呀,大哥!”
“我的兄弟啊!”
李牧张开怀抱,李思文狂奔而来
眼见俩人要抱上了,独孤九脚下忽然动了一下,一个小石子儿被他的脚跟儿一踮,稳稳当当飞到了李思文的脚下。
“哎呀”
李思文踩到石子儿,脚下失去平衡,向前扑了过去。李牧见他摔倒,赶忙伸手去扶,突然裂锦之声响起。李牧瞬间感觉到一股凉风,顺着裤管窜了上来,冻得浑身一哆嗦。
李思文趴在地上,扔掉手里的破布,抬头看到李牧的两条大毛腿,结结巴巴道:“大、大哥,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不是故意的”
“你个混账啊!你扯哪儿不好,扯我裤子干啥!这要是让人看见了,我的一世英名岂不是毁在了你的手中?”
“大哥,我知道错了,你小点声喊。”
“你都把我裤子扯成裤衩了,还不让我说了?我就不小声,我就喊”
“夫君,晚上吃什么?中午没顾得上你,晚饭我给你包馄饨……”白巧巧从前院过来,看到这样一幕,顿时呆住了。李牧回头看到白巧巧,又看了眼地上趴着的李思文,脑袋瞬间嗡地一声,赶紧跑过去解释:“娘子,不是你想得那样,你误会了!”
白巧巧转身捂住脸,嗔道:“夫君你快找个裤子穿上啊,这是干嘛呀、”
“哎呀,我在跟你解释啊。咱们老夫老妻了,你该不会怀疑我这个吧?我、我我……”
李牧语无伦次,绕着白巧巧慌忙辩解。这会儿李知恩带着小竹过来,要去库房拿货,看到李牧光着两条毛腿绕着白巧巧赚钱,吓得赶紧把小竹的眼睛捂住,回头急道:“主人,你就算再急色,也不能在院里啊,这,这像什么样子嘛!”
“你给我闭嘴!”
“先围上吧。”独孤九脱掉身上的大氅,围在了李牧的腰上。李牧赶紧捂住关键部位,像一只大马猴似的,连跑带颠地跑回屋换裤子去了。
这一幕,刚好被从地上爬起来的李思文收入眼中。他奇怪地皱起了眉头,仔细打量独孤九,心头泛起了疑惑。但他没有说出来,而是先过来跟白巧巧见礼。对于这个嫂子,他还是非常敬重的。至于李知恩么,他就不怎么太当回事了。在唐朝人的主流意识形态里面,妻与妾的分别,还是非常明显的。仅是打了个招呼,李知恩也晓事,福了一礼,带着小竹去库房了。
李牧换好了裤子,从屋里出来。白巧巧已经去了厨房,李思文来了,当嫂子的自然要准备一桌丰盛的酒宴款待,她去吩咐厨子了。
李牧来到李思文跟前,兜头就是一巴掌。李思文挨了一下,疼得直咧嘴,揉着后脑勺不满道:“大哥,我好不容易才回来,进了城家都没回直奔你这儿,你怎么还打我呀?你见到我,不高兴、不开心吗?”
“不开心!”李牧往门外瞅了眼,道:“这回没带个什么卖身葬母的娘们吧?我可警告你啊,别挑战我的脾气!”
李思文赶紧赔笑,道:“大哥,吃一堑长一智,我再蠢也不至于上两次一样的当吧”说着,他扯开话题,视线瞄向了独孤九,努了努嘴,问道:“大哥,这位是……?”
“哦,忘了你们没见过面。我来给你介绍,这位也是我的兄弟,叫做独孤九。他的父亲,便是独孤氏阀主,独孤修德。”这边介绍完了,他又给独孤九介绍:“他就是李思文,我跟你提起过的。”
两人互相打量了一眼,李思文先伸出了手。“握手”这个新礼节,他是跟李牧学的。现在已经在定襄附近推广开来了,他自己也习惯了。
但独孤九却好似不太想跟他握手似的,面对李思文伸过来的手,选择了用抱拳回礼。李思文有些讪讪,却也没放在心上,只当他不习惯握手,略显尴尬地把手收了回去。
李思文是个活泼的性格,既然李牧说独孤九是他的兄弟,他自然也就当兄弟看了,道:“独孤九,小九儿,哈哈,以后咱俩也是兄弟了。不必称呼名字这么生分,叫我二哥就行,我比咱们大哥小半年,你应该没我大吧?”
独孤九抿了抿嘴,看了李牧一眼,道:“还是先称呼名字吧。”
“……”接连热脸贴冷屁股,李思文有点挂不住脸了,正要说点什么。独孤九飘然跃上了墙头,回头对李牧道:“大哥,我忽然想起家里有点闲事儿,回家一趟,明日回来,你们许久未见了,好好聊聊。”
说完,人影闪动,几个跳跃间,已然看不见了。
李思文吓傻了,指着独孤九消失的方向,结结巴巴道:“大、大哥,这、这是什么情况!”
“轻功咯,高手没见过啊?”
“真有轻功啊!”李思文瞠目结舌,心中暗道,还好刚刚没有表现出不满,否则自己现在估计已经挂了吧。
“你不是看见了么,走,咱俩屋里聊去。”李牧转身进屋,李思文赶紧跟上,连珠炮似的提问:“大哥,他为啥戴个面具?院子里这堆东西不管啦?我刚才还去了你原来的宅子呢,那儿怎么变医馆了?大哥大哥,大个子哪儿去了,我听来往的商人提起内务府,内务府是咋回事啊大哥……”
……
独孤九没有惊动任何人,回到家,绕过护卫,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凭他的功夫,做到这一点很容易。点燃了蜡烛,有了光亮,下人们才知道少爷回来了,赶紧去通报独孤修德,又通知厨房,为独孤九准备饭食。
下人们忙活够呛,独孤九却没有半点兴致。他今日看到李思文,心里一股说不出的滋味。或者,从李牧把他认错成李重义的时候,他心里就已经不舒服了。
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在李牧的心中,他占据的位置很小。不如李重义也就罢了,毕竟在他认识李牧之前,李重义就跟在李牧的身边,他还勉强能够接受。而且李重义的实力,能够得到他的认可。但李思文是个什么鬼?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半点武功都不会,而且体格也弱,行为举止,嬉皮笑脸的样儿,与长安城中那些纨绔子没半点差别。
这样的一个人,李牧竟也叫他一声兄弟。而且看那股子亲热的劲儿,完全不在李重义之下。这么对比,自己好像就是那个最不如人的了。独孤九的心里怎么平衡得了,他自认是陪伴李牧最多的人,尤其是李重义搬到清河郡王府之后,可以说是除了睡觉之外,二人形影不离,怎就落得个谁也不如的下场呢?
独孤九心里难过的很,因此才借口家里有事,回到家中来个眼不见为净了。
他想清静,但偏偏有人不让他清静。独孤修德听说儿子回来了,顿时喜出望外,颠颠地小跑过来,嘘寒问暖来了。独孤九正闹心的时候,本不欲跟独孤修德多说话。但又一想,确实也是许久不回家一次,若再不理会父亲,实属不孝之举了。只好勉打起精神强应付着,独孤修德问一句,他便答一句。不问,他也不说。
父子二人一直聊到了饭食,独孤修德也没走的意思,还叫下人端上了饭菜,看样子是打算持久战了。
独孤修德之所以这么磨叽,是源于近日收到的一个消息。坊间传言,逐鹿侯李牧秘授工匠技艺,竟能做到一日之内,传授数十工匠,个保个学会的程度。
独孤修德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是不信的。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呢,就算是鲁班再世,手把手的教,也必定得有学不会的。人的悟性高低,岂能一样?
但随后得到的消息,却让他不得不信。为了运输货物,他在李应的造车作坊定了二十辆包铁板车。谈这笔订单的时候,随口提起近日热议的关于李牧授艺的事情,李应拍着胸脯告诉他,这件事绝对是真的。他的理由是轴承的供应速度,若非李牧真的教出了一批工匠,轴承的供应速度根本不可能这么快!而且最近这几天,李牧一直都在山谷忙活,根本不可能有时间做轴承,但供应却不间断,不就说明问题了么?
这让独孤修德心热了起来,既然李牧有这样的本事。若能求他为独孤氏教出一批工匠来,再加上独孤氏原来的底蕴,岂不是有希望一跃而同五姓七望比肩?
南北朝时期的皇族,还有再现辉煌的一日?
虽然他知道,这件事即便是求到李牧身上,多半也是被拒绝。但因为独孤九的关系,独孤修德还是抱有一线的希望。通过与李牧的来往,独孤修德可以确认,李牧是一个重感情的人。事关家族百年兴衰,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他也不能放弃。最多也就是李牧不答应而已,也没有什么实质的损失。
独孤修德拐弯抹角地把意思说了,独孤九这才明白老爹磨磨叽叽缠着自己是什么用意。顿时气得脸色都涨红了,道:“爹,你怎么能有这么卑劣的想法?”
独孤修德震惊了,他没想到竟然从自己的儿子口中听到了‘卑劣’二字,登时扬起手来要打。但面对从小都没舍得碰一指头的唯一的儿子,他哪能下得去手,气得牙根痒痒,没好气道:“行,你个混账东西,跟李牧混了几个月,竟然说自己亲爹卑劣了?你倒是说说,我如何卑劣了?我为家族谋算,怎能称之卑劣?”
独孤九正色道:“爹,我跟在大哥身边,他的付出和辛苦,我都看在眼中。我也见到了形形色色的人,各种各样的嘴脸。我只是没有想到,爹你也和他们一样,自私且自利。听说有很慢好事儿,便凑过来,想要据为己有。儿子斗胆问一声,凭什么?”
“大哥发明东西也好,传授技艺也罢。我跟在他身边看得最清楚,他没有一回,是为了一己之私。倒是这些门阀世家的人,接近大哥,无一次不是为了自己。两相对比,高下立判。爹,不要说我不知道此事真假。即便是真,我也不会给大哥添麻烦。他既然选择秘密传授,必有他的考量,若因为我的缘故,搅乱了大哥的计划,才是大不应该。爹你不用再说了,我是不会跟你同流合污的!”
独孤修德被噎得哑口无言,实在是想不到话来反驳,指着独孤九骂道:“你个逆子啊!帮你爹的忙,你叫同流合污?我是为了谁啊!不要忘了,你是我儿子!我就只有你这一个儿子,我现在的所有谋算,你口中的自私自利,还不都是为了你?我总有老的一天,等我死了,这偌大的家业,还不都是你的?你倒是清高,我看你就是傻!”
独孤修德越说越气,心里也是着急,跺脚道:“傻孩子,我知你的心思与寻常男儿不同。但你要清楚,你是男儿身!你再向着李牧,他也不能”
话还没说完,只见人影闪动,独孤九已经不知了去向。
窗外吹进来的冷风,让独孤修德清醒了一点。他重重叹息一声,叫下人进来收拾了残羹,离开了独孤九的小院儿。
他知道,他说得有点过了。对自己的儿子,不应当说这个话。但这情急之下的话,正是他心头最大的担忧。若真给他言中了,可如何是好啊?
独孤家就这么一个独苗,若有了龙阳之好独孤氏,可怎么办啊!他日见到列祖列宗,他也没法交代!
……
解答完了李思文的所有疑惑,已经奔着子时去了。李牧已经有些困倦了,但李思文仍神采奕奕。这小子进城之前,躺在拉箱子的板车上睡过一觉了,现在根本一点困倦的意思都没有。
李牧顶不住了呀,更重要的是,他已经好几天没跟白巧巧好好亲热了。实在是熬不住了,李牧打了个哈欠,道:“思文啊,时候不早了,今天就先休息,有的是时间聊……”
“大哥,要是怕吵到嫂子,咱们哥俩到客房,促膝长谈……”
“来。”李牧带李思文到了门口,李思文走出去,天真地转过头问:“大哥,你怎么不走?”
李牧抬起腿,猛蹬一脚,李思文咻地一下飞了出去。
关门,睡觉!
第428章 杀人不眨眼
夜已深,营地一片静谧。
李重义没有卸下铠甲,和衣而卧,两柄巨斧通过机括扣在他的护臂上,保证他随时都能进入战斗状态。这让与他同一帐篷休息的王普非常紧张,生怕李重义哪天做梦或者翻身翻大了,给他来一下子,那么大的斧头,一下子小命就没了。
忽然,一阵鸟类展翅的声音响起。
熟睡的李重义刷地一下睁开了眼睛,他霍然站起来,把王普吓得一激灵,心中暗道,难道是梦游了不成?一惊一乍,这是要干嘛?
“你继续睡,没事。”
李重义说了一声,起身出了帐篷。曲起二指打了个口哨,只见东北方向,嗖、嗖射出两箭。两支箭一前一后,几乎同时命中目标。
“报!”
“报!”
一个锦衣卫小旗飞奔而至,手里拿着一只死去的信鸽,单膝跪下,双手呈给李重义。随后,李崇义也飞奔过来,手里同样拿着一只死去的信鸽。
李重义嘴角微微勾起,不是笑,是他动怒的前兆。
“行动!”
“诺!”
李崇义应声,摘下腰间牛角号。随着苍凉的号角声响起,帐篷中钻出一个个未解甲胄的锦衣卫。像是预先有预演一样,把整个营地围了起来。
两队锦衣卫分别冲进两个帐篷,不多时,两个被捆成粽子的人被拎了出来。
其中一个,赫然是马周。两个锦衣卫压着二人的肩膀,使得他们连头都抬不得,整个人杵在地上,脸上尽是灰土。
骚乱惊动了熟睡的真腊使团,众人皆惊惧不已。真腊王子摩托跟髯多娄两个人,战战兢兢地从帐篷出来,不敢靠近,远远地偷瞄,心中暗自祈祷,千万不要是哗变,若是哗变,凭自己这边现有的人手,都不够那个铁甲大汉一个人杀的,更不要说他还有五百兵卒了。
李重义没去管它,把一只信鸽丢在马周面前,森然道:“马周,我大哥对你赞许有加,特许你提前毕业。又派你随我去真腊国,这是何等的信任,但你却辜负我大哥,与他人传递消息。马周,你对得起我大哥么?”
马周倒是一个有骨气的,他努力撑起头,看了眼李重义,道:“既然被你发现了,我也无话可说。你想怎么做?”
“呵!”李重义残忍一笑,道:“你得死!”
他的眼睛瞬间变红,咆哮道:“背叛我大哥的人,让我大哥失望的人,全都得死!”说着话,他的右手已然探出,拎起马周身旁那个商人模样的人,掐着他的脖子,瞪眼珠问道:“你以为隐藏在真腊使团的帐篷里我便找不到你了么?太小觑我了!”
这人被掐得满脸通红,眼见死亡临近,奋力呼喊道:“别杀我,我是不良……”
咔嚓一声脆响,这人的脑袋耷拉了下来,已经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李重义像是丢弃一件垃圾一样,把这人丢在地上。
“我没有兴趣知道你是谁,想害我大哥,你就该死!”
众人惊惧不已,说杀就杀,连个辩解的机会都不给。谁想得到平时在李牧身边低眉顺目的李重义,离开李牧之后,竟变成了一个如此狠辣之人。
尤其是他杀人的时候,通红的双眼,在黑夜中如同择人而噬的饿狼一般。让人看一眼,便不寒而栗,生怕他的下一个目标,就轮到自己身上。
“该你了,马周。”
李重义弯下腰,薅着马周的脖领子,把他拎了起来。李重义的大手,覆盖在他的脖子上,还没掐,马周已经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他自问与李重义也认识一个多月了,虽不算熟悉,但平时也说过几句话,但现在看来,在他心中,完全没有一丝情分,或者说,也许有那么一丝情分,但在自己‘背叛’李牧的时候,这一丝情分反而火上浇油了。
“你辜负了我大哥的信任,我不想给你留全尸!”
李重义把马周重重地掼在地上,挥动巨斧便要斩下!
“住手!”
关键时刻,王普扑了过来,用尽全力撞在李重义身上,巨斧偏了方向,在马周头上划过,脑后掠过凉风,差点把他吓得尿裤子。
“你松手!”李重义双目赤红地瞪着王普,大有听到一个不字,连他也要一起剁了的感觉。
王普死死地抱着李重义的胳膊,道:“大个子,刚才那个人你杀了也就杀了,毕竟身份不明。但马周,你杀不得!他不仅仅是你大哥看重的人,而且他还是”
王普踮起脚,在李重义耳边小声嘟哝了一句,李重义再看向马周的目光,变得复杂了起来。
王普见他仍在犹豫,蹲下把鸽子腿上的纸条摘下来递给他看,急得直跺脚,道:“大个子,你不要糊涂,你把他杀了,是给你大哥添麻烦!你想害了他吗?!”
听到这句话,李重义方才动容。他深呼吸了一下,把斧子收了回来,解下腰间的干粮袋,丢给马周,道:“你走吧!”
马周张口还要说什么,王普急忙拦着,道:“马周,你我有同窗之谊,我才这样救你。你要是再多话,常何将军的面子也难保全你的姓名,真较真起来,你当逐鹿侯在乎吗?”
马周抿了抿嘴,捡起地上的干粮袋,向王普施了一礼,扭头沿着原路往回走。
李重义长长吐出一口气,道:“挖个坑,埋了,各自回帐篷睡觉。按照行程计划,片刻不得耽搁!”
“诺!”
众人轰然应声,一队锦衣卫挖坑埋人,其余各自回帐篷。观望的真腊使团的人,也不敢再逗留,也都各自回了帐篷。
李重义钻进帐篷,解下了臂甲,两把斧子放在身边,平躺下来,闭上了眼睛。王普随后钻进来,偷偷瞄了眼李重义的样子,挪蹭过来,小声道:“大个子,你太冲动了些。你不能这样啊,你这样会坏了你大哥的事。”
李重义并不正义,道:“昨天我就发现这两个人有猫腻,今日捉了个正着。真腊之行,大哥全然是为了百姓,牵扯着身家性命。若是消息泄露出去,传到那些狗御史耳朵里,害了大哥怎么办?”
“哎呦喂……”王普急得直拍大腿,道:“大个子,怪不得你大哥担心你,三分五次叮嘱我。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你呀,心意是好的,可是这做事啊,不是这样做的。我来问你,你觉得是你聪明,还是你大哥聪明?”
李重义睁开眼睛坐起来,道:“自然是我大哥,我大哥聪明绝顶!”
“那不就得了?”王普重重一叹,道:“你可知道,你大哥为何要让马周跟着来?其实本来完全没有必要让他来,让他来,便是因为他的身份!”
“他是常何将军府上的门客,而常何将军……你可知道常何将军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
“哎呀”王普叹息一声,耐着性子道:“常何将军虽比不得李靖大将军、李绩大将军等人战功彪炳,但他很早便跟在陛下身边,乃是秦王府旧将。当年陛下起事,正是常何将军把守玄武门作为内应。时至今日,也是他在玄武门把守。你想想,陛下把自身安危都托付在他的身上,对他得是多么的信任。换句话说,他就是陛下心腹中的心腹啊!”
李重义拧着眉头,道:“所以,大哥让马周跟咱们一起去,便是猜到他会给常何将军传递消息,从而通过常何将军之口,透露给陛下么?”
“正是如此!”
王普叹道:“侯爷乃是我平生所见最为聪明之人,他知道山谷中人多眼杂,而且暗地里还不知道有多少眼睛在关注他的一举一动,他假传圣旨的事情瞒不住,陛下早晚会知道。所以他留下马周这个人,就是给陛下当眼线,让陛下对这里有所了解,不至于遐想出其他的事情来。哪成想你今日……唉,你呀!”
“那我把他找回来!”
李重义说着就要起身,被王普拉住了,道:“现在去找还有何用?马周既知你识破了他,又要杀他,如何敢留下?就算留下,他如何敢继续传递消息?即便你逼他传递消息,他传递的消息,又会怎么写?事情已经做了,就如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啦。”
“那怎么办!”李重义有些慌了,道:“我坏了大哥的事!”
“事已至此,咱们也没办法。等马周回到了长安,侯爷见到他,必然能知道这里发生了何事,他一定会有办法的。”说着,王普看向李重义,道:“大个子,咱们还是继续赶路,不过脾气得收敛些,杀气太重了。”
李重义对王普的劝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喃喃道:“我又给大哥惹事了,唉,我真是没用,这么点事都做不好,我真是没”
王普见状,也不再说什么,默默回到自己的铺盖,钻进了被窝。
……
瑞雪兆丰年!
清早起床,李牧从屋里出来,便被眼前的雪景震撼了。来到长安这么久,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雪。院子里的积雪足有十公分,踩上去险些没了靴子。
“娘子,快看,下雪了!”李牧跳到院子里,冲屋里喊,兴奋的像个孩子似的。
白巧巧披上貂儿,从李牧身后探出头看了眼,嗔怪道:“夫君,咱们在马邑的时候,雪比这大多了,也没见你高兴成这样。”
李牧心里暗道,你见那人也不是我啊。我穿越过来的时候,已经在突厥大营了。正赶上化雪的时候,没赶上下雪的时候。再说,突厥大营也不让打雪仗啊。
李牧抓了把雪,捏了个雪团子,蹲在了李思文的房门口,喊道:“思文,快起来,吃饭了!”
白巧巧见他这副幼稚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回屋里梳洗去了。
“大哥,起这么早啊……”李思文听到声音,打着哈欠从客房出来,还没等把眼睛睁开,一个雪团子正好砸在了他的脸上。箍在他脸上的雪融化成水,顺着脖子流进衣服里,顿时就精神了。
“大哥,我跟你拼了!”
李思文弯腰也攥了个雪团子回击,俩人你来我往,在院子里打起了雪仗。这时听到有人推门进来,兄弟俩默契地换了个眼神,一人攥了一个大雪团子,躲在了大门两边。
“吃我一记!”
李牧大喝一声,兄弟俩的雪团子一齐砸了出去。
啪!啪!
预想中的二连击没有发生,取而代之的是俩人脸上各多了一个红印子。因为进来的人是独孤九,推开门的瞬间,便察觉到大门两边有人,手里的剑抬起来挡了一下,俩人扔出去的雪团子都被挡了回来,打在了自己的脸上。
“弱智、”
独孤九酷酷地哼了一声,径直走向厨房,他一夜没吃东西,有点饿了。
“喂,小九,你说谁弱智啊,你就这么说你大哥啊?”
“对啊,你就这么说我大哥啊?”
俩人追上去评理,独孤九理都不理,李牧恼羞成怒,猛地窜上去把独孤九扑到,抓起雪往他脖子里塞。独孤九从未被人如此‘轻薄’过,一时有些慌了手脚。虽然他可以轻松把李牧击飞,但毕竟不是别人,他实在下不去手,竟被制住了。
李思文见独孤九被李牧压在身下,忽然好奇心起,心道昨天就没见到这个戴面具的家伙真面目,此时不正是好机会么?我倒要看看你长啥样!
说时迟那时快,趁着独孤九挣扎,脸朝上的当口,李思文伸手把独孤九的面具摘了下来。
“放开我,凉啊……”
说出‘放’的时候,独孤九还是戴着面具的,到了‘开我’之后,面具已经被李思文摘了下来,没了【变声面具】,音调瞬间便回了他原本的模样,从“少年音”变成了“少女音”,李思文也终于看到了独孤九的模样,惊得呆住了,手里的面具也掉在了地上。
李牧也停止施暴,独孤九抬手在脸上一摸,不见了面具,瞬间脸红到了脖子根。他羞恼地把李牧推开,捡起地上的面具戴在脸上,一个闪身不见了踪影。
李思文呆呆地看着独孤九消失的方向,咽了口口水,懵道:“大哥,他到底是男是女啊?”
“收起你龌龊的想法,他是男人,男人!”
第429章 筹码货币
经过早晨的一闹,独孤九又没了影子,李牧也没去找他,虽然他自知是过分了些,但毕竟是兄弟,如果他去道歉,显得更加奇怪,还不如什么都不做的好。
李思文也被李牧赶走了,他刚到长安就来了京东集,家门还没进呢。李震是他的亲大哥,如今独自一人留在长安支撑英国公府的门庭,既然是“探亲假”回来,怎么能不去见面。倒是李思文有点不乐意,他自小就因为脾气秉性的关系,跟自己的亲大哥李震有些不和睦,兄弟俩以前也不说几句话。
不过他还是回去了,毕竟多日不见,而且经过一系列的磨练,李思文已经不是从前的李思文,他多少也成熟了一些。
只剩了李牧一个人,还是没法闲下来,他让二狗找来几个帮闲,把院子里的积雪打扫了一下,然后重新架起制造玻璃的家伙事儿,开始鼓捣玻璃。
前世李牧没事儿看历史小说的时候,经常能看到一段类似于这样的情节。主角要搞经济改革啦,搞经济呢,先从货币入手,通过各种乱七八糟的手段,或耍诈,或逼迫,让所有人都接受纸币或者说银票、交子,总之就是搞出一个货币来,然后通过操纵市场大赚特赚。
李牧当初在看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毕竟是写小说嘛,作者爱咋写就咋写,完全不用考虑合理化。但是轮到他穿越的时候,李牧发现这条路好像行不通。倒不是人家的方法有问题,而是他自身的问题他对金融类知识,基本上就是看个新闻的水平,连炒股是怎么回事都搞不清楚,如何能做到操纵市场?
他能在大唐逍遥自在,靠的就是系统和远超大唐土著的见识。对于一些事情,他知道未来的结果会是怎样。比如他现在就知道,大唐的军神是李靖,在李世民登基后到李靖去世这段时间里,凡是李靖参与的战争,无往而不利。所以抱住这根粗腿很有必要,就算抱不上,至少也不能得罪。
而在李靖之后,便是李绩的天下。唐高宗李治,就是靠着李绩的辅佐,建立了赫赫武功。同时,也是靠着李绩这根定海神针,在登基的初期,斗败了野心膨胀的长孙无忌等。但也因为长孙氏的失势,埋下了武则天惑乱大唐的伏笔。
这些对历史走向的把握,是李牧能在选边站的时候,立于不败之地的法宝。
但是对于他和大唐土著一样不了解的事情,比如金融。甚至他都不如长孙无忌、房玄龄这些谋国的宰相们了解。若是参与其中,不一定能占据上风、把控局势,很可能会把事情搞砸、或者为他人做了嫁衣。
对于这种没用把握的事情,李牧的选择是敬而远之。但这也不代表什么都不做,例如他现在搞的玻璃筹码。这个东西,因为技术壁垒的关系,当世无人可仿制,因此成为了一种高额货币的优良之选。类似支票,只要能够保证无限兑付,它便就具有了货币的功能。
而且操作起来十分简单。
李牧的计划是这样的,玻璃筹码只在长安城的“四海赌坊”发行。也就是说,想要得到玻璃筹码,只能在长安城的“四海赌坊”用钱兑换,只此一家,别无分号。但是,它可以在其他城的“四海赌坊”得到兑付。
例如,长安城某商人想去洛阳城采购一批货。正常的情况下,他想买一车货,至少要带着半车的钱。带着这么多钱走在路上,若是给贼人得了消息,很可能有被抢的风险。
但有了玻璃筹码后,他可以先在长安城把所有的钱都换成玻璃筹码,筹码有不同的额度。一车铜钱,至多也就三五个玻璃筹码而已,完全可以贴身携带。财不露白,安全性大大提升。
而当他到了洛阳城,购买货物之时,又可以在洛阳城的“四海赌坊”凭玻璃筹码兑换出现钱来。由于玻璃筹码的不可仿制性,完全不必担心会有人冒领。
至于丢失,那就只能是活该了。毕竟就算不换成筹码,钱丢了不也是白丢么?
为了彻底杜绝被仿制的可能,李牧这次搞了大手笔,在整体透明的玻璃筹码中,加入了他能在系统中购买到的所有【玻璃染色剂】的颜色,做成极其细的粉状,混入玻璃之中,正常情况下看不见,只有在一定角度对着光源,方可反射出五彩斑斓的颜色,如满天星一般。
这种工艺,别说在大唐,就是搁在李牧的前世,那也是高端玻璃工厂才能做出来的效果。如果李牧没有系统在身,根本不可能做出来。大唐的工匠,由于时代所限,是根本不可能造出来的。
至于玻璃筹码所代表的额度,李牧是经过一番深思的。
首先,玻璃、也就是琉璃。在大唐是被视为一种宝石的,换句话说,它本身就很值钱。如果额度设置太低,很有可能发生有人拿钱换玻璃拿回家当宝贝的情况发生。因此便注定了,玻璃筹码的额度下限,一定要超过这块玻璃本身的价值。
其次,如果额度设置过低,它也没有存在的必要。如果一个玻璃筹码等于五百文,那还要玻璃筹码做什么,不如拿一块银子出来了,没省下多少重量和体积。
李牧斟酌过后,设置的最小‘寸圆’筹码的额度是十贯钱。十贯钱,如果都是铜钱,那就是一麻袋的量,搬运已经非常不便了。而如果换成白银,那也是一斤重,远没有一寸方圆的玻璃筹码体积小。一两金子倒是可以与之比肩,但金子毕竟量少,寻常人家,就算有钱,也未必能有金子。正面,有‘钱体’写就的‘十贯’字样,背面则是一只憨态可掬的熊猫。在这种时候,李牧怎么可能会忘了自己的干儿子。
确定了最小的额度,接下来就好办了。十贯之上就是百贯,百贯被他设定成了前世银行卡大小,筷子厚的长方形。正面,有‘钱体’写就的‘百贯’字样,背面则是“招财进宝”四个大字。千贯被他设定成了前世手机大小,长约四寸余,宽两寸多,厚度比“百贯”稍厚一点,拿在手里差不多就是拿着一部五寸屏幕手机的感觉。正面,依然是‘钱体’写就的‘千贯’字样,背面则是“财运亨通”四个大字。
至于‘万贯’,他暂时没有制造,因为用不上。以目前的消费水平,千贯已经是极限了。就算是用在生意上,也很少有万贯以上的订单。就算有,达到万贯的买卖,短期之内,必然也嫌少有人敢用玻璃筹码来交易。这么大的生意,大多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
李牧也不着急,按照目前内务府的发展速度,用不了多久,万贯的玻璃筹码就有用武之地了,早早晚晚的事情。
一整天,李牧共计做了万枚“十贯”,千枚“百贯”,百枚“千贯”,共计三十万额度的筹码。这些虽然不多,但也够开业之用了。有系统加持,做玻璃筹码用不了多少时间。缺了的时候再现做,完全来得及。
李牧吩咐二狗找来木箱,把玻璃筹码码放进去,用大锁头锁上,着人抬去了“四海赌坊”。
筹码准备好了,接下来便是赌具了。
大唐的民间赌具,还处在一个很贫瘠的阶段。最常见的,便是被李牧用麻将淘汰掉的叶子牌。随着麻将的流行,叶子牌已经是江河日下,还占据一部分的市场的原因是麻将的价格太贵了。一套普通的麻将,也要一贯钱上下。普通百姓舍不得买,只能继续玩叶子牌。
但据说已经有用泥刻字烤干制成的麻将了,只是李牧还没亲眼见到过而已。
除了叶子牌,民间也没啥正经的赌具了。很多人赌钱,还都停留在猜石子儿或者猜隔壁孕妇生男生女的阶段。
四海赌坊的开业,必将改变这一切。
入夜,李牧挑灯夜战。当然他不是在读书,而是在画赌具的手稿。作为一个游戏设计师,他的素描功底还是可以的。牌九,骰子,自然必不可少。扑克他也搞了出来,只不过进行了一下“本地化”,把扑克的jqk换成了子、伯、公,大小王换成了皇帝和皇后。玩法也做了限制,一张管一张,没有能大过皇帝和皇后的牌。至于四张牌可以“炸”大王的玩法,李牧干脆没往里面加。
带着为大唐娱乐事业添砖加瓦的激情,李牧忙活了半宿。次日清早,骑马直奔工部,把所有闲着的“技师”级别的木匠都召集了起来,限时三日,每个人做五套出来。
扑克是用劈开的薄竹篾做,眼下的造纸技术,还造不出前世扑克感觉的厚纸板。
众木匠领命而去,李牧又开始无聊了。他从工部衙门出来,李牧无聊地坐在台阶上发呆,实在是想不到事情做。
独孤九自打昨日清晨之后,就再也没露面了。李思文回家,怎么也得一两日。他就算跟李震关系一般,但对于李震的儿子还是很疼爱的,带了不少东西给他。
李重义已经走了三日,李牧站起来,望了一眼南方,心中暗道,下雪了,也不知耽误行程没有。
叹了口气,李牧从台阶上下来,打算回家吃饭了。刚上马,忽然看见不远处有个人走过来,定睛一看,竟然是马周。李牧心里咯噔一声,赶紧催马过去,问道:“你怎么回来了?出事了?我兄弟何在?”
马周看到马上的李牧,忽然膝盖一弯,跪在了地上。李牧赶紧下马把他拽起来,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我兄弟是死是活?”
“校长,你兄弟没事,使团也没事,是我、我……”马周有些难以启齿,但也心知躲不过去,便把前因后果都说了出来。
马周说完,自觉惭愧,不敢抬头去看李牧,再次跪下,道:“学生辜负校长信任,无地自容,任凭校长处罚,绝无怨言。只望乞命,家中还有老母”
“唉!”李牧叹了口气,把马周扶了起来,道:“你送信给常何将军,我不怪你。毕竟你深受他的恩情,报答也是情理之中。只是,内务府留不得你了。你回常何将军府上去吧,此事到此为止,我会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马周留下眼泪,给李牧叩了个头,道:“学生无颜面乞求,谢过校长教导之恩。”
李牧笑了笑,翻身上马,从马周身旁掠了过去。
对于马周所做的事情,李牧一点也不意外。他让马周跟着一起去,正是如王普所猜想的一样,想通过常何将军这条渠道,把消息传递给李世民,好让他放心。
但另一个扮做商人模样的人是谁呢?
马周没有隐瞒当日的情形,一五一十都对李牧说了。这让李牧心头疑惑不已,除了马周之外,还有人试图传递消息。他是什么人,为谁传递消息?
可惜此人已经被李重义掐死,所有讯息就此中断,否则李牧一定会想尽办法撬开他的嘴不可。
敌人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敌人是谁。李牧有信心应对一切状况,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一个隐藏在暗处的敌人,不能不让他重视起来。
难道要搞一个自己的谍报组织么?
锦衣卫已经被派去真腊国办事了,再搞一个谍报组织,难道要弄一个东厂出来?
李牧琢磨了一下,或许也不是不可以。如今长安城中,西城一个工厂,东城一个工厂。西城工厂生产民生物资,东城工厂拟定是做兵工厂使用。按道理来说,都算是保密地方。需要一些护卫,也是理所应当的。
西城工厂,简称西厂。东城工厂,简称东厂。
很合理啊!
李牧的嘴角上扬了起来,作为一个穿越者,就是要搞事情。不搞事情,还叫穿越者么?李牧打定主意,这就回家写一封奏折递上去。正好也借此机会显摆一下刚刚学成的“钱体”书法,吓李世民一下,让他见识一下天才的学习速度。
不就是书法么?不学而已,学,也就是一天的事情!
第430章 欺君之罪?
李世民今儿很高兴,经过三省六部多日的磋商,辅佐突利之子贺逻鹘的人选终于定了下来。此人名为阿史那思摩,与大唐的渊源很深。
长孙无忌等人商议了这么久,最后定下阿史那思摩作为这个辅佐之人,绝对不是一个冒然的决断。阿史那思摩这个人,虽然没做过可汗,但他在东突厥却是一个很得民心的人物。他是突厥汗国的建立者,阿史那土门可汗的曾孙。与始毕、颉利等人平辈,比颉利等人稍长几岁,从小就显示出了不凡,思维敏捷,处事冷静有决断,识大体,知进退。他所带领的部族,一直过着相对平和的日子,很少会与人发生争斗。在突厥内部,他算是一个和平主义者。
启民可汗时期,由于达头可汗,也就是现在西突厥的创立者,叛乱。启民可汗投奔隋朝,借兵于隋文帝复国。在这一段时期,漠北各部便推举阿史那思摩为代可汗。在启民复国之后,他便把可汗的名号还给了启民。启民为了感激他,封他为毕特勒,位置相当于大唐的‘大将军’。
大唐刚刚立国的时候,颉利经常犯边。阿史那思摩作为突厥的使者,经常来到大唐谈判。与李世民相识,二人惺惺相惜。渭水之盟时,颉利派突利和思摩二人来与李世民议和。李世民对其礼遇有加,李渊赞赏他的诚朴,封他为和顺郡王,并赐姓李。
李世民登基之后,削减了不少皇亲的爵位。像李渊晚年生的十几个儿子,他都给削成了公爵。但阿史那思摩的郡王爵位,他却没有动,依然保留,而且每年都会派人送去封赏,给阿史那思摩的部族。
颉利因此事,数次怀疑阿史那思摩与李世民有勾结。多次招他去定襄,言语讥讽数落,但最后都没有证据,也就不了了之。
今年大唐攻伐东突厥,颉利可汗兵败逃亡,各部族首领纷纷抛弃颉利可汗投降唐朝,或者投奔薛延陀,惟独阿史那思摩一直跟随颉利可汗。直到被唐军俘虏,押解长安之后,李世民因赏识阿史那思摩的忠心,任命他为右武候大将军,依杜如晦计策分封东突厥旧地的时候,封阿史那思摩为化州都督,并改封他为怀化郡王,任命他统领颉利可汗的旧部。
可以说,如果突利可汗不死。他与阿史那思摩二人,便分治了东突厥归顺大唐的所有部族。如今突利暴毙,他的两个兄弟,李世民不能信任,任命官员去辅佐突利之子贺逻鹘,突厥人不能信任。唯有让阿史那思摩来辅佐,才能两头兼顾。但如此行事,阿史那思摩的权柄就大了许多,不得不说是一个隐患。
依照杜如晦的遗策,是打算让突利可汗和阿史那思摩互相辖制。但如今突利已死,他的儿子贺逻鹘年幼,注定是抗衡不了阿史那思摩,等于是他一个人,独占了东突厥归顺大唐的所有部族,若他有异心,过几年又是一个东突厥。
但如今的情况,也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而且在李世民听到长孙无忌等人商量出来的人选是阿史那思摩的时候,似乎并不担心他的忠诚问题,直接拍板定了下来。中书省拟旨,已经八百里加急送去化州了。阿史那思摩接到圣旨后,即日火速兼程,奔赴贺逻鹘的牙帐,从此之后,突厥部族大小事宜,皆由他决断了。
终于解除了一块心病,李世民的心情非常好。便把长孙无忌等人留下,赐了午膳。君臣说说笑笑,好不快活。就在这其乐融融的时候,高公公拿着一封奏折走了进来,脸上挂着一丝苦笑,来到李世民身边,双手递了上去,道:“陛下,您看看这个。”
李世民喝点小酒,正口嗨得高兴,马上就要用吐沫把高句丽灭国了,忽然被打断,非常不高兴。抬胳膊一挡,道:“朕不看,朕要跟诸位爱卿,商讨征伐高句丽的大事,朕不看。”
“陛下……”以往李世民这样说了,高公公定会识趣地退下,但今日不同,这封奏折的主人如今就在外头等着,更主要的是,他刚收了人家一条大金鱼儿。事儿办不成,钱就得退回去。从古至今,太监只有收钱,什么时候退过钱,高公公可不想当那个坏了祖师爷规矩的人。
“嗯?”李世民见高公公不走,心里也很好奇,到底是多重要的奏折,能让他如此为难。蹙眉想了想,用袍子下摆擦了把手,伸手把奏折接了过来。翻看看了一眼,认出来了,欧阳询的字。如此规矩方正的楷书,大唐再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奏请设东、西缉事厂?”
李世民看了第一句,心头奇怪不已,暗道欧阳询不是学士么,他不好好的著书练字,怎么忽然上了这么一道奏折,吃错了药了?
长孙无忌等人见李世民皱眉,心中也都好奇,是谁写的奏折,竟然能让陛下的表情如此丰富。先是赞许,随后皱眉,还透露出一丝不解,会是谁呢?
该不会是李牧吧?
长孙无忌不知怎么,脑海中划过了李牧的影子。他这也算是做贼心虚了,昨日常何派人给他送信。他的门客马周为他传递消息的事情,已经露馅了。马周正是长孙无忌授意常何派去报名的,若是给李牧知道了,凭那小子睚眦必报的性格,就算现在不找麻烦,以后也肯定落不得好。还好马周也不知道他与常何之间的关系,也就无从泄露,让他稍稍放心。
但念头一动便止不住,今日一天,也不知想起李牧多少次了,什么事都能联想到他。
“?这落款怎么是李牧啊!”
李世民惊呼一声,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长孙无忌脸色都变了,暗道,果然还是躲不过,这灾星又搞什么鬼!
“这倒是奇了。”李世民凑近了奏折仔细端详,他虽然算不得书法家,但一手飞白也是很有火候了,至少不会认错字体。这一封奏折,分明就是欧阳询的楷书无疑。开元通宝上面的字体,还能认错啊?
可是这印鉴和落款又分明是逐鹿侯李牧,难道说,李牧这小子为了怕朕骂他不努力练字,找了欧阳询做代笔不成?
倒是他能干出来的事情!
李世民气不打一处来,正好酒劲儿上头,把奏折往桌案上一摔,脸色涨红怒道:“去,把李牧给朕锁拿过来,朕要问问他,是不是把朕当成三岁幼童了,写个奏折竟还找欧阳询代笔,他是没长手么?”
长孙无忌就坐在李世民左手边,闻言忙道:“陛下息怒啊,又怎么了,让您生了这么大的气?”
李世民把奏折往长孙无忌那儿一甩,道:“你看看,这是谁的字?说是李牧写的,你信吗?”说着,他又看向魏征、李靖、房玄龄等人,道:“诸位爱卿都看一看,这像李牧能写出来的字吗?诓骗朕到了如此地步,他还把朕当回事么?朕今日定要好好罚他,朕要打他的廷杖,让他长点记性!高干,你还等什么,还不快去拿人?今天谁也不许替他求情,谁若是求情,一起打!”
长孙无忌扫了眼奏折,他虽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却有一目十行的能耐,陪李世民看奏折练出来的本事。简单一眼,便把奏折的内容都看完了,随手递给旁边的房玄龄,心中却疑惑不解。李牧这厮是要干什么,难道他想触碰军权么?先搞了个五百人的锦衣卫,现在又以怀疑有人窥伺工厂为名,要求设立厂卫,他到底想干什么?
至于字是不是李牧写的,长孙无忌根本就没废脑细胞。这一手楷书,没有几十年的造诣,根本写不出来。要是李牧写的,他能把毛笔给吃了。
以李牧哗众取宠的性格,他去找欧阳询替他写,长孙无忌一点也不意外,根本没有必要费心思去猜。
高公公无奈,小心地瞄着李世民的脸色,道:“陛下,用不着拿人,逐鹿侯就在外头呢。”
“呵,真是胆子大啊!”李世民咬牙切齿,道:“朕说不想看到他,他偏偏要在朕面前晃悠。朕想看到他的时候,他十天半个月不进宫一趟。这小子现在是翅膀硬了,专门跟朕对着干了。来呀,给朕带进来,按在地上打,就在朕的面前打,脱了裤子打屁股!”
高公公为难道:“陛下,这……”
“打打打打!朕要打,你还敢求情?”
高公公只好去做,不一会儿,两个金吾卫拎着李牧进来了,后头还跟着一个拿着廷杖的禁卫,局促不安不知如何是好。
开什么玩笑,打逐鹿侯?这谁敢啊,打他还不如给自己来一棍子,晕了就不用干这等玩命的事情了。
李牧被拎到了李世民跟前,瞧着这么多人都在,李牧嘿嘿笑道:“大家伙都在呐,拜个早年。我也没吃饭呢,陛下,添双筷子呗?”
半点没有要挨打的觉悟,可把李世民气疯了。李世民抬手一指,道:“你小子还敢嬉皮笑脸!朕今天要打你!来呀,给朕打!”
“打我?”李牧‘大惊失色’,赶忙伸手拦了一下,道:“陛下,为何要打臣啊?臣尽为臣之本分,呕心沥血到凌晨,写就这一篇奏折呈给陛下御览,陛下怎能因多喝了几杯耍酒疯,就要殴打忠良,这是何道理?昏君也不至于如此啊?”
“你还敢说朕是昏君!朕、朕……”李世民喝得这点酒,瞬间都冲到了脑瓜顶,气得脸通红,干脆也不用禁卫打廷杖了,直接把鞋脱了下来向李牧掷去,骂道:“李牧,你现在本事了,架子大了,写奏折都让人代笔,当朕是三岁幼儿分不出来么?欺君之罪,打你算轻了!”
“陛下,臣没找人代笔啊,臣自己写的!”
李牧满脸无辜,虽然没有镜子,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但从所有人的反应看,李牧还是非常满意的。尤其是长孙无忌和魏征,他俩就差把‘你也太不要脸’了这几个字刻在脑门上了。
李牧暗爽不已,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你们现在瞧不起我,等会我就吓死你们。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做遥不可及的天才!
“你写的?”李世民站了起来,瞪着一双因酒气上涌通红的眼睛,来到李牧跟前,抓着他的胳膊,把他拽到了他批阅奏折的案头,拿起一支狼毫笔,塞到李牧手上,道:“来,你写,你要是能写出来。朕给你道歉,写!”
其他人也都围拢了过来,一副幸灾乐祸看戏的样子。李牧看着手里的笔,脸色逐渐凝重,叹了口气,为难道:“陛下,臣还是不写了吧,非得这样么?”
“这是圣旨,你给朕写,写出来,还则罢了,写不出来,今天你就别走了,留在宫里,抄写十遍《论语》,什么时候写完,什么时候回家!”
“那若臣写出来了……又怎么说?”
“写出来?”李世民一脸哭笑不得的模样,道:“你写得出来么?行,你若写出来了,你说什么,朕都应你。”
等得就是这句!
“好吧!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臣只好献丑了。”李牧活动了一下手腕,瞥了眼旁边等着看热闹的长孙无忌,挑了下眉,道:“还得请国舅爷帮个忙?帮我磨个墨。”
突然被点到,长孙无忌有点莫名其妙,道:“你写字就写字,跟我有什么干系?我不管,你自己磨!”
“怎么能说是没关系呢,国舅爷。我还带也是你的犬子的恩师啊,我这一手书法,早晚也是要传授给他,求你点事,正应当。在场又没有别人的儿子拜我为师,我不找你找谁啊?”
长孙无忌像是吃了个苍蝇似的难受不已,“犬子”这个称呼,那是自谦时候用的,这么说话还是头一次听到。但也是实情,确实他的犬子是李牧的徒弟。
李世民听到这话,觉得有点不对味儿了。他的儿子李泰,好像也拜了李牧为师了。他瞅了李牧一眼,心想这小子该不是在说我吧?
不能让他借此拖延时间!
想了想,李世民撸袖子,拿起墨,道:“别废话,朕给你磨墨,今日朕定要看看,你写不写得出来!”
第431章 大天才李牧!
“还是臣来磨墨吧。”
见李世民都要亲自动手了,长孙无忌哪还稳得住,赶紧从李世民的手里把墨接了过来,给李牧磨了两下。两下能磨出来多少,李牧不满道:“国舅爷,就这么点啊?”
“这还不够你写一个字的?写一个字,就能看得出真假了!”
也是这么回事儿。
李牧摇头叹息一声,提着笔沾了墨汁。悬腕,闭目,却迟迟不动。众人的注意力,都随着他悬腕的姿势吸引了过去,但他半天没动静,都不解是怎么回事儿。李世民第一个不耐烦,道:“李牧,你若是写不出来,就赶紧认怂!”
“陛下,休要扰乱书者意境啊。”李牧正要装个逼,李世民却不给他机会,催道:“少废话,赶紧写!”
“写了、写了……”李牧装逼不成,睁开眼睛,终于下笔。
先是一点,如鸟之翻然侧下。
然后是一横,如勒马之回缰。
竖为弩,力透纸背。
钩为,跳貌,与跃同。
提为策,如策马之用鞭。
撇为掠,如用篦之掠发。
短撇为啄,如鸟之啄物。
捺为磔,磔音窄,裂牲为磔,笔锋开张也。
尺方的宣纸,一个端端正正的“永”字跃然纸上。围观众人皆看呆了,好一手楷书,好一个永字!
李世民的表情僵硬住了,他拧着眉头,凑近纸面,仔仔细细地又看了一遍。墨迹未干,确实是刚写出来。他不禁看向李牧,心中暗道,这世上果然有天才之人么?还是这小子藏拙了,这一个“永”字,非三十年以上浸淫绝对写不出,李牧仅用了三天,如何能够做到?
李牧把狼毫笔一扔,洋洋得意:“陛下、诸公,我这个‘永’字,大家觉得如何呀?”
没人说话,虽然都知道好,但刚刚李世民把话说得那么满,现在他显然打赌输了,谁这个时候敢接茬?
李世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拿起墨又磨了几下,道:“你再写几个字,写几个比划多的字!”
李牧拿出一枚铜钱,放在桌上,道:“臣就写这‘开元通宝’如何?”
“写写写!”
李牧捡起狼毫笔,沾满了墨汁,刷刷点点,在宣纸上写出“开元通宝”四个字。众人下意识地去对比铜钱上的字,发觉竟一般无二。若不是众人皆知铜钱上的字是李渊下旨,命欧阳询题的字,看到李牧写出来,都会当他的笔迹了。
这下由不得李世民不信了,他怔怔地看了看字,又看了看李牧,呆滞道:“你是如何做到的?”
李牧嘿嘿笑道:“这有何难?对于大天才李牧来说,习字不过区区小事,我也就用了……大概一盏茶的工夫?差不多,也就一盏茶。”
“休得狂言!”李世民听到这话,简直觉着好像自己的智商被按在地上摩擦了一样,怒道:“又信口开河,练字岂是一朝一夕?”
“怎么我说实话就是没人信呢”李牧无奈道:“要不,陛下宣欧阳学士过来,问问他,臣登门学字,到底用了多少时间?”
高公公在旁边适时说道:“陛下,今日崇文馆整理书籍,恰好欧阳学士在。”
“叫他过来!”李世民铁青着脸,闷声说道。
高公公转身离去,没多大一会儿,带着欧阳询过来了。欧阳询见到李世民,便要行礼。李世民伸手扶住他,道:“欧阳学士不必多礼,朕找你过来,是想知道。李牧登门学字,用了多少时间,你是如何教他的?”
“老臣并没有教过逐鹿侯。”
“什么?”
欧阳询看样子是铁了心要跟李牧“划清界限”了,没有因为李世民的惊讶而吓到,淡定解释道:“逐鹿侯是曾登门学字,但老臣并没有教他。他只是看了老臣多年积累的字帖,约莫……”欧阳询想了想,道:“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吧,他便提笔,写了一个‘开元通宝’,看到这四个字,老臣便知道,于楷书一道,老臣没什么可教给逐鹿侯的了。”
欧阳询叹了口气,道:“老臣近年来,所有精力都放在行楷上。严格来说,老臣如今楷书的笔力,都写不到逐鹿侯这般好了。”
“嘶……”李世民倒吸了一口冷气,再看向李牧的目光,又多了几分诧异。一炷香,只看,没学,不问,提笔就写,而且写得比本主还好,这还是人么?这是真实的么?
?忽然一个念头出现在李世民的脑海中,李牧这小子在欧阳询的面前写的是“开元通宝”,刚才写的也是“开元通宝”,他该不会只会写这四个字吧?
“李牧,你再写几个字,这次朕来说内容,你就写:‘万邦来朝’,写来朕看!”
暴露内心了不是?
李牧心里腹诽一句,提笔又写了四个字。
欧阳询在旁看着,赞道:“逐鹿侯运笔之妙,已然超过老夫了。”
作为当世书法泰斗之一的欧阳询都说了这样的定语,李世民无法不信了,只得承失败,瞅了李牧一眼,没好气道:“得,算你小子厉害,朕输了。你想要什么,说吧?”
“唔”李牧转了下笔,露出微笑,道:“陛下,臣还是觉得,您得封我做亲王。”
又来!
李世民没好气道:“朕让你当皇帝好不好?亲王,要么是朕的儿子,要么是朕的兄弟,而且还得是嫡出!你沾边么?你虽然入了宗籍,但最多也就能是个郡王!”
李牧赶紧打蛇随棍上,道:“郡王也行,谢陛下隆恩。”
这也太不要脸了吧!
不但李世民呆住了,旁边所有人全都呆住了。还是魏征反应快些,第一个清醒过来,厉声怒斥道:“李牧,封王岂是儿戏?你有何德何能,也配封王?”
“你喊什么啊,跟你有关系吗?”李牧看着魏征,嘴炮就忍不住想要启动,反唇相讥,道:“陛下金口玉言,说只要我写出来,什么都应?我说想当亲王,陛下说不行。不行就不行吧,我这人也好说话,也不是不能商量,退而求其次,当个郡王都不行?陛下都没说不答应,你一个御史大夫出来说什么?你是想替陛下做主啊,还是想把吾皇置于背信小人的境地?好你个魏征,你是何居心!”
“我……”魏征急得直跺脚,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了,推了旁边的长孙无忌一下,道:“倒是说句话啊!”
长孙无忌只是还没从李牧胆大包天的言语中缓过来,被魏征这么一推,清醒了,忙道:“李牧,你休得胡言。为臣者,位列公侯已经是荣耀已极,你竟然妄想封王,难道你要造反吗?”
李牧笑了起来,道:“国舅爷,您说我什么都有可能,唯独这造反您说就我这样的,谁能信啊!好啦,开个玩笑嘛,那么认真干什么。不让就不让,不强求……那我再退一步,陛下,我那奏折,您许了呗?”
李世民已经被气糊涂了,道:“什么奏折?让朕许什么?”
“就是……哦,在这儿。”李牧眼尖,瞧见了众人传阅后,放在李世民桌案旁边的奏折,颠颠跑过去拿了过来,递给李世民,道:“就是这东、西缉事厂的事情,陛下,您可不要以为臣是大惊小怪。您是不知道,这窥伺之人有多少?臣便不点名是谁、哪一方势力了。就事论事,这不是前段时间,我教了一批工匠出来么,有那么一些不要脸的人,就开始琢磨上了,无所不用其极,威逼利诱什么招数都用上了,想把我教出来的工匠挖走,我呸,臭不要脸!”
说到“臭不要脸”,李牧的眼睛有意无意地扫到了长孙无忌和王,二人皆避开视线,但谁都看得出,多多少少有些心虚。
李世民把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自然也看出是怎么回事,心里暗自犯起了嘀咕。
李牧这小子虽然可恶,但他却是为自己办事的。现在内务府联合工部搭起的架子,赚钱少不了李牧教出来的这一批工匠,若是真被勋贵和门阀得手了,损失的还是内帑。
“行了,不要废话了,朕答应了。不过也不急于一时,等年后再张罗”
忽然李世民停顿了下来,眉头一皱,再看向李牧的时候,目光变得不善了起来。
“李牧,朕差点忘了。好像朕已经把你的内务府总管大臣一职撤了吧,你现在白身一个,还上的什么奏本?内务府的事情,与你有什么干系?”
李牧被噎得哑口无言,他已经把这茬给忘了。对啊,都被撤职了,还写的什么奏折?
李世民见李牧无言以对,脸上浮现出了笑意,把奏折往李牧怀里一扔,道:“拿着你的奏折滚蛋,朕不想看见你。”
周围众人皆忍俊不禁,看向李牧的眼神,也都有些幸灾乐祸。
李牧见此情景,颓丧地转头往外走,到了门口,刚要迈步出去,忽然回头。
李世民拧着眉头道:“你还有何话说?”
“陛下,咱们得讲理啊,刚刚我把提要求的机会用在了请您答应我的奏折上。现在您说,我没资格写这个奏折,那我提要求的机会是不是也得还给我了?”
李世民不知李牧打得什么主意,但理儿是这么个理儿,点点头,道:“自然还给你,怎么?你相好别的要求了?”
“嘿嘿。”李牧转身又回来了,从袖子里抽出一沓请柬来。
“三日之后,小店开业,请陛下与诸公捧场。届时光临,可凭本请柬领取筹码千贯。赢了尽管拿走,输了算我的,就是个开心,就是个玩乐!”
李牧一一把请柬送上,李世民翻开请柬,眉头登时拧得如麻花一样,道:“你这……开了家赌坊啊?”
“对对对,陛下您忘了,咱们聊过的。”
李世民回想好一阵,终于从记忆中翻找出来了这一段,确实是有说过。为了补贴李牧,允许他做一点小生意。但当时也没定下来是赌坊啊,可是有言在先,也不好说什么。大唐的律法中,又没有规定不可以赌博。而且李牧的买卖,于情于理,他也是要捧场的。
其他人就更是如此了,在生意方面多少都跟李牧有点瓜葛,虽说他现在不是内务府总管大臣了。但谁还不知道,这不过是陛下跟李牧逗闷子而已,内务府这一摊儿,不用李牧,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早晚还是他。
李世民把请柬合上,道:“好吧,朕给你捧场,只不过,朕得微服出巡。”
“去就行,多谢了啊。”李牧拱拱手,转身乐颠颠地去了。众人皆无奈摇头,回到座位,饭菜已经是凉掉了。李世民不是一个骄奢淫逸的皇帝,撤了再上一遍菜,他舍不得。端下去热一遍端上来?好像又有点寒酸,而且喝酒的兴致也没了,也就到此为止,败兴而散了。
众人都退了下去,李世民回到桌案旁,看着李牧写的字,还是难以置信:“高干,你说,这小子是怎么回事儿呢?袁天罡说他是宿慧之人,坊间有传言说他是天上下凡的谪仙,难道是真的?”
这个时候,就体现出金鱼儿不白给了。高公公也是个人精,又陪伴李世民多年,哪能猜不到陛下这是嫉妒了。眼珠一转,想到了说辞,笑着说道:“陛下,老奴以为,这是好事儿啊。您想,您是天子,自然是要谪仙辅佐,方能成就大业。逐鹿侯有如此能耐,岂不是应了此话?他就是上天派下,辅佐陛下建功立业之人呐。”
“哈哈哈……”李世民大笑一阵,把李牧的字收了起来,道:“就你会说话,好吧,借你吉言,朕是天子,他是谪仙……”忽然,李世民的笑容渐渐敛去,道:“不过,也不能太纵容了他。这小子算准了朕舍不得把他如何,越发的骄纵了。假传圣旨就是一例,不能再让这种事情发生了。而且,朕还觉得,让他手里有人,太不稳妥了。这厂卫的事,不能再经过他的手,朕得好好想想才行。”
高公公不发一语,这种话题,他可不敢参与。
“去给袁天罡传个话,让他查查李牧说的是不是真的。到底是什么人,打工厂的主意,查出来不要惊动,报与朕知。”
“诺。”
第432章 街头霸王
李牧骑马从宫里出来,没了独孤九在身边,也没人给他驾车了,只好自己骑马。这小子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一天一夜没个影子。李牧虽然有点想他,却也没着急去寻。一来是并不担心独孤九会消失不见,再者,孩子年纪大了,有些事情,早晚要自己去想通,这个时候烦他,反而不是一件好事。
沿着朱雀大街行走,到了平康坊,李牧拨马拐了进去。
说是赌坊装修好了,他还没亲自验收过呢,到底这赶工出来的赌坊,符合不符合他的标准,还要亲自看过才能算数。现在天还没黑,还不是平康坊的营业时间,因此街道上也没几个人。李牧骑马过来,就显得比较乍眼了。若是换作其他的公子,少不得得有女子抛个媚眼。但看到他这身标志性的虎皮裘,便都知道来者何人,没有一个人敢凑上前来。
李牧留意到了周围的反应,心中暗道,难不成我是个灾星么?怎么还没人搭理了?
还没等他走到赌坊,收到信儿的二狗颠颠小跑着迎了上来,接过马的缰绳,为李牧牵马。
“侯爷,您怎么来了?这工地上的事情,交给二狗就好,保准不会出任何纰漏。”
“我就随便瞅一眼”李牧瞥了眼二狗,道:“听说,你把你的兄弟三狗叫到工地帮忙了?”
二狗心里咯噔一声,赶忙跪在地上,道:“侯爷,小的没跟侯爷打招呼就擅作主张把我兄弟叫了过来,实在是不应该。只是那几天赶着这头忙,为了赶工……侯爷又在山谷,所以小的就、就”
二狗越说,声音越小。他心里头明白,自己的这点理由是站不住脚的。就算为了赶工,忙,那也有的是人调遣,非得是你的兄弟么?而且即便是那几天,二狗也曾给李牧送东西,去过山谷数次,但他也没提这件事,显然是有意瞒着,妄图蒙混过关了。
这等粗劣的借口,骗一下庸人还行,拿来哄骗李牧,他自己都觉得过不了关。
李牧似笑非笑,瞅了二狗一眼,道:“二狗啊,你有点不实在了啊。不就是想提携一下自家兄弟么?人之常情,有啥遮遮掩掩的。再说,我还记着你那个兄弟,曾经帮过我的忙。他做狱卒也不是长久之计,能来你跟前做个帮手,也是一件好事。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有他在你身旁,你也能躲一个信得过的人。没啥大不了的,起来吧。”
二狗听得眼泪汪汪,道:“正是这个意思,小的不会说,又怕侯爷生气不许,所以才请侯爷责罚。”
“罚什么,起来吧,以后有事直接说,别让我后知后觉。我很不爽这种感觉啊,不能有下回,知道么?”
“保准没有下回!”二狗磕了个头,爬了起来,牵着马缰绳,脚下都像是轻了三分似的。这件事一直压在他的心里,都快成心病了。既不能把兄弟赶回家,又不敢跟李牧说,还怕哪一天露馅了,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今日被李牧戳破,却又没惩罚他,让他的心里一块大石落了地。
没走多远,冷清的街道热闹了起来。道路两旁,码放的都是建筑材料。李牧用股份兑换了半个平康坊,这一片儿都在施工中。有一处门口没有堆放建筑材料的,就是已经完工的四海赌坊。二狗牵着马,带李牧来到赌坊门口,便要趴下去,为李牧做下马凳。
“没这样的规矩。”李牧摆摆手,从另一边跳下了马,左右瞅了眼,道:“在旁边专修一个马厩,用来停车,喂马。”
二狗忙记下来,叫过来一个帮闲,把缰绳交给他,亦步亦趋地跟在李牧身后。
李牧站在门口打量这座赌坊,从外观上看,与他的设计一般无二。整体两层,一层是大厅,各种赌具齐聚,也不限身份,三教九流皆可进入。二层则有所限制,少于千贯赌本,没有资格上楼。服务的水准也是不同,都是单独的包间,专门的人伺候,这就高了一档了。
两层之外,还有地下室。这个地下室,建筑标准等同于工匠坊的那个“冰窖”,四面都是夯土加石块砌成,中间夹杂细沙,想要挖开绝无可能。这是为了存放金银以及筹码用的,若没有这一手准备,来几个梁上君子,把筹码偷走了,赌坊岂不是要血亏么?
李牧把能想到的,全都想到了。其中不乏他在前世看过的港片中吸取的经验,理论上来说,应该是远超这个时代的人想象的。但凡事也非绝对,还要走着看,到底能不能防住,等赌场开业了,一试便知了。
“公孙康怎么没过来,不知道本侯来了么?”
二狗忙道:“公孙员外郎去了东城工地,清早的时候,说过了的。侯爷若是找他,我派人去”
“不必,我就随口一问。”李牧摆了摆手,迈步进了赌场。由于赌具都还没做好,赌场内显得有些空旷。不过基本的陈设,都已经准备完毕。各功能区,虽然工匠们在建造的时候不知道是为什么,却也都按照李牧的规划,很好地完成了。
楼上楼下看了一遍,没有什么大毛病。看得出虽然是提前了工期,却也是在保证了质量的前提下,整体称得上‘优秀’二字。
回到楼下,李牧让二狗搬了一把椅子坐下,道:“前日我让你培训的人,你培训的如何了?”
“差不多了。”二狗见李牧问起,脸上挂上一副得色,道:“全都是按照您的要求,模仿天上人间的服务员培训的。小的敢大胆说一句,咱们培训出来的人,不比天上人间的差。侯爷若不信,我去把人都叫来,让侯爷检查一番。”
“呦呵,这么有信心啊?”李牧笑了笑,道:“那就去叫人吧,让本侯见识一下你培训出来的人。”
“呃……”二狗脸上的笑容一僵,尴尬地咧咧嘴,道:“小的不敢欺瞒侯爷,其实、其实不是小人亲自培训的,是有人帮忙”
“帮忙?”李牧瞅了二狗一眼,道:“你小子是胆子大了啊,我让你培训,你却偷懒?”
“不是的,小的怎敢!”二狗慌忙解释道:“实在是小的不擅长此事,又唯恐耽误了侯爷的事情,所以才找了会干的人做这件事。这人侯爷也见过的,正是金晨银月两位姑娘。”
“金晨、银月?”
李牧想起来了,鞠智盛送给他的那份惊喜。那日因为李知恩吃醋,被他匆匆地安顿在了平康坊,随后他事情忙起来,就把这俩人给忘了,没想到还用上了。是了,她们自称是高昌宫廷舞姬,对于礼仪之道应该是不陌生,倒也不奇怪了。
李牧笑了笑,道:“那就把她们俩也叫来,若是培训得好,本侯有赏赐给她们。”
“小的先替她们谢过侯爷了。”二狗说了一声,跑出去叫人了。所谓的培训,就在原来的春风楼。培训的服务人员,多是原教坊司的女子,从中挑选出清秀可人的,作为四海赌坊未来的服务人员。
这个念头,是李牧的灵光一闪。既然拉斯维加斯可以有兔女郎,两千年前的大唐第一赌坊,为啥不能有个类似的?
当然碍于时代限制,肯定不可能有兔女郎那么刺激。不过有一个清秀的小美人伺候在旁,肯定能最大程度地刺激赌徒的消费就是了。而且这样一来,也能让这些女子避免欢场卖笑,也算是好事一件。
没多大一会儿,二狗带着一群女子回来了。为首二人,正是金晨和银月。几日不见,不知是否是错觉,李牧发现金晨好像又漂亮了一点儿。但仔细瞧瞧,好像又还是原来的样子。
瞅了好一会儿,李牧终于发现了猫腻所在。原来是衣服的关系,那日见到的金晨,穿着一身高昌的衣裳。高昌的服饰,虽也是汉人服饰的一种,但经过多年与胡人文化的融合,已经不完全是汉人的样式了。其中很多花纹,都是汉人服饰所没有的。而今日的金晨,穿着一身长安城非常流行的襦裙。越发显得她的脖颈颀长,给人一种非常优美的感觉。
“侯爷?”
二狗在旁边瞧了半天了,见李牧打人家金晨进来,就目不转睛地盯着,心道莫非是侯爷看上她了?心里这么想,嘴上也不敢问,可实在是时间太长了,都把人家盯得脸红了,再不出声打断,有点说不过去了,这才着胆子小声提醒了一下。
李牧缓过神来,也觉得有些羞赧,轻咳了一声,道:“来吧,把你们这几日所学,展示给本侯看一看。”
金晨越众而出,向李牧行了个礼,然后开始指挥众人。或站或立,或行或止,如何说哈打招呼,一一展示给李牧。展示完毕,又规规矩矩站成队列,没有一丝一毫地杂乱。
李牧从头看到尾,不得不承认,若是以天上人间的服务员做比较。这一批服务人员,着实不差什么了。他不由得高看了金晨一眼,此女短短几日,能把这些人调教得这般令行禁止,绝非等闲之辈啊。
正要说上几句话,忽然一个帮闲闯了进来。李牧蹙起眉头,二狗瞧见了,冲过去就是一脚,骂道:“你是干什么吃的,一点规矩都没有?侯爷在这里,你也敢造次?还不滚?”
“狗爷,我……哎呀!”帮闲急得直拍大腿,叫道:“侯爷,出大事了!思文少爷挨打啦!”
“什么?”李牧霍然站起,盯住帮闲问道:“你看准了?是思文么?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打我的兄弟?”
“小人不认识啊!”
“走!”李牧二话不说,起身便走。二狗也不顾上金晨等人了,对她们摆摆手,也赶紧跟了上去,大呼小叫,把帮闲们都喊上,担心还不够声势,又叫工地停工,所有工匠一起跟着去,一群人浩浩荡荡,在报信的帮闲带领下,来到了平康坊坊门。果然看到一群人围在一起,挡的严实看不着里面,李牧心急火燎,来到跟前也不管前面是谁,抬腿就是一脚,骂道:“老子逐鹿侯李牧,识相的让开!”
人的名树的影,逐鹿侯这三个字,在长安城还是吃得开的。围观的人听到是李牧来了,瞬间让开一条通道,李牧一马当先闯进去,二狗等人紧随其后,手里都拿着家伙,没有家伙的,也都拿着青砖石块,已经做好了干仗的准备。
李牧来到人群中心,这才看清楚,原来不是李思文单方面挨揍,而是他跟人打了起来。对方虽然有五个人,但却只有一个人动手了,没有以多欺少。李思文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对方也没好哪儿去,一个捂眼青,嘴角还挂了彩,像是被人挠了。
俩人已经被分开了,但都没走,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瞪着对方。
看到这种情况,李牧也不好偏帮。他往俩人中间一站,转了个身,把李思文挡在身后,抬腿就是一脚。对面的少年没想到李牧问也没问就打,猝不及防肚子中招,像是虾米似的弯下了腰,跪在了地上。
他身后站着的几个人见李牧动手发难,下意识也要冲上来。但只迈了一步,又都停了下来。显然是认出李牧的身份,不敢动弹。
李牧冷笑一声,道:“我还当是哪路豪杰,敢动我的兄弟?怎么,知道我是谁,不敢动手了?”
五个少年都不出声,心中都腹诽,这不废话么?
“大哥,你不用管,等我歇会儿,我跟这小子再比划!嘶……今天我跟他、我”
李思文兀自还在嘴硬,李牧把虎皮裘脱下来,披在他身上,道:“你消停一会儿,看大哥我替你出气。”
“大哥……”李思文以为李牧要仗势欺人,想要阻止,却被李牧打断了。
“闭嘴!”
李牧活动了一下筋骨,道:“谁也不许帮手,今天是私事。不要顾及我的身份,来,你们四个一起上。老子要是仗势欺人,拿身份说事儿,李牧俩字儿倒着写!”
被踢了一脚的少年听到这话,抬起头看向李牧,嘶声道:“当真?”
“骗人是小狗!”
“这话可是你说的,哥几个,揍他!”
第433章 门当户对
几个少年听到这话,表情不一。开什么玩笑,这可是逐鹿侯啊!而且听说他性情反复无常,动辄喊打喊杀,若是真打了他,不知要惹多大的祸事。
但也有人没想那么多,不以身份压人可是你自己说的,挨揍了也是活该。
当下,五个少年分成了两拨,三个人站住没动,鼻青脸肿的少年还有一个膀大腰圆的少年,两个人冲了上来。
李牧孤儿院出身,那个地方,可不是乌托邦。在孤儿院长大的孩子,最基本的技能就是打架。若不会打架,就算有人捐助,也轮不到你头上。李牧小时候,先是被欺负,在‘锤炼中’成长了几年,变成了孤儿院的孩子头,他打群架的本事,可是在战火中锻炼出来的。
同等身体素质下,他一打三不成问题,何况穿越之后,他得了李牧这个身体,本来就结实。到了长安之后,顿顿吃肉,还常常健身,人家健身是举铁,他直接打铁。浑身的肌肉练得如同钢板一样,比李重义那等怪物自然是比不了,但对上这几个纨绔少爷,还是不在话下的。
李牧大吼一声来得好,抡起王八拳正面迎击。李思文见李牧上了,也顾不得身上的伤,发了声喊,整个身体撞了过去。他的目标是本就受伤的少年,另外一个太高太壮,他根本就打不过。
高壮少年长着一张头脑简单的脸,似乎并没有拿李牧当回事,拳头直奔李牧面门,丝毫没有留手的意思。李牧也没想到这少年竟然真的一点也不顾及,躲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微微侧头硬挨,但他的拳头也没晚多少,而且是直接打在了少年的鼻梁上。
砰地一拳,李牧的腮帮子肿了起来,少年两个鼻孔窜血。
看得出,少年也是打架的老手了。如此伤势,根本没在乎,仗着身高臂长的优势,伸手去抓李牧的脖领子,李牧哪能如他所愿,猫腰捅出一拳,打在了少年的小腹,趁着他吃痛后撤,猛地抬起一脚
好一记绝命撩阴腿!
“嗷……”少年的惨叫都变调了,厮杀正酣的另一对听到这声叫喊,下意识停了下来,扭头往这边看。只见高壮少年捂着裤裆跳来跳去,整张脸像是猴屁股似的,涨红到青紫。
李牧站在旁边,并没有继续追击,揉了揉被打的腮帮子,吐了口红吐沫,嘴角微微勾起,轻蔑道:“我当是多狠的手子,孩童,太孩童了!”
“我跟你拼了!”
李牧的狂傲,激怒了鼻青脸肿的少年,他舍了李思文,直奔李牧而来。他跟李思文打了一场,体力消耗大半,刚刚俩人又掐了一架,已然是强弩之末了,此时还能有胆量冲过来,不由得让李牧高看一眼。
但高看低看,打架是不能分心的。李牧侧身躲过他的奋力一击,顺势抬脚,照着少年尾巴骨踢了一脚,扑通,少年整个趴在了地上,努力撑了一把,最终还是没起来,趴在地上没动静了。
“又是一个孩童啊!”李牧哼了一声,瞅向没敢动手的三人,道:“喂,你们三个,一起上吧?等啥呢?”
三人对视了一眼,扭头就跑。别说李牧打不得,就算打,见这架势,他们也打不过啊。五人之中最能打的就是那个高壮少年,他在李牧手里都没过去一个回合,其他人上去也是白给。还不如赶紧跑了,回去报信,求家里大人过来说和,也许能把二人救出来。
李思文来到李牧跟前,兴奋不已道:“大哥,没想到你打架这么厉害!”
“你大哥我的本事多了,这才哪儿到哪儿,跟你说实话,我只用了三成力”吹牛逼牵动了腮帮子,李牧倒吸了口冷气,强忍着没叫出声,正是装逼的时候,如何能坠了威风?
李思文没注意到这个小细节,他踢了好不容易缓点劲儿,正坐在地上揉蛋的高壮少年一脚,瑟道:“房遗爱,不嚣张啦?你不是号称一个打十个么?怎么在我大哥手里,一招都过不去啊?”
房遗爱瞪圆了眼睛,悲愤道:“谁知道你大哥如此下作!他……他绝非正人君子!”
“我呸!”/“我呸!”
兄弟俩齐声呸了一口,李思文呸,完全是因为房遗爱说李牧坏话,下意识地呸,没有言语答对。见李牧也呸,他聪明地后退了一步,示意李牧来说。
李牧来到房遗爱跟前,轻蔑地看着他,道:“败了就是败了,说这种输不起的话?还说我不是正人君子,打架,赢是目的。两军阵前,你也要怪敌人下作?”
“你!”房遗爱显然不是个能说会道的,听到这话,气得肺都要炸了,却也无言以对,只能瞪着一双牛眼,以显示自己的不屈。
李牧蹲下来,拍了拍房遗爱的脸,道:“年轻人,输了就要认,挨打要立正。说说吧,你们为何伏击我兄弟?”
“哼!”房遗爱并不回答,扭头望天,李牧笑了一下,踩住房遗爱的手掌,面带微笑,用力碾搓
“疼!”房遗爱大叫,李牧表情不便,很快房遗爱的手掌便被磨破了皮,浸出了血迹。李思文在旁边看着,有点慌了,轻轻碰了碰李牧的胳膊,小声道:“大哥,他是……”
李牧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把李思文吓得闭上了嘴巴。
“我打架从来不问对方是谁,问了,徒增烦恼。什么话,都得我打完了,让对方服了再说。”李牧丢下这句话,低头看向房遗爱,道:“小老弟,我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你应该听过我的名字。我把话放在这儿,从现在开始,你最好给我乖一点,不然”李牧贴近房遗爱耳边,道:“我就把你的腿打折,你猜我敢不敢?”
房遗爱咽了口吐沫,额头冒汗了。他虽然长得高壮,但到底是个少年而已,又长在长安城中,没见过外头的世面。面对李牧这种“东兴乌鸦”的语气,哪里承受得住,他看了眼不远处趴在地上的少年,眼神松动了,颤声道:“我、我也不太知道,我是跟着秦怀道一起来的,是秦怀道要揍李思文。”
“哦?”李牧抬起的脚,房遗爱赶忙把手抽了出去。
李牧来到秦怀道身边,踢了他一脚,道:“喂,别装死啊,起来。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伏击我兄弟!”
秦怀道抬起头,怒视着李牧,道:“他做得好事,你去问他!”
“嗯?”李牧扭头看向李思文,李思文似是有些心虚,低头不敢去看李牧的眼睛。
看来是有内情。
李牧想了想,道:“不管怎么说,你们也打了我兄弟,我还挨了一下。这件事不能轻易算了,我不管你们是谁家的,事情没了断之前,只能让你们在我的地方做客了。”
“二狗!”
“在!”二狗赶忙应声,刚刚李牧腮帮子挨那一下的时候,他差点就冲上来了。即便李牧随后三两下就解决了,他也还是吓得不轻,李牧在他跟前挨打了,这个责任,他哪里负担得起。
“把他们捆上,找个车拉着,随我回京东集。”
说着,李牧忽然又想起来金晨,道:“账上支十贯钱,赏给金晨银月,出了力就该有赏钱,本侯赏罚分明!”
“是!小的马上就办!”
当下找了车,把秦怀道和房遗爱捆成粽子一般丢在车上。李牧和李思文上马走在前头,一行人出了平康坊,往京东集回了。
围观的路人中,有不良人的眼线,李牧还没走出平康坊的时候,消息已经传到了钦天监。
袁天罡得到李世民的命令,正着手调查有人窥伺工厂的事情,消息传来的时候,他正在汇总此时的消息。忽闻李牧跟人打起来了,还亲自动了手,涉及到此事的人也不是易于之辈,一个是李牧的义弟,英国公李绩的次子李思文,另外两个,一个是尚书左仆射梁国公房玄龄的次子房俊,另一个则是翼国公秦琼之子秦怀道。随便哪一个的爹,都是名动四方的大人物,他们几个,怎么打起来的?
袁天罡立刻下令去查,不一会,另一拨人带回消息。袁天罡得知事情原委,赶紧通过密道入宫,向李世民禀告。
李世民听完袁天罡的汇报,脑袋瞬间大了几圈。他本想,好不容易在年前把突厥安置的问题解决了,终于能够轻松几日,放个假。好个李牧,是真不让人松口气,真不消停啊!
李世民叹了口气,道:“你说的,朕听明白了。李思文的兄长李震,收到李绩的家书。李绩让他督促李思文的婚事,李震托人寻门当户对的姑娘家,找上了秦琼之女,秦玉。但此事,李思文却蒙在鼓里不知情。待媒人上门介绍的时候,李思文说秦玉长得丑,不干。这话传到了秦怀道的耳朵里,气不过,就找了几个人要揍李思文一顿。大体,是这么回事?”
“正是。”袁天罡接过话,继续道:“逐鹿侯的赌坊将要开业,他到平康坊去视察赌坊。李思文逃婚从家里出来,在京东集没找到李牧,又奔平康坊,在坊门口被秦怀道堵了个正着,俩人大打出手。李牧得知消息,从赌坊出来助拳,不让旁人相帮,亲自下场与秦怀道和房遗爱二人动手,俩人均被他战败,李牧也挨了一拳,据说是打在了腮帮子上,肿得挺高。”
“哎呦……”李世民捂着腮帮子,道:“听你这么一说,朕的牙有点疼了这叫什么事儿啊!堂堂开国县侯,当街与人殴斗,这”
高公公在侧小声提醒:“陛下,您忘了,李牧也还没过十七。”
“……”李世民一怔,李牧做的事情,还有他的爵位和官职,总会让李世民不自觉地忽略他年仅十七这个事实。经高公公这么一提醒,李世民才想起来,顿时气也消了不少。
谁还没个年少轻狂了,自己的兄弟挨揍了,头脑一热下场动手,这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
但是,李世民转念一想。情有可原怎么了,朕难道就因为情有可原,就要朕来管他这种狗屁倒灶的事情么?
不管!
李世民下定决心,这次绝对不管了。随他怎么闹去,反正秦琼和房玄龄也不是白给,一文一武,在如今的朝堂上,也是上数的人物,他便不信,李牧能把秦怀道和房遗爱俩人如何。
想到这里,李世民道:“此事朕不管,凡事与此事相关的事情,都不要报给朕了。国家大事朕都操心不过来,哪有工夫理会这些小儿之举,袁爱卿,你把工厂的事情调查好,这些小事,不必浪费精力。”
李世民都这么说了,袁天罡还能说啥,恭敬应了一声,告退了。
机括关闭,李世民揉着发胀的太阳穴,道:“高干,昨天你还说,李牧是谪仙,是上天派下来辅佐朕这个天子的。可是朕怎么觉得,他也是给朕添堵来的?上天让他下来,到底是辅佐朕,还是惩罚朕啊,这一天天的,也没个省心的时候啊!”
“这……”高公公饶是能说会道,也不知道怎么接了,咧咧嘴,道:“陛下,福兮祸兮,还是分人,天子圣明,则是福,天子不贤,则是祸。陛下是圣明天子,必然是福,一定是福。”
“你啊,惯会说好话。”李世民笑着叹了口气,从榻上起来,道:“走,去立政殿,看看治儿去。”
“老奴为陛下引路。”
……
京东集,凤求凰,后院。
下人们打扫过了院子,雪都运了出去,倒也算是清爽干净。李牧让人搬了张桌子,临时充当了一个审讯的大堂。
“……这么说,是因为相亲的事情,是吧?”
秦怀道怒道:“是你们李家的媒人先登门,我爹看在英国公的面上,勉强答应。谁成想李思文这厮,不但不感激,反而说我妹子丑,害得我妹子哭了一天,我揍他,难道不该吗?”
“该该该……”李牧的气势也弱了,没辙啊,不占理,他转过头,怒视李思文,道:“事实俱在,你小子还有何话说?人家姑娘怎么就丑了?你给我说个道理出来!”
李思文梗着脖子,道:“跟独孤九比,就是丑嘛!我又没说错!”
第434章 一桩婚事
“独孤九?”
秦怀道听到这个名字,觉得有些耳熟,却也没敢想是个男人,只道李思文已经有了相好,李家却还来秦府说媒,更觉羞辱,奋力挣扎起来,吼道:“李牧,你可听到了?还要包庇你的兄弟吗?”
“是啊、”李牧耸耸肩,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道:“我是他大哥,自然要包庇他,怎么样?”
“你!”
秦怀道愤愤地盯着李牧,却也是无奈。李牧这是摆明了耍无赖了,跟无赖讲道理,如何讲得通?
李思文高兴了,瑟道:“秦怀道,你能欺负得了我,还能欺负得了我大哥?你也太高看自己了,今天你栽”话还没说完,脑袋上挨了李牧一个头槌,疼得龇牙咧嘴:“大哥,你怎么又打我!”
“打你算轻的!”李牧没好气道:“刚刚你说什么?秦家小姐没有九儿好看……那能比吗?九儿是男人!跟你我一样的男人!他长得再好看,能给你生孩子?再者,我可警告你,别在九儿面前乱说话。他对这些事情十分敏感,你要是说这种话,给他听见了,凭他的功夫,你自己掂量。”
提到独孤九的功夫,李思文害怕了起来,嚅嗫道:“大哥,我就是打个比方,我、我不喜欢男人但我也不能娶秦家小姐啊,秦怀道的妹子我见到过,那鼻涕……”李思文比量了一下,胸口的位置,道:“到这儿,看着就恶心,谁能娶她呀?”
“李思文!你敢辱我妹子?我跟你拼了!”
房遗爱也叫道:“李思文,你找打!”
李牧过去一人一脚,道:“你俩激动个屁啊?我这不是在调查了么?我兄弟有错,有我这个做大哥的处置,你俩咋呼什么?败军之将,也敢言勇?”
秦怀道恨恨道:“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就是护短!”
“也不瞎啊!”李牧哼了一声,又转向李思文,道:“你说秦家小姐的鼻涕拖到胸口,有何凭据?你可亲眼瞧见?”
李思文点点头,道:“自然是亲眼所见,要不我能说么?”
李牧瞅向秦怀道:“我说小老弟啊,你这也不地道啊。你家妹子都那样了,我兄弟看不上不是很正常么?咋地,你还强买强卖啊!”
秦怀道双目像要喷火似的,悲愤道:“李思文不当人子!他说得不假,但那是八年前的事情,我妹子那年才七岁!又赶上了冬天,还不能流鼻涕了?”
李牧蹙起眉头,咬牙回头问道:“李思文,你敢戏耍你大哥?”
“大哥……”李思文见遮掩不过去了,蹲下抱住李牧的大腿,哀告道:“我的哥啊,求求你了,别逼着我成亲了。我还不想成亲啊。我人品不好,配不上秦家小姐。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大哥,我真不想成亲”
“闭上你的臭嘴!”李牧的火气蹭蹭地往上涌,瞪了李思文一眼,把他推到一边。来到秦怀道和房遗爱跟前,把捆着两人手的绳子解开。秦怀道活动了一下手腕,瞅向李牧,冷冷道:“逐鹿侯这是打算道歉了么?”
“道歉是不可能的!”李牧一句话怼了回去,道:“就算你俩的爹来了,也要看我心情,说一句最到家的话,你俩还不够格。”
房遗爱惊道:“你知道我俩是谁?”
李牧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心中暗想,我不但知道你俩是谁,我还知道你小子要当驸马,你家那个公主,外头还养个念经的和尚。辩机和尚的故事,他看闲书的时候早就看过无数回了。
但这些事情,李牧是不会说的。他把话题岔开,道:“今天的事情呢,是我兄弟不占理。但是无论如何,你们也不该动手,有事可以谈,动手干什么?多暴力,而且还解决不了问题。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了,抬头不见低头见,关系搞得太僵了多不好?你说是吧,亲家哥?”
秦怀道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李牧是在叫他,登时大怒,道:“谁跟你是亲家,李思文如此辱我妹子,我们秦家就算女儿嫁不出去,也不可能跟他们家结亲!”
“这、恐怕你说了不算吧?”李牧冷下脸,道:“有道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翼国公健在,与我义父英国公李绩定下的婚事,你个小屁孩管得着么?看在你爹和你妹子快嫁给我弟弟的份上,我叫你一声亲家哥,你别给脸不要脸,小心我揍你!”
秦怀道也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人,而且在秦琼的言传身教之下,特别看重信义二字,否则他也不会带了四个人去找李思文,却独自下场单挑了。越是这样的人,面对李牧的无赖,他就越是生气。因为会有一种有劲儿没处使,无从下手的感觉。秦怀道觉得自己要被气炸了,却又没法动手。一来对李牧的身份,他也不是完全没有顾忌,再者刚刚打过一架了,他也确实是打不过。
“哼,他把我妹子气哭了,我妹子必不肯嫁他!”秦怀道小声嘟哝,如今他也只能靠这种精神胜利法来安慰自己了。
李思文听了却是大喜,道:“那可太好了,秦怀道,你替我跟妹子道声谢,我真不是啥好人,你妹子不嫁给我算对了!”
李牧抬手又是一巴掌拍在李思文的后脑勺上,把他打得嗷嗷直叫,推开一边,看向秦怀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到了年纪,怎么能不成亲?你别听这小子瞎掰,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在长安大街小巷打听打听,谁人不说我李牧人品贵重,年纪轻轻,一表人才,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床、啊、上马定乾坤。他是我的义弟,能差到哪儿去?把心放到肚子里,你妹子是没见过我兄弟,若是见了,定爱得不行,这门亲事必成,神仙也拦不住!”
李思文大急,道:“大哥,你怎么也”
“少废话,你的心思我能猜不着?告诉你,别打主意,不可能。你爹给你安排这门亲事,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我就绑着你答应。赶着正月喜庆,成了亲再走!”
“大哥!”
“没得商量!”
李思文呼哧呼哧地就要往外走,被李牧一把拽住,按在了椅子上,道:“往哪儿走,老实坐着!”李思文不敢忤逆李牧,却也不想配合,抱着肩膀背对着他生闷气。
秦怀道和房遗爱互相对视了一眼,秦怀道拱了下手,道:“李牧,你们兄弟的事情,我们不想掺和。至于这门亲事,即便像你说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我秦怀道,也是不能同意的。李思文几次三番辱我妹子,这件事必须有个交代!”
李牧瞧了他一眼,道:“我若给了交代,你又有何话说?”
“那也得看是怎么个交代法,我妹子应允不应允。若是我妹子心里这口气出不了,我做大哥的,说不得还得为我妹子出头!”
“行、”李牧点点头,道:“那就请你妹子划出道来,我们接着就是。若是能做到,只当这个小插曲没有发生,该成亲成亲,该喜庆喜庆,若是我们做不到,我兄弟二人负荆请罪,全秦家这个面子!”
秦怀道盯住李牧,道:“你也负荆?”
“我是他大哥,自然一起!”
“好!”秦怀道生怕李牧把话收回去,抬起手来:“击掌为誓!”
李牧跟他拍了一下,秦怀道带着房遗爱头也没回地走了。看他急匆匆的样子,显然是要回去跟他妹子想一个难题,来难为一下李牧和李思文了。
关上院门,李牧来到李思文跟前,看了他一眼,道:“像个树桩子似的杵在这儿,也不出声,干嘛呢?跟我置气?”
“我哪敢。”李思文把头扭到另一边,道:“你是我大哥,我敢生你的气?”
李牧绕到他面前,笑道:“这种话都说出来了,心里估计在骂我了吧?”
李思文实在是压不住了,愤然道:“大哥,我以为你懂我,但你为何还和父亲一样逼我?我不想成亲,我就是不行成亲!我不想成亲也是个错吗?”
作为一个穿越过来的人,李牧没法说这种想法是错的。在他的前世,不结婚,或者结婚很晚的人大有人在。一个人不想结婚,又没有干涉到其他人,绝对不能说是“错”。而且李思文是次子,传宗接代什么的,也说不到他的身上。
李牧想了想,道:“思文啊,大哥瞎猜,你之所以不想成亲,是不是心有所属了?”
李思文一怔,旋即摇头否认道:“没有,我没有心有所属,就是不想成亲!”
李牧充耳不闻,继续道:“可是李有容?”
李思文像是被噎住了似的,张嘴嘎巴了一下,好半天,叹了口气。
这一番举动,已经出卖了他,显然李牧猜对了。
李牧也叹息一声,道:“上次你走的时候,虽然跟我说过,你对李有容没有别的心思,又扯了一堆什么行侠仗义的屁话,你当大哥是个傻子?会信你这一套?定襄流民何止千万,卖身葬母的也不止李有容一人,为何你偏偏救了她?就算你是行侠仗义,你也否认不了,对她的一点心思在!”
李思文仍是垂着头,默不作声。
“作为大哥,我本该支持你。但,情况不一样。就你们俩来说,这件事,我不能支持。”
李思文终于抬起头来,不服气地问道:“有什么不一样?”
“理由非常多。”李牧压低了一点声音,道:“首先是身份的问题,李有容是隐太子的女儿。隐太子是什么人,不用我赘述了吧?那是陛下的一块心病,躲还来不及,你还要攀上关系?而且你不要忘了,她现在是还珠郡主。你要做驸马,就得撇去所有官职爵位,你在定襄做的一切,都会变成镜花水月,什么都留不下来!”
李思文张嘴要说什么,被李牧一句话给堵了回去:“最重要的,你觉得她喜欢你么?”
李思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心里是清楚的。无论是从定襄回到长安这一路上,还是到达长安之后发生的事情,他都可以清楚地感觉到,李有容只是在利用他,或许有那么一丝的感情,但也绝不是男女之情,只是因为良心上过意不去的歉疚而已。
李牧拍拍李思文的肩膀,道:“思文,我是你大哥,不能看着你误入歧途而不管不顾。这世上,什么都容易,唯独感情,最不容易。两个人的姻缘,说不清,道不明。若她心里没你,你就算再怎么努力,再怎么卑微,也不可能得到她的心。绕来绕去,不过是给自己徒增伤悲罢了。你不是没有选择,何苦难为自己?”
这一番话,绝对是李牧的肺腑之言。前世在他大学的时候,有个室友,姓杨,大伙都叫他老杨。以老杨高考的分数,本应该能考上更好的学校。但他为了追一个女孩,填志愿的时候,偷偷把人家的志愿抄了一遍,这才成为李牧的室友。
老杨是标准的单恋,他的暗恋达到什么程度:他喜欢的女孩,不知道他喜欢她。老杨也是能忍,一直也不说,就憋着,一直憋着。
他能憋住,不代表人家女孩也能憋住。女孩长得漂亮,从来不乏追求者。高中的时候,思想比较单纯,整个高中三年,只处了一个对象。高中毕业,俩人分手了,老杨得到机会,写了一封情书,邮错了地址。
到了大学,她又谈了几次恋爱,大二时候稳定下来,对方是一个。
老杨在任何条件,都不如人家。只好继续憋,偷偷关注女神的恋爱进程,试图去找一个机会,再写一封情书,并发誓一定要亲手交到女神的手上。
等啊等啊,终于,大四,他等到了机会。
女神遭遇男友家暴,被打了个鼻青脸肿,从二人租房的小区跑出来,给老杨打了电话。
老杨像条狗似的去了,送女神去了医院,无微不至地照顾。
养病期间,老杨终于告白。女神估计是被打出脑震荡了,也不知怎么想的,答应了。并且发朋友圈:兜兜转转,原来对的人就在身边。
然而好景不长,在女神出院之后,男友幡然悔悟,只用了一朵玫瑰花,老杨就失恋了。
老杨的惨剧教会李牧一个道理,感情的事儿没法勉强,舔狗永远没有未来。
第435章 缘由
梁国公府与翼国公府相距不远,这也是为何秦怀道和房遗爱关系好的原因,俩人从小玩在一起,关系自然亲近。路口分别,各自回家,即将面对什么,俩人心里都有数。不过二人都不在乎,从小到大,打架的事情没少做,每次打完架回来,都得再挨一顿训斥,早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不过能躲,还是尽量躲。秦怀道没有走正门,而是选择了爬墙。爬过院墙,是翼国公府的马厩,踩着马厩的顶棚,再跳下来,再绕过柴房,就是他自己的小院儿了。
这条路线,秦怀道早已经轻车熟路。借着黄昏暮色掩映,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悄回到了自己的院子。推开房间的门,闪身进去,把门带上,秦怀道长出了一口气。他抬手摸了一下嘴角干涸的血迹,疼得咧了下嘴。
定不能让李牧那厮如愿!
秦怀道眼中射出愤恨的目光。
突然,房间内亮起了光。秦怀道吓得一哆嗦,浑身肌肉紧绷,抓起手边砚台,脱口而出道:“谁!”
火折子点燃了桌上的蜡烛,秦怀道看清了屋子里的人,急忙把砚台放下,规规矩矩跪下。
“父亲。”
烛光映衬之下,一个微微佝偻的高大身形,正是与尉迟恭齐名,被誉为“勇力绝人”的大唐猛将,秦怀道的父亲,秦琼、秦叔宝。只不过,此时在秦怀道面前的这个男人,看不出一丝“勇力绝人”的模样。他就像是一只病虎,没有了锋锐夺人的气势,只有偶然间一闪而过的锋锐目光,仍能看出一点他当年的气势。
“咳……”
一声轻咳,秦怀道脸色微变,他抬起头,想要过去查看,却又不敢动。
秦琼拨了下灯芯,蜡烛越发亮了一点。借着烛光,秦怀道可以看到秦琼的脸,那是一张苍白无血色的脸,尽显疲态。
秦怀道忍不住流下了眼泪,嘶声道:“父亲……”
秦琼摆了摆手,制止了秦怀道,勉强止住咳嗽,开口道:“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为你妹子出头,没做错什么。”
秦怀道低下头,鼻子发酸,嘴唇颤抖着,道:“儿子没用,斗不过李牧那厮,让我秦家丢脸了。父亲,儿子对不起您,对不起秦家!”
秦琼抬起头,笑问道:“李牧说了什么?”
“他……他不但不道歉,还说,一定要让李思文娶我妹子。还说,儿子没用资格让他道歉。便是您和房相,也要看他的心情。”
秦琼呵呵笑道:“这话倒也不算狂妄。”
秦怀道骇然:“父亲!”
“从三品军侯,从三品内务府总管大臣。掌管工部,连通门阀、勋贵、压制士族……一桩桩一件件,连陛下都做不成的事情,短短数月,在一个年仅十七岁的少年手中完成。怀道,你还敢看轻他?”
秦怀道怔然,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
“他还说什么了?”秦琼似是笃定李牧还有话,又问了一句。
“他还说……错肯定是错了,尽管划下道来,他会给秦家一个交代。”
“咳……”秦琼边咳边笑,道:“怀道,这次你是歪打正着,为我秦家立了一功了!有这句话,你挨的这顿打也不算白挨。”
“父亲?!”秦怀道彻底不明白了,忍不住追问:“这是什么意思?儿子不懂。”
“呵……”秦琼叹了一口气,看向秦怀道,问道:“我儿,你觉得为父还能活几年?”
“父亲长命百岁!”
“幼稚!”秦琼肃然斥责,道:“我戎马一生,历经大小战斗二百余阵,屡受重伤,前前后后流的血能都有几斛多,怎么可能长命百岁?如今我春夏盗汗,秋冬发冷,已然是连兵刃都举不起来了?你若不认清这个事实,他日我死后,如何撑得起这个家?”
“父亲……”秦怀道哑口无言,默默流泪。
秦琼看着自己的儿子,凄然一笑,继续道:“秦家如今的恩荣,皆在为父一人身上,或者说,皆在玄武门那一日,为父为陛下挡的那一箭上!为父早年奔走诸王,投奔李唐算是晚的,立下的功劳照比他人,也不算多。唯有那一日,那一箭,成就了今日秦家的地位。但若是我死了,陛下在时,念在往日情分,会对秦家,对你照顾一二,但陛下也有归天之日,到了那个时候,又该如何?”
“儿子定当尽心竭力!”
“呵……”秦琼笑了笑,道:“我儿,知子莫若父。你是个守成之人,若为文臣,或许还能有些建树。武将,你不成。”
“父亲,儿子能行!”
秦琼摇了摇头,道:“不谈这个了,你到我身边来,今日咱们父子,好好聊一聊。”
秦怀道赶忙跪爬到秦琼身旁,秦琼又道:“寄托于祖荫是不成的,再大的功业,也庇佑不了三代。太往后的事情,我怕是管不了了。我只有你这一个儿子,玉儿这一个女儿,在我活着的时候,能看到你们有个好归宿,我也就安心了。”
“与李绩结亲,实乃为父所愿。我也不瞒着你,是我先给李绩去信,谈及婚事。李绩才修书给李震,趁着李思文回长安,促成这门婚事的。”
“父亲,您怎么”
“你不要急,听我说。”秦琼打断秦怀道的话,继续道:“如今的朝堂上,与我秦家门当户对的人家,其实不少。但我考虑,咱们秦家武将出身,文臣那头,处事也好,关系也好,太过于复杂。我也不想你妹子,牵扯这些复杂的事情中去。因此选女婿,只能从武将中挑选。如今朝中的武将,我差不多都共事过,对他们的情况,也都有所了解。合适的人选,说多也不多,说少却也不少。”
“我心中属意的人选,本来有三家。”
“宿国公程咬金,他有六个儿子,还有四个没有成亲,与你妹子的年齿也差不多。我与程咬金早年结交,他也多次透露过相与咱家结亲的想法,若是我点头,此时必能成。”
“陈国公侯君集,他有一个儿子,听说熟读经史,也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再就是英国公李绩,他有两个儿子。长子已经成亲,还有次子可选。”
秦怀道不解道:“父亲,儿子实在是不明白。有这么多人可选,为何偏偏选了李思文?儿子非是背后诽谤,李思文的纨绔名声,在这些人中,可是最差的一个!”
“确实。”秦琼点头,道:“他之前的名声,确实不算好。我本已经属意陈国公之子,最后选定李思文,主要的原因,在于李牧。”
“这又是为何?”秦怀道还是迷糊,问道:“父亲,李牧虽得宠于一时,但宿国公、陈国公,皆是陛下心腹之人,比他李牧又差在哪儿了?”
“程咬金与我关系虽好,但他的脾气秉性。我却是看不惯的,忒惫懒了一些。他的六个儿子,除了长子程处默之外,皆有勇无谋的性子,不是良配。”
“陈国公之子,也不合适。但问题不出在他身上,而在侯君集身上。侯君集此人,恃宠矜功,粗率无检,目中无人,不知进退。我不放心,恐怕日后你妹子会受牵连。”
“而李思文,虽名声不好。但是我派人查过,他身上的毛病,皆小事,无大恶。而且自打遇到李牧之后,他行事皆学于李牧。执掌定襄政事,筑新城,纳流民,开互市,做得有板有眼,堪称贤能。他的父亲李绩,行事谨小慎微,是一个明哲保身之人,在这一点上与侯君集截然相反。我断定,李靖大将军之后,他必是我大唐军方执牛耳者。仅此一项,便足以托付了。”
“李牧算是一个变数,也是让我确定想法的原因。李牧深得陛下信任,这种信任,不是君臣之间的信任,也非父子之间的信任,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信任。换了任何一个人,陛下绝不会放任如此大的权柄出去。而换了任何一个人,也绝对做不成这么多事情。李牧这个人的能力,胆子,魄力,皆是我平生仅见。陛下培养他,让他与太子交好,收越王为徒等,越发让我认定,陛下此举深谋远略,他是在为太子培养一个宰辅之臣。”
“李牧如今只有十七岁,行事风格随心所欲,脾气也是捉摸不定。我看不透他,唯独能够认清一点,此人极重感情。李思文是他的义弟,他永远不会不管。你妹子若是嫁给了他,她这一生,都有李牧为之周全,再加上李绩在军方的影响,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秦琼看向秦怀道,抬手拍拍他的肩膀,道:“至于李牧说给的交代,为父已经相好了,让他收你为徒。”
“父亲!”秦怀道霍然站起,道:“我与李牧那厮同岁,如何能拜他为师?”
“为何不能?”秦琼凝眉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师者,传道受业解惑者也。怎可以年齿为论?还是说,你有自信超过李牧?”
“我……”秦怀道实在是没有脸皮说自己能超过李牧,李牧的才能,长安城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他的诗文,便是弘文馆的教授,都抄写背诵。他的《师说》一文,如今俨然成为了衡量是否可以为师的标准。甚至他讲的故事,如今也登在大唐日报上,为长安城的百姓津津乐道。
贞观犁,马蹄铁,四轮马车……一桩桩一件件,足够讲述三天三夜,跟他比?怎么比?
事实上,和长安城大部分的少年一样,李思文也佩服李牧佩服的紧,甚至把他视为偶像。但偶像是一回事,拜师就是另一回事了。都是差不多的年纪,谁愿意低人一头呢?
天地君亲师,师父与爹娘辈分等同。昨日还是仇人,今日就叫爸爸?
做不到!
秦怀道猛地摇头,做不到!
他正好开口拒绝,却见秦琼面色肃然,秦怀道试着张口,嚅嗫着,最终还是没敢出声。
“长孙无忌贵为国舅,从龙之功第一。他的长子长孙冲,你也认得。我秦家的门第,还能高过长孙氏么?长孙无忌都豁出去的脸面,你有什么可推诿的?你若还是秦家子,此事就这么定了,无从更改。你若不认,从此之后,我也只当没有你这个儿子便是!”
这话就非常严重了,秦怀道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慌忙跪在地上,道:“父亲息怒,儿子明日便拜师,起早就去!”
“明日辰时,备好束,我跟你一同去!”
秦琼说完,起身,佝偻着背走了出去。窗外传来秦琼的咳嗽声,秦怀道叹了口气,心情十分复杂。
……
梁国公府。
祠堂,房遗爱跪得笔直,双手举起,平放在胸前。在他旁边站着一个妇人,手里拿着一把戒尺。看房遗爱手心的红肿模样,显然是已经挨了打了。
房玄龄站在祠堂门口,探头往里面看去,心急如焚。说出去或许都没人信,跺跺脚朝堂震三颤的大唐尚书左仆射,竟然是一个惧内的人。他能管得了天下事,却管不了家事。其妻出身范阳卢氏,乃是大唐第一号善妒之人。“吃醋”这个词,就是源自于她。
相传李世民曾想赐给房玄龄两个侍妾,但房玄龄不敢要,说是要问过夫人。李世民见房玄龄如此可怜,便有心为他出头。他下旨把卢氏召来,当着她的面说了赏赐的事情。没想到卢氏竟然直接拒绝了,李世民觉得颜面大损,着人拿来一杯毒酒,再问卢氏,若她不答应,便赐死她。
没想到,卢氏竟然一饮而尽。还好杯中之物是醋不是酒,这才没有闹出人命来。
自此之后,李世民再不敢提赐侍妾的事情。卢氏善妒的名声,也传遍了天下。
抬出皇帝都搞不定,房玄龄自然更是没辙了。看着妻子处置儿子,作为一家之主的他,只能在外面看着,一句话也插不进去。
“你就不能学学你大哥?你就不能像你大哥一样,在家里好好读书?整日出去打架?你想做个武夫吗?”
第436章 虎妈猫爸
房遗爱跪得笔直,目视前方,一声不吭,对母亲的责骂,像是没有听见一样,毫无反应。
长久以来的偏见,房遗爱已经习惯了母亲的语言暴力。
卢氏的责骂声不绝于耳,房遗爱却在想别的事情。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已经记不清了。似乎在他的印象中,母亲就没有给过他好脸色。
母亲喜欢的孩子是大哥,房遗直,房遗爱的心里也非常清楚。其实他和大哥只差了两岁,他从小长得就比同龄人壮,外貌上看不出俩人有什么差别。但是偏心这回事,是没办法的,他自已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不着母亲待见。
小时候,家里请了先生。兄弟俩一起上课,房遗爱其实并不笨,一样背书,房遗爱不说比大哥快,但也能背下来。只是他不善于表达,就算背下来了,他也不会像大哥房遗直一样,去父亲母亲面前显摆。八岁那年,有一次大哥在母亲面前背《孝经》,母亲感动得流眼泪,小房遗爱说自己也会背。却遭到了母亲的冷眼斥责,你会背,为什么刚才不背?见你大哥背了,你才背,可见你是个没有孝心,哗众取宠的孩子!
从那之后,房遗爱再也没背过了。就算背下来了,他也装作不会。
十岁以后,进入青春期。房遗爱的个子猛窜了起来,长得膀大腰圆,成为了长安城“官二代”圈子里的头号打手。单打独斗,不下黑手的状态下,就算是程家兄弟,也不是他的对手。卢氏因此更看不上他了,认为房遗爱是彻底没救了,书读不好,还打架斗殴,以后保不齐得成为一个武夫。
武夫?
在范阳卢氏出身的女人眼中,与禽兽无异。武夫能成什么大事?自古以来,哪有武夫坐天下?武夫是能打天下,但也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罢了。治理天下之人,都是文臣。
卢氏对房遗爱越发的失望,常常出言苛责,甚至讥讽。经常拿长子房遗直举例,衬托房遗爱是多么不足。
或许是爱子心切,想让儿子幡然悔悟。但卢氏的做法,显然错了,至少对于房遗爱来说,是不奏效的。自从卢氏拿房遗直来贬低他开始,房遗爱就再也没看过书。你不是说我是个武夫么?那我就做个武夫好了!
青春期的叛逆,让房遗爱越发走向了母亲卢氏的对立面。但他心底仍然是个孝子,母亲可以看不起他,可以歧视,贬损他,但他绝对不会对母亲有任何微词。
他习惯了不说话,不辩解。你喜欢骂,你骂,我不说话,不出声,你总有骂累了的时候。
今日也是如此,卢氏打了一阵,骂了一阵,终于累了,在侍女的搀扶下回房休息了。让房遗爱跪到次日辰时,她醒了会来检查。
房遗爱没有吭声,跪得更直了。
今天的一顿打,对于秦怀道来说,或许已经达到了体力的极限,但对他来说,却不算什么事儿。再来一遍,他也顶得住。
房玄龄躲在廊下,瞅着妻子走远了,才又悄悄溜回来。
房遗爱听到了脚步声,知道是父亲来了,却没有动弹。他知道,父亲虽然是名满天下的左相,却当不了家。他不指望,也知道指望不上。
“唉……”
房玄龄把祠堂的门关上,叹了口气,也捡了个蒲团,跪在了房遗爱身边。房遗爱看了看父亲,嚅嗫了一下,道:“爹,你也被娘罚跪了?”
“……”房玄龄脸都绿了,怒道:“混账,说什么呢?我就算再怕你娘,我也不至于被她罚跪啊?我是你爹!”
“哦。”房遗爱不说话了,再次目视前方。这样子好像在说,爹你别解释了,我信了。
房玄龄气得胡子都在发抖,但想到孩子刚被母亲暴力一顿,自己再骂,也太过分了些,压下火气,开口道:“你比你大哥晚生了两年,没法承袭我的爵位。读书你又不肯读,日后就算举孝廉,怕是也够呛。你自己有什么打算?”
“娘说我是个武夫,我觉得娘说得对,我想从军。”
“从军也不是不可,只是你若从军,你娘”
房遗爱笑了笑,道:“爹,娘本来就看不上我,大哥才是她的好儿子。大哥愿意读书,学问也好。前几日我听人议论,说大哥想要参加春闱,证明自己的能力。娘也支持,还打算送他回老家,让舅公教导他。大哥一定高中,到时候,我什么样,娘也不会顾及了。”
“你娘她……唉。”房玄龄又叹了口气,道:“你舅公卢浮宫被陛下逐出长安,他的学问是好的,但是人品,我是不认可的。为人古板刻薄,你娘啊,多少有点他的影子。但是不管怎么说,她是你娘,你不能对她心有怨恨。”
“你是我儿子,我这个当爹的,总得为你出点力。儿子,爹给你出个主意,你愿意听么?”
世人皆言“房谋杜断”,房玄龄的谋算、识人等,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唯独在做决断上,犹豫不决。到了这会儿,也是改不了,仍然把决定权给了房遗爱。
房遗爱看向房玄龄,眼神晃动了一下,这还是房玄龄第一次给他出主意,从前可都是没有的事情。犹豫了一瞬,房遗爱道:“爹,你说。”
“从军你还是别去了,读书你也读不了。不如,我写一封书信,明天你带着去见李牧,求他在内务府给你安排一个差事。他有任命六品及以下官员之权,他能给我一个面子,少不得一个六品官做。爹能帮你的也就这些,以后的路,就看你自己了。”
“内务府?”房遗爱拧着眉头,道:“爹,我今天刚跟他打完架,他怎么肯帮我?再说,昨天我听人议论,说他的内务府总管大臣之职,已经被陛下给撤了,他现在是个白身。”
房玄龄笑了,道:“我的儿,你未免太小看李牧了。怎能以小儿之心,去揣度他的心思?李牧虽然与你年齿相当,但他可跟你们不一样。他来到长安几个月,做了多少事情?任何一件,都不是你们能够做到的。钦天监说他是宿慧之人,坊间议论他是天庭贬下凡尘的谪仙,从前我也只当是笑谈。但内务府一出,为父是彻底的服气了……”
服气?
房遗爱震惊,作为大唐左相,房玄龄虽然惧内,但眼界甚高。称之为服气的人,少之又少。房遗爱所知,只有两个半。一个是杜如晦,一个是魏征,还有半个是程咬金,因为他是个无赖之人,据说曾经趁着酒醉,刮掉过房玄龄的胡子。
除了这两个半之外,李牧是第四个,而且他还这么年轻,这怎么可能?
房玄龄继续道:“……至于陛下撤了他的职,这都当不得真。内务府的事情,少了李牧根本不成。眼下这几天没事,是因为赶着过年了,事情少。等过了年,事情多了的时候,陛下就会让李牧回去了。儿啊,你不能小看李牧。他现在执掌内务府与工部,在朝中举足轻重啊。大唐官制,左右仆射,各兼三部。他身兼二部,与你爹我,也只差一丝了。”
“嗯。”房遗爱点点头,道:“但是我跟他打架,他未必肯帮我。”
“放心吧,他不是小气之人。再说,他还有用得着你爹的地方,我写一封信给他,便是给他一个把柄,他会明白我的意思。”
房遗爱只是不肯读书,并不是傻子,听到这话,忙道:“爹,我听闻李牧的人品可不太好,若他日后以此要挟你可怎么办?”
“哈哈……”房玄龄大笑:“儿啊,你只在家见你爹事事对你娘顺从,像个窝囊废。你却忘了,你爹可是大唐左相,李牧他想要挟我,也得掂量掂量。再者说,就算他把事情公开了,又如何?陛下面前,你爹还没点情分么?心放在肚子里,爹说没事,就没事!”
房遗爱怔然,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说话这么有底气,这么有自信的房玄龄。忽然之间,像是有一股勇气注入身体一样,房遗爱也自信了起来,重重点头,道:“谢谢爹!”
房玄龄微笑,拍了拍房遗爱的肩膀,道:“好啦,爹去写信,你在这儿跪着吧,明日应付了你娘,来书房拿。”
“……”
房遗爱刚鼓起来的勇气,瞬间又有崩塌的迹象。说好的大唐左相,无人敢要挟,咋就不能把你儿子的罚跪免了呢?
这么一想,还是娘厉害呀!
……
昨夜给李思文洗了半宿的脑,把李思文洗的是迷迷糊糊。天亮的时候,实在熬不住,不是睡过去,差不多是昏过去了。
李牧也是一样,兄弟俩倒在一张床上。次日,李牧先醒,检查了一下衣服整齐,长出了口气,溜回房间,挤进被窝里搂着李知恩又睡了个懒觉。
再醒来,是被一阵锣鼓声吵醒的。李牧揉揉眼睛爬起来,带着一肚子的起床气,从房间出来,没好气喊道:“人都死哪儿去了,谁家的锣鼓跑我门口吵闹来了?来人!给我砸了!”